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我都有可能因为男女问题和萧暄闹翻脸,可小郑这孩子对萧暄绝对是忠心不二的。
我抱着闯帐的决心去找萧暄,出乎我意料的,这次层层关卡却宽松地放我通过。我不及多想就冲到众人聚集的帅帐之前。
火把熊熊燃烧,让这一方地方照得通明。几乎所有高层都在,而郑文浩正反手被绑着跪在萧暄面前,他衣服上尽是灰尘,头发散乱。萧暄站在他面前,负手而立,火光阴影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看到陆颖之站在萧暄身后不远。她看到我,居然还有心思微笑了一下。
宋子敬在说:“王爷,此事应当慎重。我有信心,文浩不会这么做。”
众将领连声附和。小郑这些年来在萧暄身前马后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不疑有他。我见状,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萧暄面沉如水,问:“那东西,真的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宋子敬有点为难,也不得不点头说:“是。就夹在他腰带内里子里。”
郑文浩抿紧了唇,脸色苍白。
萧暄脸色更加难看几分,身体绷紧,声音压得极厚重,“文浩,我要听你解释。你只管说,我和诸位将军都听着。”
郑文浩把牙关咬得咯咯响,说:“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一个面目陌生的将领突然说,“自己身上的东西,哪里有不清楚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宋子敬很维护郑文浩,“郑少将日常器具衣物,也会经过他人之手。他又生性洒脱不拘小节,若有人有心陷害放在他衣服里,想必一时也不会发现。”
众人点头,萧暄的神色也轻松了一点,吩咐道:“那就传他的校尉来问问。”
很快,那两名小校被带到跟前。
宋子敬沉声问了话。那两名小校显然惊疑又担忧自家少将,可是萧暄治军极严,他们也无法袒护什么,只好如实回答,说他们收拾整理少将衣服时,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萧暄神色又凝重起来,问:“平日除了你们,还有谁会动他的东西?”
两个小兵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一个说:“平日就我们两个在料理少将起居。不过……”
众人皆凝神倾听。
只听那小兵说:“不过少将衣服若有破损,都不让我们补。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萧暄不耐烦。
我已觉得通体冰凉,一个不好的感觉猛地窜上心头。
那小兵说:“而是拿去托一位叫云香的姑娘给缝补。”
人群里立刻响起窃窃私语声。云香不过是我身边的人,这里几乎没人认识她。但是宋子敬和萧暄的目光却是在第一时刻越过遥远距离投在我的身上。我虽站在阴影里,却犹如暴露在聚光灯下一般。
这,这是……
只听陆颖之提议:“不如请那云香姑娘再来问问。她不是敏姑娘的妹妹吗?”
萧暄的额角上暴起青筋。
“敏姑娘,你来了正好,刚说到你呢!”身边有人将我认了出来。火光立刻照在我身上。
有人要来带我过去,我下意识抬手回避。一个人影闪至我身前。
陆颖之挽住我的手,“姑娘请随我来。”
我身不由已被她拉着,一步一步走过去。每近一步,就感觉身上冷了一分。待走到萧暄身前,已经浑身僵硬。萧暄浑身散发着冰冷之意,目光盯着陆颖之,几乎将她撕碎成千万片。
宋子敬亦恼怒地狠狠扫了陆颖之一眼,转过来对我细声说:“这事不关你,我只问问,你知道吗?”
我怔怔说:“我……知道。”
“云香为文浩补衣服?”
我努力笑了笑,说:“谁都知道文浩这小子喜欢我们家云香,死皮赖脸要她给补衣服。不过是小伙子追求姑娘罢了,也没什么。”
萧暄腮帮紧咬。我对上他,深深注视。
宋子敬斟酌了片刻,才说:“那恐怕……”
“找我是吗?”云香走出人群。
我心里叫,完了!宋子敬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
郑文浩瞪大了眼睛,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又被旁人按住。
云香瘦小的身影同四周高大魁梧的武将们一比,更是瘦弱得可怜。可是她的腰却挺得笔直,步履坚定走了过来,清秀的脸上全是坚定与无畏。
“我是帮郑小将缝补过衣服。我……”云香幽幽看我一眼,似乎下了决心,说,“是我把情报夹在里面的。”
“云香!”小郑大吼一声,挣脱束缚跳起来,满脸通红,青筋暴露。两个士兵连忙扑过去将他拉住。整片场地都炸开来。
我只觉得一阵天晕地转,站不稳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暄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伸手将我扶住,一把拉过去,大半个身子挡我前面。
宋子敬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声音却出奇的平和,说:“你说你放的情报。那我问你,你是如何得到情报,又要将情报传递给何人?”
对啊!云香活动范围有限,都呆在房间里,她怎么弄情报?
云香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却怎么都说不出个理由来。
宋子敬等了她片刻,转身对萧暄说:“王爷,此事复杂,不是一时审得清。还请王爷下旨将相关人等暂时关押起来,择日再审。”
萧暄就等他这句,随即点了点头。
陆颖之突然说:“王爷,决战在即,若没有了郑少将,那谁来领右翼第三军?”
