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欢- 第6部分

　　　　闭眼之前，孟戈只来得及吼了一声：“虞扬，请帮我照顾好小矛矛。”

　　　　当然，孟戈这一声吼极其微弱。要不是虞扬绷着神经时刻关注外面，大概都不能听到。

　　　　彻底昏过去之前，孟戈好像看到了一个带着斑点的身影。

第十三章　梦境与现实（）　
阳春二月，桃花次第开放。粉红的桃花跟白色的李子花交相辉映，衬得鲜绿的新塘村更加春意盎然。

　　　　孟戈站在自家的李子树下，咽着口水想象着六月时那鲜甜李子的味道。

　　　　万俟氏从屋里抱出一个圆笸箩，放到了屋檐下一个方凳上晒太阳。

　　　　笸箩里面是一块小小的棉褥子，褥子上，是两只毛茸茸、萌哒哒的小猫儿。

　　　　孟戈看着这么个小毛玩意儿，便忍不住上手去抚摸。

　　　　然两只小猫儿却是调皮得很，才不多会就攀着孟戈的手臂，上了孟戈的肩头，用稚嫩的小舌头舔她的脸。

　　　　孟戈被舔得痒痒的，忍不住就咯咯笑出声。

　　　　然笑声刚起，本来还一脸温和笑意的看着她的万俟氏脸色就变了。万俟氏好像是在生气。

　　　　是的，不仅是万俟氏在生气，就连才扛着猎叉走出来的孟朗也在生气。

　　　　“戈儿，你弟弟呢？小矛儿呢？”孟朗板着脸，横眉立目问道。

　　　　“戈儿，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跟你爹的，你忘啦？我的小矛儿怎么办？”万俟氏黑沉的面上，那浓郁的忧伤让孟戈觉得咽喉干涩肿痛不已。

　　　　然则，孟戈很努力的想要张口解释，说孟矛很好。但不管孟矛怎么挣扎，就是开不了口，连半点声音也出不得。

　　　　或许是见孟戈真的痛苦，孟朗便缓和了一下脸色，但依然严肃道：“戈儿，好好活着，替我好好照顾你弟弟小矛儿。将来若是有了机会，把晋儿也找回来。”

　　　　万俟氏露出一丝温和笑意道：“对，戈儿好好活着，帮我和你爹教好小矛矛跟晋儿。记住，你们都是爹娘的好孩子。”

　　　　夫妻俩说完这一番话，就逐渐变得透明。孟戈见状急得哇哇直叫。但该死的，她半点声音也出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在眼前。

　　　　孟戈在心里大哭，喊着叫着让孟朗两人不要抛弃他们姐弟。然而，半点用处也没有。

　　　　正在孟戈绝望的时候，眼前场景突转。一切，又回到了那个晚上，那个跟食人狂魔激战的晚上。

　　　　当时，孟朗带着她引着那些怪物往另一条道上走，边走，孟朗还边交代：“戈儿，要是哪天爹先走了，你要记得好好活下去，替爹照顾好你娘跟你弟弟，你能办到吗？”

　　　　当时孟戈是怎么回答的？

　　　　对了，当时孟戈是这么说的：“爹，你放心，我们肯定都会一起好好活着的。”

　　　　但孟朗却是一副非常郑重的样子看着孟戈，逼着她作保证：“戈儿，爹说的是万一。万一爹真的遭受了不测，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娘跟你弟弟，好好的活下去，知道不？”

　　　　孟戈当时并没料想到后果是她所不能承受之重，因而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并发誓保证。

　　　　那时，孟戈一心都在关注那些怪物们的身影，看着他们往相反的林子里搜去。

　　　　画面到这，突然又转了一个画风，从大晚上直接跳到了大中午。

　　　　是了，是那一日，他们一行人再次遇上食人怪物跟土匪的那一天。

　　　　孟戈眼看着孟朗将自己扑倒，那一支白羽箭洞穿了他的咽喉。那一刻，孟戈恨不能一掌拍死自己，暗怪自己过于自负。

　　　　但打斗还在继续。不知何时，万俟氏抱着孟矛又跳回了战圈，到了孟戈父女身边。

　　　　当时，孟朗已经处在弥留之际。他紧紧的抓着孟戈的手，颤着声坚定的交代孟戈：“戈儿，记住爹爹跟你说过的话，快带着你娘跟你弟弟走。快走，千万别回头。好好活着。”

