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哑口无言,他反应过来东方不败是易了容过来,倒也无虞被人认出来,有些安心的同时不禁耷拉下肩膀,“……你当然来得。”
东方不败却不答,反而若有所思地盯着林清歌:“你这是在担心我?”
林清歌也觉得自己之前的反应有点奇怪,忍不住微微摇头低声嘟囔:“担心?……你哪用得着别人担心?”身为当今武林第一人,对于东方不败这样智计多端杀伐果断、有能耐统领日月神教与五岳剑派分庭抗礼令敌人闻之色变的强人来说,别人的担忧自然是多余的吧……
一方面是因为鲜有人有本事给东方不败帮上忙,担忧也是白担忧;至于另一方面……林清歌的思维已经无限发散到原著里童百熊被东方教主秒掉这件事上,直到现在,东方不还依然迷恋着杨莲亭吗?
……
咦咦?为什么有股酸溜溜的味道……这种不爽的心情,自己该不会是……?
林清歌被自己的想法唬了一跳,脸色顿时变得和听到了他刚才小声嘟囔的东方不败的表情一样,乌漆麻黑的。
尽管两个人曾有极其亲密的……互动,但自从那次上黑木崖被泼冷水之后,林清歌就压根没往自己可能会对东方不败动心那方面考虑——林清歌这个人,在刚刚面对一份感情的时候总是既懒惰又自私的,他极少会成为主动的那一方,即使潜意识里对另一方有好感,他也会观察对方对自己的观感并大致评估和对方有无在一起的可能之后才谨慎出手,杜绝自己未来遭遇无可避免的滑铁卢的窘境。可是他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经两三年没见到东方不败了,却对他有了那般念头……
林清歌对着对面的肩膀发呆,回想着刚才发现东方不败时突如其来的惊喜和紧张,是了,自己估计是真的……
“——嵩山派来了多少弟子,大家一齐现身罢!”不远处的场中的大喝打断了林清歌的纠结,他收回思绪抬头望去,便猛听得屋顶上、大门外、厅角落、后院中、前后左右,数十人齐声应道:“是,嵩山派弟子参见刘师叔。”几十人的声音同时叫了出来,声既响亮,又是出其不意,在场的江湖人士都吃了一惊。众人往屋顶上看去,那上面竟不知何时站了十余人,皆是一色黄衫,显然都是嵩山派的人。
“来。”耳边传来一声轻语,原本捉着对方胳膊的手被轻松挣脱,反被握住手腕被带着往现场凑近了不少,来之前回想了好几遍剧情的林清歌下意识地不愿意靠近刘正风他们的位置,毕竟过一会儿那里就要血溅数尺不说,保不准还会被曲老爷子那一把黑血神针波及,那里可实在不是什么凑热闹的好地方。可林清歌没来得及反对,就被东方不败拉进比较靠近一线的围观群众当中了。
……不过,在东方身边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林清歌余光看了一眼东方不败,认命地叹气,他觉得自己还需要时间……至少先确认,自己现在已陷了多深?
