如今这个女人便是让白雪第一个念头想到这句词。
“原来有人在罗帐内,我竟没有发现?”
珍珠罗帐里,那女子已经起来一点,半倚半卧,彷佛弱不胜依。
虽然隔着层纱帐,看不清楚容颜身段,可在白雪眼中,已是风华绝代,不可逼视,连白雪到了这里,都似觉得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笑傲王侯的白雪竟有些一丝紧张。
“贵客来访,贱妾有恙在身,不能相迎,还望赎罪。”这声音沙沙哑哑,似乎还带着一丝甜味儿。
“这……”白雪顿时惊呆住了,他并不是被人发现行踪惊讶,而是听到这嗓音,这嗓音他熟悉之极,正是白雪独有的。
为何会在这燕京城皇宫里一个女人会有何白雪一模一样的嗓音,这实在太过诡异了。
“这不可能……不……”
“公子?”
“啊?”白雪回过神来,清了清喉咙,道:“不……不客气。在下深夜冒昧前来,还望贵主人见谅。”
“哦?”那罗帐内的女人也隔着一层纱幔,看不清楚白雪的容颜,但她也发现了白雪的嗓音,那种独特的沙弥,她吃惊道:“你是……不……这不可能……”
白雪知道她在吃惊什么,他静静的站着,微笑不语。
那女人毕竟也不是普通人,她只失神片刻,已经恢复平静,淡淡道:“公子夜闯皇室女眷寝宫,可知这已经是死罪?”
白雪笑笑道:“死则死矣,况且死罪是人定的,自然也能由人来破坏。”
“哦?”那女人慵懒道:“看样子公子并不想死。”
白雪长笑道:“世人都贪生怕死,在下也是芸芸众人,岂能免俗?”
那女人道:“贱妾观公子之貌,气韵轩昂,岂会是俗人?”
白雪道:“见笑了。”
那女人道:“不知公子深夜造访,究竟所为何事?”
白雪没想到她会这么一问,如今他已在这屋内待了许久,早已经打量了一切,实在没有发现除了这床上的女人之外还有任何人,看来那小茵娘已经走了,只是那本名册呢?
他的目光落在罗帐内,白雪的直觉告诉他,那本名册应该就在那里,而现在他要做的,是怎么将那名册从这女人手里带走。
“在下前来,不过是为了这宫中珠宝。”
“珠宝?”那女人轻笑一声,掩唇笑道:“没想到公子竟是一位梁上君子?”
白雪慢慢走近那张玉床,道:“梁上君子也算是君子。”
“哦?”那女人道:“公子既然是梁上君子,为何却落到了地上,莫非是想改行做个脚踏实地的真正谦谦君子?”
白雪道:“梁上君子下了地,也还不是真正君子。”
“哦,那是什么?”
“变成了偷香采花蜂。”
“啊?”那女人突然轻叫一下,道:“偷香?”
白雪道:“偷香窃玉的偷香。”
那女人道:“莫非公子既要珠宝,也要美人?”
白雪轻笑道:“那就要看看,夫人您是不是美人了。”
“哎……”那女人轻轻叹息,又是那种忧愁的叹息,她叹息道:“我不是美人。”
白雪已经走的很近了,他沉声道:“是不是美人,可不能您说了算。”
那女人似乎根本不知道白雪已经走得太近了,她依然懒懒道:“那该谁说了算?”
白雪道:“我。”
“公子好大的胆子。”那女人似乎并不生气,反而笑着说。
白雪道:“君子一般都是胆子比较大的。”
那女人道:“是吗?”
白雪道:“自然。”
那女道:“公子可知道此时只要我高呼一下,立即就有无数刀斧手冲入其中,将公子剁为肉泥的。”
白雪自信道:“夫人不会这么做的。”
“是吗?”那女人还未说完话,忽然门外宫女轻轻弹门,说道:“殿下叫人吗?”
“殿下?”白雪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这宫女称呼那女子为殿下?
那女人懒声道:“没有,你们都去睡吧,不用在这里侍候!”
宫女道:“殿下,您不是过会儿还要服药吗?”
那女人突然怒气一冲,如风云变幻,厉声道:“我要不要服药,自有主张,何须你来提醒!”
“是!”门外那宫女吓得“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奴婢该死。”
“滚!”那女人淡淡吐出一个字,似乎有些疲倦了,仰面平靠在床边上,良久不语。
白雪没想到这女人脾气变化如此之快,之大,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第373章 一幅画像
“让公子见笑了。”
良久,那女人才开口道,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白雪道:“夫人何苦为了一些琐事而劳神伤心呢?要知怒伤肝,悲胜恐啊。”
那女人道:“怒伤肝?这是谁家说的?”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白雪道:“肝在志为怒,怒之情志变化,由肝之精气所化。”
“哼!汉人家的学问。”那女人冷笑道:“原来公子是汉人。”
白雪道:“正是。”
那女人道:“你们汉人只会说这些没用的东西……”
白雪道:“夫人怎么能说这是没用的东西呢?”
