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几人讨论到了在泛国发生过的兽灾，以及如何防范围猎之日会突发的事件时，卫泫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眼前的三位客人，都不是轻易能够对付的对手。
看着柏卿月每时每刻都在认真思考判断着话题中的矛盾，并且能够游刃有余地提出建议，她突然想起了这女子曾经是梦王的候选之一——她毕竟通过了司寇安的考核，差点儿就成了梦王——如果不是让尚云初先行一步带去了央国的话，眼前就是四位帝王在一同商谈了。
方靳宗也在一同参与着这方面的话题，明显，他对这屡次发生的灾祸非常在意。
卫泫微微一笑，突然插嘴道：“诸位也聊了这么久了，还是先行歇息片刻，稍后予将派人为诸位贵客准备茶宴。”
“琏王费心了！”尚云初客气地说着，“这次前来琏国也算是收获颇丰。对了，那群天外来客的事，最后是怎么决定的？”
突然，话题又绕到了起点。
卫泫回道：“暂未定夺。央王可有什么建议？”
尚云初意外于周旋到今日，卫泫竟然会轻易松口来问自己的意见了，“若是琏王觉得照顾那些人麻烦，孤也可以代劳。当然，孤的矿山不需要那些人做矿工——他们的效率也太低了些！”
“去央国……只怕那群人自己也会不肯吧！”卫泫双眉一弯，似乎在惋惜些什么。尚云初非常清楚这话中的意思，接住了话茬：“这样，直接问他们自己的意见，如何？”
☆、168。第168章 调侃往事
卫泫心中窃喜，认为这次尚云初多半是会吃瘪了。
谁知，当卫泫下令让那群人回道玉琅城时，听到的答复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站在殿前的人，竟然已经能简单说几句自己听得明白的话。
“若是能去央国，那最好不过了！我们大家都有讨论过，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全去央国吧！”
“柏卿月将会是央国的天后，你们就不担心……”
“为什么要担心？多亏了她，才能让我们还安然活着不是吗！”
卫泫让那人退下，手撑着额头，不懂这些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按理说，她下令所传的话，也是这群人能听懂的内容，他们应该早就起哄要找柏卿月的麻烦了。
再唤来传令办事的人，确认了确实这群人当中，有人说过要报复的话语。
“那他们为何又突然都想去央国了？”卫泫问道。
“回禀陛下，就在前日，来了个骑着当扈的九州人，和那群人解释了一通，于是他们就都做了现在的决定！”
“什么？当扈？”卫泫屏退了旁人后，回忆着自己曾经听到过的一切信息。
“黎国的时候，通过考核的有两个人……多半就是另外一个了吧！”
她一拍桌子，站起身，想去柏卿月与尚云初所在的偏殿看看，这两人此刻到底在做些什么。
而当她来到时，嵇玉书也在此处，正和尚云初似是起了争执。
“为什么人都跑去你央国了？这里有八个国家，他们去哪儿不都一样吗？那么多人，放一半在我泛国照顾也是一样的吧！”
“嵇玉书，现在央国有两人可以让那些天外来客习惯这里的生活，而琏国也有一个。你泛国有吗？”“正因为没有，所以才需要啊！要不然，你们培养好那些天外来客之后，再送来几个呗？人才也不光是你们需要啊！”
柏卿月捂嘴笑着，“我说你们呀，这种事用得着争执吗？那群人想去哪里，让他们自己决定就是了，我们强行参与，总是不太好吧！”
“嗯，这话说得对！走，给我当个翻译，我亲自去问问他们肯不肯来泛国住！”
尚云初一把拍下嵇玉书伸出来的手臂，“急什么！才从矿山赶回来，你就不能让人歇口气吗？”
