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说乔莲藕和乔慕然一趟子跑下去,来到村前大路上一看,到处人声鼎沸,洪水已经将路前面几米外的田地淹没了,看样子,再过不到十几分钟,整个周家坝的低洼处都会浸泡在洪水里。
“哪个被冲走了?哪个?”不明情况,乔莲藕连忙向旁边的村人打听。
“唉,宋小山这娃儿今天看来真是完了——”说话的人一脸的惋惜和无可奈何。
“啥?宋小山?他咋啦?”乔莲藕终于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心儿会跳得那么不同寻常了,原来是宋小山出了事!
“冲到哪里去了?”乔莲藕带着哭腔拉着那人的手问道。
“那下面去了,你没看到嘛,好多人都撵过去了……娃儿家快回去,今天晚上看样子要出事……”说完,那人也急急地走了,丢下失魂落魄的乔莲藕和一直看着乔莲藕的乔慕然。
“快跑,我们去看看!”乔莲藕拉起乔慕然就往水的下游跑。
到了长有大片玉米的坝里,一看,才知道水已经淹没了玉米地,借着混乱的手电光看去,洪水浑浊,急促下流,看样子水还在继续很快地上涨,那些玉米杆的顶部,在水里招摇着,支撑着,看样子已经挺不住了。
一群人站在那里,死命拉着一个急得跺脚又哭又喊的男子。乔莲藕挤过去一看,那男子是宋小山的父亲宋志明,宋志明悲痛欲绝,要往水里蹿,一直被人死死地拉着。
“求求你们,别拉我啦,我要去救我的儿子啊,他今年还不到十五岁啊,他走了叫我怎么活啊……天啦,求你们放了我吧……”在这个混乱而凄惨的夜里,一个男人,一个四十几岁男人的哭声简直要将人的心揉成碎片!
乔莲藕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老天爷啊,你为什么?为干什么这样啊!宋小山那么好的朋友,那么聪明的孩子,那么俊俏的男孩子,你就这样无情地夺去了他的生命!为什么呀……”
乔慕然拉着乔莲藕的瘦弱的胳膊,见她泪如雨下,痛得几乎要蹲下去,镇定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妹妹别哭,我去救他!”那声不大,却如惊雷一样将陷入悲痛之中的乔莲藕惊醒了:“什么?你要去?不能,绝对不能!”
还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乔慕然就丢开乔莲藕的胳膊,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踩到了水里,疯狂地往河里游去。
水边的人愣住了,宋小山的父亲也瞬间停止了哭声,这是谁家的孩子,他要干什么?他这不是去寻死吗?大人都不敢去,他一个小孩子竟然跑去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谁都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当乔慕然冲进水里往远处游去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他。
发愣的人群中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乔莲藕的爸爸乔振轩。
他一直在忙着帮村人搬这搬那,邀猪赶牛的,刚才也一起跑过来想去救宋小山,哪知水面茫茫,宋小山不见踪影,宋小山的父亲宋志明又要冲进去救他儿子,他便随村里的壮年男人一道儿跑去拉住了宋志明,防止悲剧重演。哪知刚刚将人家宋志控制住,一个半大小男孩又冲到水里去了,看那熟悉的头型和背影,那不是自家的乔慕然还是谁?
水边的人们都愣住了,乔振轩第一个反应过来,马上踩到水里,要去救他的儿子,他捡来的宝贝儿子!
“爸爸,别去!危险——”乔莲藕以最快的速度射了过去,一下子抱住了乔振轩,其他的男人反应过来,也一齐拉住了乔振轩。
“莲藕,你哥哥他……”乔振轩的泪也下来了,看了看死死拉住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茫茫的水面,痛得不行,纠结万分。
乔莲藕对乔慕然倒是不担心,这会子只是担心宋小山,再大的水对乔慕然来说,都只能算是闲庭信步;但是宋小山却不一样了,他虽然水性也好,但是那是在平常没有涨洪水的情况下,现在情况凶险,一个半大男孩子要战胜这百年一遇的洪水,全身归来,那概率几乎为零。
现在,只能祈求老天爷开恩,保佑宋小山大难不死,然后乔慕然将他救上来了。
一切,都要看天意了……
“爸爸,你别急,慕然哥哥他会没事的,他水性好,不会有事的……”乔莲藕心乱如麻,喃喃地给乔振轩说道。
乔振轩停在那里,说不出的痛苦,去救儿子吧,说不定自己再也回不来了,丢下一家母女四个,唉……不去救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面临危险,自己却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办法,这对于他来说,是永远难以原谅自己的……
水越来越大,人们纷纷往后退。
现在,所有的人都沉默着,默默地看着眼前宽大无边的水面,看着水里那些横七竖八的玉米杆的柔软的顶部,希望出现奇迹,是的,这时候,只有奇迹才能拯救两个绝望的父亲,只有奇迹,才能够安抚周家坝所有人破碎的心灵和紧张到快要崩溃的神经……
第四十四章 奇迹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人们从来没有感觉到时间过得如此之慢,每一秒钟都像一根越勒越紧的绳索,要将人脆弱的神经和急促的呼吸生生勒断。
人们眺望着等待着,期盼着又失望着,盼望着奇迹发生,但是现实又是如此残酷,水边的人们几乎都要软得蹲下去了……
奇迹,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吗?还是老天爷只是给自己画了一个希望,转瞬之间又将轻轻抹去,然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乔莲藕双手紧紧地握着,浑身发抖,牙齿上下敲打着,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茫茫水面,世界已经消失,脑袋里只不断地浮现出一个画面:乔慕然背着宋小山,从水里游了出来……
时间凝固得似乎已经太久了,有些人撑不住了,低下眼,摇摇头,转身要往回走,看来,这俩长得像小树的青春孩子,真的要一去永不返了!
