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李德全小心翼翼地唤了声,“主子,要派人去找吗?”
康熙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李德全啊,你是不知道那个丫头——”康熙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嘴角的笑纹增加,“朕总算知道为什么上次老四花了那么久才逮到她了。”
李德全没接话,明智的保持沉默。
康熙向后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微微眯眼,“她只是迷路,她会回来的。”
“真的不派人去找吗,主子?”李德全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有人会去的,而且朕觉得那丫头完全不需要。”康熙笑着睁开眼,起身。
李德全急忙上前搭手。
同一时间,同样收到消息的某八和十四也在计议中。
“八哥,要派人去找吗?”
胤禩摩梭着手里的茶碗,沉吟不语。
胤祯有些沉不住地站起来,在地上踱步,“不会是我把她刺激的又跑了吧?”
胤禩的声音带了点笑意,“她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没头脑。”
“呃?”
“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她清楚的很。”就算要跑,她也绝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可是,还是让人觉得不安心。”
“十四弟,你担心过度了。”胤禩淡淡的仿佛漫不经心般的说道。
胤祯顿时心神一凛,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我只是担心万一要是因为我的缘故她出了事,四哥会怪罪的。”
“有侍卫跟着呢,十四弟安心吧。”
胤祯用力将自己扔进椅中,抓起茶碗灌了一大口茶,灌的太急一不小心就呛到了,好一顿咳。
胤禩视若无睹,只是继续摩梭着手里的茶碗,眼睑半敛,无人能看到他眼里的神色。
而在另一处,胤祥正对打听消息回来的贴身小太监问话,“皇上可有说什么?”
“回爷,皇上什么也没说。”
胤祥沉默了下去,然后又问:“其他爷那里有什么反应吗?”
“没有。”
胤祥手指在扶手上轻扣,半晌无语,最后挥手,“你下去吧。”
“嗻。”
他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然后坚定地打开房门,朗声道:“来人,备马。”
“嗻。”
等到他看到山门外正从侍卫手里接过缰绳的八八和十四时,三人不由相视而笑。
“今晚月色不错,不如一起打个猎。”胤禩笑。
“正有此意。”胤祥也笑。
“难得弟弟们有此雅兴,做哥哥也凑个兴好了。”
“臣弟参见太子。”
“免了都免了。”胤礽笑呵呵地从石阶上走下。
结果,就是随行的几个阿哥有多没少,一个没拉全体夜游五台山去了。
收到消息的康熙笑着对身边的李德全道:“你看,朕说的没错吧。”
“主子神机妙算,奴才愚笨。”
“不过,朕倒是好奇,是他们先回来呢,还是那丫头先回来。”康熙面露兴味,开始对明天的事情期待了起来。
结果,三更天的时候众皇子无功而返。
而那个时候,耿绿琴正在山洞里把地上最后一个纸团投进火堆。
等到辰时尚不见耿绿琴的影子,康熙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心想:那丫头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更或者又跑了?
李德全一见皇上脸色一沉,心里就“咯噔”一声悬上了。
正在康熙心思转悠的当口,有侍卫进来禀报了。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什么事?”
“奴才是昨天随耿主子出游的,奉主子的命回来向皇上报平安。”
“她人呢?”康熙的神情顿时一松,再次淡然起来。
“回皇上,主子领着其他几个侍卫继续赏景去了,怕皇上担心便差奴才回来报个平安。”
康熙轻哼一声,“她倒是有心了。”
侍卫不敢应声。
“她一切安好?”
“耿主子一切均安。”
然后,康熙又询问了一下昨夜的情形,对某琴画了又烧的举动有兴趣了,“全部都烧了吗?”