“哟喂，央王殿下，还真是能够体恤民情啊！我怎么给忘了人家这会儿肯定累着呢……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嵇玉书如同是做个鬼脸般的笑着，完全没有个帝王的样子。尚云初对他这种德性实在没辙，见卫泫在一旁听得正欢，赶紧言道：“琏王来了为何都不吱声啊，看这一堆废话都把人给晾在一边了，实在失礼啊！”
柏卿月发现此刻周边的宫人都已经被卫泫遣散了似的，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卫泫抿嘴忍着笑意，走进屋子后关上门，问道说：“难道你们平日里在私底下说话都是这么没正经的吗？”
一见卫泫的笑容，嵇玉书知道，其实谁都是戴了几张面具，赶紧凑了过去低声言道：“所以说，得关起门来私底下才可以这般不是？既然琏王来了，正好！用这天外来客的经验你最多，快给咱们说说，用那九州来的方大人到底辛苦不辛苦啊！”
柏卿月转过头去，借尚云初的身子挡住了自己的脸偷笑着。尚云初窃声道：“笑什么？很好笑吗？”柏卿月白了一眼，“去！”虽然二人几乎是蚊声耳语，卫泫也看得清楚得很。
她如今与方靳宗之间的关系，都还没有亲密至此。想来，眼前这一对，确实是已经注定的了。
“辛苦是自然的！特别是开始几年，他脑袋里想的那一出出我都根本听不明白！”
这一下，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说起了方靳宗初来乍到时的状况，卫泫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诉说着自己当年抓狂的状况。
“他竟然门也不敲直接冲到我房里来，灰头土脸抱着个奇怪的东西说，那玩意儿可以拉面条还可以当暗器！为什么拉面条会和暗器扯上关系？谁能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卫泫瞪着俩铜铃般的眼睛一摊手无奈地吐槽着：“接着一群侍卫就冲了过来把他架出去直接当刺客对待了！可是——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把那个机器打开了，从里面飞出来一堆面团朝向四面八方飞出来啊！面团啊！一群侍卫挥舞着手里的刀枪在那里如同对付暗器一般呐！”卫泫环顾四周，“像这么一间屋子里，几乎就都是面粉的痕迹了……”
柏卿月干脆把脸埋在了尚云初的衣服里笑得两肩直颤，嵇玉书肆无忌惮地开怀大笑，而尚云初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言道：“没想到方靳宗这家伙过去竟然是这么个德行啊！”
“开始不懂规矩也就罢了，结果好几次在早朝的时候，所有人才上完了奏疏，他就开始自己的表演了！但是，也别说，日子久了，他捣腾出来的不少东西还真能用上！琏国的地下管道是八国之中做得最好的，那便是他的杰作了！他也真能想得出来用陶土制作管道并且还上了釉，如此一来山里的泉水就可以贯通整个琏国，农户也不用愁灌溉之事。有两年时间，他一直都不在玉琅城，而是周游琏国各处，给农家填了不少东西。如今琏国的农产也能算是品质尚佳的吧！”
“这都是方大人的功劳呀？”嵇玉书感叹，“有这么个用心的臣子在，琏王应该觉得省心了不是？”
卫泫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恬然的笑意。柏卿月挽着尚云初的手臂，拉了拉手，在他耳畔小声说道：“喂，要不我们再帮他们一个忙呗？”尚云初看了一眼卫泫，明白了柏卿月的心思。
“好啊，巴不得！”两个人窃窃私语，惹得另外二人好奇。
卫泫正想开口，而柏卿月却突然发问：“对了，我第一次听人说起你，还是从司寇上人那儿了解到，你九岁就已经登基称帝了——可为什么那么小的时候，你就来参加了帝王甄选呢？”
☆、169。第169章 女帝之心
卫泫依旧亲手为每个人沏上了茶，而后如同回味一般，毫无保留地解答了柏卿月心中的疑问。
