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的事,搞不好我头上的这顶乌纱帽就掉了。黄中林又嘻嘻笑着,说你应该相信我,我们是一条街上长大的,我可以对我说的话负责。他觉得时机成熟了,这个时候他见左右没人,抛下一句道:如果我做,我会给你百分之五的回扣,全部给现金。任行长调整了下自己的目光,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任行长说。黄中林继续说:你不要担心,我们是私营公司,不会有第三人晓得我们之间的事。我们都是白水人,我总不会把一条街上的人往火坑里推。任行长再望他一眼,你今年多大?黄中林说:二十八岁。任行长笑笑:还年轻吗。黄中林红唇一翻,说张学良十九岁就是少帅了,林彪二十一岁当师长。我二十八了还是个讨饭的,很不公平呢。任行长笑了笑,问他:你吃饭吗?没吃饭我们一起吃饭去。
杨广在他和小宋租的那间房子里搞B银行装修设计,这是他们有了与田妖鳖分道扬镖的计划,当然就只好躲起来搞设计。他买了台电脑,边学电脑边在电脑上画图。小宋已大学毕业了,由于有段时间她把主要精力放在与杨广周旋的恋爱上,发奋发晚了点儿,没考上研究生,结果就分到长沙市郊的一所普通中学当化学老师。她抱着好玩的心理已上那所中学报了到。学校开学了,她成了名她并不愿意成为的人民教师。我才不当一辈子老师呢,她对杨广嘟着嘴说,我讨厌把自己的知识都教给别人。又说:我从小就很自私,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母亲都不能拿。她说得十分恳切,为此姣好的脸上都升起了一层绿苔样的刻毒。杨广又不晓得自己错在哪里了,因此有些局促地鼓励她说:那就不当么。她却说:我要说的是我的知识就是我的知识,我不愿意做蜡烛。他说:那就不做蜡烛么。她尖声表白说:我这人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点燃去照亮别人。杨广迎合她说:啊,我同你一样,也不愿意做蜡烛。小宋说:但是现在我却是一支蜡烛,我真想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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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像野兽 二六(2)
有一段时间小宋根本不理杨广,总是昂着傲气的脸蛋,拒绝跟他约会。但后来她终于支持不住了,又与杨广言归于好了。这也是她没考上研究生的缘故。她想考研究生,想跟杨广拜拜,去寻找新的爱情。可惜上天对她并没安好心肠,就是要让她伤心地当人民教师,还要让她不得不屈尊来找杨广,虽然她傲气地昂着脸蛋,表示什么时候都可以分手。然而,确实是这只雌蜂先打他的叩机,叫他跑到对河替她搬运行李什么的。他当然去了,去接这个转背就不见人了,忽然又出现在他眼里的小宋。那段时间杨广也很苦闷,所以他把全部精力都用在W商场的装修上。偶尔想到小宋他也极力把这个女人从他脑海里排开,就仿佛一只狗把另一条狗驱赶开似的。他以为他可以成功地舍弃这个骄傲的女人,然而他一接到她的叩机,就如大堤垮了一般。小宋在手机那头说:我毕业了,你过来帮我提一下行李。说完,她在手机那头噗哧一笑,用他无法拒绝的声音撒娇道:我等你。她是个很有女性独立意识因而大力提倡女人应该自食其力的女人,她骨子里一点也看不起那种依附在男人身上的女人,她常常不屑地说靠男人生活的女人都是男人的###隶。现在,她居然要他为她服务,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他忙叫上马宇开车向师大赶去。小宋一脸惆怅地坐在床上,这是毕业了,她心里有些舍不得她的同学。她瞧见他走进来时眼睛都湿了,她说:我从不动感情的,我居然想哭。他说:我能理解。她将背包捆扎好了,扔在桌上。