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急忙伸手要去拉他,却忽然觉得身上一麻,顿时委顿在地,张嘴欲喊,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那高挑寂寥的身影,足不点地般飘然而去。心中急得要吐血,只想叫小正,你别走啊!可惜只能发出两声呜呜轻响。
第58章 这样吧
慕容复自己都很佩服自己的心境竟会如此的平和,能够言辞和缓,客客气气地与段誉把事情说清楚了,还记得再嘱咐他自己保重,然后才离开。
按理说,碰到段誉和别的女人有纠葛,自己不是应该大为光火才对吗?抓过他来好生教训一顿,打到他老实认错,再也不敢了才应该是自己要做的事情啊,这回是怎么了,大度成这样,狠话都不曾说一句。
眼前不时地闪过离开时段誉那绝望的眼神,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无比鲜明地印在了脑海中,挥之不去。
出了皇宫后就慢下身形,随意沿着宫前大道缓缓而行。这时夜色已晚,大理城的街道上除了偶尔走过两个巡逻的兵丁就一片黑暗寂静了。
他其实是想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这事的,只是却不知为何心中茫然一片,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本能的沿着脚下的道路慢慢走着。
脚下的路仿佛是没有尽头一般,静静的延展向远方,远处是黑茫茫一片,就好像失去了爱人之后的日子一样,不再有明媚鲜亮,不再有鸟语花香,不再有细雨暖风,也不会再有春花秋月,只剩下了灰暗孤寂一片,而他慕容复就将永陷其中,因为没有尽头,所以再也没有走出来的可能。
心中茫然,若是如此地无望为什么还要向前走,为什么还不回头,只要回头去找,那人就一定会欢喜接纳,让他那么伤心难过,自己又于心何忍?那些不得已而为的小事情,不要去计较就好了,段誉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他有自信段誉心中最爱的人一定是自己。
心底深处却另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喊,不能回去!若是回去了,你便成了他养在宫外的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慕容复,你是大燕慕容氏的后人,你的祖上是堂堂的鲜卑族男儿,慕容家的尊严容不得你如此践踏,便是心中再痛,再无望也不能回头,往前走,继续往前走,离得越远越好。
也不知走了多久,想不起来用轻功,就那么用两只脚一步一步的前行,只觉得天色由黑转灰,由灰转白,再由白转亮。两边的景物也不再是街道屋舍而变得郁郁葱葱,绿了不少,隐隐知道是出了大理城,但具体在什么位置却没什么概念,也没兴趣去知道。
忽觉一阵风吹过,脸上凉冰冰的,伸手一摸才发觉,竟已是满脸的泪水,微微苦笑,侧身坐在一旁的一块大石头上,心想自己都有多久没有哭过了,似乎是自从娘亲过世后,眼泪这个东西就再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他是姑苏慕容公子,除去那个复国的祖训遥遥无期之外,其它没有什么事情能为难到他。
任着泪水静静地往下流,在这个寂静无人的地方,放纵一下自己似乎应该是可以的。真没想到情之一字能伤人如此之深,痛彻心扉且没有止境,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放得下,也许永远都没有可能挣脱,就像他的舅妈那样,为了心中那段情痛苦一世,至死方休。
要是当初在太湖上初见时,会预见到自己日后要为了段誉心碎神伤,那时是否还会开口招呼他呢?想来想去答案竟是不知道,那时错过了,自然会省去了之后的种种苦恼,可是那令人沉醉其中的柔情却也会没有机会体会到了。所以…也许就算会知道日后有那么痛,当时也会飞蛾扑火一般去尝试。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小正,小正”的叫声,初次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只觉得很肉麻,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甜蜜,那时的段誉对自己是用了心思的,连名字都要找一个他自己一人才能叫的,反而自己对此不太在意,总是连名带姓,段誉,段誉的叫他。
“小正!”身后又传来一声,慕容复觉得不太对劲,模模糊糊地想难道我想他想得都出现幻觉了么?怎么这声音好像真的一样。忽觉有一只手拉住了自己的袖子,愕然回头。
却见段誉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站在自己身后,讶然张一下嘴,心道原来不是幻觉,是真的。问道,“你怎么来的,我不是封住了你的穴道?”