受伤
在刘正风被嵩山派众人逼得意欲自尽之时,曲洋果然现身了,但这回他却没有为救刘正风而被嵩山派的两大高手震断心脉——东方不败的宽袖只是毫不惹眼地微动了一下,嵩山派的丁勉和陆柏二人便吭都没吭一声直接倒地不起。
曲洋面上滑过一抹错愕,当机立断用黑血神针逼退围上来的众人,趁乱带着刘正风逃离刘家。
由于大厅之中人员密集难以施展,不少人都中了针,一时间大厅中一片混乱。林清歌和东方不败也趁机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下山途中,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林清歌这才知道东方不败从去年开始便不怎么处理教务了,最近更是已将近两个月没回黑木崖,只有当杨莲亭遇到解决不了的事物时才会主动传讯给东方不败知道。
林清歌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对此没有无谓的想法,只是在行至山脚下将要分别时,问东方不败介不介意自己与他同行。得到答复后林清歌当即给林震南发信,说是有事要办暂且不回福建了。
放出鸽子,回头正对上东方不败似笑非笑的表情,林清歌神态自若:“忙了大半年,总要劳逸结合才是。”
找了间客栈歇下,林清歌躺在床上盯着房梁直到后半夜才睡着,第二天早上顶着一对熊猫眼出门,结果被东方不败嘲笑了好几回。
在衡山山间转了几日,东方不败便对此处没什么兴趣了,正巧在用饭时听旁人讨论到大半月后的洛阳牡丹花会,再加上已大致览遍洞庭湖岳阳楼等湖南胜地的两人本就没什么既定目标,便往打马北行去了河南。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自古以来多少脍炙人口的诗句形象地描写出了每到洛阳牡丹花开时分,人们争相前往观赏的盛况,直到林清歌亲眼见到了洛阳人们对于赏牡丹的热情,才深切觉得诗中所言非虚。
其实林清歌不是非常喜欢牡丹这类雍容大气香气浓郁得过于热烈的花,不过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有正确的人伴在身边,对林清歌来说,别说是赏牡丹,便是踏遍荒山大漠都令人甘之如饴。
林清歌开始时还在烦恼如何才能和东方教主两情相悦,可是在随着在一起的日子长了,他也就不再执着于向对方表白或者冀望由于自己情感的变化而使两人的关系发生改变。两个人可以这样在一起已经很好,从初恋的毛头小伙儿才拥有的过度紧张中逐渐淡定下来的林清歌,这才觉得当初对在黑木崖上自己问东方不败喜不喜欢自己的行为实在太过莽撞……就连令狐冲这样随意不羁的人在向岳灵珊表白心意的时候都没有直接说什么“我喜欢你”,而是用暗示的方法娓娓道来,可想而知那时候的自己到底有多哏多直白……
虽然在洛阳也听到一些金刀无敌王家的事,林清歌没有去拜访自从穿越成林平之后素未谋面的外祖父一家。当年林平之这个外孙都又受伤又“失忆”也没有半个王家人写信询问一声,他自然没兴趣什么和王家扯上关系。
牡丹花会后,林清歌和东方不败在洛阳城外林清歌置办的庄子里逗留了不少时日,这期间两人的相处还算和谐,虽说比起在西湖畔或者黑木崖有些许降温的趋势,但这种平平淡淡的相处间却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默契,温凉舒适如同冬日阳光洒在身上的平淡满足感,让林清歌甚至希望时光可以这样永远延续下去。
这日,林清歌独自进城置办日常用品,却与往日不同没有在中午前回来,东方不败径自用了饭,拿了书到院子里靠着藤椅的椅背读书晒太阳,无端的有些神思不属。暮色时分,林清歌终于回来,他苍白无血色的脸和一身血迹却令东方不败当即变了脸色。
二话不说把林清歌拎进屋里扒光了检查伤势,林清歌胸腹间那道不十分深却依旧差点将他开膛破肚的伤口,令东方不败的手在伤口上悬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血虽然已大致止住,可接下来要怎么办?——上伤药?会被没完全止住的血冲掉。直接包扎?这么做林清歌也几乎没可能撑过今晚。
最后还是迷迷糊糊清醒过来的林清歌嘶哑道,“……伤口,缝上……”
缝上?
