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业说得马宏楠非常感动,他没再说什么,而是把自己的左手放在程立业握着方向盘的右手上,紧紧地按着。
“今天请地税局的人,一定要把人家陪好。私人办厂子,挣钱不挣钱,就看地税严不严。”程立业把话转到了今天进城的正题上。
“此话怎讲?”马宏楠对社会上的渠渠道道知之甚少。
“主要原因是国家税收制度不健全,人为因素很大,有空子可钻,就看你会来事不会?”
“我懂了。”
“听说城里新近开了一家酒楼,吃喝玩住一条龙,生意火爆。老板比咱俩还年轻,势老得很。听说还是咱村的女婿,今天就去那儿,你也放松放松,找个小姐痛痛快快地玩个够。怎么样?我的马科长!”
“去你的,到了再说。”马宏楠轻轻地在程立业的肩膀上捶了下,心里想:“咱村的女婿,莫非是他?”
程立业拿出手机,一手握着方向盘,边行驶边通话,让什么局长和什么所长先挑好小姐进包厢,他随后就到。末了,对马宏楠说:“地税上平时少来往,关键时一下子塞饱。今年地税数额已和所长已敲定了,所长的意思是把局长也安顿一下。”
小轿车在一酒楼门前停下后,立即就有服务生上前打开车门,连声说:“先生是来消费吗?欢迎!欢——迎!”
下得车来,“望月楼”大酒店的金字招牌赫然入目,刚走到门口,门迎小姐大冬天还穿着旗袍,身挂“欢迎光临” 的披红,满面笑容微弯着腰边致欢迎边开门。
“请问姓雷和姓党的两位先生在几楼?”程立业昂着头一副大款模样。
“在三楼雅间‘菊花厅’。二位随我来。”立即就有服务员上来非常得体地引他们二人上楼。到了“菊花厅”,服务员轻轻地敲了下软质包装门,里边的人丝毫没有反应,程立业用拳头使劲捶了两下,立即就听见内边喊道:“进来!”服务员随即走开。
刚进包厢,马宏楠的眼睛还有点适应不过来。一个年轻人站起来和程立业握手,并拉着程立业向坐在沙发上的一位介绍说:“雷局长,这就是程村长程‘百万’先生。”
“雷局长,您好,您好!”程立业急忙握着雷局长的手摇了又摇,“宏楠,过来,给你介绍下,这位是雷局长,这位是党所长。哦,马宏楠,飞龙钢铁公司基建科科长,单位的笔杆子,我的铁哥们。”马宏楠用手在立业的后背轻轻地捅了下。程立业清楚,马宏楠不让他给别人说自己是科长。
马宏楠不失礼貌地很得体地和两位握了握手,相互问候道:
“你好!”
“你好!”
在要坐到沙发上时,马宏楠才发现沙发上还坐着两位大姑娘,在柔和桔淡的灯光下,显得风姿绰约。
党所长打开门朝外喊道:“再上来两位小姐!”程立业忙说:“别急,让我亲自去挑。”指了下马宏楠对雷局长说:“我这位哥们是个文化人,羞脸子,第一次,我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小姐。”说完,就走了出去。
马宏楠取出烟来给两位一人发了根,自己也噙了支,随手把烟扔在茶几上。坐着的小姐其中一个立即拿出打火机给他们三位点烟,末了,小姐自己也点了支吸起来。另一位小姐去调音响的声度,歌声随即就在包厢内飘荡和弥漫。党所长拿起话筒一曲卡拉OK还没唱完,程立业领着两位小姐推门而入。他示意其中一位坐在马宏楠身旁,自己则拉着另外一个小姐的手坐在了茶几对面的沙发上。马宏楠觉得不妥,起身走过去让程立业坐在雷局长的旁边,给他坐台的小姐立即跟了过来,但不似对面三对靠得那样紧。
程立业刚坐下,又起身拉开门喊:“服务员,过来一下。”
“请问先生有何吩咐?”服务员双手叠着放在腹部,微低着头甜甜地问。
