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事情再三计较。
再来,也是提醒胤禛,后院一直都是她在勤勤恳恳地管理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然换个人来试试?换个人还未必有那拉氏做得好呢!
清岚蓦地明朗,插手管理后院,管得好了,是理所应当;管得太好了,还会让人觉得她居心叵测;若是管得不好,自己惹上一堆麻烦不说,说不定还会引起胤禛的反感——那拉氏管的时候就没什么事,偏偏你管的时候事情就多了——让人觉得无能,愈发反衬那拉氏的能力和功劳,还愈发让胤禛倚重那拉氏。
何况,那拉氏会把重要的地方交给她做?
她又会让她管事的时候顺顺当当?
为了这么一点蝇头小利,真没有必要将这个差事揽上身!
自己每天修炼都来不及了,何苦再没事找事!
清岚想到这里,起身淡淡一笑,声音清亮徐缓:“福晋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但奴婢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实在难当大任!”
年氏愣了一下,不情愿地起身跟着道:“奴婢也觉得自己年轻没有经验。”
那拉氏咳嗽了几下面色苍白,转眸看向屈身福着的清岚与年氏,面露欣慰:“两位妹妹都极是谦让之人,但我的身子我自己明白,就当是替我分忧好了,两位妹妹勿要推辞。”
胤禛的目光扫过清岚姣好的面庞,似不经意道:“有什么事先起来再说。”
那拉氏似笑非笑地睇了胤禛一眼:“还是爷心疼两位妹妹。”
“奴婢谢爷!”年氏盈盈站起身,脸泛红霞。
清岚却又坚持福下去:“福晋看重奴婢是奴婢的福气,但奴婢的能力自个儿也清楚,怕是到时候不是替福晋分忧,反倒是给爷和福晋增添更多的麻烦,还请爷和福晋三思。”
那拉氏正待再说,胤禛却见清岚拒辞不受,心知必然是有她的理由,遂道:“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罢了,”对着那拉氏:“让年氏帮衬着你也够了。”
那拉氏心道一声遗憾,只得道:“既然这样,还多劳烦年妹妹。”
年氏脸上微微露出笑颜,秋水盈盈的眸子有些为难,却又谦虚腼腆道:“奴婢哪里能帮上什么忙,不过是跟着福晋学习而已。”
胤禛走后,果然,那拉氏并没有将什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年氏管理,而是把后院的花草树木一项拨给了年氏。
晚上无人的时候,胤禛问起清岚为何执意推辞。
他倒不是认为清岚在意那点子权力,而是想到她可能猜出那拉氏的些许想法。
“奴婢怕麻烦!”清岚干脆道。
胤禛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对她敷衍的回答很不满意:“你爷还不知道?怕麻烦是真的,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胤禛说得笃定,清岚无奈:“那……奴婢若是说了,爷可别生气。”
“有什么不能说的?”胤禛闲闲地往椅子背上一靠。
清岚心下腹诽,猜忌别人这点子心思怎么好意思光明正大地说出来?那拉氏都将权力让出来了,虽然只是一点点,她若是再在背后说坏话显得有些小人之心。
“那奴婢打个比方。”清岚想了一想,眼珠子一转,双眸灵动含笑。“先说好,只是个比方,爷不能生气。”
“这可未必,先说说看。”胤禛心下一动,起了一丝玩笑之意,声音低沉,听上去别有一番感觉。
清岚嘴角微撇,还是比划了一下:“比如说爷现在管理着户部,然后爷犯了个错误,怕皇上责罚……”比划的时候抽空瞄了胤禛一眼,见他没有不悦的样子,“所以爷以退为进,主动对皇上说,愿意将户部分一杯羹给八爷和十四爷,”又瞄了瞄,见胤禛若有所思,“皇上很高兴爷的大度,满口同意,还让爷安排他们两位,爷会如何待他们?”又拿眼瞄过去。
“看够了没?”胤禛捉到清岚的一丝视线,不由脸上浮上一丝淡笑。
