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点头道,“不错,这和尚能把武功练到这等境界也是难能可贵了,只可惜他那身功夫怕是保不住多久了。”
段誉奇道,“怎么会?”
慕容复道,“我在少林寺时就听藏经阁那位老僧对鸠摩智说道他练了少林派的七十二绝技之后,又去强练甚么‘易筋经’,还说他‘次序颠倒,大难已在旦夕之间’,因为修炼少林诸门绝技,倘若心中不存慈悲之念,戾气所钟,奇祸难测。这位老僧当时也说到我爹爹和萧远山的疾患,灵验无比,那么他说鸠摩智的话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我昨晚就是因此才愿单独和他出来,谁知鸠摩智看着都已经病症发作,全身颤抖不停,可却还是厉害无比,我最近又…嗯,一不小心就被他点中了穴道。”
段誉恍然道,“难怪我刚才远远地看他离开时步履不稳呢,原来如此。小正,你最近还是内力不济对吧,所以才着了他的道,说起来还是因为我,我真是…”
正在自责,忽觉面前气息温热,两片温润的薄唇覆了上来,心中一荡,那话就说不出来了。
慕容复不愿他自哀自怨的,干脆堵住他的嘴,一边吻着一边含糊道,“你别乱想了,嗯,和那个没什么关系。”
他们都是折腾了一晚上的,这时就干脆依偎在烂泥里靠着井壁休息。慕容复怕段誉心中自责,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将个一身烂泥的书呆抱在怀里也不嫌弃,反而觉得挺有意思,这里一团漆黑,别说有外人了,就是自己两人也互相看不见,可以随意亲热,可惜就是烂泥太多,有些煞风景。
段誉却是满腹的心事,他在小正面前向来都是很没出息的,刚才一心的激愤要找他当面质问个明白。现在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慕容复从他身后揽着他的腰身,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亲亲密密,脸贴着脸,凑在他耳边低语,这般的亲近让段誉无比留恋。
一想到只要自己捅破了那张纸,慕容复以后就必然会离自己而去,再不会有这么亲近的可能,就觉得心都要碎了,如果和小正分开,那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人生在世还有什么乐趣可言,那还不如就这样假装不知道的好,起码他还会在自己的身边。
第43章 别扭
慕容复和段誉不一样,段誉在他面前要是丢了面子往往就会恼羞成怒,想方设法地要把场子找回来,以维护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
慕容复正好相反,他高高在上的慕容公子做得太久了,在人前总是为了姑苏慕容的名誉要摆出卓然不凡的形象,着实辛苦,只有在段誉面前可以放松一下。反正他们最初相识时,他就是个病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段誉还处处的想要护着他呢,现在这样可是已经比那时要厉害无数倍了。
这次被鸠摩智打败,如果来救他的是虚竹或是萧峰,他肯定是要羞愧一下的,可是段誉来他就完全的无所谓了,反而因为书呆子为自己担心了一夜又巴巴地来找寻而心里甜甜的。
搂了段誉泡在烂泥里也不着急,除了周围的味道不太好,其它还是很温馨的,只是觉得段誉的情绪好像不太高,以为他是累了,就道,“你靠着我歇歇就好,可坚持住别睡着了,泡在这又湿又阴冷的地方睡觉只怕要生病的。等我待会儿有力气了就上去找绳子把你拉出去。”
段誉听了他如此温柔体贴的话心中百味陈杂,紧紧抱住慕容复的腰身,把脸埋在对方肩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慕容复被他抱得动弹不得,只觉段誉这热情来得古怪,忍不住低笑道,“宝贝,你抱这么紧做什么,这里都是烂泥,什么都干不成啊!”
段誉不去理他的调笑,抬头问道,“小正,后天就是中秋了,是那西夏公主选驸马的日子,你,你还要去吗?”
