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任凡比别人高明之处在于,他不随波逐流,他知道许多官员有情人,都有时忙里偷闲地潇洒潇洒。但是,他在沈阳从来不去那些与色情沾边的场所,他倒不想表明是什么“圣人”,也不是没有什么欲望,而是有很强的自制力。再说了,在沈阳一旦沾上“腥味”,不传出去倒好,一传出去,他的那些“政敌”们岂能饶过他?岂能不用唾沫星子淹死他?岂能不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他太了解中国国情了,在中国你犯什么错误,人们似乎都能原谅,惟有“淫乱”大逆不道。他岂能给别人提供口实?据说有一次,他到大连,晚上酒饱饭足之后,一位大老板为了表示亲近,请他洗桑拿,他也没有拒绝。然而,当那个浓装艳抹、又不失漂亮的小姐,锁好门款款上前,告诉他钱已经交完了,可以“做”了,便贴过来要给他宽衣解带“共享鸳鸯浴”时,他大手一挥拒绝了。小姐以为他太着急了,想直奔“主题”,便告诉他这是“第一道服务工序”。他笑了,他说,他倒不是坐怀不乱,而是“三不能做”。一不能做,因为他不是野兽,一点交流没有,上来就“做”,他“做”不来;二不能做,是他怕小姐有病沾上后,说不清道不白;三不能做,是这事不传出去还好,一旦传出去,便永远受制于人。气得小姐说他有精神病,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事后,他曾把这件事大肆渲染,一时成为他拒腐蚀的美谈。以至今年,他被全国一家很有影响杂志披露的《情变’夏宫’:不做二奶的小保姆挺起了胸膛》(写夏任凡与小保姆小春的关系)时,人们还惊讶万分,都根本不相信,况且这篇文章的许多主要情节还不是那么回事。事情是这样,1996年夏天,夏任凡家想雇一个小保姆,便托老家东陵区深井子镇亲属,帮助找个托底的。亲属来到张家说明来意。张家父母满口答应,因为张家有个女孩儿没有考上高中,正呆在家里,准备复习一年再考。那个女孩个头虽然不高,也不算太漂亮,但人倒满聪明伶俐,心气也挺高。父母一说,她就答应了。她是个很现实的姑娘,她知道即使自己考上大学了,又能怎么样?将来分配没有门子,也照样没有工作。况且夏任凡在家乡人眼中是个神仙般的人物,是个管3万人、手握大权的沈阳市客运集团公司总经理。要是在他家干好了,把夏任凡伺候好了,别说她能跳出农门,就是家里人也能借上光呀!她就是抱着这样一份希望,来到了夏家。
从改革闯将到死刑犯第二章(5)
当时夏家住在沈阳市和平区的一栋建筑面积1150平方米、楼高五层的豪宅里(这栋楼名义上挂着海城某公司的招牌,实际上是夏任凡私人的豪宅),那种由大小两间高级会客厅、七间卧室、花房、书房、餐厅、卫生间、厨房、佣人卧室(对了,在一楼暗门内,还装有一部直通五楼的电梯)组成的夏家,令她感到什么是侯门似海,羡慕赞叹不已。这时夏家已经有一个女厨师,30多岁,高高的个儿,据说是沈阳一个区机关的炊事员,因饭菜做得好,被夏家挖来的。而农村来的她没有什么技术,自然在夏家收拾卫生。但她很有眼力,手脚也勤快,很得夏任凡信任。尤其是她母亲脑溢血住院钱不够了,夏任凡知道后,立即给她拿了一万元,使她感激不尽。那年6月的一天晚上,夏任凡在一个四星级宾馆给她打电话,她去了,尤其听到夏任凡倾诉没有儿子的烦恼,她心里非常同情,并愿意献身去完成这个“神圣任务”。在这样一种水到渠成的气氛里,夏任凡也不是“圣贤”,欲望终于湮没了他的理智,使他终于没有守住最后那道防线,他堕落了。
