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景将手向后一背:“李捕头,小将只是看到自己的弟弟妹妹受欺负,忍不住出手了而已。”
捕头奇怪地问:“他们是您的弟妹?”
孟凡景一把将阴着脸的凡烈拉到了他身边,扳正了凡烈的脸:“李捕头,你说我和他是不是兄弟?如果不是亲兄弟,我也懒得出手,还望捕头担待。”
那捕头对着两人看了半天,点点头:“像,你们兄弟俩真像,看来这几个人是碰错了钉子,将军大人您大量,没对那几个泼皮下重手。”
孟凡景仰天一笑,将凡烈推到我身边:“捕头见笑了,不过是些孩子的纠纷,小事一桩。”原来我一直以为孟凡景是文官,原来他是武职官员。不过任文职武职都差不多,满口的官场黑话。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拱手道别,捕头回头对几个手下说道,“把这几个泼皮都逮起来,拉到郡衙去。”谁知道是不是送到郡衙去,我暗暗地想。
等那些人走远后,孟凡景踱到我们面前,轻扯嘴角露出了一个象征性的笑容:“你们住在哪?”
“关你什么事?”凡烈立刻回道。
我连忙捂住了凡烈的嘴,小心地说道:“你保证不会伤害我们,我就带你去。”他刚才也算是救了我们,而且貌似他还挺厉害,和他作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孟凡景一扬眉毛,那骄傲的表情竟和凡烈有九分相似:“我保证。”
于是我和凡烈带着他到了我们住的地方,因为风城的房子很贵,所以我们姐弟俩只租了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木屋。厨房卧室都在这间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房间显得更加狭窄,拥挤不堪,似乎能连转身都成了麻烦,我赶紧将一些杂物都往边上推。
孟凡景微笑着环视了一下这间小房子,慢慢地说:“你们就住这?晚上凡烈睡哪?”
我指了指用木板拼起来的草床,继续努力地想把宽大的菜板推到灶台上去,空出一点地方来。
“那你住哪?”他又问。
我还是指了指那张破床。
“我没看错吧孟书?”他用不可置信的口气吐出了一句话,“凡烈已经十五岁了吧,成人了,还和你睡一起?孟书,你十八岁了吧?还是十九岁?”
这种事情还用他说?要是有钱谁愿意这样。我们姐弟弄成这个样子他也有责任吧,还好意思用这种口气说话。我怒火猛腾,“嘭”地一声把菜刀剁在菜板上,没好气地说道:“孟大少爷,孟大少爷,我们穷啊,哪有钱租大房子?天已经晚了,您今天要不要在这吃饭呢?”
他可没被我那一刀影响,从从容容地一撩衣裾坐下,点点头:“吃,当然要吃,妹妹给哥哥做饭天经地义。”
我看了一下存菜,只有一颗白菜,还有一个给凡烈补身体的鸡蛋,无奈地问道:“孟大少爷,您要吃什么菜?鸡蛋炒鸡蛋,白菜炒白菜,还是鸡蛋炒白菜?”
他耸了一下肩:“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将刷锅水使劲一泼:“有啊,还有两个选择,吃或是不吃。”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那我吃白菜炒白菜,鸡蛋炒鸡蛋。”
凡烈始终坐在他对面,一声不吭地死死盯着他。被这样盯着孟凡景也不觉得别扭,说完话后,他自顾自地拿起杯子喝水,白开水也被他喝得啧啧作响,像是加了什么作料一样。
我一边做饭一边想着以后的事情,将饭菜做好后端上桌那两兄弟还在那里默不作声地比气场。一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怒气冲天。一个认真地喝着白开水,气定神闲。
开饭后孟凡景率先拿起了筷子,他拨拉了一下盘中少得可怜的鸡蛋:“这就是炒鸡蛋,我怎么觉得这炒鸡蛋最多只有一个呢?”