“拿一条好猫烟,一捆半斤装的青岛啤酒,四桶露露饮料,四个打火机,十块口香糖,再随便来来点什么瓜子和点心。”程立业一一给服务员吩咐清楚。
在这当儿,马宏楠侧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姐,觉得应该说几句礼貌的话,但却一时不知说啥好。小姐察觉马宏楠在看她,先是把头低下,继而抬起头睁大眼和马宏楠对视了下又急忙将头低下。
“这是特等包厢,音响设备齐全,不用点歌,想唱什么歌咱们自己放,碟片多的是,立业,你想唱什么,我来给咱放。”党所长看上去和程立业相当熟悉,一点拘束也没有。
“不劳先生们动手,我来放碟。”给党所长坐台的小姐边说边抱着党所长的腰,并在党所长的脸上亲了又亲。
“您今天专门给咱们打碟。”程立业拍了拍自己身边小姐的肩膀说。
“唱什么歌啊?”小姐的普通话说的非常好听。
“雷局长,您先唱一个吧!”程立业边说边喊:“大家拍手欢迎。”室内立即响起了一片掌声。
肥胖的雷局长首先唱了曲《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惹得人们大笑不止。雷局长似乎也找到了感觉,一曲接一曲地大唱革命歌曲。
尽管外面天气很冷,但室内因有空调热得人们都脱了外套,加之一个劲地鼓掌,反而感觉到很热。这时,马宏楠才不再纳闷程立业大冬天为什么要服务员拿啤酒了。
雷局长唱罢,大家围着茶几喝酒,很随意,说说笑笑的。接着,党所长拿起话筒唱了两句说:“大家跳啊!老坐在那儿多没意思。”雷局长就和程立业各自紧紧搂抱着小姐晃悠起来。马宏楠看了直想笑,心想:“这也算跳舞?”他问身边的小姐:“会跳吗?”小姐摆了摆头,低声说;“我只会磋二步。”
“来,我带你跳。”马宏楠站起身来做邀请势。
他拉开架势才知道小姐是个舞盲,连最基本的手势配合也不懂。程立业看见马宏楠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吃吃”地笑个不停,松开自己搂着的小姐走过来将马宏楠的双手拉放在小姐的臀部,又把小姐的双手牵挂在马宏楠的脖子上,成合围拥抱势,然后用双手分别按着两人的后背往一块挤靠,说道:“就这样,就这样,只有这样才能找出感觉来。”马宏楠察觉到小姐紧贴着自己的身子没有松开的意思,就本能地将双手用了点力,感觉到小姐微微地颤抖了下,双眼像胆怯的兔子一样躲躲闪闪不敢正视自己。他立时嗅到了一种本能的、自然的、冲动的、清香的、青春的、充满了活力的气息。一时间这种气息从小姐的发稍上,从小姐躲躲闪闪的目光中,从小姐搂着自己脖子的双手上,从小姐极不自然也很不顺畅的呼吸中,从相互间胸部微微相撞的感觉中,从自己放在小姐臀部的双手的感触上,他又真切地嗅到了生命的不可抗拒。他的脸越来越红,幸亏没人看得见,渐渐地额头上也渗出了层细汗。尽管他很想把小姐搂得再紧点,在小姐的额头上亲吻,但却没有去做,克制着自己,但整个内心几乎达到了《红楼梦》上所说的“意淫”状态。
唱一唱,跳一跳,喝喝酒,说说笑,马宏楠第一次感到人的天性原来是很会玩的,与年龄并没有多大关系。其间,程立业不断地和雷局长低语,看情势言语非常投机。
“来,我们大家共同干了这杯酒,完了之后由我的朋友和他美丽的小妹妹留在这儿继续增进感情,其他人随我到四楼自由活动。来,干杯!”程立业说完一仰脖子将整杯啤酒倒进肚子,然后将空杯子一晃,说:“先干为敬!”
