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朦胧的眼前景色,龙泗亭想要询问两人,适才所说的一切是否都是真的……忽然间,他见沈燕舞抬起了头,冷冷的瞟着自己,那眼神似乎是说自己是多余的,还不尽快闪开。他呼吸一滞,看向沈燕舞怀里的槐古龄,那人已经神志不清,口中不停的发出呻吟声,甜美的让人不敢停留。
龙泗亭只觉得心头一阵堵塞,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隐约间,他听到身后两个人的对话。
“哼,不识相的人终于走了。”
“唔……燕舞……你别……别这么说……他好歹,好歹是,唔……族长……啊,轻些……”
“看来我还不够努力啊。”低沉笑声忽然响起,在之后便是阵阵刺耳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龙泗亭不敢停留,他一路跑着,但是声音却如影随形,在他脑海中不停的旋荡。
究竟要怎么才好?
龙泗亭不由得询问自己,他盲目的奔跑,忽然见眼前一亮,他已经到了长老院外。怔愣间,不知是否该进去,但是想到自己一个晚辈,若是来了而不进入,恐怕与礼不合,他拍了拍脸颊,将脑海中的□影像驱赶出去,然后整了整衣襟便要进入。
正当他伸手掀开帘子之际,他听到里面青玉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说我们当初选择龙泗亭是否错了呢?”
龙泗亭怔愣原地,手,僵在门帘上,眼睛霍然睁大。
青玉又是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他的确拥有龙族最纯正的血统,但是他的能力……尚不及任芳,任婷等人。和槐古龄相差的就更加远了。”
“嗯。”兰客接着说道:“的确如此,若是论能力,还是槐古龄最有资格。只是……”他微微一顿,道:“沈燕舞同槐古龄皆支持他,想必也是有他过人之处的。”
青玉沉默片刻,点头道:“是啊,就连沈燕舞都推崇他,想来他有些什么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微微一笑,青玉说道:“看来我们都老了,竟要年轻人来识人认物了……”
接着,便是几个长老不同的笑声。
龙泗亭听着只觉得血流全数从头顶留致了脚下,遍体冰凉。
原来他在几位长老眼里竟是如此不济,然而他们所谓的过人之处,不过是沈燕舞和槐古龄不愿分开的理由借口罢了。
龙泗亭茫然立于天地之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忽然间,他身旁的景色又是一变,竟回到了儿时学习之地,他身旁站着三人,任婷,任芳还有嗣掩道。三人手中皆拿着不同的武器,相互挥舞,在切磋武艺。
龙泗亭看着他们,竟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融入当中,抿起了唇,他险险流下眼泪。
伸手触碰,却发现自己无处安身。
“我究竟该去哪里?”茫然之中,自行问出疑问。
四周回声一片,却没有一个答案,他无力,闭上眼睛,心似浮萍,无依无靠。
忽然……
肩膀一颤,龙泗亭猛然睁开眼睛,在他身旁站的竟是嗣掩道。白色布巾包裹着头发,嗣掩道总是这样一副隐藏的姿态,但是此刻此地,却是这个人陪在了自己身旁。
龙泗亭热泪盈眶,忍不住开口唤道:“嗣掩道。”
嗣掩道点点头,看起来是面无表情,可是心思细密者,仍能看到他眼底的柔情关怀。他问道:“你怎么了?”
龙泗亭尴尬至极,他知道自己很没用,他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包袱,麻烦。于是低下头,轻声道:“我是不是很笨?”嗣掩道“啧”的一声,问道:“为何这样想?”