我忍住气伸手将鸡蛋拖到凡烈面前,又把炒白菜推到孟凡景前面:“孟大少爷,这才是你的菜。”
孟凡景瞪了我一眼,慢理丝条地拿筷子挑起了一张白菜叶。我和凡烈可是饿了,没管他,飞快地拿起筷子就准备扒饭。凡烈懂事地将盘里的鸡蛋夹了半块送到我碗里:“姐姐,今天累了吧……”
凡烈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孟凡景忽然“噗——”的一下将嘴里的饭喷了一桌。
喷完他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拼命地擦着自己的嘴:“这是什么东西?老鼠屎?”
凡烈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扔,狠狠地说道:“那是糙米,你给我把喷出去的饭舔干净。”
孟凡景抬眼,惊讶地看着凡烈:“孟凡烈你说什么?”
凡烈毫不示弱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把—饭—给—我—舔—了!”
“好”孟凡景将筷子一丢,“你还算有点孟家人的骨气。我就跟你们直说了吧,我现在官至四品宣武将军,在风城驻守。你们是我的弟弟妹妹,我自然不会让你们流落在外。跟我回家去,马上就回。”
我冷笑一声:“孟大少爷,您好像忘了,当年是谁把我们赶出孟家的。”
“是我娘。”他毫不迟疑地答道,“我去上任了,不知道她会将你们赶出去。如果我知道,断然不会让她那么做的。”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去找我们?”我抱着手问。
“因为我对你们没有好感。”他笑了起来,“我现在也对你们没有多少好感,要知道,因为你们的娘,我娘守了一辈子的活寡。今天你们要不被我撞见,我也懒得去找你们。”
凡烈冷笑了一声:“你已经帮你娘弄了个假正妻的位置,把我娘弄成了妾,还不解气?”
“不解气。”孟凡景快速地回答,“当然不解气,好不容易熬到你娘死了,爹最后又带着她的尸首走了,我娘还得守活寡,你们让我怎么解气?”
“可爹也扔下了我们,扔下我们给你和你娘欺负。”凡烈激动地大声说道。
孟凡景听了他的话,竟然不再和他争辩,而是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两张除了成熟度外几乎完全一样脸奇怪地对峙着。
我打破了僵局:“那么孟大少爷,你现在为什么又要收留我们呢?”
这次孟凡景竟然没有发笑,而是正儿八经地冲凡烈说道:“因为,不管我们的娘吵到什么地步,也只是女人间的事。而我和你是亲兄弟,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孟家的男人不能两条心。兄弟连心,凡烈,你懂不懂?”说着孟凡景将一只手搭在了凡烈的肩上。
凡烈利落地推掉了他的手:“我只有姐姐,没有哥哥。”
我心里有了打算,笑道:“孟大少,你把我们接回家去,不怕你娘又把我们赶出来吗?”。
他终于将头转向我,淡淡地笑笑:“放心,娘住在老家,不在风城。我在风城借住在郑伯父家的一间小院子里,身边只带着家人老茶。看样子我还得在风城呆几年,凡烈跟着我的话,我监督他学点东西,等两年去考个武举。到换防的时候,他跟着我到下一个驻地。至于你呢,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过一阵子,我帮你找门好婆家,你嫁出去自然就不会跟母亲发生冲突了。虽然你的臭名声我早有耳闻,但要替你找一个鳏夫,或者替你物色年纪大一些的男人还不是太困难。有我这几个娘家哥在,你出嫁以后平常人家也不敢怎么欺负你,你说这个安排可好?”
我沉思了一下,点点头:“好,我们跟着你。”
“姐姐!”凡烈激动起来,“为什么跟他走?”
