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伙计一见有客,赶紧迎了上来:“姑娘,抓药?”
林晓霜点了点头,问了价钱,报了一串药名,让药铺的伙计一样抓了几包,她前世习惯了身边备些常用药,看到药铺,兴起了这心思,正好中药还不怕过期,有备无患总是好的。虽说田野山间都能找到可入药的材料,可毕竟单了些,有些药更是要制过,而林晓霜不是中药科班出身,只知方子而不知其制法,还是用专业人士的放心些,反正她买的也是普通的药,价钱并不贵。
药铺里有坐堂大夫,见她药名报得顺溜,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咳了两声,忍不住踱步过来问道:“小姑娘识得药理?”
林晓霜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背了下来,照先生抓的方子拿药。”
“还是要见方抓药才对,否则若是错了一处两处,如何使得!”坐堂大夫接过药去,查看了一下,点了点头。
林晓霜道了谢,心想这家药店还挺不错的,看这坐堂大夫就是一派为病人负责的认真模样。
出了药店将药包丢给张氏看着,也不管她的念叨,林晓霜就往胭脂铺子里跑,店里的伙计看到她,明显地愣了一下。她冲着小伙计笑了笑,转身往货架上看去,只见琳琅满目,摆着许多的瓶瓶罐罐。
“这位大哥,有没有洗脸的皂球?”林晓霜问道。她记得古代人也是会制肥皂的,用天然皂荚研末加香料制成球状,用来洁面浴身。
“你要买吗?”伙计有些惊讶,“我们店小,没有,那东西价很贵,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很不划算,你不如自家熬皂角水来用,乡间有的是皂角树。”
“哦,好的!”林晓霜又打听了各种胭脂水粉、香膏等用品的价钱,末了挑了两盒尚好的擦面香膏,打算送给张氏和蔡大婶。
小伙计看到她拿出一个大元宝,吓了一跳,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人不可貌相,应该多推荐些贵重东西给她。
“姑娘还买点别的吗?”他问。
林晓霜摇头:“不买了,麻烦大哥给我找开银子,下次有需要,再来照顾你家生意。”
伙计只得收了元宝,换了几锭二两一个的银子,又抓了些碎银称够,补齐了数给林晓霜。林晓霜将银子全倒进了蔡大虎给她的褡裢,贴身放好,这才拿了两盒香膏出来。
张氏见到,又是一通好说,直道她不该乱花钱。林晓霜贴着她的身臂撒了撒娇,说道:“娘,这是女儿孝敬您的,您还年轻,也该打扮打扮,我们都大了,也懂事了,以后您就少操些心。”
张氏掠了掠头发,叹道:“娘都老了,还妆扮什么呀!娘也不图什么,只要你和哥哥弟弟有出息,能过上好日子就好。”
林晓霜摇头:“娘一点都不老,今儿我见着了孟府的三小姐,她们家原是皇商呢,尽是和宫里的贵人们打交道,她告诉了我一个方子,咱们回去就试,娘,只要坚持,您肯定比那些贵妇人还漂亮!”