“那时候的琏国啊，挨饿的人特别多。我的家境还算是不错的，至少每天还能有一两个馒头，一个月至少能吃得上三四顿肉。可是，和我在私塾一起念书的孩子，大多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想来，私塾先生都揭不开锅了，课自然也不上了。”
卫泫轻轻吹着茶水，袖口一遮，慢饮一口，“当时，我的父亲打算带着我们一家子离开琏国去避难，可是当我走在路上的时候，就一直在想——如果琏国一直都不恢复，是不是我永远都回不来了？如果哪天，我们去的另外一个国家也变成这样了，我们还要继续逃走吗？那个时候，我真的还能每天吃得上饭吗？”
她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手指轻轻在那杯沿上打着转。
“我带着一天的干粮，独自一人离开了父亲的队伍，跑到了皇城门口。”
那一年的玉琅城，亦是无法想象的萧条。走在行人稀少，多是饿了数日的百姓坐躺的街道中间，那九岁女童的眼中没有丝毫怯懦之意。或许，是当年尚且年幼，不懂得生死，也并未感受过真正的饥寒交迫。
她走进了皇城的大门，对着那守城的人说自己来参加帝王甄选。而当年，整个琏国来参选的人，都不足百人。
想来毕竟人也少，而这个孩子，多半是来讨吃的，故意找个借口。守城的人心善，放她进了皇城门。而当她的手触及到了国意树之时——树鸣泪落，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琏国正处于怎样的境地。
“第一次感受到了国意树带来的震撼，我那时候就想，如果不改变这一切，我这辈子，或许就会在逃避的轮回中永远都逃不出去。我不想逃，我喜欢这个地方，我不想离开。”
卫泫站起身，打开了一扇窗，看着那依稀能够看到些许国意树边角的位置。
“只是这么一个意念，让我坚持到现在。当年我留在了宫里等待第二轮甄选，我也有去找过家人，告诉他们我在做什么。只是，得到消息之后，没有一个人来找我。”
卫泫突然回头，看着眼前三人。两人已然是多年的帝王，一人也曾是候选。他们的话，必定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思。
“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来找我吗？”卫泫笑问着。那笑容，凄凉之中，还带着些许冷酷。
柏卿月同样是女子，自然能读懂卫泫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她猜到了，卫泫心里的那份答案。
她看了看身边的两个男人，似乎都没有想到卫泫期待的回答。
“少一个人，就可以多些口粮，对吗？”
柏卿月的回答让身边二人震撼，而卫泫却放声大笑了起来。
“没错！就是这个原因！”
卫泫靠着床沿，用大义凛然的态度地诉说着自己当年的决定。
“他们自然没料到，最终我成了琏国的新帝。当然，我一称帝，他们必定会马上就来皇城寻我。你们觉得我会让他们进门吗？”
嵇玉书言道：“若是我，必定不会。”接着，他看了一眼尚云初。尚云初同样回道说：“不会，至死不见。”
柏卿月清晰地记得嵇玉书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她明白，这就是眼前三人共同的特质——所以，他们成了能够让国家日益兴盛的帝王。
“旁人多不理解，那些人毕竟是自己的至亲，为何要将他们阻挡在外。而我很明白，真正的亲人，就是在自己都不堪于命运的压迫时也会去帮着亲人一起度过难关的人——而不是只想着自保的人！”
卫泫的眼里有着恨。这份恨，持续了整整二十年。
这天傍晚，柏卿月独自来到了卫泫的屋子里敲开了门。这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总算可以用最真实的状态去面对这位女帝王了。
