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斯佳丽想来,先跟瑞特的妈妈亲近亲近是个相当妙的主意。
爱莉诺。巴特勒太太是个典型的南方淑媛,徐缓柔美的声音和慵懒优雅的举止,掩饰着一股难以忽视的活力及才干。
交谈中斯佳丽常常猜想瑞特的性格是不是多半随爱莉诺。巴特勒太太,也了解到她内心是多么偏爱她被赶出家门的长子。以至于某天斯佳丽脱口说出“我对瑞特有一种尊敬,因为他有勇气拒绝娶一个他不想要的傻姑娘”这样不合理法的话时,爱莉诺。巴特勒太太并没有像姨妈们那样窘然失色,而是伸手亲自又递给了斯佳丽一块她明显表示过喜欢的蛋糕。
在查尔斯顿的日子很快过去,斯佳丽高兴地告别两位姨妈,启程前往萨凡纳。
☆、第六章 云中的日子
当出租马车在斯佳丽的外祖父比埃尔。罗比亚尔家那栋著名的粉红色的房子前停下时,斯佳丽欣喜的笑了。她快步走上两边有精美铁栏杆的那段螺旋形楼梯,穿过敞开的房门,急切地想要看到房子内部的陈设。
老天,到处都是粉红色!
墙是粉红色的,椅套和帷帘也是粉红色的,支撑房子空间的部分木建圆柱是亮丽的白色,还有部分则是闪闪发亮的金色。厅里错落有致的摆放着胡杨木的家具,一切看上去完美无瑕。
客厅的正面墙上挂着一幅华丽的镀金框架的巨大画像,那是斯佳丽的外祖母索兰热。罗比亚尔的一张画像。她的黑发如暖云一般由双肩沿着□的手臂一直垂到胳膊肘,只在其上用一根珍珠闪烁的束发带挑着几络扎着,细长高挺的鼻子,嘴唇上含着一丝微笑,一双尾梢向上翘起的黑眼睛带着亲昵,从眼角处望着斯佳丽。
整幅画像最为吸引斯佳丽的,是索兰热脸上那种被自己心爱的人深深爱着的幸福表情。
斯佳丽听两位姨妈说过,外祖母索兰热在世时外祖父比埃尔非常的钟爱她。他不在意索兰热年岁比自己大,也不在意她把全家人都变成天主教徒,只要索兰热嫣然一笑,比埃尔就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爱情的降临让比埃尔把他法国人的浪漫个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每次妻子生完小孩,比埃尔都会特地在家门前施放美不胜收的烟花来庆祝。
索兰热接近迟暮之年时,决定要在房间里点上粉红色的灯光。身为军人出身的比埃尔本来很反对,但索兰热坚称这样可以让她活得更快乐,结果不仅是房间内的灯光,甚至整栋房子都被比埃尔漆成了粉红色。
索兰热去世后,比埃尔让房子的一切陈设全都保持着索兰热在世时的模样,在回忆中思念着她。
斯佳丽静静地和索兰热对望着,直到一个刚毅中兼具着丝丝和蔼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你和你外婆长得很像,特别是一双上翘的眼睛。”
斯佳丽侧转身,看到身旁站立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一身笔挺的军装令他看起来更加的高大。如果不是他眼底不容错漏的一丝柔情,斯佳丽真的会误以为他是个严肃冷酷的老军人。
“你好,外公。”斯佳丽忙躬身行礼,一边暗自嘀咕外祖父走路怎么像猫一样没响动,还有普莉西这个傻丫头也不知道提醒一声。
她凑上前亲吻比埃尔的脸颊,显露出真诚的模样:“我要向您转达爸爸和妈妈对您的问候。特别是妈妈要我告诉您,她一直很挂念您,希望您好好保重身体。”
其实在塔拉庄园里,有关过去在萨凡纳发生的一切都不被提及——不管是爱伦,还是黑妈妈,对萨凡纳都三缄其口。斯佳丽也是从她灵魂的另一段记忆中,了解到比埃尔和爱伦之间的恩怨。当然了,为了让他们关系缓和,少不得要撒个谎啦。
比埃尔深深地看了斯佳丽一眼,似乎在衡量她话语的真实性。斯佳丽给他一个大大的甜甜的笑脸,他这才露出了一些笑容说道:“回去告诉你爸爸妈妈,若是在不忙的时间,就抽空来萨凡纳住几天。还有,欢迎你来,我的小孙女。”