想到了远在京城的丈夫,还有那两房小妾,张氏有些心动,她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容颜憔悴,形同村妇,而那两个小妾在京中,没糟多大的难,日子比她好过,本就比她年轻的女人,只怕如今愈发将她比了下去。
“真的能行?我都成黄脸婆了。”她说道。
“一定行的!”林晓霜笑道,“女儿随娘,看看我的脸就知道了,我娘也是个大美人,只要少操劳些,好好保养,定能恢复往昔的容光。”
张氏嗔道:“贫嘴!你呀,就没让娘省心的时候!”脸上却带了几分笑意。
林晓霜想到了蔡大虎的话,父亲的小妾,尤其是那个生了龙凤胎的段氏,甚得林崇严宠爱,穿戴打扮都没少半分。明明家里不富裕,张氏一心还为着这个家操劳,他倒是会拿别人的辛苦钱去讨佳人欢心,男人性喜风流,文人尤甚,只是林晓霜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也是个中翘楚。无论如何,她不能叫母亲给一名小妾比了下去。
“娘,和二宝哥约的时间还早,咱们再到处逛逛。”
“好吧,你难得出来,都依你。”
林晓霜将南临城所有的商铺基本都逛了一个遍,她发现只有一家卖皂球的,味道一般,而且单一,基本上都是一个味。至于她所想的东西,压根就没有,据玉颜斋的老板娘说,她所形容的东西是舶来品,就是说出自海外,海禁前有人从海外带回来过,据传那是番邦进贡的贡品,量少,只有宫里受宠的贵人手中有那么一点。
草垛偷香
在蔡家的帮助下,地里的活儿终于紧赶着做完了,交了税赋,剩下的粮食要安排卖了,换成银子带回京去,这一切也都交给了蔡大虎。
以前林崇严的意思是连这边的房子土地都卖了,全家搬进京,如今却改了口气,只让带银子过去,绝口未提这娘仨儿。
林晓霜看着张氏憔悴的脸和长满茧子的手,不觉有些心酸。这就是女人,一生便系在一个男人身上,就算那人身边有着别的女子,还得为他考虑,为他劳碌奔波,没有半丝怨言。
“娘,我们……不进京了?”纵然这是她所盼望的,可是看着张氏落寞的样子,她便开心不起来。
张氏的手抖了一下,针尖在食指上刺出一滴血珠,放下手中活计,她将手伸进嘴里吮吸着,含糊地说道:“虽说你爹和你哥去了是和大伯二伯住一处,没有分家,但那边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手上没点银子不行,在这边好歹有点进帐,过去了,他如何养活咱们娘儿?”
“那边不是也有地、有田庄么?”林晓霜问道。
她听了蔡大虎之言,已经向张氏求证过,那两个妾的事,已经不是秘密。张氏将针在头发上挠了一下,继续做起活来,脸上神色平静,淡然说道:“那母子三人也要过活不是,他们又没个依傍,这些年田庄的进项,也只够养活他们和几个留下看庄子的下人。”
林晓霜默然,其实这些年来,如果不是张氏,他们一家早就饿死了,林崇严虽是个男人,却还抵不过妻子张氏,农活大半都是张氏在干,加上给人缝缝补补洗衣裳的活儿,倒是张氏养活了一大家子。林晓霜不由得有些后悔,也许当初她不该为一己之私,拦着母亲不让进京。她不知那京中的两个妾是怎生模样,但想想也知道,守着祖产过活,又有后来的大伯二伯家照应着,再不济也不会少了吃的吧,必定没有张氏这般辛苦,也就不会如她这般容颜易老。
“这样也好……”她喃喃念道,心中有了计较,“娘,卖粮的银子也不能全给了他们,咱们得留下一半。”
“留下做什么,我们娘儿仨有口吃的就行了,你大哥和你爹要紧。”张氏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娘,我也不是为了自个儿,是为了这个家,总之你听我的,银子我有用。”
“你用,你怎么用?不行,全给你爹那边送去!”张氏斩钉截铁地说道。
“娘,咱们本就不富裕,送一半过去,够大哥和爹用就够了,多了,还不知道用在什么人身上,那府里不是还没分家么,吃穿用度有公中调配……”
“别再说了!”张氏打断了林晓霜的话,略加思索,轻言道,“你爹不是老夫人亲生的,他……也有他的难处。”