像他这样的人,轻易不会张口,一旦张了口,那就是贪婪的血盆大口,胃口大得惊人,最终把自己也吞下去。果然不久,夏任凡为了达到目的,便以她在夏家呆的时间太长为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安排到集团公司工作。这样她名义上有了工作,拿着工资,离开了夏家。实际上,夏任凡是怕妻子知道,在华阳大厦又买了一套160平方米的房子(实际上是200多平方米),“暗渡陈仓”地把她包起来,养金丝鸟般地关进了大房子里。她也怀着有一天做总经理夫人的憧憬,不负重托,1998年12月,为夏任凡完成了传宗接代的这个神圣的任务,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她哪里知道在半年后,夏任凡的妻子也生了一个胖小子。那一年夏任凡可谓好事成双,在前后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先后得了两个儿子,使“夏家江山”后继有人,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呀!如果一般贪官遇到这种情况,这绝对是敛财的最好机会,是万万不能放过的。但是他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是怕摆不平呀还是怕漏了信息,反正低调处理,他没有办(至于那篇文章说大奶与二奶争夺儿子,二奶为了恢复尊严,挺起胸膛,光明做人,写了上告信,这些都是杜撰。因为夏任凡东窗事发后,小保姆为了保住夏任凡的孩子,已经跑了),只请了全家40多口人吃了一顿便饭。再往后来,他劳苦一生的母亲去世了,他是大孝子,按理也应该好好孝敬孝敬。在弟弟与妹妹的一片哀求声中,他还是坚持不办,忍受了。这也许正是他高明、不平凡之处。这样一来,他的内心还感觉到自己是一丝不流世俗、保持着一份高傲的一个人。但是,这样手握大权的领导人,一旦放任自己,一旦尝到了“甜头”,就会按捺不住,一发而不可收,自然权力越大,造成的危害越大。那真是蚁穴虽小,但可溃堤千里。 看破红尘,夏大胆贿赂黑市长。
说心里话,刚开始,他还苦心经营着单位和家庭两个“小天地”,看到与他肩膀头齐为弟兄的厅局级干部们,打着“人情往来”的幌子,有风行风、有雨行雨,变戏法般地升上去。他当初心里并没有着急,反而有些骄傲,耻于与他们为伍,甚至于有点瞧不起他们。而这时社会生活习俗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异。尤其是江山易主,沈阳市长换成了慕绥新后,每逢年节、大事小情,以各种名义给领导送礼的,已经变成了可以理解的不正常政治生活的补充。
毫无疑问,这背后隐藏着严重的“钱权交易”,他的想法骤然就越来越大了。
当时,这种不正常政治生活的“补充”,在沈阳市选拔任用干部上,就更离谱了,往往是主要领导说了算。致使那些跑官的人,只要抓住一两个领导,敢下大赌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如愿以偿、官运亨通。而领导们敢于接受这种“投资”,不仅万无一失,还有三个好处:一、这都是“一对一”的活动,两头保险,十分安全可靠;二、两头害怕,送钱的怕不收,收钱的不敢轻易不收,因为在人际关系复杂的官僚阶层,许多人都想通过这种“人情往来”,以消除“政治危险”,化解矛盾;三、一箭三雕,几头都好。首先是名义好,过年过节,大事小情来看领导。其次是两厢情愿,改善关系,加深了解。再往下来,送、收双方过手的大多是公款,皆大欢喜。于是,在这种“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来而不往非礼也”的观念影响下,沈阳市给领导送礼风越刮越烈。老慕曾在忏悔书中这样估计:每年沈阳干部这种“人情往来”资金大约在一亿元以上。
