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不由得移到那个安静走路的少女身上。仿佛只有在她身边才感受到那种坚如磐石、不可动摇的强韧。那是纵然世事如何变幻；她之本心，依然如故的信念……
“回去以后你打算怎么做？”想了想，银发少年问出了这个他自觉并不好回答的难题。
檀音脚下不停；她说：“见机行事吧……”毕竟要面对的不再是想象中那么单一的东西。她觉得倘若所有的一切是一张织造得巧夺天工的网；那自己真可以算是这个网中唯一联系着所有丝线的结点！
不知想到什么似的，黑发少女略有些迟疑地问说：“现在，是学园里的学生们放假的时候么？”
锥生零回道：“不是……”他算了算时间，“应该再过小半个月吧！”
“噢……”檀音若有所思，“那就好。”
锥生零瞟过去，看着顾自沉思的她，沉默不语。
之所以选择悄无声息地踏夜而归，完全是因为二人都不是行事高调的性格。然而就算是这样，当行到那黑铁铸造的大门之前，还是遇上了一批等待在此处的人。
“哟，好久不见呐……”语气平平，全然不似过往那般夸张不正经的形象，独自一人靠在门边的黑主灰阎，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淡淡地说道。
另一边，金发翠眸的温润少年则弯起了安心的笑容道：“总算见到您平安归来了。”他的身后，面貌熟悉的几位夜间部成员，深深向檀音行了一个礼。
不动声色望着两批在深夜里的守候者，檀音露出淡淡的笑，虽是美丽如昔，却总显得过于清冷。“各位，有心了……”无论抱有怎样的来意，无论是这两批明处的、还是那更多藏于暗处的，他们都真的是，有心了……
望着对方虽是苍白疲惫了些许、却不显病态的面容，一条拓麻上前几步，低声道：“檀音大人，您辛苦了。现在，请跟我们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檀音回望一条拓麻，在他的眼中不难看到真实的担忧和挂念。心中微微一暖，她的微笑多了几分真诚，“谢谢，我没什么大碍。”
一条拓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檀音回头望向身旁一直默然无声的锥生零，始终淡淡凝视着她的银发少年微微一愣。她向他那边走了几步，声音低到仿佛只有彼此才能听见。“你回去之后自己多加小心吧，有些事情，不妨同黑主理事长说一说……”
“我们、就此暂别！”
心下淌过一种说不清的感受，锥生零望着少女转过身的背影，亦是低语了一声。“你也是，凡事注意……”不要再随便逞强，这句话，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了。
迈出去的脚步微微一顿，然而也只是那么一顿，她甚至连颔首的表示都没有。向前走，那里是等待着她的夜间部成员，檀音目视着前方，坚定了眼神。
两拨人，纷纷沉默着。一种奇特的气氛在此蔓延开……无论是黑主灰阎，还是一条拓麻，抑或是那些隐于暗处的观察者，他们并不是没有感觉到那刚刚归来的两人之间、那种无言中氤氲着的默契！然而即便如此，却没人多给出一份好奇惊讶的眼神……
******
通向月之寮的幽静小道上，一行人程前后两拨状安静地行走着。
檀音侧头看向身旁的一条拓麻，道：“这里、一切都还好么？”
“……嗯，都很好。”一条拓麻默了一下，才缓缓答道。
“……”闻言，檀音不作声地打量了他一眼，继而回头看向身后的几个人。他们的眼中时不时闪现出些微的沉重，看起来绝非嘴上说的那般轻松无事。“怎么了？不方便说么？”
身后几人抬起头看她，微微有些惊异，然而却依旧语塞……一条拓麻苦笑地迎上檀音探询的眼神，内心叹息不已。
事实上的确也没有什么大事，然而如他们这样的群体，很多事情都是不动则已、一动便会造成不可预料的结果的。大部分时候，他们不过都是在蓄积力量罢了……
“您会知道的……”最后，他只能这样答道。
檀音收回目光，淡淡应了一声。“算了，既然你们看起来都不错，那就好……”
她的话让少年少女们由衷地表情一松，蓝堂英突然扭头腹诽，看起来，得到檀音大人亲切关心的他们还真是比枢大人幸福多了……那一位，估计依然在和某个人绵里藏针地斗智斗勇呢！
因为檀音的一句话，许久不见的拘谨与隔阂在众人之间消除，话语声渐起——
“这段时日您去了哪里？自上次那件事一别，就很少有消息传来。实在是很担心您……”
“嗯，我没什么事。只是去办了一些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样啊！说起来……檀音大人您为什么会和锥生零一起回来？”终于，好奇心驱使下，蓝堂英问了出来。
黑发少女不着痕迹地顿了顿，然后轻描淡写道，“意外和巧合罢了……没有什么特殊原因。”