“是吗?”那女人道:“曾经这宫殿内也有一个汉人来过,他和你一样满口学问、大道理,你可知道他最后的结局是怎么样吗?”
“在下不知。”白雪道。
那女人道:“他死了。”
“哎……”白雪叹息不已。
那女人道:“公子在叹息什么?”
白雪道:“我在叹息,为何那宫女会称呼夫人为殿下?”
“她不称我为殿下,那又该唤什么?”
白雪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想错了,夫人你本不是嫔妃。”
那女人道:“我并未说过我是什么嫔妃。”
白雪道:“这里是燕京皇宫,能被称作殿下的,在下只知道一个人。”
“什么人?”
“长公主殿下。”白雪一字一顿道。
他已经走得太近了,简直可以一伸手就拉开那些纱帐,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白雪并不是不敢拉开那纱帐,而是不需要了,只因他已经看到了她的容颜。
他的整个人都惊呆住了,宛如一道巨大的闪电穿过他的全身,完完整整的将他击得粉碎,丝毫不留下任何的余地。
白雪震惊,并不是因为她的脸上横七竖八的划着那些剑痕,也不是因为她光着的那个脑袋上看不见任何的青丝,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充满了哀伤和忧愁,放佛一汪湖水,只是略略有些狭长,看着添了几分红颜薄命之感。
白雪望着这双眼睛,心中竟生出无限涟漪,他已经看到了这双妖姬般的眼底那抹碧绿色,那抹仿佛冬日里的暖阳,春日下的江水的碧绿。
如果说嗓音相同还能是巧合,那么这双眼呢,这双眼该如何解释。
“你……”那女人也看到了白雪的眼睛,那也是一双美丽的眼眸。
在这里,燕京城中,金碧辉煌的皇宫内,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眸就这么呆呆的望着对方,望到了对方的眼底,望到了对方的心底。
“恩……”白雪发出一阵无意识的呻吟。
“你……”白雪终于回过神来,他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很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那女人放佛在梦呓,她竟然伸出了自己冰凉的手,越过罗帐,去摸白雪的脸。
白雪丝毫没有躲避,只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也在梦呓道:“白雪。”
“白雪?这名字取的真好,是谁给你取的?”
那女人的手冰凉,可白雪的脸火热。
“我师傅。”
“你师傅是谁?”
“柴飞飞。”
“柴飞飞?”那女人道:“就是苗域名草堂之主?”
白雪说到他师傅的时候,人开始渐渐清醒过来,道:“是的。”
“柴飞飞?”那女人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道:“他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不知道。”
“那,你爹爹妈妈是谁?”
“我……”白雪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女人真面目后竟然像是见到了最亲的亲人,他忍不住将一切都实话实说了出来,可这涉及到他父亲的名讳,又不禁迟疑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爹爹妈妈是谁?”
“哦。”那女人道:“那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啊?”那女人又是轻轻一抖,她忍不住呻吟道:“你可知道自己的生辰……”
“我不知道。”白雪忽然轻轻的推开她的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啊……”那女人被白雪这么一个小举动,忽然心中有一种巨大的落空感,刚看到白雪的眼睛那片刻,是她二十多年来最快乐、最充实的光阴,在那么短短的一刻里,她才不会感到那种痛苦和折磨。
可是,白雪又推开了她。
白雪已经认出来了,这女人竟然就是白氏王族的长公主——白水光,也就是他此行燕京的目的。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景下见到白水光,更没想到白水光会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一个和他有着一模一样嗓音和一模一样眼睛的女人。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白雪不知道,或许这个秘密谁也不会知道。
只因真正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人,谁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你等等……”白水光忽然翻过身子,在自己床头柜子里翻出一张画卷,她手持画卷,却不展开,只是长叹一声,眉宇间露出说不尽的忧伤,低声吟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北城别,回眸三生琥珀色。西城诀,转身一世琉璃白。”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爱……”
她终于打开那幅画卷,白雪见她说的相思,好奇心起,想瞧瞧这画中人是怎生模样,探头一望,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来画中肖像竟然似足了他自己,再定神细看,只见画中人身穿青衫,系一条白色腰带,含笑而立,那种潇洒多情的微笑,可不是自己是谁?普天之下除了白雪还会有谁能够笑得出来。
这种风流,这种风情,并不是刻意模仿出来的,而是与生俱来的,那是上天的赐予。
只是白雪很快发现,这幅画,画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像极了他的男人,那男人的眼睛不似白雪一般狭长,眉毛也粗了一些,玉面朱唇之象,倒像是个王侯,比白雪更多一段贵胄气质。
第374章 火热之情
白雪失声道:“这……这人是谁?”
白水光幽幽道:“难道你不认识他吗?”
白雪道:“我应该认识他吗?”