慕容复道,“自然是要去的,做戏总要做足全套才好,都已经把这么大一堆人折腾来了,我要是这时说不去,可怎么向大家交代。”
顿了一顿又道,“你放心,不论是文比还是武比都有办法能搪塞过去,反正我是练武之人,要是在做文章上输给别人那也说得过去。若是要比武…若是要比武…“微微沉吟,”比武输了倒是要坠了我姑苏慕容的威名…”
段誉道,“那怎么办?”
慕容复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那就派你上场,施展六脉神剑去帮我把场子找回来。”
段誉闻言轻轻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又道,“万一那公主不取文武状元,就专是看上你英俊潇洒了,定要招你做驸马可怎么办?”
慕容复见他对此事不依不饶,就逗他道,“那可就没办法了,如果那公主能如此慧眼识英雄,我就只好却之不恭,娶了她了。”
他这本是玩笑之言,可是听到段誉的耳里就变得另有深意,心中大痛,你果然是做了如此打算的。先装作不想做驸马,到时再变成无可奈何不得不受。
想想从相识到现在,不管慕容复的动机是什么,他可是一直没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不但没有对不起,反而有大大的恩惠。这次被埋深井,如此凶险也都没有多说一句,反而要安慰自己,若说他对自己都是虚情假意,所有的作为全都是装出来的,那打死段誉也不愿相信。
暗道,罢了罢了,既然你要以你的大业为重,我便助你去娶了那公主再离开吧。日后,日后要是还有能帮得上你的地方,我也尽力便是,只盼你得偿心愿后,偶尔还能念起我这个人。
眼泪在眼眶中越积越多,一滴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镇定了心神,轻轻推开慕容复道,“你现在有力气了么?我们也该回去了。”
慕容复见他忽然变脸不禁一愣,说道,“我是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段誉强笑道,“没有,我是怕咱们再不回去大哥,二哥还有朱大哥,婉清妹子他们要担心了。”
慕容复将信将疑,觉得段誉有点怪怪的,不过也怕再不回去邓百川几人也要着急,于是提气跃起,沿着井壁又再慢慢攀了上去。
两个人千辛万苦地爬出枯井,又找了处水源稍稍清洗了一下才回去借宿的寺庙,好在萧峰和虚竹以为他们两个晚上悄悄出去幽会了,虽然认为王语嫣刚为表哥自尽,救上来还没有几个时辰这两人就去私会太也不厚道,但还是帮他们遮掩住,说道慕容公子和段誉有些事情离开了,过半天就回,让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必操心。
这日是八月十三,离中秋尚有两日。巴天石一早便到灵州城投递文书办事。等到巳牌时分,他匆匆赶回庙中,向段誉道:“公子,王爷给西夏的书信,小人已投入了礼部。蒙礼部尚书亲自延见,十分客气,说公子亲自陪伴友人前来求亲,西夏国大感光宠,都道久仰慕容公子大名,相信必能如咱们所愿。”
过不多时,庙门外人马杂沓,跟着有吹打之声。巴天石和朱丹臣迎了出去,原来是西夏礼部的陶侍郎率领人员,前来迎接段誉,迁往宾馆款待。
萧峰是辽国的南院大王,辽国国势之盛,远过大理,西夏若知他来,接待更当隆重,只是他嘱咐了众人不可泄漏他的身份,和虚竹等一干人都认作是段誉的随从,迁入了宾馆。
众人相安无事,只待再过一日就去宫中赴宴,看看公主选婿的热闹。
慕容复虽是主角,但是因为根本就不想娶公主,所以也没怎么当回事,只是把功夫都用在劝慰表妹上,他只怕自己没有娶到公主后,表妹又要复燃起希望,因此全力劝她和公冶乾和风波恶先回燕子坞去。
他自己最近情路顺畅因此就很觉得对不住表妹,耐下心来好生劝解了一番,王语嫣失望灰心之余也不愿留下来看着表哥娶别人,第二日便随着公冶乾和风波恶离去了。
段誉现在和王语嫣同病相怜,送了一程又一程,也不体谅一下王姑娘现在谁都不愿理会的心情,恨不得和她抱头痛哭一场才好。