在这种大背景下,夏任凡被这种大圈套小圈的关系网迷惑了,尤其是看到那些比他级别低,水平比他差的人,甚至是个品质败坏的人,都可以坐火箭一样,“蹭蹭”蹿上去,俯视着他,对他指手划脚,他心里就极度不平衡了。如马向东死党、市建委副主任宁先杰,为了爬上建委主任的高位,先后三次给老慕送去20万人民币,荣升了主任;鞍山市口碑不好的烟草专卖局副局长周伟(副处级),因为也送了老慕20万元人民币,老慕来了个“旱地拔葱”,一下子调到沈阳担任烟草专卖局副局长,8个月后又担任了局长(副厅级),市委常委中许多人有想法,却无人出面制止。还有那个迟若岩,没有什么能耐,就是一次给马向东送去7万美元,就连升两级,由市自来水公司的副经理,一跃而为正经理,进而又被调任市政府副秘书长。他原以为像老慕这样的官当不长远,可当老慕在沈阳干了两个大工程后,很奇怪老百姓没有反对他,反而老慕口碑越来越好,说他是个干大事的市长,至今人们还在念叨。尤其是他有一次与老慕到韩国去商,与老慕朝夕相伴。通过观察,他发现他与老慕有许多共鸣之处,比方老慕的事业心、老慕的一言九鼎以及老慕的男气,都极强烈地感染了他。而老慕却没有一点架子,反而与他有些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使他心里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弯。他开始理解老慕、佩服老慕,并以他为榜样。他以为只有像老慕这样左右逢源、公私兼顾,才能干大事业。
而他在企业干了20年了,20年前他就名震华夏,直至今天还是原地踏步走,心里太不平衡了,觉得太屈才了。他极想再升一步。而事实上他完全有能力,有资历再上一步,况且市交通局长的位置很长一段时间空缺,他只要往前迈一步,就顺理成章地坐上那个宝座。因为他在20多年前在北大演讲时,就宣称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是,他又不想极露骨地去巴结、去买官。那样太掉价,不符合他青年企业家的身份。
说心里话,他不是不想上一步,也不是没有太看重那个位置,尽管市交通局如果刨去他管客运集团实际上也是空架子,因为他现在事实上已经相当于“局级干部”了。他想当局长,只不过是想要个名份。因为这不仅仅是对他事业的肯定,还能满足一种荣誉感,这是每个当官人都必须具有的虚荣心。况且客运集团隶属市交通局,他许多工作要开展,许多想法要实现,还不能越过这道门坎,为此,他常常觉得受了牵制,心里非常不舒服。当然,也不排除他萌生当局长念头,有报20年前那一箭“落马”之仇之嫌。但是最主要的因素是,他与在市委常委说一不二的市委副书记、市长老慕有了良好的个人关系。事实上,他是反省了自己成败得失后,认为那次下台以及这次上台后,长时间没有上去的原因,是他平时没有重视“无形资产”的投资。到了“关键时刻”,因为上头没有人,没有硬后台,没有人“挺身而出”。但是他骄傲心里又不允许他有奶便是娘,见谁都烧香,见谁都拜佛。他选择老慕,是经过严格细心筛选的,是把老慕当哥们处的。我相信这话,夏任凡的高明之处也在这里。但他决不会像有的报道说的那样,他像“哈巴狗”一样颠颠地给老慕去送钱。他知道像老慕这样非常能干的“公仆”,常常带有一种“上帝”的感觉。他也长期当过一把手,也有这种“感
觉”。那就是想找他帮助的人太多,给谁好处都是按国家政策办,不用他掏腰包,不用他拿出一分钱,他只是个掌握政策的人,在可给可不给的情况下,他给了别人,别人就会感激他,而不会感激政策。当然,高明的领导这种“分配”也是有原则的,也带有相当感情成分的。对于这样的高水平领导,你巴结得太露骨,赤裸裸地送钱,他会瞧不起你。即使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使真送了钱他也许能给你办事,但是一定得在“万分保险”的情况下,干的是一锤子“买卖”。可这岂是夏任凡追求的“境界”?为此,他并不是不着急,着急也是隔玻璃亲嘴够不上。他知道老慕很骄傲,轻易瞧不上什么人,他当市长这么长时间没有光顾客运公司就是例证。为此,他只有把握好机会,做得不显山不露水,一次就打动老慕。