正当大家已经对乔慕然和宋小山的归来再不抱丁点幻想的时候,突然,远处的水面隐约出现一个移动的东西。
“他们回来了!快看——”有眼尖的激动地指着正在往岸边移动的影子喊道。
所有人一下人打起了精神,不约而同地往前跨了一步,踩到了水里;那些转身走了几步的人赶紧转回来,顺着人指的方向用力看去;宋志明和乔振轩两个几乎绝望到底的男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浑身发抖,想看,又不敢看,希望是真的,又怕不是真的,俩男人几乎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紧张地眺望着。
乔莲藕跑到最前面,睁大眼睛看着,双手抚在胸前,心里不住地默念着,老天爷,让他们回来吧,让他们回来吧!
老天爷真的给周家坝的人了一个惊喜,一个巨大的惊喜!奇迹真的出现了!
人们终于看清楚了,那个正在向自己移动过来的物体,分明是两个脑袋,两个露在水面的脑袋,至少其中一个还有生命气息的湿淋淋的脑袋!
乔慕然背着宋小山从鬼门关里回来啦!
“儿啦——”宋志明大叫一声,一下子扑进了水里,要去拉。乔振轩也赶紧扑了进去,俩个大男人奋力向乔慕然和宋小山划去,近了,近了,到了,终于触摸到他们的身体了!
岸上又有年轻力壮的男人跳下去,大家七手八脚,一起努力,将累得不行的乔慕然和人世不醒的宋小山拉上了岸。所有的人一下子涌了过来,要看乔慕然这个小英雄,要看宋小山,他到底是个大难不死的幸运儿呢,还是已经没命了的可怜的孩子……
乔慕然放下宋小山,累得瘫倒在底,大口地喘着粗气,从汹涌的洪水里拖一个人出来,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乔慕然觉得自己有一种快要虚脱的感觉,一下子躺在地上,喘息着对慌乱而激动的人群说:“快……快点救他,将水控出来……他呛了些水——”
乔振轩一摸宋小山的脉搏,还有微弱的气息,马上叫道:“都闪开,别挡着!”随即将宋小山抱着放到自己半跪的腿上,轻拍宋小山的后背,旁边的人紧张地看着这一切。
一会儿,宋小山挣扎了几下,嘴里吐出了几口水,又咳了一声,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宋小山这小家伙,今天算是把命捡回来啦!
宋志明紧张得团团转,见儿子醒了过来,马上一把抱住,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老爸,我……没事,我好累,看书包还在不在……”宋小山无力地睁开眼睛,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宋志明赶紧看了看一直斜挎在宋小山肩膀上的书包,含着泪激动地说:“儿子,书包还在,还在……你这个傻子,一个书包啥不得了嘛,命重要还是书包重要?我看你是活得越来越傻了,连哪个轻哪个重都分不清楚了……我的傻儿子哟……”
乔莲藕将乔慕然拉起来,一直在旁边看着,看到宋小山醒过来了,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了下去,听到刚才宋小山说什么书包,觉得不可思议:这家伙,敢情是为了抢救一个落水的书包,差点将命都丢了?看来以后等他恢复过来,得问问才行。
“莲藕,你马上将哥哥扶回去,叫你妈妈熬些姜汤,他们俩都要喝点姜汤驱驱寒,虽是夏天,但他们在水里呆得太久,肯定受了寒气,这才涨起来的水很冷,不及时处理的话,恐怕要感冒,这节骨眼上,感冒了可了不得!”乔振轩到底要镇静些,现在见俩孩子都没事了,马上吩咐下一步的事情。
“好,我马上回去!你们后面扶他到王婆婆家里来哈——”说罢,扶着乔慕然迅速离开了人群,往家里走去。
后面的人见人没事了,一方面觉得惊喜不已,一方面又好奇得不行,连大人都无法搞定的事情,乔慕然这个半大小子居然搞定了,而且他长得并不强壮,相反还有些柔弱,这一切简直不像是真的一样。看他刚才那勇敢的样了,简直让人佩服又感动,他没有一点儿犹豫,比精壮的汉子还要勇敢,大家都对乔振轩竖起大拇指,夸奖他的这个儿子了不得,太了不得了!
乔振轩心里自然喜欢得不行,今天这事太过玄乎,太大落大起了,开始是急,后来是惊,接下来是绝望,最后又是惊喜,乔振轩有一段时间感觉自己在云端,甚至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腿,以为这肯定不是真的,说不定是个梦呢。
但腿很痛,说明是真的。乔振轩心里涌起说不尽的快活,乔慕然这孩子太争气了,居然干出这样了不起的事情,了不起了不起啊!