见说不动母亲,林晓霜唯有叹息,只好靠手中那十两银子了,虽说本钱少了些,却好过没有。不禁又想到了孟家,不知道主事的人是谁,若是能说动他家……她愣了愣神,终是摇了摇头,她只是个女子,还是个小丫头,谁能信服?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还以为今年丰收,粮食会卖个好价钱,没想到卖的人多了,反倒将市价给压了下去,幸亏大虎找了点门路,才以比市面高出几分的价卖了出去,又找人换了可在京中钱庄兑换的银票,请了稳妥的人,随军中公函一道送去林崇严那里。
感激之余,林晓霜对大虎也多了几分体贴,每日里变着法儿做好吃的,将自己的手艺也展示了个十足十。闲下来的时间,大虎清早便教二虎和念祖练武,然后便安排两个小子读书,下午则是带着两人上山砍柴,将蔡家与林家的柴房堆得满当当的,连后院的山墙也堆了个老高。
“大虎哥,再这么下去,我怕山林要给你砍光了。”林晓霜打趣道。
蔡大虎抬头,被太阳晒黑的脸上浮现一个大大的笑容:“能多做一点是一点,我这一去几年,只恨砍的还不够你们以后用。”
“够了够了,我们也没闲着,时常进山捡的枯树枝,也够烧一阵子的。”林晓霜说道,见大虎还要往山上跑,出声将他拦住,“大虎哥,我有事儿找你。”
每次看到林晓霜单薄的身子背着小竹篓,蔡大虎就忍不住心痛,他想起了在繁华的城市见过的那些小姐,就连小姐们身边的丫环,一个个也是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晓霜应该和她们一样,甚至应该要比那些人过得更好才对。
自从他来后,基本上把晓霜该干的活儿都抢着干了,他恨不得能在走之前把所有的事都干完,不让她再受累。他经常偷偷观察她,发现林晓霜独自一人时神色总是淡淡的,眼眸深处像是暗藏着许多心事,有着与她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他希望能为她分忧,喜欢看她笑,她笑起来时,双眉弯弯,眼睛弯弯,好像是阳光被打碎了,落在她的眼里,分外璀璨动人。
看到林晓霜的笑,蔡大虎的心就会暖暖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将来要让她时时都这样笑,决不让她流泪。他对林晓霜没有甜言蜜语,只用行动表示着对她的爱护,但凡她有言,莫敢不从。听到林晓霜有事找他,马上站住。
“什么事,你只管说。”
林晓霜将自己的想法对他说了,大虎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没有多问,得到大虎肯定的答复,林晓霜取出画好多日的图,递给了他。那是现代所见的器具,她不知道这里的工匠能不能做出来,虽说她见过那些手工做的金玉首饰比现代机器打磨的还要光亮,但这并不代表她画的东西人家就能做出来,毕竟弯弯绕绕的蛮多,要求又很精细,而手艺奇巧的工匠她不认识,也不方便去找,唯有依赖大虎。
“放心吧,在我走前,一定给你办成。”大虎说道。
“嗯!”林晓霜绽开一抹微笑,她相信他,大虎允诺的事,从未失信过。
她要的东西没多久就做好了,张氏见了那锅不像锅盏不像盏的东西,问林晓霜:“霜儿啊,你这又是要做什么了?”
“娘,我做点实验。”
“啥?实验,啥叫实验?”张氏一头雾水。
“反正现在我也说不明白,做出来你就知道了。”林晓霜说道。
张氏见状也就没再多问,实际上这一年来,女儿懂事了很多,不仅没给她添过麻烦,还为她分忧不少。等大虎进屋,按照林晓霜说的将器具摆好,她才悄声说道:“你可别告诉我娘做这东西花了多少银子,她知道又该念叨了。”
大虎点头,也有些好奇她花钱弄这些个东西做什么。
“霜儿,看样子这是个锅,可干嘛要在盖子上弄这些弯弯绕绕的管子?”
“这是蒸馏锅,用它可以提取花草中的芳香油,”对大虎,林晓霜倒是未加隐瞒,“不过要试过才知道,我还没成功,你也不要给别人说。”
“你是说,像炼灯油一样,从花草里弄出油来?那有什么用?”