听清岚这么一说,他哪里还不明白,不过是找个虚位供着,再暗地里下绊子这些把戏。不过是之前对女人的心思没有过多在意才一时没有往这上面想。
清岚无语,眼神默默地飞向别处。
“你倒是大胆,竟然拿爷跟那拉氏相提并论!”胤禛回过味来开始挑刺。
“不过是个比方,爷怎么就对号入座?”清岚浅浅含笑。
反问的尾音听得胤禛心头怦然一动,但见她眼中满是笑意,莹莹的烛光衬得眸中似水脉脉,又听她道:“再说了,从外人看来,爷许了年妹妹参与管家,却没有让奴婢管家,传到年家那边,也是好事。”
胤禛失笑:“是这么回事,但也不在这些。”
“聊胜于无嘛!”清岚笑眯眯道。
年氏虽然分了一个不要紧的差事,心里有些失望,却还是打点精神准备好好干一场,做好了这个,才有底气再图谋其他。谁知真的接上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花草那些东西,看着赏心悦目,年氏还能对着它们一待半天,顺带吟上几首诗词。若是真轮到伺候它们,可就没有这么高雅。
不过总归还用不着年氏亲自动手,各处使唤的人都是现成的,但那些人早就接到上头的密令,活照干,但干到什么程度,可就大有有讲究;下人之间也并非和睦,再加上几个暗地里几个拨桥架火、阳奉阴违的,大事没有,小事纷争不断,搞得年氏大为头疼,争风吃醋的时间都没有了,天天忙着这个。
那拉氏也不敢做得太明显,一开始还是给了年氏些好处,让年氏颇受鼓舞。后来的一堆琐事,亦是本来就存在的,但年氏的能力确实稚嫩是其一,那拉氏有意扩大是其二,直让她焦头烂额。
时间越长,越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这个时候若是说丢手,只会让人笑话,只得咬牙坚持下去。
年氏心中暗自发苦,悄然涌上一丝悔意。管家之后一点好处没捞着,自己整天还疲于应对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府里抱怨之声还不断。见清岚活得悠闲,更是心下暗恨。
转眼间又到了新年,年羹尧回京,带着年礼上门拜见。
☆、琐 事
胤禛虽然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不与朝臣结党联络,但身边还是有几个得用的人。府邸一个戴铎不说,在外还有隆科多,年羹尧更是在四川干得风生水起,提出了很多兴利除弊的措施。此次回京,也颇受康熙的嘉奖。
胤禛在圆明园见了年羹尧,说完了政事,又道:“去见见你妹妹。”
年羹尧欣喜抱拳:“奴才多谢四爷!”
“这两年妹妹过得可好?”
在年羹尧看来,这话纯碎是白问。自家妹妹,才华相貌样样出色,到哪里都应该是被人捧着的。再细细一打量,样子也没有多大变化,更添了一抹娇媚,见到他,眼里泛出喜意,只是眉间却多了在家时从不曾有过的轻愁。
“我过得很好,多谢哥哥记挂。”年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得有些勉强。
年羹尧哪里知道后院的弯弯道道,只是觉得年氏的情绪很不对头,不像是纯粹见到亲人的喜极而泣:“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哥哥替你出气!还是……”压低了声音:“四爷对你不好?”
怎么可能,与听到的消息不一样啊?
“爷对我挺好的……”年氏低了头,眼圈泛红,绞着手帕。
表面上看来年氏的确也很得宠,乌雅氏不过是占了两个阿哥的光。胤禛本就为人冷漠,年氏因着身子不好,胤禛已经算是很体贴照顾她。可直觉上的事,怎么形容得出口?
“听说四爷还让你帮四福晋管家?这是好事!”年羹尧回家的时候也是打听过了。
“唉,哥哥,别提了。”年氏幽幽叹了口气,目光一时变得怔然。
早先回娘家的时候,年夫人就曾拉着她面授机宜,“做女儿和做人家的妾室是完全不一样的,难免会辛苦些”,说了好些经验之谈,但年夫人最后又拍了拍胸脯,“依咱家的家世,没有人会亏待我的女儿!”年氏听进去了,却没想到这么辛苦。
年羹尧愈发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欺负你了?”