郑文浩听闻,突然恨恨地抬头瞪住陆颖之。
萧暄眼神如刀般地扫向陆颖之,其间寒意简直滴水成冰。陆颖之也有点怯意,低下头。
郑文浩出了这样的事,郑家人暂时不能用了,那剩下的呢?
萧暄冷冰冰的问:“那你说呢?”
陆颖之露出忐忑之色,轻轻打了一个哆嗦,可还是坚持说:“我推荐邱老将军。”
萧暄面色稍微缓和,扬声道:“邱老将军可在?”
一位年过半百,面色红润的老将军步出列。萧暄当着众人的面将右翼三军交到他麾下。郑文浩本来紧张担忧,听了这决定,也放松下来,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
宋子敬招了招手,属下将郑文浩押起,他自己则亲自过来,要带走云香。
云香这才知道害怕,喊我:“姐!姐!”
我急得要哭出来,扑过去抓住她的手不放。
“小华,你松一下。”萧暄拉着我,在我耳边说,“没事的,查清了就放她回来。子敬会照顾好她的。”
我不甘心,却又没有一点办法,只有看宋子敬亲自扣着云香的手,将她带走了。
众人逐渐散去,陆颖之看了看我和萧暄,笑了笑,也走了。我忽略了很久,这个时候是真的很想扑上去撕了她那张虚伪的脸。心里这么一想,手下使劲,指甲全都掐进肉里。
萧暄说:“那个……”
“怎么?你还要为她辩解?”我火冒三丈。
“不是的。”萧暄很艰难地说,“你手轻点,哎呀呀!”
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掐的是他的手,“难怪不疼啊。”
萧暄捧着伤手欲哭无泪。
我终于揪着他的衣服慌张道:“他们会怎么样?这是不是陆家对云香下的圈套?”
萧暄安抚我道:“陆家对付一个小丫头做什么?”
“可云香是我妹妹,而我是谢家人!”
“你是说陆家知道你的身份了?”
“他们知道了?”我望着萧暄,他也望着我。
萧暄说:“这事发生得太突然,现在瞎揣测也没用。”虽然他也很烦躁疲倦,还是先劝我,“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我会查仔细,绝不冤枉人。但是,也绝不让那一千名弟兄这么白白死了。”
他话里的狠辣决然让我打了一个寒战,心里的忐忑不安,却是扩展得更加大了。
歌尽桃花 第三卷 征途篇 第50章 云散香终逝(上)
那日晚回去,就开始发烧。本来以为是太累了,又受惊受凉,没想到病来汹涌,度数烧到很高,徘徊不降。
迷糊中察觉桐儿在我床边唉声叹气,我问她云香呢?她哭着说都三天了还没放回来。又说我这病怎么老不好她很担心。
我安慰她说没事,又问她外面怎么样了。
桐儿说仗又打起来了,王爷说既然情报遗失就应该先下手为强什么的。她托人转告王爷说我病了,可是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苦笑,怕是陆颖之又拦下来了。即便她不拦,战事紧急,萧暄也没办法分身来看我的。
“算了。”我有气无力道,“我这病没事,烧过了就好。”
桐儿说:“海棠姐姐给你打了脉,说你脉象怪呢。”
我心一惊,嘴里说:“海棠那丫头,懂什么脉,别听她瞎说。”
“可是……”
“你连我都不信了?”
桐儿无法,只得不停给我擦身降温。
次日我温度稍微退了点,转成低烧,可是全身乏力,一起床就头朝地,根本什么事都做不成。我赶紧口述了方子熬成药,吃下去,效果似乎也不大,人还晕,反倒吃不下饭了。
这日只听到前方战事激烈,王爷坐镇指挥,各将军勇猛克敌这样的官方消息。云香还是没回来,宋子敬更是连影子都找不到。
夜半烧得迷糊了,我就会做梦,感觉像真的一样。
似乎有人就坐在我床边,我可以感觉得到那人身上铠甲的冰冷,那带着血腥味的沉重而疲惫的呼吸。常年握剑的手生着茧,摸着我的脸,粗糙的感觉、疼惜的感觉、不舍的感觉。
有人俯身下来,把灼热的吻印在我的额头。
醒来时,身边只有清冷的月光,额头却是滚烫。
到了五日,大早就有人来通知拔营,说是打了胜仗,要攻克京都去了。
我恢得了一点力气,不顾众人反对,带着医疗队跟随大军前进。众人心血如潮,奋涌澎湃,可是我却茫然得很。胜利似乎就在眼前,可是我却看不到曙光,反而觉得有什么巨大的阴影在前方等待着我。那到底是什么?
海棠陪我坐车,不住抱怨:“病成这样都不安分。王爷也是,人来不了,捎个口信也成啊。男人啊,打起仗来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担心的却是云香,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到底是为什么承认自己是奸细?
