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想让丁阳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是朱紫萱刚刚立了大功回来,他也不能在此时就对其降罪的;而且芳菲如此歹毒想置人于死地的话,也让他很反感。
真真是没有想到文贤贵妃那么温柔、在皇后手下滚不起一点浪花、就算是有子也被压得死死的人,会有这么一位心计如此深的妹妹。
紫萱权衡过此事,那玉佩虽然不在她身上但就在府中,如果她否认再被人发现、或是被皇帝的人搜出来,那当真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她没有做过的事情,自然不必心虚到那种不承认的地步。
“是,的确是有那样一块玉佩;的确是母亲给臣妾。”紫萱长长一叹:“此时玉佩就在护国夫人府内,由臣妾的贴身侍婢前去马上就能取来。”
皇帝倒没有想到紫萱会如此痛快的承认,倒是相信了紫萱的话:“倒不忙去取玉佩;郡主你能不能给朕说说,护国夫人为何留给你那样一块玉佩。”
紫萱长长一叹:“那是臣妾之母在九黎遇到父亲后,父亲在两个人私订终身时送给母亲的信物,上面的名字就是父亲在九黎的化名。取来玉佩,皇上看看上面的雕法就能明白;虽然上面花式为上唐之风,可是雕法却和我们上唐截然不同,就是因为那玉佩是在九黎所雕。”
皇帝点点头打发太监和琉璃去取玉佩:“听郡主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丁阳闻言重重的叩头:“皇上,臣所言都是真得,请皇上不要被郡主的言语所骗。”
皇帝微皱起眉头:“丁阳,郡主所说得话都是有理有据的,而且玉佩取来让人验一验雕法就能知道,此事岂能做假?”他语气微一缓:“不会是你们误信了小人的谗言而生出的误会吧?”
他只是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好一个人也不用处置,各人归各家最好。
紫萱怎么能这样放过丁阳等人:“皇上,此事如果证实是丁家之人诬臣妾,还请为臣妾做主;且臣妾也有下情要禀,到时一并请皇上处置。”
丁阳当然知道是何下情,他眼中恨意一闪看了一眼紫萱,目光十二分的复杂,就好像在对紫萱说:你逼我,现在可不能怪我了。
“皇上,臣不只是有物证,臣还有人证。”他叩头说完,身子里的力气仿佛一空,伏在地上半晌没有抬头。
皇帝对于紫萱和丁阳谁也不相让很有些恼怒:“什么人证?”
丁阳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道:“就是朱紫萱继母朱贾氏,她能证实朱紫萱在朱家时就已经不贞”
紫萱咬牙:“继母不慈,屡次害我及幼弟,此事京城之中有几人不知?你居然找此人来为证,根本就是存心谋害于我。”
丁阳抬起头来看向紫萱:“那朱家的朱厚田,朱紫萱你的生父呢?他能证实那玉佩是否是他送给护国夫人之物吧,相信郡主你无话可说。”
紫萱盯着他心知此时他提起朱大老爷,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儿;但是虎毒不食子啊,朱大老爷是贪财,但是他对本尊并非没有一点父女亲情的:在这等大事上,他应该不会诬自己的女儿才对。
再说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又能如何说呢?就算她开口说朱老爷不是好人,也只会让厅上大多数认定她不孝之名,除此之外绝对不会对朱老爷有什么不相信的。
古人嘛,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所以错的都是孩子。
再说有人也不等紫萱开口,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几乎同时开口:“来人,宣朱家的人进来。”
皇帝闻言看了看紫萱,又看了看丁阳心下也生出几分怀疑来:两个人都有太大的把握的样子,都是如此的自信——倒底哪个在说谎?虽然丁家能把朱家的人弄来为证,虽然他还没有听过,但是他直觉相信紫萱要多一点点。