龙泗亭道:“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好,不如槐……大哥。如果不是因为他流着外人的血,我想他该是龙族族长。”
嗣掩道又是轻轻咋舌,道:“他是他,你是你。”
龙泗亭一愣,摇头苦笑道:“若是他,定能做的更好。”
嗣掩道轻声道:“是么?”龙泗亭道:“这个自然,他能力那么高,又聪明,若是他是龙族族长,定能带领大家回到故土的。”他急切表达,眼底已经满是焦急。
嗣掩道看着他,开口问道:“你真的这么想的么?”龙泗亭愣了一下,苦笑着,有些犹豫的微微点了下头。
嗣掩道皱起了眉,又问道:“你真的这么想?”他不等龙泗亭回答,接着说道:“你若是真的这么想,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又是为何?你所付出的辛苦都是为何呢?”
龙泗亭默然不语。
他之前努力的练习,是因为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他不想成为负担,不愿变成累赘,但是听到了沈燕舞同槐古龄的对话,他如何还能说服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我……”他想要反驳,可是自己心底却已经给了否定的结果。
嗣掩道看着龙泗亭,说道:“你若是觉得之前自己躲在人后,无论刮风下雨都要勤奋练习的行为已然没有意义,你若是认为过去付出十二分努力达到其他成年人两分努力得到的成果也是毫无意义的,那么我想问你,你今日走到这一步又是为了什么呢?”
龙泗亭猛然一震。
是啊,他究竟为了什么,走到今日这一步的?
他看到了沈燕舞和槐古龄相亲相爱的行为,他听到了那两个人对自己毫无感情的对话。他看到了长老们对他失去了信心,他听到了长老们对他已然后悔的决定。
他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真的自己所走的这条路是正确的么?
但是……
他看向一旁的嗣掩道,喃喃道:“他们……”细细回想过去的重重,他忽然坚定了眼神,说道:“他们不会这样对我的。那不是他们。”
嗣掩道抿起了嘴,轻声问道:“是么?”
龙泗亭不在看嗣掩道,反而转过头看向四周,他睁开了眼睛,低声自喃道:“沈大哥,槐大哥不会那样对待我的。他们对我是真心的,就连长老也是一样,这么多年,我所坚持的,他们所坚持的,从来都是一样的。”
他仰望着天,镇定的看着雾蒙蒙的一片,说道:“我的路,我相信是对的。”
忽然,天上一个闪电,劈开了身旁迷惑众人的雾气。
龙泗亭只觉得所有的雾气小散开来,身心忽然被一股力量填满,充斥了他的四肢百骸,直灌天灵。
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着,再睁开眼睛看向四周,不由得“咦”了一声,原来他已经站在了祭台之上,傲然停立之姿,现于众人眼前。
祭台下的打斗早已停止,所有人看着突然出现的龙泗亭,突然之间,全部俯下了身子,虔诚膜拜。龙泗亭错愕端详,看到伏倒的千人之中,唯有朝阳屹立当中,眼神似有深意的看着龙泗亭。两人目光相对一霎,朝阳微微点头,嘴角轻轻扬起,似鼓舞,似恭喜。
他无声笑开,表达谢意。
然而他左右张望,却不见槐古龄同任婷。任芳和嗣掩道虽然伏在地上,但是面色惨白,他知晓自己经历了通灵境地的考验,此时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他走到两人面前,看着嗣掩道,想到自己在幻想之中,无论是真还是假,都是这个人让自己认清了自己。于是,他微微一笑,伸出了手抚上了嗣掩道的肩膀,柔声道:“谢谢你。”
紫色的光芒由他的指尖缓缓汇聚,扩散,包裹住了嗣掩道的身体,片刻间,嗣掩道只觉得全身的疼痛减弱,他微微眨着眼睛,缓缓抬起头,看着自己前方的龙泗亭,眼底满是崇拜。他颤了颤声,唤道:“族长。”
龙泗亭温柔微笑,抬首走到了朝阳的面前,问道:“槐大哥呢?”
朝阳看着龙泗亭,此刻通过了通灵境地考研的龙泗亭,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的平凡稚嫩,他一头紫色的头发柔顺的贴在背上,眉眼微弯,掺杂着柔和的气息,有着大家风范。舒展开的五官格外的柔和,有几分同槐古龄相似,只是更加温柔,不似槐古龄,满身风骨,却掩尽了翩然之色。
朝阳看着现在的龙泗亭,忽然想到,若是沈燕舞看到此刻的龙泗亭,是否会一见动心呢?