斯佳丽赶紧挽住比埃尔的胳膊,发出清脆的笑声。“亲爱的外公,我要在这儿好好的住几天呢,我很喜欢这里!不过,您能叫仆人给我拿点吃的吗,我饿得可以吃下一整头牛。。。。。。”
填饱肚子,斯佳丽让普莉西去房间整理衣物,一边告诉比埃尔自己想去探望爸爸的哥哥们——詹姆士伯父和安德鲁伯父。比埃尔稍微犹豫一下就同意了,不过他要求得在普莉西的陪同下由家里的仆人送过去,而且必须在晚餐时赶回家。虽然时间有点紧,但只要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斯佳丽还是乖乖地答应了。
斯佳丽是希望能说服家里所有的亲眷都尽可能的把钱兑换转存,避开战争结束后濒临破产的命运。
詹姆士伯父和安德鲁伯父都是典型的爱尔兰人,虽然在萨凡纳已经生活多年,小有财富也累积了一定的名望,却仍摆脱不了那与生俱来的爱尔兰脾气。
斯佳丽花了一番口舌,又是搬出爸爸又是请出外祖父的名头,才让他们相信把南部联邦钞票兑换成英镑甚至金币,存到英国或法国的银行里是个再正确不过的主意。斯佳丽也适时拿出一直揣着口袋里的五千多块交给伯父帮她到银行兑换了存起来。如果杰拉尔德不听劝告,还是把钱拿去买了联邦债券,这几千块钱就是家里最后的救命钱。
安德鲁伯父很快办好手续从银行回来了,斯佳丽把存款票据小心地收好,又在伯父家闲聊了会,看到天色渐黑才起身告辞返回外祖父家。
晚上;斯佳丽琢磨着拿伯父的名义试探比埃尔的心意;谁知比埃尔很爽快的松了口;说他也准备把钱换存到法国的银行。比埃尔戏说自个是法国人,对南部联邦没必要死忠,当然,这只能在家对斯佳丽说。斯佳丽趁机让他给妈妈和两位姨妈写信,上帝保佑,希望她们能听外祖父的。
斯佳丽暂时了却了一点心事,还时不时能拿到点零用钱,就在外祖父家安心的住了下来。这期间她与比埃尔相处融洽,常常逗得老人家开怀大笑。斯佳丽发现外祖父在冷硬的外表下只是个寂寞的老人,渴望着亲情的温暖;再加上斯佳丽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方面又多少有些肖似外祖母索兰热,就更为容易获得比埃尔的喜爱。
爱伦来信询问斯佳丽的近况,听说她在萨凡纳生活愉快也放心不少,关于比埃尔的去信,她和杰拉尔德还要再商量看看。
佩蒂姑妈和玫兰妮也常给斯佳丽写信,或寄来一些小礼物,邀请她去亚特兰大散心。
斯佳丽考虑在圣诞节后会回塔拉住,但暂时不会去亚特兰大。她在给玫兰妮的回信中暗示自己还没有从失去心上人的悲痛中恢复过来,所以目前提不起勇气去亚特兰大看看查尔斯生活过的环境,请她谅解。
借着过圣诞节的良机,斯佳丽又顺利的向爸爸敲了一笔钱,银行的存单上金额增添了不少。说是要给外祖父和伯父们买圣诞节的礼物,其实她是一毛未拔,光从长辈们那里收了礼物,还把大家哄得乐滋滋的。
圣诞节过后,斯佳丽与外祖父依依不舍地惜别,说她会常常回萨凡纳玩;还约定每个月都要和外祖父通信,只要比埃尔想她了、疲倦了、病了啥的,她一准儿去陪他。
斯佳丽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关于这件事她有自己的小心思。比埃尔却认为斯佳丽是个贴心的孙女儿,更是把她疼到了心坎里。
1862年的1月,斯佳丽揣着外祖父托她带给爸爸妈妈的信件及礼物,和普莉西回家了。
塔拉的冬天于斯佳丽而言是宁静又温暖的。整个冬天她都窝在房间里装忧郁,早起早睡,按时吃饭,偎坐在劈啪作响吞吐着红色火苗的火盆旁,悠然地静静翻阅着从外祖父家搜罗回来的一大箱书籍。其中大多是这个时代流行的一些诗歌、小说、传记之类的,也有关于经济和医学方面的书。斯佳丽花了大量的时间阅读以前不感兴趣的文学作品来丰富自己的视界,看医书则是想了解现阶段医学的发展水平,在她的另一种生命记忆里她会需要一名医生。