贾氏进门来就跪倒在地上了,她实在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不管是太皇太妃、或是太皇太后、还是皇帝,都是她这辈子做梦也想不到能见到的人;就算是晋亲王,也让她心惊胆颤啊。
朱老爷要好得多,只是有些神思不属,看到自己的妻子跪在门口处,他微微一愣居然屈了屈身子,差点也跟着跪下去;幸好及时想起来,拉了一下把贾氏,急行几步跪下向皇帝等人见礼。
紫萱看到朱老爷心中涌出来的滋味当真是辩不清的:丁阳这些人诬蔑她,她生气归生气却不会伤心,因为那是仇家;就算是贾氏前来为证,她也不会伤心,因为倒底贾氏在她心里算是外人。
可是朱大老爷呢,他可是本尊血脉相连的亲人也是她如今的生身之父:因为紫萱的身子里的的确确流着朱大老爷的血。
她咬了咬牙没有说话,倒底现在朱大老爷并没有开口说话,可能他来并不是给丁家做证。
“朱厚田,你去过九黎是不是?”太皇太后开口了。
朱大老爷叩头应道:“是。”他自打进来就没有抬过头,不曾看过任何一眼;低着头也不是什么也看不到的,至少可以看到各人的脚,但是他只是盯着的双手哪里也没有看半眼。
太皇太后的声音温柔了很多:“你在你九黎可曾用过化名?”
朱大老爷的额头上见了汗水,那些细密的汗珠很快凝聚成一颗颗的汗珠滚下来,有不少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背上青筋鼓起纠结着,显得有几分狰狞。
“哀家的话,朱厚田你没有听到吗?”太皇太后把茶盏的盖子轻轻的掷在茶盏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朱大老爷终于开口:“臣、臣听到了。”他现在还是官商。
说完这一句话他终于抬起头来,虽然他一眼都没有看厅里,却还是一抬头就看到了紫萱:血脉相连啊,不需要去找他凭感觉就知道女儿立在哪里。
紫萱的眼睛平平静静看着他,没有乞求没有伤心,那么平静的看着他;霎间让朱大老爷仿佛看到了他原配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同样是这样的平静——之后,她就以命易命救了丁阳,也换来了朱家的飞黄腾达。
不是他的原配以命相救,朱家就攀不上丁家,就不会有朱家现在的风光;这些,不用谁来提醒他,他不但懂且没有忘掉。
“臣在九黎……”他迎着女儿目光开口了,声音明显的颤抖着,不知道是不是见到皇帝等人太过紧张或是吓到了。
紫萱的心提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上一世她那个亲生的父亲:这一次,生身之父会说什么样的话来——是伤痛她的心,还是让她能再相信这世间上的骨内亲情四字。
336章 谢恩
太皇太妃皱起眉毛冷冷一喝:“太皇太后问得话问了两遍,你却到现在回答的吞吞吐吐,你们朱家是不是个个都把不把皇家放在眼中?”
被她一喝把朱老爷吓了一跳低下头来,不再看女儿的那双眼睛,但是他脸上的汗水更大、汗珠也更大了些;同时,脑中不时的浮现的两双眼睛,一双是女儿的、一又是他原配的,最后这两对眼睛叠在了一起。
他的眼中也终于有了泪水,两滴大大的泪水流了出来,打在了他的手背上,和那些汗水混合在一起,又从他的手背滚落。
“我们老爷在九黎没有用化名。”贾氏见丈夫还不开口,生怕惹得皇家一怒把他们朱家灭了门,所以急急的开口代为作答。
太皇太后闻言看了贾氏一眼却没有说话,因为她现在要得不是贾氏的回答而是朱老爷的;而且贾氏不是紫萱,在注重规矩的太皇太后面前不经问而自行开口当然惹得太皇太后极为不快。
都不必太皇太后开口,自有宫人过去给了贾氏两个重重的耳光,打完还瞪她:“还不谢谢太皇太后的恩典?在太皇太后、皇上、太皇太妃面前,没有问你有你说话的份儿嘛。”
贾氏被打得双脸热辣辣的疼,却也只能依言对太皇太后叩头谢恩;她原以为今天如果能哄得太皇太后和太皇太妃高兴,能被赐下一两件宫中的宝贝来:两个老太婆还不好哄吗?