　　　　才说完这话，孟朗便圆睁着双目垂下了手。当时，万俟氏已经痴傻癫狂，不顾一切的背起孟朗的尸体，在战圈里左突右击。

　　　　幸好幸好，适才在孟朗中第二箭的时候，已经有一群年轻人加入了战圈。看情形，是在帮他们呢。

　　　　看着被万俟氏驮在背上的孟朗，孟戈懊悔感伤，竟是有些呆愣的跟在万俟氏身后，连防守攻击都忘了。

　　　　但这个状态只维持到万俟氏倒在她的面前。看着为了争夺逝去的丈夫尸身而受伤的万俟氏，孟戈终于爆发了。

　　　　她挥动手中的双刀，毫无章法却凶狠异常的朝那些还在围攻万俟氏的恶人砍去。

　　　　那些人不过都是些流民，早就被饥饿给磨得消瘦无比，哪里敌得过爆发的孟戈。

　　　　所以，当土匪们跟一部分怪物被那些义士击退，剩下的人，全部都被孟戈挥刀砍死了。

　　　　当时，那个少年人站在圈外，看着浑身血污，残酷挥刀的小身影，还由衷的赞了一句好样的。

　　　　等一切平息，孟戈已经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了。但她却是知道要帮孟朗收尸，给万俟氏治伤的。

　　　　因而，那些站在一边瞧究竟的义士，便见到了娇小的孟戈在尸海里翻找自己父亲的残尸，随手丢上路边唯一一部手推车上。

　　　　之后，孟戈又把因为要护着孟矛，而让人砍伤了后背的万俟氏扶了上去。紧接着，孟戈推了手推车就走。

　　　　这时，突然从一具尸体下钻出来一个娃子，连爬带跑的，也跟在孟戈身后跑了。

　　　　少年人以及他身边的十几壮实愕然的看着这一切，都摇头叹息着回身上马继续赶路去了。

　　　　孟矛看着一幕幕往事重现眼前，心也跟着一缩一紧的，好不紧张害怕后悔。当然，最大的情绪是痛苦伤心。

　　　　对的，当时孟戈伤心透了，竟忘了要给那些人道谢了。还有，她也忘了问他们的姓名来路，将来若是有机会好报恩。

　　　　然，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就算那一幕幕重演，孟戈也没能改变事实。

　　　　既然事实无从改变，那么她现在在哪里？她在做什么？

　　　　这么疑惑着，孟戈就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了。她记得她一直跟孟矛他们在一起的。

　　　　对了，他们进山了。还有，她替父母报了一半的仇。那些匪贼，让她引雪球给埋了一部分。

　　　　还有，她们好像迷路在深山里面了。对了，他们还遇上了狼群。

　　　　怎么办？好像她没有将最后一匹狼赶跑。那么孟矛他们在哪里？

　　　　孟戈越想越心惊，但怎么都突破不了眼前的景况。她总觉眼前所有的景物都在打转。

　　　　还有，她好热，热得直想脱衣服。

　　　　等等，怎么有人在叫她？

　　　　正这么疑惑着，孟戈突然觉得脸上一痛，双眼立刻张开了。

　　　　这一张眼，孟戈才发现，她此刻正躺在一个山洞里面。还有，刚刚脸上的痛，是泪眼汪汪的孟矛掐的。

第十四章　母豹托孤（）　
孟戈艰难的转动僵硬而麻痛的颈脖，看向了孟矛。

　　　　孟矛眨巴眨巴泪眼，突然张大了嘴，扑到了孟戈身上。

　　　　要不是一旁的虞扬兴奋的叫了孟戈几声，孟戈还真以为自己失聪了呢。

　　　　唉，孟矛这孩子，就是大哭，也不出一点儿的声音。这让孟戈感到很沉重。

　　　　“戈儿姐，我就知道你马上就要醒过来咧。等着，我这就给你拿热水润喉咙去。”虞扬的声音里，一股难掩的兴奋透了出来。

　　　　是的，孟戈活着，对于这两个孩子来说，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孟戈努力适应了一阵，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一个草窝里。而她的右侧，一只毛茸茸的东西一直在往她腋下钻。