他提起她的行李包,还让马宇提她的箱子和一网袋书本,她自己提着桶子和拿着绿绿的塑料脸盆,她走到门口,突然掉头对她的同学泪汪汪地说:诸位同学再见了。她的同学都认识杨广,既对她挥手也对杨广挥手,说再见了。她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她的同学说:别哭,你一哭我们都会哭的。小宋掉头走了,一路哭着。杨广走在她后面,劝慰她道: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个世界上。小宋不说话,继续朝前走着。他们走出了宿舍。马宇打开后厢盖,两人将小宋的行李放进车箱,小宋钻进汽车,仍然难过地哭着。杨广又安慰她,说我们都经历过。这没什么。她不说话,仍然很动感情地抹着泪。杨广将一只手搭到她肩上,希望她不要伤心,说过两天就会好的。她好久没被他抚摸了,不习惯他抚摸她,就用手肘捅了下他的肚子,烦躁道:莫摸我,我难受。
那段时间杨广又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美丽的小宋又回到了他的怀抱,就同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回到了故宫博物馆样。那种感觉是美滋滋的,好像接了一笔一千万的装修业务似的。紧张的是他最害怕她提及他把淋病传染给她的事情,这事儿像一块伤疤,一揭就痛。自从分手四个月,又言归于好后,小宋不像过去那么妖媚了,经常用一双疑惑的目光审视他,只要他晚上回来晚了,她就拒绝他挨近她。她的生活很简单,走进教室上课,面对的是一些天真可爱的学生们,那不会有故事发生,她的同事在她眼里都是没出息的货色,她一个也瞧不起,所以她就很有精力管他的生活。我告诉你,你不要再欺骗我,她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杨广,你们男人都是骚棍,吃着碗里还要望着锅里的,我不准你晚上出去骚。杨广感到很吃惊,还没结婚呢,她的女霸权思想就露出端倪了。杨广不太乐意她管他,说我是有事,不是去骚。她尖叫着说:借口。男人都说自己有事,转背就出去泡妞。这就是你们男人。他大惊,她说得没错,因为他就是这类人,马宇和黄中林也属于这类人,就连开口就谈哲学,闭口也跟他们讨论尼采是不是一个神经的台湾鳖也瘸着一条腿去泡长沙妞。他们甚至都不敢想象当台湾鳖泡的妞面对他那条机械零件相当复杂的不锈钢假腿时,会不会吓晕过去。台湾鳖有的是钱,这都是他在台湾、韩国和新加坡赚的。他在那些地方都跟人合开了股份公司,那几家公司每隔几天就发传真过来,将一周的营业报表发给他过目。台湾鳖不在乎在大陆赚钱,但他很在乎在大陆泡妞,因为大陆的妞比起韩国妞和新加坡妞来说,既漂亮十倍,又便宜得他都感到好笑了。可惜我的身体不行,他坦率地说,不然的话——他说到这里时羡慕地瞅他们一眼,我要是是你们这样的年龄,那真是太快活了。他深思着,说我有一点弄不懂,尼采鳖那么聪明,他居然没结过婚,我怀疑尼采鳖连女人都没日过。台湾鳖受长沙人的影响,也说起了长沙话,他说的长沙话特别有味,让他们感到好笑。黄中林说:那尼采鳖枉为一世男人了。台湾鳖又提到了另一名哲学家,说康德鳖也没结过婚。他感到不可思议地说:康德鳖一生一世把时间和生命看得很重要,不愿意在女人身上花时间,我觉得他活得非常冤。
杨广把从台湾鳖嘴里听来的知识转背告诉小宋说:你也不要把男人想得太坏了,好像只要你一转背我就去玩妹子了一样。告诉你,像尼采和康德都没碰过女人呢。小宋哈哈大笑,用她的粉指在他脸上狠狠地戳了下,我说你天真你又不服气,有的男人是中性的,他们根本不需要女人,他们是同性恋分子。小宋用非常聪慧的眼睛瞧着他,说你未必是个同性恋?你是一个骚棍,所以我不准你晚上出去,要出去可以,不过我要跟着你一起出去。