却没有想到刚开口太皇太后就赏了她,只不过不是她想要的宫中宝贝;尤其是在朱紫萱面前,心中这份难堪与憋屈都不要提了;但她除了忍也只能忍:那可是太皇太后啊。
太皇太后也不理会贾氏在想些什么,看向朱老爷:“你想要让哀家和皇上等到什么时候?”
丁阳的头垂得非常低,就算是他身边的芳菲也无法看到他脸上的神色,但是呼吸有些紊乱、粗重,显然他很紧张。
芳菲的双手也捏了一把汗水,但此时她不能随便开口,不然被太皇太后身边的宫人教训还是小事,如果因她的话而让皇帝对朱家人嘴里的事情生疑,那就真得后悔莫及了。
晋亲王看着朱老爷,不过向来脸上只有冰冷神色的他,看着朱老爷的目光也照样是冰冷了,看不出他是不是紧张。
倒是碧珠和钱天佑一脸的紧张,恨不得替朱大老爷说出“是”字来:因为那原本就是事实啊,有什么好为难的。
厅上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朱老爷的头上,使得他汗水出得更多,双手的手指微微屈起,想能扣住白玉石的缝隙;但是晋亲王府的白玉石根本没缝隙,因而他用尽了力气也无法让自己的双手不颤抖。
朱老爷合上了眼睛,可是泪水却依然涌了出来,他的声音哽咽了起来:“臣、臣在九黎从来没有用过化名。”说完身子一晃几乎软在地上。
心上的疼痛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得到,因为他知道他所说出的话有什么样的结果;就算是紫萱再不让他喜欢,就算这个女儿再顶撞他,也是他的女儿,还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他还记得迎接紫萱来到世上的那一天,在稳婆手上接过紫萱来时,他的双手有点轻微的颤抖:就算是个女儿,他心中依然有着激动,因为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他是真得疼爱过紫萱,也有过那么一段时光紫萱的笑脸就是他所求得最大幸福。
如今,他亲手把自己的女儿推到了铡刀下,是真得很心痛。
紫萱听到那句从来没有用过化名,并没有吃惊,没有她自己都以为会有的震惊;就连那伤心也只是淡淡的,并不是因为这个朱老爷不是她的真正父亲: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么的相似,她真得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让她面对第二次。
她甚至对着朱老爷笑了笑,模糊的眼睛里涌出来的泪花,提醒她——你还是心疼的,因为你还是有期盼的,想要一个真正的父亲
曾经,那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一个父亲亲口对保安说:“是她。”所指着的就是她紫萱。
当时的震惊、狂怒、心痛就烙印在她的心底。
紫萱原以为自己早已经忘了,早已经不再在意,早已经不再想拥有一个疼爱自己、宠爱自己,如同旁人都有的那样的父亲。
直到朱老爷吐出那句“从来没有用过化名”时,她才知道当年那道伤口从来没有愈合一直都在流血,一直在疼痛:她只是把那疼痛遗忘了,假装遗忘了,因为她处理不来。
血亲啊。这不是无关的人,这不是其它的人,这是她的血亲:骨中的骨、血中的血,斩也斩不断的血肉之亲。
那心底淡淡的疼痛浮了上来,然后牵动了那旧年的伤口,越来越疼痛、越来越疼痛;眼中的泪水终于再也关不住,一颗接一颗的涌出眼眶来,争先恐后的滚过她的脸,落在她胸前的衣衫上。
疼痛虽然不致命,却几乎要把紫萱淹没了。她一步一步走向朱老爷,耳边太皇太后的声音也是那么的虚无飘渺,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朱厚田,那你是不是曾送过一块玉佩给你死去的原配护国夫人?”