待听到了龙泗亭的疑问,朝阳抿起了唇,道:“他随着你进入通灵境地,已经一日未归了。”龙泗亭睁大了眼睛,愣道:“一整日?那沈大哥呢?”他焦急的询问,眼中的柔和平静被焦虑打破。
朝阳皱起了眉,没有精力去想其他,想到沈燕舞,他便觉得心底一阵疼痛。改变了的气息仍旧存在,但是他却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刻,他觉得自己的无力,更加痛恨起自己,他只希望槐古龄可以找到沈燕舞,更加希望两人可以平安归来。
“这里是……”槐古龄牵着任婷的手,谨慎前行。忽然他眼前一亮,四周的景象骤然清晰起来,他看着周围,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第一次来到龙族的地方。
任婷跟在他身后,见他惊异出声,便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来过?”槐古龄点点头,道:“当初我便是从这个地方来到龙族的。”任婷扫向四周,好似一个山洞一样,前面有着几分微弱光芒,她伸手拉了拉槐古龄,指着前面的光亮,说道:“那边好像有路。”
槐古龄看过去,点头道:“不错,我记得当初……”他仔细回忆,想到当初丛非带着自己来的时候,便是来到这个所在,之后他让自己随心而行,而他自己却走向了那几丝光亮的方向。如今看来,那边该是有路,他对任婷说道:“那里该是出路。”
任婷惊道:“出路?你说这里可以通向外面?”槐古龄点头道:“看来的确可以。”
任婷又道:“我们进入迷雾后,应该是到了龙族的禁地。这里……这里只有历届的族长可以进来,通过了考验之后,一是可以回到龙族祭坛,一是消失不见。可是……”她微微一顿,看向闪烁的光亮,说道:“若是可以通向外面,那么当年……龙族族长若是不愿意,也可以从这里离开龙族?”
槐古龄听了也是一惊,道:“我们……我们怎么会到了这里呢?”他四周看去,周围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但是石头都是很大的石头,根本没有可以藏身之处,他皱眉说道:“我看不出泗亭也到了这里,我在想……他是否同我们一样来到了这里呢?”
任婷一愣,道:“你是说他和我们不在一个地方么?”
槐古龄点头,沉声道:“我们刚才是在浓雾之中,该如何走谁也不知道,走向了哪里,也不清楚。我们走到了这里,但是并不代表龙泗亭也走到了这里,更何况……这里并没有他的气息。”
任婷轻轻抿起了嘴唇,道:“的确如此。”
槐古龄又道:“我们从来没有人进入过通灵境地,所以我们谁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内藏何等乾坤。如今看来,如是他有不同的通道,想必也不是不可能的。”
任婷听了,点头符合,但是转念一想,又道:“那该如何是好?我们此刻不知道龙泗亭在哪里,也找不到沈……公子。我们该如何出去?”
槐古龄看了看周围,沉声道:“如今有两种方法。”他看向任婷,道:“我第一次被送来的时候,有人和我说过,凭心而行,然后……我到了龙族的祭坛。”任婷看着槐古龄,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便是在祭祀仪式上。
那一日,长老在诵念圣词,后来凭空打雷,一个闪电劈了下来,人们都纷纷躲避,等到刺目的闪电过后,他们便看到风度翩翩的槐古龄站在了祭台上面,大眼茫然的看着人群。那个时候,她以为是仙人下凡,着实吃惊了好一阵。
此刻听他提起,任婷问道:“随心而行么?那是什么意思?”槐古龄道:“便是你心中想着自己要去的地方,反复想着,念着,就可以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了。”
任婷听了,一愣,又道:“你想我想着他,便可以找到他了?”槐古龄点点头,道:“不错。”任婷又问道:“那你呢?”她有些急切,抓着槐古龄的手微微用力。
槐古龄抿唇道:“我来是为了沈燕舞。”
任婷急道:“你不担心龙泗亭么?”槐古龄有些复杂的看了眼任婷,轻声道:“我虽然担心他,但是我相信他,若是真的到了这里,也一定可以通过所谓的试炼,回到龙族成为族长。更何况,”他看着任婷,笑道:“他是你的责任,不是么?”
