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之不得,要是知道你会来,我一定把这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等着。”
梅若鸿把车子一扔,绘画工具也随手放到一边,忙着给惜情拿自己的那些画作去了。惜情打量了这个简陋的小屋,杂乱而廉价的摆设,墙壁的裂缝和窗户上面“水云间”的牌子,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看到梅若鸿兴冲冲抱着一卷画纸过来,又立刻变得平静无波。
惜情在屋子里唯一一张没有瘸腿的椅子上坐下,仔细而缓慢的看着梅若鸿的画,有时简单品论两句,或称赞,或批评,或拿出两幅画来比较一番。等到所有的画看完,梅若鸿简直要把惜情当成自己最崇敬、最喜爱、最不能亵渎的女神了。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能准确无误的说到自己的心坎上,所有的观点都和自己如出一辙,包括对绘画、对人生、对世界的一切,他快乐的想大声歌唱,想对着天吼叫,想跑到西湖岸边告诉所有人!可是他忍住了,他害怕把惜情吓跑,那样的话他会生不如死。这时,天真可爱、梳着两个大辫子的女孩杜芊芊早已经被他忘到脑后去了,就如同他那个活在前世的童养媳妇一般,毕竟,心很小,只能装下一个人。
以后,两人进展迅速。西湖,原来就是个浪漫的地方,是个情人们谈恋爱的地方,是个年轻人筑梦的地方,是个薰人欲醉的地方……梅若鸿就这样再一次醉倒在西湖的云烟苍茫里,醉倒在惜情那妩媚瑰丽的眼神里。 一时间,画船载酒,平波泛舟。宝马车轮,辗碎落花。百卉争妍,蝶乱蜂喧……西湖的春天,美好得如诗如画。两人就在这个春天里,踏遍了西湖的每个角落:苏堤春晓、柳浪闻莺、三潭映月、九溪烟树……
这样的梅若鸿当然也不会再记得画会的半月之约,也不会记得几天一次、雷打不动的聚会。汪子默几个虽然有些不满,但也不好在惜情面前责备梅若鸿,只好任他有一搭无一搭的参加画会的活动,等着他“灵感”来时偶尔做出寥寥无几的“杰作”。
子璇和谷玉农的新家也在这个春天完工,不过子璇并没有打算现在入住,她还是有些担心子默。虽说杜芊芊已经远去上海,并且没有回来的迹象,梅若鸿也另结新欢,而惜情这女孩子据她观察,是有些蹊跷,但那只是对梅若鸿而言,她和子默两人的相处绝对是正常的。尽管这样,子璇还是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把自家哥哥给推销出去,按照子默的个性,只要认准了一个人就绝对会负责到底,那时自己就用不着每天提心吊胆的害怕那两个人伤害哥哥了。另一个就是梅若鸿,这个人留着绝对是个祸害,不过这两个月梅若鸿的举动已经引起了画会众人的不满,要是这么发展下去,迟早会引起众怒,被大家给驱除出画会,那时就真的天下大同了。
子璇拿着笔在纸上乱画一通,又不禁想起这几个月谷玉农对自己的关怀备至,细心体贴,两个的默契程度早已经上升到夫妻,但是如果真的搬到那里去住,自己好像还没有接受他更深层次的亲近。说话,过了几个月了,两人竟然连亲吻都没有过?!
想到这里,子璇呆住了,一脸囧囧有神,他们两个这是在柏拉图么?还是谷玉农有什么隐疾?自己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想不到也就算了,那个据说已经结了婚四年的男人竟然也没有任何表示?
于是,新时代穿越女汪子璇小姐在两人的下一次约会中委婉的提出这个问题,谷玉农当时的脸色无法形容,就如同开了那个油酱铺,又似开了个彩帛铺,各种颜色一一呈现,足可以铺成一片世界地图。
“你,子璇……你……”
谷玉农无力的手指直直对着子璇,颤颤巍巍的问道,
“你听谁说的……我有……那个……了……?”