“奴才偷偷收了几张。”
“是个有眼色的。”康熙毫不吝啬的夸奖。
侍卫赶紧把怀里的几张纸呈上去。
康熙一边看一边点头,“是跟那丫头平时的画风不太一样,有些阴霾压抑还透着挣扎,这丫头……”到底是个女人家,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嘴上不说,心里却压着,她这发泄的方式倒也与旁人不同。
“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
午时过后,耿同学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清凉寺前,台阶上的小太监一见马上回身朝寺里跑去报信。
耿绿琴一进寺,第一件事就是去向老康请安。
“奴婢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朕不吉祥。”康熙脸一沉,声音也透出几分不悦来。
一旁的几个皇子谁都没敢吭声。
耿绿琴不慌不忙地道:“奴婢给皇阿玛带了幅画回来。”然后朝旁边的侍卫一递眼神,侍卫马上将手里的画呈上。
纸慢慢展开,却是一幅晨雾缭绕之中的山峦叠障,让人有一种含着湿气的山风扑而来之感。
康熙的嘴角微扬,示意李德全收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某琴,意味深长地道:“你这丫头倒是有心了。”
“奴婢让皇阿玛担心了,奴婢给皇阿玛赔礼。”
“哼。”
“奴婢下午陪皇阿玛抄经文,这样皇阿玛就不生气了吧?”红果果的割地赔款啊,谁叫人家是皇帝,她惹不起呢。
康熙笑着点头,“就抄一下午的经太过便宜你了,以后朕抄佛经你就都陪着吧。”
这就叫红果果的借风张帆,顺梯上墙,顺水推舟、顺手牵羊……耿绿琴忍不住内牛满面。
“奴婢遵旨。”
“起来吧,地上凉。”
“谢皇阿玛。”耿绿琴赶紧就从地上起来了,这地上是真凉,跪久了肯定风湿。
“成了,你昨晚大概也没睡好,先下去歇着吧,明天再开始陪朕抄经文吧。”
“嗻。”逃得一时是一时吧,人生就是个得过且过。
耿绿琴一走,康熙马上就把昨天陪着她出去的其他七个侍卫给叫了进去。
然后,这七个人就把在山洞地上顺手捡的画全部上交充公了。
本着好东西一起分享的原则,康熙让人把桌子搬到屋子中央,把那些画全放上去,供大家观赏。
风云雷电、海啸山崩,最为显目的却是一把血红的长剑,漫天血雨,让人触目惊心。
“李德全,这画烧掉。”康熙当即下旨。
“嗻。”
胤禩在一旁暗自沉吟,这恐怕是当日之事留存于她心中的影像,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攥紧。
黑沉的云层之中几道闪电隐现,地上狂风吹折草木,一层阳光却在厚道的乌云之上润泽开来,整幅画在给人无边压抑之中却又透出无穷的希望。
康熙暗自点头,他没看错这丫头,柔而不弱,软而不脆。
“这幅也收了。”
“嗻。”李德全将画卷起,收妥。
“朕也乏了,剩下的你们要看便拿去吧。”康熙一边说一边搭上李德全,自顾朝内室走去。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
且说耿同学回了自己的房间,啥也不管,先抱着被子美美的睡了一觉。
这人精神亢奋的劲儿一过,困意就席卷而来,挡都挡不住。
等某琴睡饱,她摸着饭得咕咕叫的肚子,有气无力的下床,趴到桌上,“来人呐。”
“奴才伺候主子。”门外有小太监应声。
“给我弄点吃的。”
“嗻。”
不多时,小太监就把热乎的饭菜给某琴端了进来。
在看到只着中衣,长发披散,甚至还有些迷迷登登的耿同学后,小太监极有眼色的低头,悄无声息的立在一边。
“现在什么时候了?”看屋里掌灯,估计不早了。
“已经亥时了。”
已经九点多了啊,耿绿琴心里感慨,继续喂自己的五脏庙。
吃饱喝足,睡意全无,耿同学决定到外面溜溜食。
“小邓子,帮我梳头。”这一头长发真是好烦人。
“嗻。”
梳好头,穿戴好,一出门,耿绿琴就有些后悔了。
为什么?
冷啊,山里的小冷风一吹,立马就把她那不甚清醒的脑袋激清了。
可,折腾人家小太监给她梳好头打扮好了,走了两步又缩回去了,这也有点儿太不像话了。
最后,经过思想斗争,耿同学以无产阶级接班人的大无畏精神坚定地迈向了撒满了月光的院子。
掩了掩身上的大氅,耿绿琴突然很想说一句:丫的,自己真抽风,呆屋里多好,非要硬撑。
月下溜食让她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去年在塞上时某四不厚道的行为,害她那么腐败。虽然今天她不是吃撑了才溜食,但是那次腐败给她的打击太深刻了,此时灰常不合时宜的就从记忆深处跳出来张扬舞爪了。
唉,某四真是太能打击人了!
胤禩一过来就看到在月下漫步的人影,不由愣了一下。
倒是他身旁的十四先一步出声了,“侧福晋,你睡醒了。”
耿绿琴讶然回首,“八爷、十四爷!”一时太过惊讶就忘了请安了,她以为这个时候他们一定早就歇了呢。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这个时候,爷不是应该早就歇了吗?”耿绿琴下意识的话就那么说出去了,想要收音为时已晚,只能故作镇定的看着他们。
“凡事都有例外。”胤禩淡淡的笑。
耿绿琴点点头,说的也是,并不打算跟他们继续交谈下去。
“天冷,侧福晋还是莫在外面呆的太久。”
“八爷说的是,奴婢正打算回去呢。”耿同学借坡下驴,打算就此回屋里纠结去。
“你——”胤祯下意识的上前一步,“你要是身子不爽,那些成扇爷便先让人拿回来。”
靠之!
什么叫“先让人拿回来”?合着他拿回去之后还打算再让人送过来刺激她?
所谓可一不可再,哪有拿同一件事刺激一个人两回的?
NN个熊!
孰可忍,孰不可忍,耿同学嘴角微抽地看着十四道:“十四爷,那些折扇于奴婢实无用处,爷还是拿回去的好。”
胤禩伸手在嘴边握拳,嘴角忍不住扬起,十四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帮爷随便画些字画上去也就是了。”
“瞧爷说的,哪里就这样的轻巧了,奴婢只怕有心无力呢。”
“怎么讲?”