段誉一看到他的脸顿时睁大了眼睛,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水,颤声道,“小正,小正,是我不好,你别难过!”
猛然出手,将人牢牢地抱在怀里,大声道,“你别走,我不会让你走的,打死我也不让你走,除非你忍心打死我,不然就别想离开!”
慕容复抬手拍拍他头,“别说傻话了,你硬把我留下来又能怎么样?你还是要继续去当大理国的皇帝,还是要履行做皇帝的职责。”
段誉抓住他的双臂,正色道,“我没说傻话,我是认真的,小正,我受不了你离开,你不知你昨晚走的时候我有多难受,要是忍受那般苦痛,还不如死了算了。我会去和伯父说清楚,我不立皇后了,也不会有任何后妃,段家还有其它旁支的子弟,我会去挑一个资质出众的收为义子培养,日后就由他来继位。你也不许娶妻,你们慕容家肯定会有其它后人流传下来,我陪你去找,你也收一个来当儿子养就好了,反正都是慕容族的血脉,你去在你们家老祖宗们的牌位前都上上香,好好说说,就说你身体不佳,没法和女人同房,只能行此下策,他们一定会体谅你的。”
慕容复愣愣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段誉求道,“小正,你怎么样呀,求你说句话啊,我,我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了,你答应我好吗?”
慕容复还是不出声,只是睁着那双还蓄着泪水的漂亮眼睛看他,段誉满心的惶恐,要是这样也不行,他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正,求求你啊!”
“你才身体不佳,没法和……同房呢!”这句话说得又轻又含糊。
段誉急道,“啊?小正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啊!”
慕容复伸手在脸上擦擦,白了他一眼道,“我说你才身体不佳,没法和女人同房呢!怎么可以在拜祭祖宗的时候说谎!”
“啊?我就是那么一说,不行你就实话实说,大不了我们多多地祭拜他们,天天都去求他们原谅,日子久了他们一定能体谅你的。”
慕容复站起身来正色道,“你可想好了,万一你伯父不答应你怎么办?你能忍心和他一直抗下去。”
段誉也站起身来郑重点头道,“我想好了,小正,伯父他一直都很疼爱我,我这么做是很有负他的厚望,我去向他请罪就是,随伯父怎么处罚我,只要挺过来就好了,伯父他总不能要了我的性命。”
慕容复脸色一沉,“那我和你一起去。”
段誉大为感激,“小正你不用这样委屈自己的,我自己去就好,要是你被责备我可舍不得。”
慕容复道,“我悄悄地跟着你,不露面,你有我在身后也能底气足些不是。”心中却道他要是好声好气地听你说我就不露面,他要是想打你,那就不好意思了,先要过了我这关才行,倒要看看是‘一阳指’厉害还是我姑苏慕容的‘斗转星移’厉害。
四处看看,发现他们这是在一个树林之中,路上足迹不少,应该理大理城还不远,辨明了方向就要走,段誉连忙拉住他,“小正你不是答应我了吗,怎么还走啊?”
慕容复见他又犯傻,实在是无语,瞪他一眼道,“折腾了一晚上,都快饿死了,你变点茶水点心出来我就还能在这里再坐会儿。”
段誉大喜,拉了他手,和他并肩而行,“好啊,好啊,回大理城去,我让他们好好准备些你爱吃的东西。”
……
……
……
“段誉,我不是封住你穴道了吗,你怎么追出来的?”
……
“我有内功啊,你不记得我一生气就会使了吗?”
……
……
“你还敢生气!”