白水光朝着他和那画像来回看了几遍,缓缓道:“你的容貌虽然一点也不像他,但这风采却是神似……”
“神似?岂止是神似?”白雪知道自己脸上易了容,她看不出来两人的容貌已经是极像,但那段风采实在是无人可比。
白雪万万想不到自己会在这皇宫内遇到这么古怪的事情,不由得惊诧百端,实在无法解释,也想不通,这世上容貌有所相似之人太多,可风度容貌全都这般相似的,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白雪不禁问道:“他是谁?”
“他?”白水光抚摸着那画像,宛如在抚摸着那画中男人的脸,她痴然道:“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我爱了三十年,也恨了二十七年的男人。”
“二十七年?”白雪刚巧也是二十七岁。
白水光并未注意白雪的话语,她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属于她的世界。
“三十年前,我还是一个女孩子。”她有些羞涩的一笑,这一笑真美,让白雪不自觉的忘记了她脸上的剑痕,“每个女人都有少女时,每个少女也都会幻想过自己的如意郎君,即便是我,也不会例外。”她对白雪解释道:“我少女时,长得并不是现在这般摸样的。”
白雪衷心道:“您即使是现在,也很好看。”
“现在?”白水光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脸容,那上面的剑痕如血痕,如泪痕。
“现在的我,已经是红颜似水而去了,那时候,我厌倦了这北国无边无际的风雪,我想要去看看江南的风光,看看那些如诗如画的山水,那些白墙黑瓦,于是我就一个人偷偷的去了江南。那一年,我十六岁。”
在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心中,江南是怎么样的,白雪很清楚,她们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正是最需要一个懂得怜惜她的人,去欣赏她们的美。
“我到了江南,才知道,原来那里比我想象的还要美丽多情一百倍。”白水光痴迷在过去的岁月里,她的眼里,脸上全都散发着奇异的光芒,这些话,这些回忆她平日里都默默的藏在心底,今天碰到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她竟毫无保留的展露了出来,是否白雪的身上有着让她不可抗拒的魅力。
“江南的水,柔软而轻灵,江南的风,温暖而清澈,还有江南的人,温文儒雅而又多情,也就是在这样一个美丽多情的地方,我遇到了这个男人。”
她的嘴角已经轻轻的泛起了微笑,那对于她来说,应该是美丽的回忆。
那天,是春天,春天花会开,鸟儿自由自在。
初春的阳光薄而均匀,透过那层簿簿的窗纸照进来,照在她光滑得如同缎子般的皮肤上。
水的温度刚好,阳光蒸煮着温水,她觉得舒服极了,已经逛了整整一个上午,现在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泡个热水澡,然后去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在初春干燥温暖的阳光里睡觉,那种阳光简直比得上情人的手。
她整个人都似已溶化在水里,只是半睁着眼睛,简直就要睡过去了。
她的生命才刚开始,她才十六岁,十六岁的少女简直嫩的可以掐得出水来。
也就在此时,突然一个男人跳了进来,从关闭着的窗子跳进了她的房间,她并没有叫,反倒是好奇的望着这个男人。
这是个很好看的男人,精致秀白的脸容,不过她看到的是他身上的那些伤口。
他穿着一件血衣,这本是件白衣,是鲜血将它完全的染红了。
她后来给他仔细的数过,当时他身上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竟有三十余处,可偏偏他脸上一点痛楚也没有,反倒在微笑,笑的比那阳光还灿烂。
她就这样沉醉在他的笑容下,也就这么的任由他闯进了她的浴桶里,藏在了水下。
紧跟着又冲进来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满脸横肉头上还长着一颗黑痣,黑痣上一根硬毛,脸上长着一双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模样就像是一条饿狗,一条在荒野上晃了很久没有吃过荤腥的恶狗。
无论任何人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都不会觉得好受,更何况她还在洗澡。
她有着光滑、晶莹,几乎毫无理疵的胴体,现在这身体便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那双贪婪的眼睛下。
那横脸男也见过不少女人,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人,被人在洗澡时看到,竟连脸色都没有变,还是舒舒服服地半躺半坐在盆里,用那块丝巾轻轻地洗着自己的手。
“难道你从来没有看过女人洗澡吗?”
那横脸肉道:“看过。但没看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我好看吗?”
横脸肉拼命道:“好看。”
“那你看够了吗?”
“看……看不够。”
她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胴体,淡淡道:“这么样的身子,你觉得它值得用一双眼珠子来换吗?”
横脸肉贼笑道:“值得。”
“既然值得,那就拿来吧。”她摊开手掌,如玉般洁白的手掌。
“可我还想要更多,等全部做了,再一起付账如何?”那横脸肉已经忍不住扑了过来,她叹息一声,手一扬,两枚细针飞出,横脸肉那双贪婪的眼睛已分别多了一个血洞。
再下一根针飞出,他的咽喉上已多了一个血洞。
江南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人坏人多了一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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