最后慕容复实在看不过了,又对他这明显无比留恋表妹的行径不满之极,本来对表妹的那点歉疚之情也随之烟消云散,只盼那三人走得越快越好。硬是抓住了段誉不许他再送下去。
段誉怒,说道你怎地如此薄情寡义,王姑娘神仙般的人物,被你这样对待,实在让人扼腕之极,我跟着安慰一下还不行。
慕容复也怒,说道我这么做不是没有办法吗,我已经安慰过了,你们非亲非故的,不许再去安慰。
段誉更怒,加之心里的苦楚无处发泄,干脆谁也不理,自己生起了闷气。慕容复也气,心道这人自从表妹跳井被救后就怪怪的,该不会是看到有机可乘,旧情复燃,起了别的心思吧。竟然还敢摆起脸色来了,恼怒之下颇想把人抓过来教训一顿,竹板都找好了。可是此时明显段誉的后台很硬,光是他那大哥,二哥就惹不起,只得忍着,不过这对着段誉的脸色就难看得很。
萧峰和虚竹对这两人隔三岔五的就要闹别扭已经懒得多管,估计不去理他们,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第44章 提问,回答
到了八月十五正日,大家早早地就穿戴整齐,齐去皇宫赴宴。
萧峰和虚竹都扮作了大理国镇南王府的随从拥着慕容复和段誉一齐向皇宫而去。众人来到皇宫门外。巴天石递入段誉的名帖,由西夏国礼部尚书亲自迎进宫中。
来到中和殿上,只见赴宴的少年才俊已到了一百余人,散坐各席。殿上居中一席,桌椅均铺锈了金龙的黄缎,当是西夏皇帝的御座。东西两席都铺紫缎。东边席上高坐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身材魁梧,身披大红袍子,袍上绣有一头张牙舞爪的老虎,形貌威武,身后站着八名武士。大理人等一见,便知是吐蕃国的宗赞王子。
段誉和慕容复一行被请到了西边席上,因着一个是大理王子,一个大理镇南王皇太弟亲自推荐前来求亲的贵客,所以两人都有座位,余人只能都站在后面。段誉心中过意不去,萧峰向他安抚一笑,示意不妨事。
段誉坐定之后看到吐蕃王子立刻想起了鸠摩智,轻声对慕容复道,“不知吐蕃的国师鸠摩智怎么样了?”说完才想起两人这两天在冷战互不说话的,不由有些尴尬。
慕容复淡淡看他一眼道,“今天乃是来求亲的正日,成败在此一举,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有露面,可见情况不怎么样。”
段誉看慕容复虽然脸色不佳,不过总算还是答理自己了,轻轻叹口气,心想自己真是想不开,今日之后只怕就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了,这般珍贵的时间,不好好珍惜反而用来闹别扭,这是怎么说的。
伸出手去借着衣袖的遮掩握住了慕容复的手,慕容复这两天也被他搅得心烦意乱,这时见段誉忽然主动示好,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不过还是松一口气,手腕轻翻,转而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
段誉怕痒,硬忍了一会儿就吃不消,开始往回抽手,慕容复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抓着不放,被段誉使劲掐了一把,一时不备,轻轻“呀”了一声。段誉又怕掐痛了他,伸手摸摸以示安慰。
他两人在前面暗通款曲,萧峰和虚竹站在后面真是哭笑不得,只好站近点,帮他们遮挡。心道三弟年纪小,又有些呆气做事顾头不顾尾的倒也罢了,怎么慕容公子也跟着乱来,昨天还都怒气冲冲呢,这会儿又合好了,真是一齐都变成小孩子。
接着西夏皇帝出来晃了一圈,意思意思举了次杯,众少年才俊就集体被请去了公主所居的青凤阁,看来这驸马主要还是要公主自己来挑的。