……
……
“没有,没有,我那会儿急得要死,和生气的效果差不多。”
……
“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你可是该开始好好练功才是,你那一身内力,自己总是控制不住,实在是危险。”
……
……
“啊?不要啊…”
完
第59章 番外一
慕容复本来和公冶乾和邓百川两人约好,那两人先走,他进宫去向段誉辞行之后就去追他们,然后三人一同去山西的。
可是思及段誉过些天就要去天龙寺找伯父‘坦白’,他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决定迟些再走,先陪着段誉去天龙寺。当然了,他只是暗中跟着去,只要段正明别拿出什么家法族规之类的东西来对付段誉,他是不会露面的。
事实证明慕容公子此举有些过虑了,本尘大师乍闻噩耗后实在是痛心之极,暗道自己上次果然没看错,可惜还是没能及时阻止他们。
段誉毕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侄儿,来请罪时说得声泪俱下,情恳意切,他除了嗟叹之外也是别无办法,看段誉的意思,他若是不答应的话,段誉一定会放弃皇位去和那位慕容公子浪迹天涯。
无奈之下,他只好咬牙先应允下来,只盼侄儿这只是年轻人一时的头脑发热,过几年等他再大些能自己醒悟过来。
既然段誉这趟天龙寺‘请罪’之行顺利收场,慕容复就没什么大牵挂了,收拾一下就准备回中原。偏偏他之前光顾着紧张段誉伯父的事情,没有把自己的计划详细说给段誉知道。
结果段誉看见他收拾东西要走,差点被吓个半死,等到好容易解释明白了,段誉已经是坐在床边,捂着胸口直喘气,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叹息道,“小正,你就是我的克星,我这条命迟早交代在你手里头,不带这么吓唬人的啊!好嘛,今天被你吓这么一家伙,我得休养一个月才补得回来。”
慕容复听他胡言乱语的,又气又笑,“别胡说八道,你年纪轻轻的,至于像老人家一样经不得一点风吹草动么?”
想想觉得就算是自己事先没说清楚,让他受了点惊吓,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啊。于是拉过段誉的手来来摸摸他的脉象,没想到这家伙还是少有的反关脉,摸了半天才找到。
慕容复不是大夫,但是粗略的脉象还是看得来的,这时就觉得段誉的脉象时轻时重,忽缓忽急,绝不是个正常该有的样子,不禁大皱眉头,看来段誉这样子是真的胸口气血翻腾的反应,并不是故意夸张做出来给自己看的。
也侧身坐在床边,将人搂到怀里柔声问道,“你怎么会这样?以前着急时也会气息不稳吗?”
段誉顺势靠到他身上蹭蹭,“很少有,就是你一说走我就会这样,要不你先别回去了,等过段时间大理的政务不忙了,我们一起去你家里啊。上次被那恶僧鸠摩智抓着去了一次,就在客厅呆了会儿,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大名鼎鼎的燕子坞到底什么样。”
慕容复在他脸上亲一亲,安慰道,“你才登基不久,不宜总是离开,还是老实在大理待两年再说罢。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那边安顿好了,我再来看你嘛,下次来看你时就定定心心多住段时间陪着你好不好?”