面对一个大老爷们,年氏还真没法将那些争风吃醋的事说出口,只简要地捡个三两句说了。
“嗨,不就是你们妇人间的那些事吗!”年羹尧听罢恍然,放下心来:“要我说,妹妹,你就不该让着她们,福晋倒也罢,乌雅侧福晋不过是个五品京官的女儿,你还怕她怎的?”年羹尧堂堂一省巡抚,手下多少四品、五品官员,他何曾放在眼里?“你说四爷待她比待你好?这你就不知道了,男人总是在意子嗣,何况四爷?二阿哥和三阿哥我也见了,确实稳重大气,有皇家风范。你呀!这话也不该我和你说,下次让额娘帮你想想办法。”
“哥哥!”年氏跺脚,小脸一红,急了,哪里是这么回事?她总有个感觉,即便她有了孩子,胤禛对她也未必比得上乌雅氏。
“好了,好了!”年羹尧哄道,呵呵一笑,“咱们兄妹好容易又见,别提那些扫兴的人。到时候我向爷请求让你回家一趟,让额娘跟你分说分说!”
“嗯。”年氏一想跟年羹尧也不便说这些,方展颜一笑。
胤禛留了年羹尧用晚膳,年氏作陪,顺带,胤禛当晚就留在年氏这里。
晚间的时候,清岚的屋里。
“额娘,今儿阿玛让年大人在校场上指点我们。年大人出身翰林院,却没想到竟有一身好武艺。”弘昀道:“论骑射,比上书房的师傅们强多了。可惜……”
“可惜什么?”弘时问道,又摸摸脑袋恍然:“可惜他是年额娘那边的人对不对?”
“那倒不是。”弘昀淡淡一笑:“才能极佳,只是为人有些轻狂。”阿玛说过,能用,却得时时敲打,免得鹰飞得远了,不知道回巢。
清岚道:“年大人我没有见过,也是早有耳闻。你们想想他现在才多大,就已经是一省巡抚,那么多的官员熬到头发花白也未必有他这个地位,轻狂一些也是可能。”
“这倒是。”弘昀轻笑一下,摩挲着下巴:“对我们也是一副指教的态度。好歹也是我们家的奴才,若是没有阿玛,他再有才干,也怎么可能平步青云,升迁得如此之快?”
“哼!”弘时冷哼一声,扭扭身子,包子脸皱了起来。他不像弘昀,骑射本就刚开始学,被年羹尧鄙视了一遍又一遍。
清岚瞧见他苦大仇深的样子,拍拍他肩膀,笑了:“得,恃才傲物的人哪里都有,你们要学的是怎么用这种人,而不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他才能越出色,不是还得‘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么?”
弘时乐了:“可不是?”
“也别忘了我说过的,再讨厌一个人,也不能放在脸上。他现在还得你们阿玛重用呢!”
“儿子知道!”心情好起来。
清岚想了想,觉得年羹尧真是一个很好的反例:“年大人出身好,他阿玛是封疆大吏,即便他是个阿斗,周围也有一堆人巴结着,何况这人才能真的不错。官途顺利,前途无量。这种人,从没有受过挫折,自然就骄傲了些,难免惹人讨厌,不像那种被反复打击之后磨去了周身的棱角,圆润玲珑的人处得舒服。”顿了顿,目光看向两小:“你们也是出身富贵,身边不乏巴结之人,别光听好听的话就昏了头脑,把握不住自己。弘昀还好些,自小就受过磨难,知道些世事艰难……”
弘昀想起天花和落水,两次生命都受到威胁,不由瞳孔一缩,眼神暗沉。
清岚对着弘时:“你可是从没有受过苦,吃过亏,缺乏磨练。周围的人捧你,那是因着你们的身份,可不是对你这个人的,自己心里要有个数;哪怕真的是诸葛再世,人也没有高调张扬的。不过你现在还小,心里知道就行。”
“是,额娘。”弘时笑嘻嘻道,小身子凑过来。
这几日,胤禛都宿在年氏那里。每次给那拉氏请安的时候,年氏满面春风,娇羞无限,风头一时无两。但除了武氏稍有醋意之外,其她人都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让年氏失望不已。
默默瞟了一眼清岚,心道,她怎么就那么沉得住气?