　　　　她下意识将手臂张开，很快，小东西就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乖乖的不动了。

　　　　孟戈感受着小东西的体温，觉得有些怪异。她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孟矛。

　　　　孟矛哭了一通，小鼻子小眼睛都红红的，正无意识的抽着鼻子。

　　　　待看到孟戈的眼神之后，孟矛便伸出小手指了一个方向。

　　　　这一会，孟戈已经缓过来不少。她只要稍微抬头，就能看到孟矛指的地方了。

　　　　顺着孟矛手指的放向，孟矛看到了一个大火堆，火堆的一旁，躺着一只有些狼狈的成年雪豹。

　　　　从雪豹那几乎看不出起伏的胸腹上看来，它应该是受了极重的伤。

　　　　因为，孟戈隐约看到，那母豹的腹下，似乎有内脏露了出来。

　　　　看着雪豹，孟戈便回想起晕过去之前见到的那一抹背影。

　　　　当然，孟戈很想问孟矛那之后的事情。但看到他那紧紧抿在一起的双唇，孟戈便放弃了。

　　　　孟戈并不想说话，因为她的咽喉干涩疼痛不已。再就是，她才抬头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已经觉得体力透支，头晕目眩了。

　　　　等虞扬捧了一碗热水回来之后，孟戈喝了水，才勉强问出了一句话来。

　　　　“我们怎么到这里来啦？”孟戈的声音很是沙哑，几乎都是耳语的音量。

　　　　“戈儿姐，是那只母豹子把你拖来的。我拉着孟矛跟在后面，想抢回你。但是，那母豹子并没有伤到你。对了，还是母豹子从狼嘴下救的你呢。”虞扬一边抚摸着窝在孟戈腋下的小豹子，一边道。

　　　　“我们的东西呢？”孟戈想到他们的那些东西，便心疼不已。

　　　　那已经是他们最后的财产了。要是拿不回来，他们在这山里，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大雪的冬季，还不知他们何时才能找到下山的路呢。

　　　　“哦哦，那些东西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母豹子还叼回来咱一床被子跟一些吃的。”虞扬也遗憾得很。

　　　　毕竟，有那些东西在，他们就算没有孟戈，也能支撑着过完这个冬天的。

　　　　“没事，等过两天我去看看。”这时，孟戈便记起了自己身上的责任，没了怨天尤人、唉声叹气的闲心。

　　　　是了，她目前最首要的，就是要想尽办法让他们这三人活着走出这深山。

　　　　孟戈当时被狼群攻击的时候受了不少的伤，流血有些多，因而发了烧后醒来，便虚得很。

　　　　但孟戈不给自己寻借口继续躺着，而是让虞扬将母豹子拖回来的肉干跟一匹狼的前肢都炖煮了，逼着自己狠狠的吃了两天。

　　　　这两天内，母豹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小豹子每天除了去母豹子那里象征性的吸上几口不存在的乳汁，便乖乖的跟着孟戈喝起肉汤来。

　　　　“戈儿姐，这母豹子在跟那匹狼缠斗之前，就已经受伤了。它的腹部，是被狼抓伤的。但是它的后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开了一个大口子。”虞扬一边炖肉一边絮叨。

　　　　“还有啊，这豹子的后腿处有一道很长的刀疤，好像是被猎人砍的。这豹子是个瘸的。”看着小豹子乖乖的回到孟戈身边，虞扬便露出些怜惜之色来。“可惜了这么一只没断奶的小豹子了。”

　　　　孟戈伸出有些麻痛的左手，细细的抚摸着温顺的小豹子，开始神游天外。

　　　　“虞扬，明儿我去那小树屋里找找咱的东西，你可要照顾好这洞里的小东西啊。”良久，孟戈突然说到。

　　　　“戈儿姐，我们一起去吧。你不认得路，带上我，我也好记得回这里的路。那晚我跟着母豹子走来，还是有些印象的。”虞扬一听孟戈要单独上路，便有些警戒。

　　　　在这乱世里，当真要全心全意的信任一个人，其实很难。

　　　　更何况，孟戈只是一个小娃子。要是她受不了他跟孟矛的拖累，趁机跑了呢？

　　　　虞扬目光复杂的瞄了孟戈一眼，便更加的坚定要跟紧孟戈的决定。

　　　　“行，都去吧。反正，这里也不见得安全。”