“猜的。”
子璇看着谷玉农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十分不解,至于么,自己就是随口那么一问,还是……难道真的让自己说中了?
谷玉农看着子璇一副探究的眼神,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拉过子璇,狠狠吻了下去。子璇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谷玉农堵住嘴,连带的把几声惊叹也吞了回去,只感觉到昏天黑地的就被人家给拿下了。这在方面,谷玉农占据了绝对的主导权,他强势而霸道的将子璇紧紧环绕怀里,任由自己攻城略地,遇到反抗立即镇压。半响,才缓缓松了胳膊,子璇却浑身瘫软,根本无法摆脱他的怀抱。谷玉农看着周围不断投来的窥探和暧昧的目光,没有一点羞涩的苗头,轻声道:
“这下可以证明了吧?还是要再试试,我乐意奉陪。”
“我倒是十分想试试到底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一个人掐死!”
子璇鸵鸟似的用谷玉农遮挡四周的目光,双手却狠狠掐住他腰上的嫩肉。谷玉农立刻脸色发绿,却只能咬着牙忍住,慢慢把子璇带起来,拉着她向前走去,而直到他把脸色通红的子璇送回烟雨楼,也没摆脱在子璇他腰间蹂躏的手。
道歉
子璇正式宣布她开始生气了!对谷玉农的任何示好行为都一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惹得谷玉农摇着尾巴在子璇身边转来转去,直挠头却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决定采取曲线救国策略,拼命讨好汪子默和阿凡达这两个子璇最亲近的,阿凡达在此充分表达了对女主人的忠贞不屈,抵制了谷玉农的一切威胁利诱,而汪子默被他缠的没有办法,只得答应来当说客,结果却没有取得任何成效,每当他谈起谷玉农时,子璇总是有办法把话题扯到绘画上,子默就立刻忘了自己的使命,津津有味的和妹妹讨论起来。
谷玉农和汪子默两人对坐无言,半响,子默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我就说,女人就是一种麻烦的生物,所以我才坚决拥护不婚主义的。看到你,我更加坚信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喂,老兄,那个麻烦的女人可是你妹妹啊,要不你再去试试?”
谷玉农怂恿道,子默却连着摆摆手,
“休想,子璇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可再不去触那个霉头了。”
“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不容易娶了个老婆,结果就这么要没了啊……我的爹娘啊……孩儿不孝啊……不能给你们二老延续香火啊……我的老婆啊……不是我无能啊……是你哥哥太狠心啊……”
“停!你给我住嘴!”
汪子默捂着耳朵拒绝谷玉农的胡言乱语,他已经不单单是跑调了,而是一个字都没在调上!
“我以画会的名义约子璇明天去玉皇山赏花加野餐,给你们两个创造一个机会,至于能不能取得她的谅解就看你自己了。”
谷玉农立刻停止他的噪音污染,优雅而礼貌的起身行礼,
“那就麻烦大哥了。对了,我还有点公事,就先走了。”
说完,步履轻盈的走出去,俨然一个有着良好教养的富家公子做派。汪子默抚额哀叹: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哎……”
次日,子璇被哥哥一本正经的骗到玉皇山,据说是要自己先来找个“景色优美、适宜吟诗作对画画聊天的地方”,却没想到“巧遇”谷玉农,后来哥哥又派人来告诉自己大家都有事,一个也来不了,让她自己玩吧。
子璇看着眉开眼笑围着自己转圈圈的谷玉农,半真半假的责问道:
“是不是你想出来的?我哥哥可没这么多馊主意,让我爬到半山腰才告诉我他们来不了,其实就是防止我掉头走掉吧?”