我解释道:“凡烈,相信我,跟着他总比让你跟着我卖药强。”凡烈正是学东西的时候,有点吊儿郎当的,我管不动他,要是跟着我可能他一辈子都得陪我卖药。跟着孟凡景却能有个好的平台好背景,对以后凡烈的发展非常有利。毕竟,孟凡烈和孟凡景是亲兄弟。
“万一他要害我们怎么办?”凡烈显然是非常不相信孟凡景。
“我不会让我的弟弟变成我的敌人。”孟凡景很严肃地说,“凡烈,我们孟家只有我们俩兄弟,我再厉害也孤掌难鸣,我们需要联合起来才不被别人欺负。如果你想让你姐姐以后不受欺负,你这个娘家人只是个卖狗皮膏药的可远远不够。”
孟凡景是这个世界的男人,所以我相信他说的这些话。他可以不喜欢凡烈,但他不会因为母亲的关系害他唯一的弟弟。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男人和女人的地位是绝对不同的。
谈好了以后我们立刻开始收拾东西,东西本来也不多,不到一个时辰就收拾妥当了。孟凡景雇了一辆车,把不多的几样东西搬了进去。
凡烈想跟我一起钻进后车厢,却被孟凡景大声喝住:“凡烈,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像娘们一样坐在车厢里?从今以后,除非你生病,不然都给我坐到前面来。”
凡烈盯着他,半天没说话,最后蹦出了一句:“你管得着么?”
听了这话,孟凡景脸上扯出一丝冷冷的笑:“孟凡烈,你是孬种么?”说完他自己走到前面去坐好。
凡烈死死地抓着车帘,骨节青白。忽然,他猛地将车帘一甩,蹬蹬蹬跑到前面,和孟凡景并肩而坐。
看了这两个男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我竟然有一种放松的感觉,好像潜意识地觉得以后的生活不会太坏。
孟凡景住的地方离我们的小租屋并不远,不到半个小时马车就晃到了那里。
我刚要下车,车帘突然被人掀开,孟凡景皮笑肉不笑地站在车门口,伸手说道:“妹妹慢些,哥哥扶你。”看见他那张和凡烈几乎一样的脸笑得这样勉强,我的感觉有些怪怪的,但还是将手伸了过去,像大家闺秀一样下了车。
一位大概七十来岁的老人家站在车边,头发花白,皱纹不是很多,眼神有些空洞,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见我下来他对我一作揖:“见过二小姐,三少爷。”他的话语冷冰冰的,落到耳朵里很不舒服。
“这是老茶叔,爹爹都是他带大的。”孟凡景介绍。
“老茶叔好。”我道了一个万福。
老茶像没看到我的万福一样,低着头走过去搬东西。嘴里还叨叨咕咕的,我的耳朵挺灵,仔细一听,他说的竟然是:要搬家也不挑个时候,这么晚了搬,想存心累死我,少爷有什么了不起啊。小姐有什么了不起啊,我老人家出来的时候,孟齐峰还穿尿布呢……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孟凡景,孟凡景对我无奈的一笑,摆了摆手。我释然,看来孟凡景对此已经见怪不惯了。
看见凡烈和老茶都在搬东西,我也过去帮忙,刚碰到包袱,孟凡景在身后发话了:“孟书,孟家的女人不用干粗活,以后你也别再给我举石锁丢人了,帮老茶打理家务,做做女红就行。现在,你给我回屋吃饭去,老茶已经做好了饭,你先吃。”
他的语气把我辣得够呛,我负气地一转身,伸出手故意冲着他拍了拍,优优哉哉地进了院子。要不是生活所迫,有哪个女孩想干粗活?这样更好,我乐得一个轻松。
这间院子不算小,进进出出可能有七八间屋子,很多屋子都空着。老茶给我挑了一间空屋,他们三个人进进出出地忙着收拾。我吃完了饭,他们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等他们来吃饭的时候天已经很晚,我举着灯先回房间。看到不用自己动手屋子就被收拾得挺素净的,这种感觉太棒了。可有些东西他们还是没摆好,所以我自己又开始重新规整,一会儿凡烈打着哈欠走进了房间。
“姐姐,我先睡了。”说完他脱下衣服钻进了被窝。
因为习惯了,我还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可他刚一躺下,门突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音,孟凡景像发怒的狮子一样从门外急吼吼地冲了进来。他看也不看我,跑到床边将手伸进被窝,一下子就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凡烈给拽到了地上。
我心疼到了极点,大声喊道:“孟凡景,你王八蛋。”喊完冲过去掰他的手,“你给我放手。”
我那些力气对孟凡景的铁钳根本没用,他全身散发着可以冻死人的寒气,一用力将凡烈从地上提了起来:“孟书你滚一边去,我跟这个没出息的讲话。大男人一个还跟护崽的姐姐睡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姐弟做什么恶心事了呢,你丢不丢人啊?我的床或者老茶的床你选一个,明天再去给你买床铺上的东西。”
这话立刻将凡烈点成了烈火黑豹,他狂叫着反手揪起了孟凡景的衣襟:“娘的,孟凡景你敢骂我姐姐。”
孟凡景轻描淡写地一扬眉毛:“骂了又怎么的,你能如何?”