小宋已经不相信他了。她有臆想症,一旦他离开她一个小时,她脑海里就会出现他正在嫖妓的淫乱场面。这种场面折磨着她,让她失眠,让她半夜里醒来后思绪万千,手足无措,直到他出现在她眼里为止。小宋是那种女人,既讨厌跟他Zuo爱——觉得男女Zuo爱就跟畜生性茭没什么两样,又主动要跟他Zuo爱的女人。她怕她不跟他做,他转背就跑去跟其他女人做。她的同事于聊天中对她说长沙到处都有鸡,宾馆、酒店、卡拉OK娱乐城和洗桑拿的地方及做按摩的场所都有,她们成群结队,像蝴蝶样在街上乱飞,碰见男人就挠首弄姿,丢媚眼等等。这让小宋睡觉不着,她觉得假如有一个女人冲杨广挠首弄姿,他会抑制不住地冲上去抱着那女人就搞。她毫不怀疑地说:会的会的,你肯定会的,因为你是根骚棍。杨广说:怎么可能?就是有女人想勾引我,我也会走开。她厉声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是雷锋吗?只有雷锋才会走开。杨广说:你不晓得那句话吗?一年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小宋尖声说: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就是不相信你,谁叫你把性病传给我?杨广满脸羞愧,感到自己假如是条蛇,就被她捏在七寸上了。假如他是在跟日本武士打斗,他就被她一脚踢在阴囊上了。一切都是田妖鳖这个畜生造成的,假如不是田妖鳖在火车上多嘴多舌,包他们痛痛快快地玩女人,他也不会一下火车就急不及待地冲向那个肮脏的地方乱嫖。该千刀万剐的是田妖鳖,真要把田妖鳖吊起来千刀万剐。他求饶地冲小宋说:好了好了,不要老提那件事了。小宋说:我要说,我就是要说。她郑重其事地宣布:你把病都传给我了,我连说都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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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像野兽 二七(1)
王军被刘友斌和伢鳖赶出了大汉画室,于是美好的生活变得有些窘迫了。从前他口袋里装着大把大把的人民币,让他有资格请这个吃饭听歌请那个吃饭看电影,那是那些渴望考上美术大学的小年轻把钱掏出来当学费交给他的。现在他没有了,原以为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来源,被他自己掐断了。他只好缩在家里看书和用大量的时间睡觉,顶多是同周燕约约会,这是周燕可以买单。周燕的手提袋里有只精巧的钱包,是她父亲从新加坡带回来送给她的鳄鱼皮钱包,那钱包总是鼓鼓的,一打开总装着十几张百元大钞,让他不用担心吃饭没钱付账。他对周燕说:老子最近这段时间比较背。周燕一笑,笑得非常迷人,我晓得,她说,你要是有钱,还会让我掏?王军非常惭愧,我不相信我赚不到钱,他瞅着把钱包收起来的周燕说,我要是发了财,我第一件事就是买条金项链送给你。周燕笑笑:谢谢,等你发了财再说。随后,他拿着周燕给他的钱去开房,两人一步入房间便洗澡Zuo爱,不到满身大汗且筋疲力尽不睡觉。一觉醒来,不是周燕的头枕在他肩上就是他的头压在她的胳膊上。周燕会一笑,给他五十块钱抽烟,然后走人。王军每次同周燕分手,都觉得自己像一只“鸭”,而不像一个铁铮铮的男人。所以他在周燕面前很矛盾,一方面觉得周燕国色天香的,很值得他王军好好地去爱,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有点抬不起头来,很想揍她一顿,叫她滚蛋。她有一个会赚钱的爹,他没有,这让他心里不怎么舒服。