真的是这样么？蓝堂英狐疑地瞥一眼檀音，却在收到她淡然自若的回视后面皮一蹦，然后决定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一条拓麻看似若无其事地望了蓝堂英一眼，接着看向檀音，表情一如既往地温和，“看来锥生君对您并无过多的成见呢，这样真好……”不是没有成见，而是能在他看着檀音时，隐隐察觉到那目光中沾染着的一种难言的依恋。莫名地，让人心堵……
一路行走，檀音的视线中终于再度出现了那幢曾短暂住宿过的房子。
午夜时分的月之寮，壁炉上燃着的火光照亮了紧闭的窗子。偶尔有影影绰绰的身影倒映在狭长的窗户玻璃上，看起来其中的人并不在少数。
檀音挑了挑眉，“那些学生们还没去上课？”
“……不，不是这样。”一条拓麻有些迟疑地否定，然后他闭眼叹了叹气，道：“那些，大概是参加白鹭更大人举办的小型聚会的人……”
事实上像这样的聚会在这一段时间已经不少见了，那位大人浑然天成的平和又高贵的气质与作风似乎深得人心，每每她提出这样的提议时总会有大量的附和声，而她的所有理由又都那么合理、不可拒绝。
有时候真叫他这个月之寮副舍长难办。但因为枢曾在背地里嘱咐过他不要和对方硬碰，是以才会每一次都满足白鹭更的需求。
如今的黑主学园夜间部，这个聚集了几乎所有吸血鬼世界贵族圈年轻一代的组织，已不再像当初那样万人一心，所有人只响应玖兰枢一人的号召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白鹭更正以她的方式在和玖兰枢分庭抗礼，而且收效甚多。
再这样下去该怎么是好？一山从来不得容二虎，同样的，他们血族世界的精神领袖也永远只有一位。眼下的平和没准在明天就回被打破，到那时，他们都应该怎么办呢？
这正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心结，但当檀音之前问起时，对于这种敏感的话题，他们又怎么好说呢？！
“……”檀音站在了大门前，未闭合的门扉缝隙间泄露出几丝暗淡的光线，她的表情沉寂在了阴影之中，默然了片刻，她回头对他们说道：“……你们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所以现在，请先安心吧！”
她的脸上呈现出的是少见的浅笑，极浅极浅的，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察觉——但却让目睹的人骤然安心，仿佛只要有眼前这个人在，那意想中的糟糕未来便不会成为现实。
话音才落，黑发苍眸的少女，回身没有丝毫犹豫地推开门。
她虽然不是这里的主，但也绝不会是客！
******
室内，三五成群、享受着宴会之乐的年轻吸血鬼们，在某一个瞬间同时静止了所有的言谈举止。
而那个瞬间，正是檀音推门而入的时刻。
无论是站在桌边品着鲜红液体的男性们，还是侧坐在沙发上轻声交谈的女士们，甚至连一些悄悄退至角落不知进行些什么血族之间的乐趣之事的，全都在这一刻怔愣住了。
那个远行归来的女子，静静站立在门边。
没有旅途奔波的风尘仆仆，仪态不整，没有突然归来而产生的局促感，她就像从未离开过一样……玖兰檀音依旧拥有那与众不同的气质与美丽，神态宁然，反倒让这般诧异直视她的众人心下讪讪，不约而同地向她致敬——
“檀音大人，见到您的归来，吾等不甚荣幸！”
大厅深处，端坐在主位的金发紫眸的雍容华美的少女，将目光转向门边，站起了身……
作者有话要说：jj我恨你……明明昨天已经发过一遍的啊，结果字数上增加了，章节却抽没了？！！
ps：本来还有一更，但由于俺还要赶高数作业，明天全写完再发~~~
☆、·Ⅱ·
即便玖兰檀音曾远离他们那么长一段的时间；即便她曾数度音信全无，然而当她归来的这一刻，当她毫发无损、一切如故地站在众人面前；白鹭更才发现在这些人心目中，她之威信；依然无半点衰减。
眯着眼远远与门边的黑发女子对视；她的唇畔凝聚起了温柔若春风的微笑——这样才有意思不是么？倘若对方当真那么轻易被打败，那她又何须费这番心力来到这里做这些事呢？
且不论后果；至少现在；值得享受的，是这个过程……
“啊，真是意外的惊喜；檀音；看到你无恙归来，感觉很欣慰呢！”
面对对方亲切自然的笑脸，檀音一成不变的冷淡表情表达了她对这个示好的无甚回应。两人默默对视了片刻，一个微笑，一个面无表情，最后，那个面无表情的，才平静地回道：“见到你没有因为初来乍到而束手束脚，依旧如此的活跃着，我也感到十分慰藉呢……”
檀音的话语不可谓不直接，倘若她的脸上多一些其他的表情的话，人们或许会以为这是明晃晃的讽刺；但是她偏偏一张无甚表情的脸，让人无从猜测那些话究竟只是随口一说，还是别有深意……
一时间，在场的半数目光皆含义复杂地投射在檀音身上。
白鹭更笑意加深，她向身边的随从招了招手，不多时，对方便用托盘盛着一只剔透的高脚杯上来。
白鹭更目视檀音，笑盈盈道：“端给檀音大人。”