蠢材!那拉氏心下嗤笑。
跟着胤禛这么多年,她还看不出胤禛的心意,那她真是白活了。再说,乌雅氏现在有两个小阿哥,甭管人家是从哪里来的,记在她名下是真,何苦跟你这个不下蛋的较劲!
而且,以她对乌雅氏的了解,也不会做这种幼稚的举动。
耿氏一门心思放在弘昼身上,本就是安分的人。
钮祜禄氏现在只想着把弘历养好,就是大功一件,还顾不上争宠的事。
那拉氏私下里去看过弘历,都8个月了,还不会翻身。
弘昼比他生得晚,小胳膊小腿儿白嫩嫩的像藕节一般,挥动起来力气还不小。弘历却瘦巴巴的,头发稀疏,脸色蜡黄,叫声还是像小猫一样。
那拉氏叹了口气,弘昼是不能指望,耿氏怕是心里将她恨死了。只能看看这个弘历的造化。
那拉氏转身将大量补药大方地赏赐给钮祜禄氏,让她安心养好弘历,别的暂且先别想。
宋氏自从禁足放出来后,整个人似是变了一般,沉默寡言、低眉顺眼的模样,就算是人多的地方,她也能躲到不被众人注意的角落里,一站就是半天,也不说话,让人几乎想不起她的存在。那拉氏倒也从未苛待过她。
年氏想在这里挑出什么事来,还真是不容易!
“阿玛!”弘时远远地奔过来,到了近处,见胤禛看向他,他疾步上前,整个人往前扑,抱住胤禛的腰。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行得正,站得正,看你这个样子!”胤禛抬起手,到底没舍得拍他,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儿子想阿玛了嘛!”弘时闷闷道。
胤禛的手一顿:“年下里本来就忙,皇阿玛又派了差事,亮工也回来了……”最后一句低下去,又想到什么,目光一闪,继而嘴角微微翘起:“阿玛不是每天都检查你的功课吗?还说什么想不想的?”
弘时将头闷在胤禛怀里不吭声了。
胤禛心下笑了,这孩子,也学会跟阿玛耍些小心眼了,真是别扭得可爱:“你白天去上书房的时候,阿玛就在你额娘的书房办公。”
弘时更不好意思了,忸怩:“儿子没有别的意思。”
“阿玛知道!”胤禛放缓声音:“你现在大了,也该知道些事情。年家得用,阿玛现在还离不开他们。但这不代表阿玛就真的喜欢他们。你额娘……”胤禛的声音忽而变得低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
弘时咧嘴笑了,又跟胤禛闹了一会,方离开。
清岚闭目歪在榻上,意识早已飘到了“木心小筑”里。她的修行一直顺利,只是现在卡在炼气后期的瓶颈上,一时半会突破不了,得重新练至一种丹药。
正兀自思索,忽觉屋里进来一个人,坐在身边,手抬了又放下,又抬起。
清岚睁开眼睛,是胤禛。
见她醒来,面色稍微有那么一瞬的不自在,抬起的手顺势将她额头的发丝缕到一边。
清岚坐起身子,要下来行礼,被胤禛按住:“又没有外人。”又见她秀发微蓬,声音不由暗哑低沉。
清岚也不矫情,就势坐正:“爷这会过来有什么事?”
“刚刚弘时找爷……”胤禛说到这里,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弘时不过是为母不平,但清岚又岂是争风吃醋之人?这么说,既看低了清岚,又显得自己像是被弘时叫过来的一般,扭曲了自己的心意。
清岚微一凝眉,便想通了前后,失笑:“这个小子……”
“爷不是……”不是什么?胤禛想说他并不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