“明儿开始,奴婢要和皇阿玛一起抄经文虔诚敬佛啊。”哪凉快哪歇着去——啊,不对,这个季节五台山那是凉快过头了,他直接上最高峰看雪兼落户最好。
胤禩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来她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东西爷就放你那了,你自己看着吧。”
人如果无耻到十四这种程度,那也是种境界了——耿绿琴内心对此表示了深深的感叹。
第 41 章
陪人抄经与替人抄经是有很大不同的,耿同学认为康熙同志显然太过模糊二者的区别了。
否则,为什么她从陪他老人家抄经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替他老人家抄经?
耿同学悲摧地每日在厢房里奋笔疾书,忽有一日灵光一闪——莫非这是老康对自己夜不归宿的处罚?
娘的,这也太冤了,她是迷路了好不好,这种季节,夜里在五台山露宿那根本就是脑袋有病好不好?
但这种事吧,它还是个瞎子吃馄饨——心里有数就成的事,还不能那么直扯掰脸的说出来。
郁闷哇!
好在,每天下午,有两个时辰她是不用抄经的,但是就这两个空闲的时间段,有时还是会被某些无良的人占用了去,其中尤以万恶的老康为甚。
耿绿琴深深的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欠了康熙好多好多钱,这辈子才会一直被他黑被他一直黑。
抄经并不是啥大问题,问题是老康还要求她用满蒙文抄几本,听到那个旨意的时候耿同学几乎眼前一黑就过去了,亏得打小心理素质好挺住了。
李德全整天伺候康熙,有空的时间也有限,但是有人闲。
比如跟着来的几个数字,按说去问饱学之士胤祉比较好,但是耿同学暗自一琢磨,自己跟他不熟,这找人请教还是熟人好一点儿。
太子基本就可以无视了,人家就算最后是被废了,现在那还在台上呢,凭啥搭理她这种小事儿啊。
好,最后,剩下的也就八、十、十三和十四了,不过,里面又可以直接踢掉一个胤俄,因为他没那耐心教耿同学。
十四不能求,丫的还两大匣成扇搁她那放着呢,这还不蹬鼻子上脸给她坐下来谈谈条件啥的,绝对不能惯他那坏毛病。
耿绿琴心里这么一划拉,好,现在二选一就成了,不是某八就是十三。逮着一个是一个,要是实在点儿背碰到人家两个一起当差,那算她命运不济。
她运气确实不怎么样!
耿绿琴心中叹气,本来她找十三是最合适的,可是偏偏康熙把十三叫走当差去了,只剩下某八可供选择了。
“八爷,奴婢求您件事。”
“但讲无妨。”胤禩看着她笑,对她的来意心知肚明。
“奴婢对满蒙文实在并不精通,只是现在要用满蒙文抄写经书,不知能否向八爷求教一二?”
“些许小事罢了。”
“奴婢谢八爷。”耿绿琴马上把佛经给他递过去,一脸希翼地看着他,“如果八爷能满篇翻译下来就最好不过了。”照葫芦画瓢总是容易些的。
“皇阿玛说了,教可以,代笔不可。”胤禩一本正经的说。
耿同学囧了!
老康……坏人!
看着眼前人脸上的表情转换,胤禩忍不住微微侧头轻笑,还真是有趣呢。
“那就麻烦八爷教我吧。”定定神,耿同学义无反顾地说。
在耿同学在某八和十三之间不住求教的时候,十四忍不住出声了。
“难道爷的满蒙造诣就那么差吗?”明明他闲着,明明他就在八哥的身边,怎么也没见她问过他一句半言的?
当时,耿绿琴收了经书,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奴婢没这样说啊。”
“那怎么你一听说八哥有事转身就走?爷不是还闲着嘛。”
耿绿琴特别诚恳地看着他,“十四爷,您要真闲的话就先把那两大匣的扇子派人拿回来吧,对我而言,这个更重要。”
正走到门口的胤禩忍不住笑出声,回头道:“十四弟,在那扇子的问题没解决前,侧福晋是不会求教你任何问题的。”
耿绿琴马上附和点头,“对。”
胤祯一时说不出话来,而耿同学也就趁这个时候走人了。
五台山的日子就在耿同学在满蒙经文中煎熬的过程中结束了,康熙终于起驾回京。
这次,康熙没有再微服私访,而耿同学心中忍不住怅然若失。
其实,她一直觉得私访比较有爱,跟在华丽的皇帝仪仗中很无趣的。
而御驾行至离京城几百里的地方时,某四和一众皇子出城迎驾了。
自家的爷来了,耿同学得上去招声招呼,顺便请个安,表示一下她仍健在的事实。虽然人家不一定需要,但是她得这么做。
规矩有时很让人鄙视!
“奴婢给爷请安,爷吉祥。”
胤禛点点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眼,“一路辛苦了。”
“还好。”
“老四啊。”
“儿臣在。”
“你这侧福晋投朕的缘,朕就多留她几日,你没有意见吧?”
耿绿琴觉得老康那一脸的和蔼可亲真假,心说:某四丫的就是有意见他敢提么?何况拿个小老婆讨老爸欢心,他何乐而不为。
对于这个事,耿同学颇是有几分郁闷在里面,相比较待在宫里继续让老康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