原本的斯佳丽是活泼跳脱的性子,也是最不喜欢读书的,现在这样捧着书本在房间里一坐一整天,安安静静的,反倒叫一直挑剔斯佳丽举止不够淑女的黑妈妈不安心,常劝她出门去邻居家转转。
转眼间又到了4月,斯佳丽回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
坐在前门廊的阴凉处,她眯着眼睛看着天边的晚霞渐渐褪成粉红色,碧空也默默地变为淡淡的青绿色,村野暮色中的那股神秘的寂静悄悄来到了,温馨潮湿的春天的芬芳围绕着塔拉庄园,浸润着刚耕耘过的土地,四周弥漫着刚出土的嫩绿作物的香味。
当太阳完全落入地平线下,河滩沼泽地那边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那是奉命到密林深处的沼泽地去挖地窖,种红薯、土豆等农作物的黑奴们工作回来了。
对于斯佳丽突发奇想似的要求在沼泽地那边挖个隐蔽的地窖、种些根茎类食物的行为,杰拉尔德大为迷惑不解,可是斯佳丽的眼泪在脸颊上滑动不到三十秒钟,他就无力地缴械投降了。
在杰拉尔德看来,左右不过让几名黑奴去多挖一个地窖,多耕种一块地,何苦叫他的宝贝女儿不顺心呢?
几个星期后爱伦再一次接到佩蒂姑妈的来信。信中极力邀请斯佳丽去亚特兰大散心,说一幢大房子只住着她和玫兰妮两个人实在太孤单,而且如果斯佳丽愿意的话,也可以去帮忙照管正在逐渐康复中的伤员。
斯佳丽对照顾伤员没多大热忱,当初有那么一辈子选择呆在医院里看护那些伤员是情势所迫,这一辈子嘛,她讨厌累得腰酸背痛,更讨厌臭烘烘充满死亡意味的医院。
“如今玫兰妮在亚特兰大,瑞特巴特勒也会出现在那儿,所有的事情都是在那里开始的,我去亚特兰大作客势在必行。但尽管如此也不必急巴巴地赶了去,再过些日子吧。”
斯佳丽先给佩蒂姑妈回信说会在六月底去亚特兰大看望她和玫兰妮,然后又找杰拉尔德拿了几百块跑到萨凡纳陪外祖父住了一段日子。清点好她的小金库,斯佳丽才慢悠悠地再次打点行装,特地挑选了些素净的衣裳,带着给佩蒂姑妈和玫兰妮的糖果盒,与普莉西乘上了火车。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站,亚特兰大~~
☆、第七章 初到亚特兰大
亚特兰大是靠着一条铁路起家的。随着这一条条铁路的兴建,短短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亚特兰大就从地图上的一块空地发展成拥有一万多人口的一座繁荣小城。自从四条铁路线建成后,亚特兰大就四通八达,从此成为连接东南西北的重要交通枢纽。
亚特兰大还是一个新旧气象混合的城市。它既保有了南方贵族高贵典雅的精神,又融合了新兴城市的激情闯劲,显得生机勃勃。
斯佳丽到达的当天是炎炎烈日,但似乎因为头天晚上下过倾盆大雨,车站附近道路的红色泥浆肆意流淌,造成许多车辆深深陷在泥泞里。络绎不绝的军车及救护车赶到列车边装卸给养,迎送伤员。
这些车千辛万苦地挤进挤出,驾车的人也骂天骂地。“怎么和我记忆里一样又下过雨?”斯佳丽皱眉,再一次深深地体会到,下雨天的马路不好走啊!她一边嘀咕,一边急切地向四周张望,“彼得大叔还没来吗?”
正看着,一个神情威严、骨骼精瘦,留着把花白胡须的老黑人走过来了。
他冲斯佳丽中气十足地招呼着:“这位是斯佳丽小姐吧?我是彼得,佩蒂小姐的车夫。佩蒂小姐不太舒服,才没来接你。她怕你见怪,我就跟她说她和玫兰妮小姐来了会溅上泥浆把新衣服弄脏,我会跟你讲情的。斯佳丽小姐,别在烂泥里踩,让我把你抱过去吧。”
斯佳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乖乖地等彼得大叔把她抱到马车上;普莉西噘着嘴,踩着泥浆,跟在彼得大叔身后。这位大叔果真没变,仍是记忆中态度强势的管家呢!