东方不败又看了看那道长长的伤口,皱眉,只能这么办了。
林清歌昏迷了整整两天,所幸伤口没有感染,在他醒过来的当天伴随着伤势出现的发热症状便开始逐渐减轻。
醒来之后他见过东方不败一次,但后者隔天没打招呼就出了门,此后就像消失了一样一直没有回来。林清歌在静养中慢慢康复,半月后,东方不败归来,林清歌还没来得及表达一番惊喜之情,就被形容有些风尘仆仆的教主大人灌了一肚子药,并听说平一指已在过来的路上。
接过东方不败递来的白水冲淡嘴里的苦味,林清歌诧异道:“平一指?……不用了吧,我好得差不多了。”
“好得差不多?”东方不败扬眉盯着林清歌,直看得后者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这才满意地掸掸袖子转身出去,吩咐侍女准备洗漱的热水。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平一指为林清歌检查伤势后直言除了会留疤之外,这次受伤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停留了数日便离开了,而朝夕相对的东方不败和林清歌也恢复了之前平淡如水的交往。唯一和往常不尽相同的是,当林清歌靠着枕头处理从福建那边传来的消息和寻求决策的文书时,一向冷眼旁观的东方不败偶尔会在旁边点评上一两句,令林清歌大有茅塞顿开之感,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的同时让他轻松了不少。
养伤的时候,时间仿佛过得异常缓慢,当林清歌可以下床在院子里小走片刻时,北方短暂的春天已然过去,别院外的牵牛和木槿正含苞待放。
回家
林清歌受伤以来,他和东方不败两个人都一直没谈起这件事,林清歌知道即使自己不提,东方不败多半也会派人去查,什么都不做绝不是因为林清歌犯懒,实在是另有原因。
自从出了几年前下西湖却被福威镖局的仇家咬上寻仇的事,林清歌在接手镖局那些不在明面上的那部分势力的时候,特别对与福威镖局有过过节的组织或人物下过一番心思,所以这次的事情基本可以排除对方是找林平之这个身份麻烦的可能,问题源头多半出在自己或者东方不败身上,林清歌这几年虽在外游历,也并非一帆风顺,因此若是无意间留下了一些祸患倒也不会令他非常意外,至于东方不败那边……自从他二人驻留洛阳,黑木崖的信似乎来得很勤,距离任我行被放出来的时间还早,因此只有在教中有事时才会来信的杨总管这样一天一封信的举动,反而显得反常……他也许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而在努力固宠?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这次被埋伏也可能和杨莲亭脱不开关系……问题是东方那边的想法又不能不顾及……难道真要捏鼻子认了?
林清歌觉得,东方不败对杨莲亭的感情已经不像原著中那样“非他不可”——这点从东方教主并未为了杨莲亭而隐居黑木崖每天化妆绣花等他归来便可见端倪,而且看东方不败每天在院中读书品茶怡然自得的态度,也不像对杨莲亭的种种行为十分介怀的样子。不过,这总归只是林清歌自己的看法,东方不败到底是怎么想的,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清楚。
这直接导致林清歌不愿触及杨莲亭这片东方不败可能的逆鳞而按兵不动,而且从另外一方面来讲,他也不是没想过通过这件事间接推断自己在东方不败眼里的位置……他笃定东方不会顺着杨莲亭的意思使自己踏上童百熊那娃的老路,那么东方他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林清歌摇摇头,把患得患失的心情抛开,自去练剑不提。
伤势刚刚痊愈,林清歌便收到父母的家信,他抽搐着嘴角发现,信中林父和王夫人居然隐隐露出要给他定亲的打算……
正在林清歌颇为头疼地用食指轻敲着嘴唇自言自语时,手中的家书被人抽走了。
“呃,东方?”林清歌地僵坐在石桌边,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东方不败垂眼扫了一遍短短的信,面无表情地把信放桌上,转身就走。
而本略有来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林清歌见到东方不败这个反应,心里蓦然冒出“有门”两个字,来不及多想,林清歌三步并作两步绕到东方不败前面,“东方,你听我说……”
东方不败站定了,挑眉望着林清歌:“说什么?”
“……我……”林清歌有点卡壳,……怎么才能含蓄地表达出自己并不准备娶老婆的意愿?
东方不败的神情淡淡的,话语行间却带着一丝冷嘲,“又要和我道别了?”