心里越来越不安,想着怎么都要见萧暄一面,好好商讨一下才行。
一时没注意,想了太多问题,大脑负载过重,轰地当机,一直晕晕沉沉到新的营地。然后半夜似乎温度又升上去了。
朦胧中听到桐儿和谁在说话。
“……吃了药,可是没用……”
“……什么时候……这么严重?”
“她不让说!”桐儿嗓门真大,“说是战事要紧!”
那人低声应了几句,然后一个柔软冰凉的东西覆盖在额头上。我在心里叹气,真舒服。
有个人在哄我:“小华,把嘴巴张开。”
那声音真熟悉,真温柔。我张开嘴巴,一块清凉温润的东西放了进来。圆圆的,光滑的,带着芳香的。是什么?
“含着,含好了。”那人清凉的手抚摩着我滚烫的额头,然后把住我的脉。
我又沉沉睡过去,突然被一声茶杯破碎的声音惊醒。我张开眼,视线里一片模糊,我只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
“太胡闹了!”那人在说,很生气的样子。
桐儿慌张地忙问怎么了。那人却没说话。因为我扯了扯他的袖子。
“小华?”那人立刻俯下身来。
我嘴里含着那块清凉的东西,含混地说:“云香!”
那人怔了怔,说:“她很好。她关起来反而是安全的。”
我听了他的保证,知道这个人虽然高深莫测计谋多端,但是也从不骗人,于是放下心来。
“你的病……”
我别过头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嘴里的东西似乎真有奇效,那股清凉持续不断地传来,持之以恒地,一点一点扑散了我体内的高热。
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身边有人。并不是桐儿。
我微微笑,“你怎么来了?”
“你醒了?”是宋子敬的声音,带着欣喜。
我愣了一下。
他清凉的手抚上我的额头,“好很多了。你感觉怎么样?”
我张开眼看他,半晌才说:“你……外面怎么样了?”
宋子敬轻言细语说:“一切都很好,你放心。”他目光温柔,带着微笑,注视着我。
我喝完一大杯,喘了口气,“让你担心了。”
宋子敬的笑容褪去,他脸色阴郁地看着我,说:“你本身体质不大好,又没有内力护身,压制不了毒性,所以身体才会越来越差。”
我耳朵嗡嗡一阵响,被子里,手紧抓住衣角。我不敢看他。
“你……别告诉他好吗?”
宋子敬没吭声。
我吃力地撑起身子,“至少现在别告诉他!等仗打完了,再告诉他好不好?反正现在说,除了给他增添烦恼,什么都做不到!”
宋子敬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表情很复杂。
“你真的什么都为他着想。”
我靠在床头,苦笑,“你说的,他是做大事的人。要做他身边的女人,就要懂事。”
“陆颖之一直在他左右。”
我被刺疼了,皱了皱眉,别过脸去,“这事以后再说吧。”
宋子敬说:“不要把问题推给王爷。我是男人,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把这类问题交由男人来解决,那么结局,往往会让你非常伤心。”
宋子敬这么高深、从不谈私生活的人这都找我现身说法,阐述男人的劣根性,我怎么能不听,听了怎么能不上心?
可是,如果我自己解决,恐怕自己也会很伤心啊。
宋子敬告诉我,我们已经逼近京都了。赵党兵败如山,而且树倒猢狲散,大小官员,豪门望族,纷纷举家迁徙,京都方圆数百里,已经乱作一团。这倒方便了燕军两路顺利会师之余,彻底扫荡零散残余赵部,等待一举攻进京城。
谢家先前还被监视着,现在赵家自顾不暇,也放松许多了。我那做了太子妃的姐姐还和我的太子姐夫不知被软禁在何处。其实这样也好,没有掺合到那堆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宋子敬说完了局势,话题又转回了我身上。
“好在这毒有解药。”苦笑一下,他又说,“我就觉得王爷那毒解得蹊跷,没想到你真的破釜沉舟,舍身相救。”
他长叹一声。
“我那不也是没办法。”我笑笑,说,“他又是毒又是伤,而解药又没有制成。稍微迟疑,就错失最佳救治时机。我怕他到时候毒也解不了,伤也好不成,必死无疑。书上写的,用药时可以配合内力逼出毒素,药虽然是半成品,可还是逼出了大半的毒。他现在身上还残留着一点余毒,对他一时不会有什么影响,我抓紧时间再做解药就是。”
“那你身上的毒,又怎么解释?”
“唉。”我叹气,“这倒是意外。”
“书上的确写了,说这烟花三月是蛊毒。既然有蛊,就可以动身的。其实医书上写的解毒办法,就是用药性来催活体中的蛊,借以内力逼出毒素。我给王爷服用的药虽然不是成品,但也已足够催活蛊。而我当时沾了不少毒血,大概身上有个擦伤口子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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