等马车驶入桃树街,斯佳丽马上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刚离开悠闲宁静的萨凡纳,置身于匆匆忙忙的亚特兰大,简直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桃树街及其附近的街,全是五花八门的军事部门,每个部门都被穿军装的人挤得满满的,连小巷一带都是医院。听彼得大叔介绍的情况,亚特兰大已成了一座伤兵城,每天火车都会带来许多伤病员。
斯佳丽暗暗地想,现在还不是最糟糕的时刻,记得亚特兰大沦陷之前,露天的五角广场上都躺满了伤员,连个轻松站立的地方都没有。一想到这里,斯佳丽不由得心情沉闷起来。
马车顺着大街一路前行,穿过坑坑洼洼的街道,穿过商业区,穿过居民区,终于来到佩蒂姑妈的住宅前,这几乎是城市北边最后一幢房子啦。
房子是由红砖墙和石板屋顶建成的,整齐的木板条栅栏漆成白色,栅栏里面的前院里星星点点地开着一些黄色的水仙。在房子那边,桃树街在大树的映衬下变得越来越窄,弯弯曲曲的,渐渐消失在浓密幽静的树林里。
前门台阶上站着两个穿着黑色丧服的女人。胖墩墩的佩蒂姑妈激动地颠着一双小脚,一只手按在丰满的胸部,仿佛要把怦怦乱跳的心按住。身形娇小瘦弱的玫兰妮站在她右边,一头卷曲的黑发梳得光溜溜的,一丝不乱的罩在发网里;大大的棕色眼睛嵌在那张小巧的心形脸蛋上,格外的楚楚动人。
看到斯佳丽的一瞬间,玫兰妮脸上洋溢着欢迎和高兴的可爱神态。
“亲爱的斯佳丽,真高兴你能来。”玫兰妮走下台阶,向斯佳丽伸开双臂。
“我也是一直盼望着能见到你呀!亲爱的玫兰妮,我很想念你。”斯佳丽迎上前用力拥抱住她,然后再转身给佩蒂姑妈一个拥抱,“亲爱的姑妈,谢谢你邀请我来,你这么关心我让我非常高兴。”
佩蒂姑妈激动地抽出手绢揩揩眼角,微笑着说:“快进屋吧,房间一早就给你收拾好了。你若是累了就先去休息一会,叫你的小女仆把你的行李整理好就行了。哦,斯佳丽,晚上梅里韦瑟太太和艾尔辛太太、米德太太都会来探访你,跟你说一下医院护理会的事。我们现在都在医院护理会帮忙呢!”
这几位太太是佩蒂姑妈的好朋友,她们与另一位惠丁太太是亚特兰大主要的女性掌权角色,主管着三个教会,也筹办义卖会,主持妇女缝纫会。她们在野餐和舞会上是少女监护者,同时对这个州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梅里韦瑟太太是个高大肥胖的女人,看似和善,实则精明,惯于颐指气使;艾尔辛太太总是斯斯文文、不慌不忙、越说越轻,可有意见绝不会闷在肚子里;惠丁太太通常是神情痛苦的悄声细语,表示她实在不愿意说起这类事情但现实又逼着她不得不说;而米德太太则常故作语义深奥、大声疾呼状,态度也有点自负,只因为她的丈夫米德大夫在城里颇有威望,被居民们看作是一切力量的源泉。
总之,这是几个斯佳丽不能轻易得罪的女人。上一次斯佳丽就是做了这些太太们认为是离经叛道的事情,因而被整个亚特兰大上流社会所排斥,连她的孩子也不受欢迎、交不到好朋友。若不是玫兰妮力排众议、坚持在斯佳丽身旁支撑她,保护她,无条件的给予她信任和爱,斯佳丽的生活只会更糟。
听了佩蒂姑妈的话斯佳丽警醒自己今晚可要谨慎应付,得让太太们对她留个好印象。她伸手按着太阳穴,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说:“姑妈,玫兰妮,我确实想小睡一会儿,坐火车还挺累呢!晚上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