任婷呼吸一滞,瞪大了眼睛看着槐古龄,松开了手,轻声问道:“你不曾为自己想过么?”槐古龄道:“如今开始也不迟的,不是么?”一直以来,他都知道任婷从不曾将自己当作外族人看待,她同龙泗亭一样,待自己是真心的。想到任婷和龙泗亭本就是未婚夫妻,相信以后他俩人相互扶持,龙族必定可以发扬起来。
所以,此刻他将龙泗亭交给了对方,而对于他自己而言,沈燕舞早已成为了他的全部。
槐古龄抿唇一笑,道:“就此你我分开吧。”
任婷听了,心中一紧,拉住了槐古龄的手,急道:“你要去哪里呢?”她想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说过有两种方法离开这里,其一是随心而行,那其二呢?”槐古龄垂下了眼睫,眨了眨,抬手指着远处那点点光亮,没有说话,然,动作已经表明一切。
任婷见了,更加急切的拉住了槐古龄,道:“不可以,那里有什么,谁都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贸贸然去呢?”
槐古龄微微一笑,挣脱了她的手,说道:“那么,我也随心而行,如何?”他偏过了脸,低声道:“这里没有龙泗亭的气息,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任婷一愣,问道:“你要先找龙泗亭么?”
槐古龄点点头,有些无奈的道:“若是我不去,你恐怕也不能放心。既然如此我便随你去找龙泗亭,等到之后,再去找沈燕舞,如何?”
任婷听了,点点头。槐古龄又道:“那你现在闭上眼睛,心里默默想着自己要找的人,然后跟着感觉走就可以了。”任婷点了下头,随后向槐古龄伸出了手,道:“我们一起去。”槐古龄看着她伸出的手,有些无奈的付了上去。
任婷此刻才安下心来,闭上了眼睛,心底开始默默想着龙泗亭,她的未婚夫。
槐古龄同样闭上了眼睛,虽然他手中握着柔荑,但是脑海中却浮现出了沈燕舞的面容。
随心而行,渐渐地他仿佛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地,随着他的行走,身旁感觉到那人的气息逐渐加重。
慢慢的,他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唯有心中信念不变。
突然,他肩上一沉,似被拍了一下。
槐古龄猛然睁开眼睛,看到拍着自己的人竟然是沈燕舞。他惊喜道:“燕舞,我终于找到你了。”
沈燕舞看到槐古龄也是一笑,问道:“你怎么也来了?”槐古龄愣了愣,说道:“在你离开一日之后,龙泗亭竟然来找我们,他……对了,和你一起进来的人呢?”他四下张望,想要找寻那个冒充龙泗亭的人,但是看来看去,黑暗之中,眼前只有沈燕舞一人。
沈燕舞拉住有些冒失的槐古龄,笑道:“别找了,我也在找。”槐古龄错愕问道:“找什么?”他此刻见到沈燕舞安然无恙,心中大石砰然落地,反而变得有些恪醍懂,傻兮兮的。沈燕舞看着他这般怔愣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拉过槐古龄,说道:“在找出路。”
槐古龄看着沈燕舞,上下打量,忽然说道:“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沈燕舞听了,一愣,随即无所谓的笑问道:“是么?我却不觉得。”槐古龄看着沈燕舞黯淡了一下的目光,忽然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说道:“燕舞,你可有……可有什么心事?”沈燕舞笑道:“没有啊。”
槐古龄看着沈燕舞平静的笑脸,疑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