喝干杯中的酒,他们向马宏楠点了下头和小姐一块笑嘻嘻地走了。
房间只剩下马宏楠和身边的小姐,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这屋太暗了。”马宏楠有点言不由衷。小姐立即将无色彩的电灯打开。
“电视里的歌噪得人头疼。”小姐又立即将电视关掉,但却不说一句话儿,她低着头站在那儿一个劲地在抠手指甲。
“来,坐下。”马宏楠拍了拍沙发。
“你多大了?家住哪儿?”他低声问。
“十九岁,四川西昌的。”她顿了顿又说:“就是发射卫星的哪个地方。”
“来多长时间了?想不想家?”
“刚来两三天。”
“怎么跑这么远?是几个人一块来的吗?”
“四五个,我表姐带我过来的。”
“哦……”马宏楠不再问了,自顾自喝了一点啤酒。
“大哥,您是第一次来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马宏楠边说边点了根烟。
“您和他们不大一样。”
“来了都一样。”马宏楠话刚出口就有点后悔。
“大哥,您贵姓?”
“你叫我叔叔才合适,我都快四十岁的人了。”
“可您看上去很年轻,才三十出头的样子。”
“是吗?我有那么年轻?一定是你看走了眼。我姓马,名叫宏楠,在飞龙钢铁公司上班。以后有时间的话,我常来看你。欢迎不欢迎?你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告诉我,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她点了点头:“你可以给这儿打电话找我,我姓王,叫慧。这儿的电话号码是5678889。大哥,怎样跟您联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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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宏楠将自己的传呼号和家里刚装上的电话号码一并告诉了她。问道:“干这工作能挣多少钱?”
“只坐台的话,五十、一百由着先生给。出台的话,就不知道了。”
“坐台和出台有什么区别?”
她笑了笑没作回答。但从她的笑脸中,马宏楠似乎悟明白了。
“你年龄还小,可千万要慎重啊!”
“谢谢大哥!好坐的台我坐,不好坐的台我就不坐。”
“那就好,那就好!”马宏楠长长地舒了口气。
“嘻,嘻,嘻。”她笑了笑说:“大哥您真有意思。我今天碰上好人了。”
“怎么?经常碰上坏人?”
她摇了摇头说:“你是我第三个客人。”
听到“客人”二字,马宏楠感觉到浑身的不舒服。
一时没了话说,他独自地喝起闷酒来,心情突然糟透了。
“大哥,你会跳舞,以后教我,行吗?”
马宏楠扭过头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孔,她只是微笑着,并没低头躲闪。他发现她非常漂亮:头发长而润泽,还梳着留海,眉毛弯弯似柳叶,圆花大眼,脸形既似瓜子又似桃,红润的口唇之上恰到好处地嵌卧着艺术品般的鼻梁,丰腴而白皙的脖胫戴着一串小珠子,坐在那儿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让人见而生爱,爱而生怜。
“你应有戒备心理才对。”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不可捉摸地看着他。
“你唱歌吗?”
她点了点头说:“唱不好。”
“没关系。”他边说边打开电视和碟机,问:“你唱什么歌?”
“《潇洒走一回》。”她顿了下才说。
她唱得是那样胆怯和小心,以致于跟不上节奏。偶尔用眼斜一下马宏楠,脸上就会绽出笑来。
唱完后,马宏楠给她鼓掌。她连声说:“不好,不好!大哥,你唱一个吧!”
马宏楠唱了一曲《北国之春》,自我感觉甚好,她也连声称赞,他摆了摆手放了支舞曲,说:“来,我教你跳舞。”
她急切地站了起来,学得非常认真和投入,而且悟性很高,一点就通。正当他们二人一个教一个学得正起劲时,程立业他们推门走了进来。
在发亮的灯光下,马宏楠看见他们三对头发都潮潮的,刚洗过澡似地,一副疲倦的样子。
“坐,坐,喝点茶我们下二楼餐厅吃饭去。天快黑了,肚子提意见哩!”程立业边给雷局长和党所长发烟边说,并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装潢考究,环境优雅的单间餐厅使人食欲大增,加之玩了整整一个下午,连同四位小姐在内人人胃口大开,但大家却吃得非常斯文。在敬酒的当儿,程立业说他给大家讲个故事,以助酒兴。还没开口,他先笑了,说道:“你们四位小姐有没有家在陕北的?”