段誉心中紧张,虽然明知慕容复对驸马之位势在必得,可还是暗自希望能从哪里冒出来个更加出色的青年才俊把他挤下去。四顾了一圈,不禁大失所望,众少年乍一看个个都不错,再细细逐一打量却是没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光是外貌气势上就没人能胜过慕容公子。
段誉失望无比,原本还因小正长相俊美而沾沾自喜,这时就恨不得他越难看越好。
众人跟着西夏的女宫穿假山,过回廊,跃水涧,走竹林的过了许久才来到公主准备待客的后书房。
那厅堂是山峰中一个天然洞穴,再加上人工修饰而成。厅壁打磨得十分光滑,到处挂满了字画。一般山洞都有湿气水滴,这所在却干燥异常,字画悬在壁间,全无受潮之象。堂侧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大书桌,桌上放了文房四宝,碑帖古玩,更有几座书架,三四张石凳、石几。倒真是个大书房的模样。
大家折腾了这许久都以很不耐烦,吐蕃国的宗赞王子已经大声叫了起来,要求公主出来一见。
不想公主倒是出来了,可惜是熄了烛火之后才出来的,众人先是在漆黑中一片惊恐,后来一见西夏国毫无恶意,允许不耐烦的人随意出去,倒是没有人走了,都等着看这公主接下来要做什么。
一个宫女在黑暗中缓缓说道:“公主殿下请众位来到西夏,原是要会见佳客。公主现有三个问题,敬请各位挨次回答。若是合了公主心意,自当请见。”
众人一听倒都退缩起来,只怕先回答了问题吃亏。此时包不同奋勇争先道:“无人肯上,那我就身先士卒。在下包不同,有妻有儿,只盼一睹公主芳容,别无他意!”
那宫女道:“包先生倒也爽直得很。公主殿下有三个问题请教。第一问:包先生一生之中,在什么地方最是快乐逍遥?第二问:包先生生平最爱之人,叫什么名字?第三问是:包先生最爱的这个人相貌如何?”
包不同痛快作答,将自己幼时的趣事和宝贝女儿拿出来做答案,逗得众人大笑,那宫女也笑,说道:“包先生请在这边休息,第二位请过来回答。”
段誉自灯火熄灭后就牢牢拉着慕容复的手,对这只手很有多摸一刻便赚了一刻的情绪,此时忽觉慕容复捏了自己一下,然后他那清朗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在下姑苏燕子坞慕容复,久仰公主芳名,特来拜会。”
那宫女道:“原来是‘以彼之道,还施彼向’的姑苏慕容公子,婢子虽在深宫之中,亦闻公子大名。”
慕容复说道:“不敢,贱名有辱清听。”
那宫女道,“那婢子就失礼发问了,请慕容公子回答适才那三个问题。第一问,公子一生之中,在何处最是快乐逍遥?”
慕容复毫不犹豫,直接答道,“是在太湖边一座竹舍小院之中。”
段誉闻言一愣,抓着慕容复的手一紧,但觉被抓的那只手抽出来轻轻拍拍他,好似在安慰。
那宫女道,“久闻太湖景色怡人,那湖边竹舍定是个极妙的所在。”又问:“公子生平最爱之人,叫什么名字?”
慕容复道,“这个却要失礼了,那人就在这里,我却是不能当众说出他的名字来,以免唐突了皇室子弟。”他这话说得甚露骨,大家都以为他说的便是银川公主,当众不便说出公主的闺名。更有人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抢先这般回答。
那宫女也道,“慕容公子当真是谦谦君子,想得周到,那么请问公子最后一个问题,你最爱的这个人相貌如何?”
慕容复道,“此人肤色白皙,瓜子脸,星目红唇,嗯,长相是很文秀的。”此言一出众人都很诧异,暗暗奇怪,我们都没见到公主,怎么他说得出公主的长相?这倒是奇了,难道他前些日偷潜进西夏皇宫看过了?姑苏慕容果然是厉害!
那宫女大概也是诧异,沉吟了半天方道,“多谢公子答题,请先过去那边休息。接下来哪位贵客愿意答题?”
慕容复拉起段誉慢慢退到大厅的边上,离开众人一段距离,明显是不想再听下去了。
段誉愣了半天喃喃地问道,“小,小正,你怎描述得出那公主的长相?你以前见过她?”
慕容复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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