坐到了卫泫身边，柏卿月并不言语，而是帮着卫泫磨墨，让她安静地批完奏折。
当卫泫的朱笔搁置在一旁，松了松胫骨后，见柏卿月依旧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也不擅自翻阅任何书册。她的行为方式，与方靳宗的当年可算是大相近庭。
“你为何突然想到来我这里坐坐呀？”卫泫开口问道。这是柏卿月进来后二人说的第一句话。
柏卿月颔首微笑，顺手把那一堆缃帙卷摆放整齐，“今天听了你说起一些往事，我发现，其实能够称帝的人，真的都是会经历许多异曲同工的过往。所谓人与人之间不同的阅历与悟性，便是把人给区分成三六九等的关键吧！”
卫泫不知道为何柏卿月会突然有这番感悟，只听她继续言道：“我也曾听过央王与泛王诉说自己的过去，他们一个个，也都是经历过太多苦难的人……”
“你呢？”卫泫问道，“你也是差点就成为帝王的人，应该也有些许经历吧！”
柏卿月微微点头。“有些事，我也就与你说，不要告诉他们……毕竟，同是女子，许多话才能够明白得了。”
柏卿月如此吐露，让卫泫吃惊。她本认为，自己多次刁难关于天外来客的安排之事，而这个女子竟然可以心宽大到对自己吐露不曾与他人道的往事？
“方靳宗知道的，也就是我如何失去了家人，成为了国家特工的事。”
“特工？”“就是暗探，或者……也可以是杀手。”
“你？”卫泫的吃惊，随着柏卿月的吐露，逐步升级着。
“不仅是这些事。窃取他国的机密，暗杀敌对头脑，偶尔潜伏到一些危险的地方获取情报……怎么说呢，许多人看到我这种人，就会像是我们现在提防那些要窃取国家秘宝，以及要杀帝王的人一样。”
柏卿月看着卫泫，目光毫无避讳，坦然地说着一切。
“所以在我看来，这世上也从来没有所谓的对与错，有的不过是输与赢罢了。成王败寇的规则，从来都不曾被改变过……这里是如此，那里也是如此。”
☆、170。第170章 猎敌竞技
司寇安难以逃脱此番卫泫等帝王的“盛情难却”，只好留在了琏国一起参与围猎大会。而这次的围猎，明显只是一个幌子。
这四周埋伏着军队，方靳宗特制的独门机关，还有不少神兽潜伏。
整个围猎队伍扎营的位置都是经过了精心布置的，为的就是“请君入瓮”。
“这就是整座山的地图，里面也包括了驻军的位置和扎营的位置。所有的暗器机关位置都用朱色笔做了标记，所以在狩猎的时候必须记得绕过那些位置！倘若遇到了伏击，就把敌人都引去便可！那些较大的红圈，是足以能够困住妖兽的机关，方靳宗早些日子就开始琢磨这些东西了……”卫泫苦笑了一下，继续解释着地图上的种种，“狩猎的路途有三条最为便捷，其它小路在眼下这种状况，最好不要去涉足！”
柏卿月紧盯着地图做着速记，这件事是她职业生涯中最经常做的事了。看清楚了地图确定自己完全背熟了这地形特征后，她将地图递给尚云初。尚云初道：“你不用地图吗？”
柏卿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都在脑子里，用不着了，所以给你咯！”
而让几人更是意外的情况是，柏卿月竟然决定与卫泫同一队伍前去狩猎，而不是与尚云初一起。
“你与泛王身边的妖兽都是可以以一敌十的，而卫泫这里只有鹓稚可以跟随，我当然要做个补充，平衡一下战力呗！”柏卿月狡黠一笑，背上了弓箭挂好佩剑，一跃上马跑到了卫泫的身边。
枣子一路跟着尔勋，如今又成为了柏卿月的坐骑，心情也是好到了极致。小凤化作一只奇怪的鸟儿还是站在枣子的头上，惹得不少人注目。
卫泫很是明白，昨夜二人的一番畅谈，都已经对对方不擅长的事也做了了解。柏卿月知道卫泫也不懂武功，只会一些简单的防身技法而已。所以，她昨夜就做了决定，今天自己亲自陪着卫泫狩猎，就是遇到万一也能够应付得了。
“总觉得这次的狩猎，目标并不是山林里的那些野兽呢。”柏卿月与卫泫并驾齐驱地走在其中的一条首选道路上，身后二十余人的侍卫排成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