四位小姐一齐摇头。
“这个故事说的是陕北餐馆的女服务员给检查工作的领导敬酒的事。服务员端起酒杯面向领导唱起了敬酒歌:‘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给领导敬杯酒。’领导摇着头说:‘不能再喝了!’服务员就接着唱:‘领导为何不伸手?为什么不接我的酒?难道嫌我长得丑?’领导不好意思再推辞,接过酒问:‘来几下?’服务员随口唱道:‘领导在上我在下,您说几下就几下。’领导端着酒杯说:‘来,开始动呀!你先喝。’服务员唱道:‘领导不动我不动,领导动了我必动。’故事讲完了,大家觉得怎么样?”程立业笑着问大家。
人们猛然回过味来,大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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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笑得开心,有人从马宏楠背后喊道:“哎呀!不知雷局长和党所长大驾光临,失敬,失敬!什么事笑得这么热闹?”马宏楠听声音非常熟悉,回过头一看,他和高声说话的人都怔住了。
“三哥,你,你也在?”梁建锋放低嗓门边和雷局长、党所长及程立业握手边问候马宏楠,并随口向雷、党二位介绍说:“这是我三室哥。”之后,望着程立业问:“这位朋友是……”党所长立即说:“立业哥,洗煤厂老板,一村之长,有名的‘程百万’。”梁建锋握着程立业的手说:“你的大名早有耳闻,听宏娜说过,你是我三哥最好的朋友,幸会,幸会!”
“你的势真老,我们来这儿快一个下午了,一问老板,服务员都说你不在。来,喝了这杯!”程立业边说边举起酒杯。他们二人干过之后,梁建锋和雷局长及党所长各干了一杯。党所长端着酒杯说:“梁老板,你应该好好敬你室哥几杯才对,要不,我们就罚你这个妹夫多喝几杯。”
马宏楠一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梁建锋,发现自己的妹夫越发阔气了——焗过油的长发梳成大背型的,不知涂的什么油异常发亮;眼睑肿胀,眼角发红,在和别人说话时黄眼珠子一闪一闪地分明还在想着别的什么;唇上的小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嘴唇饱满,下巴浑圆,因经常熬夜方方的脸肉乎乎的却没有光泽,挺着个大肚皮笑口常开;大冬天穿一身名牌皮西服,手上戴着偌大的白金戒指,自如地应酬着,只是一个劲地回避着马宏楠的目光。
“宏楠,咱妹夫开了这么个酒楼,你咋不早说呢?”程立业问。
没等马宏楠开口,梁建锋答道:“立业哥,我三哥他还不知道哩。开张那天我给他打传呼,他说有事下不来,今天他也是第一次来这儿。”接着又对雷局长和党所长说:“吃好,喝好,咱这五粮液酒绝对的正宗。这样吧,今天都是自家人,我赠送一瓶五粮液大家喝个痛快,其他的一律打八折。你们慢用,这会儿吃饭的人多,我到其他单间应酬应酬,随后就过来。失陪了,失陪了。”边说边拱了拱拳走出去了。
酒足饭饱之后,程立业让马宏楠陪雷局长和党所长先下去,他给小姐发完小费后再下来,给马宏楠坐台的王小姐扑闪着一双大眼似乎要给马宏楠说什么,但却没说。谁也意料不到她这一瞥到后来竟和马宏楠演绎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
送走雷局长和党所长后,马宏楠和程立业刚要上车,马宏娜跑过去来说:“三哥,立业哥,怎么急着就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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