段誉无奈,只得点头答应了。唠唠叨叨地要他回去看过了就赶快回来,那些阿碧姑娘,阿兰姑娘之类的就不要多接触了,他可是还记得阿碧提起慕容复时情意缠绵的样子。
慕容复不去理他的杞人忧天,又自己仔细琢磨了半天,忽然想起上次在少室山,自己说要去西夏求亲时,段誉就曾内息紊乱,大发作过一次。心中恍然,这一年来诸事频发,段誉一直都忙乱来去,无暇练功,因此情绪不稳的时候就压制不住体内浑厚的内力了。
之所以说每回自己要走他就这样,那是因为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最重,所以引起的心绪波动也就最明显。想明白这点后心里担心之余还有丝甜蜜。
他当然知道段誉是无比地喜欢自己,但是无意之间又得此明证也是很开心的。
于是郑而重之的嘱咐段誉要立时开始认真练功,这伤发作起来可大可小,重了就会危及性命,因此不可轻忽怠慢,一定要每日认真修炼大理段家的内功心法,等他回来可是要检查的。
知道段誉素来喜文厌武,怕他自己不当回事,又专门去找到朱丹臣和巴天石两人,要他们监督段誉,不要让他自己由着性子胡来。
巴,朱二人是知道段誉这个‘隐疾’的,上次发作时便曾害得慕容复大损功力帮他疗伤,因此很是当做一回事,说道慕容公子请放心,他们一定日日提醒陛下,绝不懈怠。
慕容复将此事安排好了这才放心,启程前往中原而去。
要说段誉一直不想放他走是很有道理的,大理偏在南隅,与苏州数千里之遥,路途多有险阻,一往一返着实是要花费许多功夫。加上慕容复许久未归,还要处理不少事务,家中也不能刚到就走,怎么说也得住些时日,这般一耽搁,等他再回大理时,已经是大半年过去了。
小别胜新婚,这个就是慕容复刚到大理城时心里转的念头,这么久没见段誉宝贝,实在是想念,估计他也应该是一样的,因此就颇为期待见面时的光景。
他不想直接就闯到皇宫里去,于是随手抓了个兵丁,交了件信物给他,命他去宫中报个信,自己则是先回镇南王府,也就是现在的慕容府中洗漱休整。
不想把自己收拾干净利落后,段誉没等来,朱丹臣倒是先一步冲来了。进门就道,“慕容公子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我们这可盼着你呢!”
慕容复大奇,“朱兄,这是出了什么事情?还要等着我来才行?”
朱丹臣苦着脸道,“唉,我也不想慕容公子你刚到大理就来惊扰的,可是,可是我们实在是管不住陛下啊,他就是你走后的那头两个月好好练功了,之后就推三阻四,想尽一切办法逃避修炼,我们几个抓都抓不住他,这可怎么成。”
慕容复听得心头火起,“段誉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会这个样子!”
朱丹臣擦擦汗又道,“我估计着慕容公子你这一回来,陛下他一定高兴,接下来几天肯定要天天缠着你的,我就没有机会来说这些话了,所以今天早早赶过来,麻烦慕容公子你帮忙劝劝我们陛下,这个武功可是一定要练的,不可以再这么偷懒下去了,他向来都听你的话,你劝劝他一定管用。唉,我等实在是汗颜,这可又要劳烦慕容公子你了。”说罢深深一躬。
慕容复点头道,“朱兄请放心,这个是正事,我一定会和他好好说说的。”说道好好说说四字时,特地加重了语气。
朱丹臣放下心来,又再道谢了一番,只怕段誉得了慕容复回来的消息后这就立刻要赶来了,被他撞上自己来向慕容公子告状可是不好,于是匆匆告辞而去。
朱丹臣前脚刚走,段誉果然后脚就赶了来。他有半年多都没见到慕容复,心里思念之极,冲进慕容府就开始大叫,“小正,小正,你可回来了啊!”
一口气奔到前厅,果然见到慕容复笑吟吟地站在当地,大喜过望,“小正,你总算回来了,我……”心中有千言万语,却碍于身后跟着的侍从和厅中慕容府里的家丁,不能说出口,只是睁着一双又惊又喜的眼睛看着慕容复。
慕容复也看着他微笑道,“是啊,我回来了。”上下打量了段誉一番,断定此人现在气色不错,身体健康,应该是除了朱丹臣说的那个偷懒不练功的缺点外,其他一切都好。“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和你说,我们到里面去吧。”
段誉欣喜点头,“好啊,好啊,我也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此时正是大白天的,段誉本来以为慕容复会把自己带到书房去,不想他七拐八绕地,竟是走进了卧房,心中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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