“乔校长,谢谢你家慕然啊,今天要不是他的话,我家小山可就……”宋志明走过来,真诚地感谢乔振轩。
乔振轩一把握住了宋志明的双手:“你这话都太见外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哪里会见死不救?现在好了,孩子没事,孩子没事就好,其他的就不用客气了,快回去吧,你家里现在还乱作一团,小山他妈妈不知道怎么样了,千万她那里别再出什么事啊!小山我就先带回我那里,我们家里什么都搬了,我叫秦瑛帮着照顾一下,你快点回家去安抚一下!快走吧,啥事以后再说——”
宋志明擦擦眼泪,说:“好,今天我啥也不说了,小山你先帮着带一下,刚才小山出了事,他妈妈见孩子被水冲得没影了,一口气不来,当场晕了过去,我得回去看看,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我走了——”说罢,将宋小山交到乔振轩手里,转身向自己家里跑去。
“大家散了吧,赶快回家去照顾家里,今天晚上这水还要上涨,注意安全!”乔振轩抬起嗓子向四周的村人喊了一下。
大家心想也是,便纷纷匆匆散去,忙自己家里去了。
第四十五章 结拜兄弟
当乔振轩带着疲惫不堪的宋小山回到王婆婆家里时,锅里熬着的红糖姜汤已经快好了。厨房里热气腾腾的,烟火的味道,红糖甜甜的味道,还有生姜的特有的带点辣味的香气交织在一起,让人情不自禁地要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享受一会儿。
这味道,就是最温暖的人间的烟火气,富有生活的温暖的气息。宋小山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但他自认为是一个堂堂的男子汉,便使劲将那些感动的泪花生生地憋了回去。
“来,可怜的娃娃,赶快过来坐着,烤烤火,今天一定吓坏了吧,哎,咋说你这娃娃呢?聪明的时候聪明得不得了,笨的时候真笨到家了……”
周曾氏难得的语气温柔和善,这让习惯了被她大骂的调皮鬼宋小山乍一听很不适应,看了周曾氏一眼,那眼神分明是:我没有听错吧,从你嘴里说得出来这样的话?
周曾氏现在当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别人乔莲藕一家人都那样对她了,她自然也就柔软了下来。女人,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女人,一旦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尊重,自然就温柔起来,女人竖在外面所有的尖刺,都是为了应对外面的危险,保护自己的。现在外面的危险没有了,自然也就不用再竖起那么多尖刺了。
秦瑛当然没有打乔莲藕和乔慕然。俩孩子从外面回来,乔莲藕绘声绘色地讲了刚才惊险的一幕,听得屋子里面的妇人们和王婆婆周曾氏等老人仿佛跟着坐过山车,一惊一乍的,气氛一会儿紧张一会儿舒缓,听乔莲藕讲完了,都长出一口气,拍拍胸口,直说好险好险。自然免不了将乔慕然又是一番夸奖,接着就是细细地看乔慕然,像不认识他一样,看得乔慕然有些害羞,脸儿垂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见孩子们淋透了,王婆婆便叫秦瑛抱来干柴在厨房里烧了一堆火,将乔莲藕和乔慕然放到前面烤着,秦瑛便开始熬姜糖水。
宋小山耷拉着脑袋,坐在大家递过来的小板凳上,默默地烤着手。刚才自己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看大家为了自己急成一团,乔慕然还跳到水里去救了他,他觉得有些内疚,便沉默着。
“来,先喝一碗姜糖水暖暖吧,没事,一会儿就好了,看把这孩子吓成啥样了。”秦瑛递给宋小山一碗姜糖水,看着他苍白的面孔,心疼地说道。
看宋小山喝了一碗热汤,面色缓和了一些,乔莲藕按捺不住好奇,手托着腮问道:“宋小山,你说说,你为啥被冲到水里去了?”
“啊,这个,这个有点……”宋小山放下碗,面子上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半天不好意思说出来,末了羞涩地笑笑,难为情地看着乔莲藕说:“可以不说吧?”
乔莲藕看到宋小山的神情,心里开始发笑:这家伙,还以为一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脸皮比城墙倒拐加炮台还厚的人呢,没想到也会害羞,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不行,必须得给大家说说,怎么跑到水里去了?你不是自称为白水河上的一条好汉么?还说什么自己是浪里白条,我看今天如果不是乔慕然救你的话,你就成了浪里死条了哈,呵呵……”乔莲藕说完开心地笑了,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
“莲藕你别笑人家嘛,还不是你那天说什么必须得好好读书啥的,当时抢家里东西的时候,忘记拿书包了,后来忽然想起,便,便跑回到家里去拿,拿在手上还没来得及背好,就听见隔壁周勇生在喊,说他家的猪被冲走了,让我赶快去救,我拔腿跑去帮着往回来拉,结果一脚踩到了深水里,手里的书包掉进了水里,我生怕掉了书包,将作业掉完了,到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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