“不,我是说……东方,跟我一起回福建吧。”
*
福州,福威镖局。
“总镖头,夫人!少镖头回来啦!”门口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郑镖师大步前来报信的身影出现在林清歌爹妈的视野中。
林震南和王夫人对视一眼,笑着向门外迎去,正看到林清歌抱着之前冲进他怀里的林润之跨进大门。
“爹爹妈妈,你们近来可好?”
王夫人一把拉过林清歌上下端详,摸来摸去:“你这孩子,不催着你回来就知道在外面野,瞧瞧,怎么又瘦了?!”
与眼睛里只有儿子的王夫人比起来,林震南倒是注意到了与儿子一道进门的男子,男子外貌看上去三十许,但他的气质却是自诩走南闯北阅人无数的林震南生平所仅见,“平儿,这位是?”
“啊,这是……方公子,儿子在洛阳结识的朋友,”林清歌好不容易才从母亲手里逃出来,略显狼狈地整整衣服才继续道,“说起来,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金盆洗手大会之后,平儿和江湖人士发生冲突被人围攻,若不是方公子仗义相救,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听说儿子曾经遇险,王夫人又是紧张了半天,然后对东方教主好一阵感谢。
被林震南和王夫人热情地邀进后院,林清歌用东方不败一路旅途劳顿的借口劝走了爹妈,只说晚饭时再详叙才得到了安宁。
亲自指挥着几个侍女将自己独院中的客房好一通收拾,把沐浴用具按东方不败习惯的方式准备好,林清歌这才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将里面正在看墙上挂着的各色画轴的东方不败拉了出来。
“有不方便的话叫我,我就在隔壁。”林清歌在廊下隔着窗户嘱咐道,回到隔壁处理积攒下来的一些不甚重要的文件,直到东方不败沐浴完,他才安心到里屋更衣沐浴。
晚饭后,林清歌对林震南夫妇细细讲述了自己这一路的经历,被儿子编的故事惊吓到了的林震南夫妇心有余悸地接过林清歌笑嘻嘻递过的压惊茶,此后对东方不败的感激更上一层楼,慢慢就这样,连带着整个镖局都对东方教主礼敬有加,从而彻底达到了林清歌给东方教主营造一个安宁良好的家庭氛围的目标。
由于比较喜静,林清歌所住的独院是整个福威镖局后院中最僻静的一处,由于镖局里大多是胳膊上跑马的粗豪汉子,整个后院只有林震南夫妇院中有三五个粗使丫头,王夫人几年前倒曾想过给林清歌配个漂亮些的丫头在身边使唤,却被儿子坚定的拒绝了,于是平时林清歌不在时,依旧只是每日由专门的婆子略作清扫。因此,自从林清歌回来,不大不小的院落里一般只有林清歌、东方不败以及林清歌那无比黏人的弟弟润之在其间走动。
林清歌很少出现在父亲以及其他镖师习武所在的演武场,原因很简单——自从林清歌的伤好到可以进行剧烈运动的程度,东方不败每天都会和林清歌“切磋”上小半个时辰,这与以前东方不败给予林清歌的纯技术性或理论上的指点不同,东方教主除了只是徒手攻击并且会稍事放轻力道之外几乎不会留手,可想而知林清歌每天这半个时辰过得有多么苦不堪言。
不过好在林清歌还算善于将压力转化为动力,一段时间下来他不仅没因为之前卧床养伤而在武学上落下进度,反而有了不小长进。而四岁多的林润之也在多次见到原以为无所不能的哥哥被东方教主以“切磋”为名实质上进行单方面殴打之后,毫不迟疑地改变了崇拜对象,小包子似的林润之围着东方献殷勤的小模样令林清歌又好气又好笑。
终局+番外
林清歌收到任我行重出江湖的消息时,心头重重跳了一下。
下意识向树荫下摆弄茶具的东方不败看去,后者悠然的神态和动作都显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