林晓霜看了大虎一眼,没想到他一点就透,还挺聪明的。她笑着解释:“这个油,可不是用来点灯的,是用来做香料的,比较难以提炼出来,所以我才要试嘛,如果成功了,只要一小滴,就可以有大用途……”
大虎笑了笑:“霜儿,你真聪明!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林晓霜的眼里闪着光,里面充满了希冀与信心,她握了握拳:“对,我一定会成功的!”
时间过得很快,在张氏做好孟夫人的衣裳之前,蔡大虎就要走了。林晓霜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蔡大虎时时照顾着他,突然间他就要走了,这让她多少有些愁怅。
“霜儿,我明日就要走了。”院子外的大槐树旁,高高的草垛上面,坐着两个人。晚间时,林晓霜应张氏的要求给蔡大婶送两盘点心过去,蔡大虎就悄悄约了她晚上在这里见面,知道他要走了,她不忍心拒绝,也就应了,等张氏熄了灯睡下,便偷溜了出来。
说了这句后,半天不见大虎开口,林晓霜偏了偏头瞧着他:“大虎哥,你约我出来,只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不……不是!”月光下,大虎的脸又红了,“霜儿,我想听听你的声音,你随便找点什么说吧,这一去,好几年都见不着你……”
“大虎哥,问你个问题。”
“嗯,什么?”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你长得漂亮!”大虎挠了挠头,嘿嘿笑道。
“那个姓段的小姐不漂亮么?”她狭促地眨了眨眼,“我可听大哥说了,段大人为了你,可是制造了个偶遇事件,那位段小姐连他都见着了,可是个美人儿呢。”
“她太瘦了。”
林晓霜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汗颜,她林晓霜更瘦好不好!
“那……张大牙家的二妞不瘦,你怎么又看不上她?”林晓霜的眸子泛着光,双手支在膝盖上,杵着个下巴,含笑对着他。
张二妞比蔡大虎小一岁,长得丰满高挑,杏眼高鼻,是村里有名的美人儿,和蔡大虎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不光她自己,她的家人也看上了蔡大虎,遣了媒人上门提亲,偏生大虎给拒绝了。
林晓霜想,如果自己是个男人,选外貌的话,也会选二妞那样的做媳妇,若是为了家世的话,选段家小姐最妥当,所以更不明白蔡大虎怎么就偏偏看上了她。
“她,她又太胖了!”大虎想不出托词来,只得顺着前面的话,来了这么一句。
林晓霜弯起了嘴角,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蔡大虎看着她笑,自己也跟着傻笑。
“大虎哥,你可真逗!”她笑得东倒西歪,若是给张氏见着了,一定又要骂她疯丫头了,蔡大虎却觉得这样子很好,能让她这么开心,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忽然林晓霜身子一歪,往一侧倒去,蔡大虎慌忙伸出手臂大力一拉,她便往他的方向扑过来,倒在他的怀里,鼻子撞在他的胸膛上,“哎哟”地叫出了声。
“差点你就滑下去了,小心些。”热热的呼吸喷在林晓霜耳边。
林晓霜低头捂着鼻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你是铁打的吗?好硬,碰痛我了。”
蔡大虎一听,紧张地抬起她的脸来:“我看看,撞到哪儿了?”
林晓霜抬头看着他,鼻子撞得酸酸的,眼泪花子都给撞出来了。他伸出手来,懊悔地按捏着她的鼻梁:“对不起,都怪我用力大了些。”
他专注地看着她,眼底的痛惜是那么明显,仿佛他面前的,是世上最珍贵的宝。林晓霜在他手指的轻按下,鼻梁上的酸痛渐渐消失。
“好了!”她说。他却不曾收回手,那只手慢慢地滑向一边,微微粗糙的指腹在她脸上带起一阵酥麻。林晓霜感到了那手的热度,很烫,带有些微的颤抖。
“霜儿!”他喊了她一声,声音有着异乎寻常的沙哑。
“嗯?”带着疑问的鼻音微微上扬。
蔡大虎的脸在林晓霜眼前放大,唇上温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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