紫萱只是机械的向前走前,什么皇帝、什么太皇太后……统统的不在她的脑中了;她看不到路,她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她的眼中全是泪水:一拨化成泪珠滚下去,另外一拨已经迫不及待的涌上来,使她的眼睛模糊一片;但,她还是坚持走过去。
晋亲王的身形一动到了紫萱的身边:“紫萱,你,还有我们。”他看懂了紫萱的伤心。
紫萱心头一震,抬头却看不清楚晋亲王的脸,泪水顺着脸淌了下去。
朱老爷的身子也有了轻轻的颤抖,对于太皇太后的问题他忽然间没有力气再回答。
“朱厚田,哀家的话你是不是都要哀家问两遍才成?”太皇太后怒了。
朱老爷的身子一颤,贾氏在身边扯他急声轻轻的提醒他:“太皇太后怒了,老爷,你不为我们两个着想,也要想想那三个孩子。”
听到妻子的话朱老爷的眼睛再次合了合,正想开口时就听到紫萱平平静静的问话:“为什么?”
朱老爷身子被三个字压低了不少,低着头没有作声,看得丁阳和芳菲几乎想过来给朱老爷几掌: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能不开口呢?
紫萱同样看不清楚朱大老爷的脸,她弯下腰可是朱大老爷的头却更加的模糊;就如同她和朱老爷的距离,看上去伸手就能触及,其实远得让紫萱根本看不到其背影。
“为什么,父亲。”她的泪水依然还在往下滚落,可是声音却平静的很:“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可以原谅你的理由
多少年之前,她曾想大吼出来,想问问她的父亲为什么明明知道,偷了商场东西的人是她的弟弟而不是她,却非要对保安说出是她的话来
她恼恨父亲的狠心,可是更恼恨自己的软弱,就算她的父亲如此对她,但想知道原因的目的其实就是想有个理由可以原谅他。因为,她已经没有了母亲,真得不想再没有父亲啊。
多年之后的今天一切仿佛是重演,紫萱却没有力气大吼,只想知道朱老爷为干什么要陷害自己:陷害自己这个他的亲生女儿;想知道朱老爷的心是不是肉做得,否则怎么会助她的仇人来谋她的性命。
贾氏看到丈夫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马上尖声叫起来:“什么为什么?你自己做得好事以为能瞒得过天下人去吗?原本只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可是你如今却要害人,难不成我们还要助纣为虐不成。”
紫萱反手一掌狠狠的落在贾氏的眼睛旁,原本想打得是她的脸,但是眼睛模糊不清所以才会打偏了:“我自和父亲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贾氏抚着脸大叫:“皇上啊,太皇太后啊,太皇太妃啊,你们看到她这个逆女……”
晋亲王的长剑过去,贾氏的头上高高耸起的发髻落地,留在头上的只有脑后的一掌长的发,还有两鬓比一掌稍长些的发;她的头顶却光秃秃的,比姑子们的头顶还要亮三分。
贾氏还没有来得及惊叫,她脑后的头发也不见只余耳边的少少的一点发:她只感觉头顶一阵凉然后就看到了地上自己的头发,上面还有她所有的最贵重的首饰。
终于反应过来的贾氏想尖叫,发现晋亲王的剑尖抵在了贾氏的咽喉处,她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看着晋亲王眼泪都流了出来,却一动也不敢动。
“郡主赏赐了你,你居然不知道谢恩?”晋亲王的话比寒冰还要冷三分:“谢恩”
贾氏脑中也没有想起什么母女尊卑来,更加没有想起孝道来,在晋亲王把剑稍一拿开,她马上对着紫萱叩下了头去:“谢郡主赏,谢郡主赏。”眼泪鼻涕是一起流了出来,她实在是吓坏了。
紫萱却没有理会贾氏,依然用眼盯着朱老爷,就算是看不清父亲的面目她依然努力的看着他:“为什么?”她执意要朱老爷给她一个答案,这个比皇帝会不会降罪于她更加的重要——于她来讲就是这样。
337章 了断
紫萱问一句为什么,朱老爷的身子就往后缩一缩,却就是不肯答紫萱。
朱老爷原本就对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