从大厅最深处到大门边，势必得穿过中间的人群。于是那杯盛满了一种诡异深红色的液体便在众人的注视下被端到了檀音面前。
注视着这杯不知是酒还是其他成分的东西，檀音漠然地抬头，正看见那个赠她‘佳酿’的人遥遥对自己举起了酒杯，那带着笃定的微笑，那无声中的强势，令檀音眸中亦亮起了淡淡的光彩。
“不知诸位是否愿意与我一起，敬檀音大人的平安归来……”
“——敬檀音大人！”
第一声话语过去后，是如潮般涌来的附和声。这样的举动，这样的气氛，作为中心人物，檀音本应该表现得对这一套行径更为受用点的。但她没有！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被强迫做某事一样。站在她身后的一条等人都这么想到，而且那不明液体，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虽然对方绝不会拙劣到在众目睽睽下做手脚，但防范之心却不可没有。
忧心地看向檀音，不知道她将会怎么做。是喝，还是不喝？
表情漠然的黑发少女显然没有多少考虑时间——在这么多人都已举杯的情况下，而她事实上也没有打算这么做。伸出手取起那只折射出晦暗却妖异光芒的杯子，她扬起了唇角的弧度，潇洒地做了一个碰杯的姿势，没有丝毫停顿的、将那液体全数倒进嘴里。
从没见过檀音大人也有这般堪称豪气的行为过，更何况这一连串动作她始终带着贵族的优雅和一份从容不迫的风度，所以看起来格外吸引人视线。
尤其是当她唇抵着水晶杯、扬起那纤细优美的脖颈时，在场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一刻感受到因惊艳而起的心悸。
一种陌生的、冰冷的感觉随着那液体一同从咽喉窜下胃部，檀音条件反射地倏地眯起眼，然而却在下一瞬恢复平静。她环视过全场人员，然后才缓缓地说道：“……既然‘酒’也喝了，那么我先行离去了。诸位，请尽兴。”
她没有在这群人里感觉到玖兰枢的存在。檀音侧过头，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作为玖兰枢亲信存在的少年少女，“你们若有什么事，就各自忙去吧。”
“……至于这聚会，倘若没兴致，不用勉强参加了！”
有了檀音这句等同于给他们撑腰的话，蓝堂英率先精神一振，兴高采烈道：“真的么？啊檀音大人，我突然感到身体疲倦，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你就做样子也做得像一点好么？一旁几人斜眼鄙视，疲倦？你这精神头也太好了一点吧？！
檀音淡淡地颔首，然后兀自从大厅一侧的楼梯上了二楼去。
另一头，白鹭更看着檀音说走就走，以及、那些跟随她而来结果一个也没留下的少年少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扑捉到那个金发翠眸的温润少年临走前瞥过来的一眼，那种平淡中又含了一丝距离感的眼神，令她眸光一闪。
真是一群忠心不二的孩子！连她看着，都认为值得嘉奖，不是么？
******
上了二楼，径直朝某个房间走去。
站在门边，她抬起手腕敲了敲门。门的那一边没有动静，敲门者也不以为然，干脆直接扭开了未上锁的门把手，走了进去。
“……回来了？”
“嗯……你又在一个人下棋么？”黑暗里，她走到那张摆放在房间一角的办公桌。桌边的那人，借着窗外朦胧的一点月色，拈着棋子在这里自娱自乐。
感受到她的靠近，他才放下那名为‘Rook（城堡）’的棋子，扬起之前被过长的深棕色刘海遮住大半张的脸，俊美绝伦的面容上绽开浅浅的微笑。
“事情都办完了么？见到你无甚大碍的样子，总算能放心一些了，檀音……”
檀音直直凝视玖兰枢，许久才应道：“嗯，差不多都搞清楚了。”
“所以……？”
她自然地挪开眼，“静静等待吧。”
玖兰枢气息微微一顿，说道：“一切正如你之前推断那样？”
檀音不置可否，淡淡回说：“八九不离十吧……”继而，她转头正色对玖兰枢道，“有一点很重要，枢，在这一场角力斗争里，你想要的到底什么？”
玖兰枢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嗯，檀音指的是什么？”
她深深望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明白的……我事先声明，枢，那些东西，不要去强求，我不看好得到那些能带来的后果；倘若，你决意要与他们争，我也许不会出力了。”
玖兰枢的目光温温淡淡，看着檀音，说：“那么，你想在这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呢？檀音。”
“……卷入其中本就非我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