王军只有在焦小红面前才能找到做男人的感觉,这是焦小红处处都崇拜他,相信他的话,困境是暂时的,因此她把她的全部工资都拿出来给他,让他拿去抽烟、打的,撑脸面,还把她的叩机也给了王军,说她不需要,而王军这个时候比她更需要。焦小红有一个表哥从前在保险公司上班,后来觉得男人上班是浪费时间就辞了那份工作,在五一路开了家公司,替一些高干崽子提篮子。那几个高干崽子仗着父亲是省里的头,手上有权,说话有人听,就十分傲慢,根本看人不来。焦小红的表哥就利用他们的关系,油头粉面地替他们跑腿,在一张张批文中揩点油水,因为大头都被高干崽子拎走了。焦小红的表哥在那些高干崽子面前就跟狗崽子似的,但在焦小红和王军面前却人模人样,谈起那些高干崽子来称兄道弟,仿佛他跟他们平级,家里也有一个说一句话就有人屁颠屁颠地忙乎的高干老爹一般。焦小红是那种喜欢为自己的男朋友考虑的女人,她希望她爱的王军能在广大的平民百姓中脱颖而出。她把表哥约出来,非常友好地把王军介绍给她表哥,说表哥,这是王军,我男朋友,学美术的。表哥点上支芙蓉王烟,将两条腿架到另张椅子上,问王军:你是学美术的?王军不敢怠慢,赶紧说:我是西安美院学平面设计的。焦小红恳求地看着表哥,说表哥,你关系多,好多人都是省里头头的公子。朋友又广,替我男朋友介绍点装修业务看看?表哥在高干崽子面前常常低三下四地接一口饭吃,在表妹和王军前面却很干脆:好的,没问题。说话的口气就跟领导干部样。焦小红兴奋地盯紧表哥,说表哥,你说话要兑现啊。表哥笑笑,抽口烟:一定兑现。我会替你留意,一旦有这方面的机会,我会动脑筋的。
不久,表哥果然就给王军带来了好消息,有一家二十三层楼高的酒店的土建工程正面临竣工,是一个将装修成四星级的大酒店,装修的队伍还没定下来,而那家酒店的总经理便是一个高干崽子。这可是一块肥肉,表哥对王军说,他妈的真是一块肥肉,很多人想抢这块肥肉吃呢,我日他娘。表哥是个在社会上混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角色。在高干崽子和大老板面前,他文质彬彬,半句痞话都不敢说,像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这是读书人给人的诚信比较多,所以他就扮读书人。表哥没读大学,他是火车站大学毕业的,花两百块钱在火车站旁一个专门做假文凭的乡下中年妇人手上买了张北京大学经济管理系毕业文凭。他拿着这张文凭骗那些高干崽子,还拿着这张文凭骗一些很有头脑的老板,说他是北大经济管理系毕业的。那些老板就请他吃饭,让他谈当下社会的经济发展及西方经济的发展趋势,不过只会请他一次,因为他那满嘴的胡说八道让那些老板听后觉得他这人有毛病。在另一些他看不起的人面前,他就用不着拿文凭摆谱,你问他,他会说:老子是社会大学毕业的博士。王军问他,他就是这么回答的。接着说:文凭有卵用?不过是一张刮屁股纸而已,还能说明什么呢?他说得很粗俗,一点也不在乎王军的态度。又说:这个社会不是看你有没有文凭,而是看你有没有钱!你说呢?王军就连忙点头,说是的是的正是的。
表哥一脸急切地说:如果能接到这笔业务,我们就发了。王军的耳朵留意到表哥把他也拢括了进来,忙回答:那是那是。表哥说:一个亿的装修业务呢,就算只接十分之一的业务也有一千万。我的天,下得地,一千万?王军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一千万已经非常够了,他说,一千万赚几百万没一点问题。表哥的目光扫了王军一眼,试探道:假如真接了一千万的装修业务,你估计我们可以赚多少?王军想了想,保守地说:赚两百万应该没问题。表哥说:我听别人说装修业务至少可以赚百分之三十。王军马上解释道:毛利是有百分之三十,但还要还税,还要打点甲方,还要请甲方的另一些人吃饭和玩,真正能到手的利润最多是百分之二十。表哥憧憬道:两百万也行,到时候我们一个一百万。一百万虽然干不了大事,但可以买一套三室两厅房,还可以买辆进口车玩玩。他对王军说:你等我的好消息。
我们像野兽 二七(2)
做过保险业务的表哥,是那种办事相当努力的人,过了几天,他把在牌桌上认识的H酒店的总经理约出来,约到蓉园宾馆吃饭。两人很早就在蓉园宾馆的大堂里恭候了。表哥告诉王军:H酒店的总经理只上两个地方吃饭,一是中华大酒店,一是蓉园宾馆。身为平民百姓出身的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