这种机会终于来了。一次,他知道老慕要出访马来西亚,便事先派人到那个国家去安排。老慕一到机场,那个国际玩笑果然开得很新鲜、很刺激、也很大,接待规格不亚于国家元首,先是十几台锃明瓦亮的“大奔”鱼贯而入,停在他身边,紧接着一位面若桃花的女电影明星为他献鲜花。那一刻,老慕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次活动后,老慕醒过腔,自然会顺藤摸瓜找到作俑人夏任凡,对他有了好感,并破例到客运公司视察工作。自然,夏任凡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铺上红地毯迎接,手板心煎鱼伺侯老慕,老慕岂能不对他有一个能干的感觉?结果效果达到了。老慕逢人就说;他了解夏任凡,这小子能干。夏任凡聪明就聪明在这里,悲剧也在这里。
继而,他们回来后,他决定进行第二步“物质投资”,但是他不敢、也不会冒冒失失赤裸裸地为自己当官送礼1997年底,他第一次向慕绥新出手,应该说是一种试探。当时客运集团公司所属企业要进行无轨电车改造,更新运营车辆需要市里帮助解决相关资金。按理说,这本来是公家的事情,夏任凡只须按正常途径反映情况,按审批程序递交报告就行了。可是,为了“今后工作”探明途径,趟趟路子,他还是于12月的一天晚上,来到老慕家。
老慕在家显得很热情,他的前妻贾桂娥也在场,他们在大客厅接见了他。几句寒暄客套话聊过之后,进入正题时;夏任凡“大肚弥勒佛”般地笑了,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道:“快过年了,给嫂子弄点钱花。”慕绥新没有推辞;微笑地当了“二传手”,马上转交给贾桂娥,他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第一次出手如此顺利。老慕笑得很自己人的样子,也就很真诚。他知道见好就收,赶紧告辞了。
夏任凡走后,贾桂娥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立即问老慕:“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夏任凡呀!是个有争议的人物,他想当交通局长。”慕绥新那坑坑洼洼的脸上抽动了一下,夏任凡一撅尾巴,就知道他拉几个粪蛋。
从改革闯将到死刑犯第二章(6)
夏任凡那点心事,岂能瞒过老慕的眼睛?原来他们在韩国交谈时,老慕就把他的底摸得一清二楚。但市交通局长这样的“肥缺”,岂是一万美元可以买下的?对于这一点,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第二次、第三次交易。继而1998年5月、9月,夏任凡又分两次“送货上门”,给慕绥新送2万美元,慕绥新又收下了。
慕绥新将3次送的3万美元都收下了,这使夏任凡非常高兴,他想老慕收下3万美元,没有拒绝,这本身就是一种暗示和许诺。况且他知道老慕一言九鼎,是办事的人。为此,那些日子,他便做起当交通局长的梦。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那个好消息并没有来。夏任凡是一个无论做什么事情,不做则已,要做就一定做好的人。于是,他每天都是在非常焦急的等待中,也是在每天分析猜测中度过的:老慕还在等什么?是情分没到,还是送得不够?他的胃口到底有多大?自己送多少才能填满那无底洞?夏任凡心里有没有底?但是有一条他心里是托底的,那就是老慕“当官人不贪财”,来者不拒越多越好。
有一篇文章这样写道:1999年6月的一天,慕绥新在商贸大厦会见外宾,其时夏任凡也在场。他抓紧有利时机,送给慕绥新一块“百达菲丽”男式手表,慕绥新收下了。有谁能想到,就在一市之长忙于公务、会见外宾的档口,行贿、受贿这样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照样进行。
案发后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