“哪能,这就是你哥哥的主意,他是为了让我们两个和好如此才如此煞费苦心精心安排夤夜策划的……十分美好的巧遇啊。”
谷玉农诚恳的答道,将一切责任推给汪子默,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就是这么用的。
“你哥说了,小闹怡情大闹伤身,让我们两个见见面,交流交流感情,再把误会解除,自然万事大吉了。”
说着,还做了个请的姿势,子璇跟着他来到路边的亭子里,栏杆上已经铺好了垫子,石桌上也摆了子璇爱吃的点心。
“今天风和日丽,春意融融,我们就坐在这玉皇山上,看着满眼的绿树红花,喝着茶,吃着点心,慢慢的谈啊谈,一直谈到你的气也消了,心情好了,我再把你亲自送回烟雨楼去。”
谷玉农故作可怜的望着子璇,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要是走了我会很伤心滴,真的会很伤心滴!”,弄得子璇只得靠着桌子坐了,
“说吧,认清你的错误了没?”
“当然当然,我对我所做的事情感到非常以及绝对的后悔,在此对汪子璇女士表示我万分的抱歉,我将会接受汪子璇女士任何的处罚,绝没有半点怨言。”
低着头缩到小角落里的谷玉农无力而诚挚的道歉,内心郁闷无比,这是什么世道啊,为什么亲一下自己的老婆竟然还跟犯罪一样啊,竟然还要来道歉啊,怎么会这么啊怎么会这样?子璇看着口不对心的谷玉农,其实她对那天的事情到没有什么太大的忌讳,反正两个人要呆在一起过一辈子,那个什么什么啊也是早晚的事,她二十几年身处在一个打开电脑就不一定哪里弹出一个个激情画面的小窗口,而且脑子里还清晰的印刻着自己这幅身体与谷玉农洞房的记忆,她就是想装纯情都不好意思,惹得她发火的倒是另外一件:
“我说,你亲之前也应该告诉我一声啊,总的让我有个心理准备的,不然要是让那些个小报记者给拍到我那么狼狈的画面,我还怎么在杭州呆着!”
谷玉农不郁闷了,他现在抑郁了!女人心海底针,她这位的心是就是个最小号的。深感无力的谷玉农只得接着道歉:
“是,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下次?这么说……谷玉农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马上心里美得只冒粉红色泡泡,还得辛苦的忍着,故作平静。
子璇满意的点点头,觉得孺子可教,便冲着点心去了,她可是为了找地方连早饭都没吃就跑到这里来了,又爬了半天的山,早已饥肠辘辘。谷玉农在一旁憋得辛苦,子璇吃的高兴,两人暂时安静下来,这时亭子后面的小树林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虽然子璇不是喜欢偷听别人隐私的人,但他们的声音实在不容小觑,就顺着风直接灌到两个的耳朵里。
“芊芊,怎么是你?你从上海回来了!我……简直不能相信啊!”
男人的声音,十分耳熟,这不是梅若鸿么?紧接着是个女声:
“是的,我来了!我从上海回家,只休息了几分钟,就到水云间去找你,没想到你不在,后来在你贴在墙上的计划里才知道原来你到这里来了!”
杜芊芊?!子璇觉得现在自己的心脏已经变得十分强韧,捂着嘴巴没让自己喊出来,顺势又给谷玉农打个手势,让他也安静些。两人就这么靠在亭子的两根柱子后面听着树丛里传来的对话声。
见面
“我不明白,我不懂……你不生我的气?你还肯走进水云间……”
梅若鸿的声音,但立刻被打断了,
“我曾经发过誓,我再也不要走进水云间!但是,我又来了!因为,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在上海,不论是在街上、办公厅、外滩、桥上,或是灯红酒绿的宴会里,我日日夜夜,想的就是你!我思前想后,把我们从认识,到吵架,细细想过,越想我就越明白了!我不能逃,逃到上海有什么用?假若我身上、心上,都刻着梅花的烙印,那么,我怎样也逃不开那‘梅字记’了!”
杜芊芊的嘶吼声。
“梅花的烙印?”