“啊,我砍了你!”凡烈已经暴怒了,他猛地向后一退从孟凡景手中挣脱,一转身“噌”地一下拔出了挂在墙上的剑,朝孟凡景扑了过去。
“凡烈!”我刚想上前去阻止,却被随后跟进来的老茶拖开:“小姐放心,大少爷有分寸。这么晚了还打架,存心不让我老人家好好休息,孟家的孩子,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老茶嘟囔着,将另一把剑扔了过去。
魅杀玉离(6)《九珠三曲》雪脂蜂蜜ˇ魅杀玉离(6)ˇ
只见孟凡景轻松地避开了凡烈的剑锋,同时左手抓住了老茶扔过去的剑,一个转身,架住了凡烈再次袭过去的一招,有些轻蔑地笑道:“我们就来比比吧,看谁才跟爹学到了真本事。”
“呀——”凡烈大吼一声,凌厉的剑锋如落雨一般朝他不断的劈去。一时间屋里鬼哭狼嚎,火光飞溅,两个人如风的身影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张扬到了极限,把我眼睛都看花了。忽然,两人猛地停住,架剑而视。凡烈脸上怒意重重,凡景脸上面带讥笑。
“孟凡烈,你就这点水平吗?”凡景说道,“除了乱砍乱杀你还会什么?招不在招,剑不在剑上,剑法看得用不得。该我了,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天极剑!”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凡景脚步诡异地一动,流光飞溅,乒乓几声后,他的剑已经架上了凡烈的脖子。
孟凡景脸上带着自信的笑,伸得笔直的手稳如泰山地拿着剑。蓝色的宽大衣袖在屋里剩余的剑气中微微地飘荡,他全身上下都包围着一种让人无法呼吸的强大气势。停了一会,他对凡烈说道:“你,服了么?”
凡烈还是高仰着头,骄傲地说道:“不服,现在我打不过你,以后一定能打过你。”
“好——”孟凡景向前眼花缭乱地滑出了几步,移到我身边时竟然已经将凡烈的剑和剑鞘拿在了手里。
“孟凡烈,爹给我们俩造的剑是一对双子剑,可你现在连手中的剑都拿不住,你的剑哪有资格和我的剑称双子。你有说话的那点本事,就好好跟我学东西。等你有了真本事再把它抢回去,你敢不敢?”他这样一说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两把剑惊人的相似,除了剑穗不同外,看不出什么区别。
凡烈竟然没有被夺剑的耻辱给刺激得大喊大叫,尽管他的手已经死死地捏成了铁拳,但是他还是冷静地回着孟凡景的话:“敢,但我觉得那天不会太久的。”
“这就好,从今以后三更就给我爬起来练剑,五更去学堂好好念书,晚上回来再看一个时辰的书,练练一个时辰的剑。还有,以后不准再跟孟书一起睡觉,拿出点男人样子来。”孟凡景飞快地说完,转身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指着我,像训小兵一样大声命令,“你,孟书,以后不许直呼我的名讳,得叫我哥哥!”说完,他走了出去。老茶也跟在他后面,不停地唠叨着走了出去。
“姐姐,他和我用的招式是一样的。”凡烈在我后面说道。
“嗯?”我没听懂,转身看着他。
“我说,他后来出的招式和我刚开始对他出的招式是一样的。”凡烈咬了咬嘴唇,“为什么,同样的招式效果却这么不同?为什么,他夺我剑的时候我连反应的时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