　　　　孟戈看了看已经不怎么喘气的母豹子，又看了看满眼依赖的小豹子，不知怎的，就应下了虞扬的请求。

　　　　为了第二日状态能更好一些，孟戈当晚狠塞了一肚子的狼肉。

　　　　这没有任何调味料的炖狼肉，吃得孟戈直想吐。但为了活下去，孟戈忍下所有的不适硬吞了。

　　　　当然，孟戈还是替完全吃不下去的孟矛，将炖熟的狼肉烤得香香的，逼着他吃了个半饱。

　　　　就是那只母豹子，孟戈也给灌了不少的肉汤。

　　　　或许是肉汤起了作用，在孟戈几人都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那母豹子醒了。

　　　　孟戈不可思议的看着将自己摇醒的母豹子，只见母豹子使劲的将小豹子拱进自己的怀里。

　　　　孟戈不解其意，只能伸手抱住了一心想要扑到母豹子身上的小豹子。

　　　　然而，孟戈才将使劲挣扎的小豹子放下，母豹子又将小豹子叼回到了她怀里。

　　　　孟戈看着眼前只能勉强支撑起前肢的母豹子，再看看它已经极为困难的扬着脑袋，瞬间就明白了母豹子的意思。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小豹子好好养大，教会它在丛林里生存的本领。”孟戈这回再也不松开小豹子了，而是紧紧的抱着，安抚小豹子的不安情绪。

　　　　孟矛瞪着双眼，也伸出小手挠挠小豹子的下巴。

　　　　虞扬见母豹子双目间有水光闪耀，便叹息一声道：“戈儿姐，母豹子大概不行了。”

　　　　孟戈点点头，伸出一边手轻轻拍了拍母豹子的脑袋，郑重保证：“我以我爹娘的来世发誓，定会照顾好小豹子的。”

　　　　孟戈的话才说完，母豹子便留恋的看了小豹子一眼，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吼声后就轰然倒下了。

第十五章　寻回东西（）　
说实话，孟戈很是舍不得母豹的那一张皮，跟豹子肉的。

　　　　奈何人家在最后关头救下了他们。所以孟戈最后还是忍痛，在洞里掘了一个坑把母豹子埋了。

　　　　小豹子虽小，却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失去了母亲，便在孟戈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用小爪子去刨那个小土包。

　　　　幸好，孟矛这个敏感而沉默的孩子，对于跟自己同病相怜的小东西是极为疼爱的。

　　　　所以，小东西没能成功的将自己的母亲掘出来。

　　　　葬了母豹子，听了小豹子稚嫩的呜呜声大半个晚上，次日孟戈三人的精神都不怎么好。

　　　　本来计划今日就要去小树屋那里找东西的三人，最后还是决定多呆一天。

　　　　这一天，孟戈又勉强自己吞了一肚子的炖狼肉。

　　　　“虞扬，你们怎么就带着锅跑了呢？”他们既要追赶豹子，还要带着这一口不小的锅，孟戈感到很惊奇。

　　　　虞扬叹息一声回道：“当时看到那狼就要咬上你了，我没办法拿到你的大刀，只能扛了锅出来。后来，那只受伤的母豹子突然从旁边冲出来，直接把狼咬死了。为了追赶叼走你的母豹子，我就忘了放下锅了。”

　　　　“那这火呢？怎么燃起来的？”孟戈看看无声的跟小豹子玩得很是愉快的孟矛问道。

　　　　孟矛似有所感的抬头，朝孟戈微微一笑，又用小手在胸部拍了拍，从衣服里面掏出来一个火折子。

　　　　虞扬也乐得直笑道：“小矛儿也知道要拿武器防野兽，一路上都甩着两根烧得通红的木棒子。到这洞里之后，我就用没有熄灭的木棒子点了火。”

　　　　原来也不是用的火折子哪。看着抿着嘴等表扬的孟矛，孟戈毫不吝啬的朝他露齿一笑；“咱小矛矛就是棒，都知道拿起武器打野兽了呢。”

　　　　孟戈这一句话，似乎触动了孟矛的某些心事。只见孟矛突然就不高兴了，皱巴着小脸，委屈的低下小脑袋抱着小豹子没了动静。

　　　　“小矛矛，你怎么啦？怎么不高兴了呢？快跟姐姐说，是不是姐姐说错了什么话啦？”见孟矛那样，孟戈只觉得心尖一阵抽痛。

　　　　火堆边，虞扬身形也有片刻的僵硬，有些紧张的看向孟矛。

　　　　背对着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