梅若鸿惊讶而恍惚的疑问声。
“是啊!我们都听过‘梅花烙’那个故事,以前的那个格格,身上有梅花的烙印,那是她的母亲为她烙上去的,为了这个烙印,她付出了终身的幸福!而我的烙印,是我自己烙上去的,为了这个烙印,我也愿意付出我的终身幸福!”
杜芊芊兴奋而娇羞的表白声。饶是一个在大上海见多识广的老板,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新女性,听到如此直白的话从一个女孩子口里说出来也不免的面红耳赤,浑身起鸡皮疙瘩。谷玉农看看子璇,觉得自己以前做的确实太过分了,自己老婆不就是给人当模特画画么,和杜芊芊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自己真是大惊小怪了。
突然,又传来尖利的类似棉布被撕裂的声音,接着就是杜芊芊更加高亢的喊声:
“画我!”
“芊芊,这是什么?谁在你胸口画上一朵红梅?”
看来杜芊芊真是“为爱疯狂”了,就是在现代,有穿着露脐、露背、露肩装上街的,也没见到哪个是把自己衣服扒了给男人看的啊。子璇暗自叹了一声,这杜芊芊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但是杜世全怎么会把她放回杭州来?他是不是根本没有看自己的信,还是看了但不相信上面的话,可是,那个沈惜情,子璇一直怀疑这个女人和杜老板有着某种关联……如果他派了沈惜情来对付梅若鸿,又怎么会在没有结果之前把自己女儿放出来,这不是羊入虎口么?她正想不通,那两人的谈话却越来越精彩。
“你看清楚!这不是画上去的!这是上海一位著名的文身艺术家,为我刺上去的!梅是你的姓,鸿与红同者,暗嵌你的名字。我刻了你的姓名,在我的心口上,终生都洗不掉了!我要带着你的印记,一生一世!”
“你居然敢这样做!你……你……”
“现在,你还要赶我走吗?你还要命令我离开你吗?你还要把我推给子默吗?”
“你哥哥……”
谷玉农拍拍子璇,子璇小声道:
“和我哥没有一毛钱关系,那两个吵架了结果杜芊芊把我哥当替代品,让我哥给拒绝了。”
“哦。”
谷玉农立刻伸出大拇指,没想到老好人汪子默还有如此决断,想也知道那时候杜芊芊肯定哭得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汪子默竟然能够抵挡的住,果然厉害!
“那是,我哥虽然腐了点,对人过了点,但原则问题还是绝对能够把握的。”
子璇瞪了谷玉农一眼,谷玉农忙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梅若鸿终于喊出了自己的心声:
“芊芊!,你这么勇敢,用这么强烈震撼的方式,来向我宣誓你的爱,相形之下,我是多么渺小、畏缩和寒伧!如果我再要逃避,我还算人吗?芊芊,我不逃了!就算带给你的,可能是灾难和不幸,我也必须诚实的面对我自己和你——芊芊,我早已爱你千千万万年了!我愿意为你死!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愿意为你死去!”
“我不要你死去,只要你爱我!”
接着便是十分暧昧的声音。谷玉农眨眨眼,对着子璇说道: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挺保守的,真的,我现在明白了。前些日子我爹娘还想向杜老爷提亲,把杜芊芊娶来给我三弟做媳妇,幸亏我拦着,不然我们三弟那个火爆脾气,得把那两个该宰了。”
“我佩服你爹娘的勇气。”
子璇无法想象谷家真的把杜芊芊娶过门那是怎样的一番鸡飞狗跳的情景啊。谷玉农也心有余悸,但突然想到:
“那个,梅若鸿的不是正和沈惜情谈恋爱呢吗,怎么会又扯出了杜芊芊来,他到底喜欢哪个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不过,这下子可有热闹看了。”
她可是尽职尽责的提醒过沈惜情这位梅先生的光辉事迹了,谁知道人家根本不理自己这茬,只是淡淡的一句“我知道了”就再没下文,跟梅若鸿还是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游湖看景一样没落下。
三天以后,子璇和醉马画会的人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