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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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 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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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龄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筱桂仙:“你说……什么?”

  筱桂仙转过身,忽地笑了,笑容凄厉而绝美:“宝龄,你可记得之前从七里巷逃出来的时候,你曾问过我,为何会嫁给阮克,那个人究竟是不是阮克?当时我回答你,是的。”

  宝龄心头蓦地一沉,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那个人不是阮克?那个人,难道是……然后,她听到筱桂仙幽幽地说:“我骗了你,其实那个人根本不是阮克,自然更不会是什么胭脂弄的管事,你之所以会误会,是因为我在胭脂弄时有不同于旁人的待遇吧?但你想不到,我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那个人本就是胭脂弄的当家。”

  “轰”地一声响,脑海里方才还纷乱一片的思绪忽然变作了一片片的碎片,只余一个个声音来心底响。

  他们是认识的!很早之前就认识!她怎么没想到呢?筱桂仙之所以有那样的待遇其实并不是一个管事可以擅自做主的,管事那样做,是因为听从了一个人的吩咐,在胭脂弄,又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邵九,只有一个邵九。

  原来……桂仙姐爱的人——是邵九。

  心头不知是什么感觉,震惊、错愕、哑然,还有一点点微微的涩意席卷全身,宝龄抬起头:“那么,你又为何要嫁给阮克?”

  筱桂仙抿了抿嘴,眼底的悲凉如潮水般涌动:“那时因为,我以为,只要帮那个人完成他想要做的事,他便会感激我,心里会留一个位置给我,纵然那位置无关紧要,但只要存在,我便满足了。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错的太离谱!那个人,根本便没有心!”

  宝龄的心一点点地揪起来,这一刻,她已明白筱桂仙说的“那个人”是谁。

  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到最确切的消息?自然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什么时候,那些秘密才不那么守得住?自然是同床共枕时。最亲密的仁,也是最危险的仁——枕边人。

  邵九用的是美人计。

  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阮克对筱桂仙动心,娶筱桂仙进门,让筱桂仙帮他在阮府做卧底,或许,并不只是探听消息那么简单。

  那么,南京府如今发生这样的巨变难道都是因为他?他要的不单单是荣华富贵,地位名利,那么——他到底要什么?

  一个念头在宝龄心中闪过,她惊得无比复加。

  “邵九,我最后一次问你,我知道,你关心我、对我好,照顾我,都是别有目的,但在你心中,我真的只是一颗棋子那么简单?”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筱桂仙的声音犹如撕裂的玉帛般,带泪的脸庞任谁看了都会心有怜惜,“你对我,就真的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真情?”

  在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邵九一直并未出声,纵然宝龄的震惊毫不掩饰,纵然筱桂仙说话时神情如此凄婉,但他神情却依旧沉静如初,仿佛根本不想辩解,不,是懒得辩解,此刻,他微微笑道:“也不全是。当初我出现在你身边,对你多了一分留意,并非是想将你作为棋子。”

  一开始,他对筱桂仙多了一分留意并非存着想要利用她的念头,而是因为——宝龄。这一点,他本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但不知为何,他却只是一语带过。当时他的计划还处于最开始的阶段,想要接近顾万山,然而宝龄的突然变化叫他一时难以捉摸,他查探到宝龄那段时间与戏子筱桂仙来往颇密,于是想从筱桂仙那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这句话,让筱桂仙蓄满泪水的眼底蓦地一亮,宝龄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但邵九接下来的话却又叫两人怔住,同时将筱桂仙推入绝望的深渊:“然而,我见到你之后,才发现你与阮家三夫人虽面容不甚相同,但秉性、神态,竟是出奇的相似,我知道阮克对他那位三夫人极为上心,所以,才有了另一个想法,将你放在阮克身边,由你——取代阮家三夫人的地位,替我做事。”

  他一开始接触筱桂仙时,只是与她闲聊,想套出些宝龄的事来,但当相处了一段时日后,他却越来越吃惊,因为,筱桂仙与那个她太像了,举手投足那丝女性的婉约,实在如出一辙。于是,他才改变了策略,将她留下来,教她一些简单的防身术,给她所有三夫人的习性,特地请师父教她唱北地的小曲……

  “你……你居然承认了!”筱桂仙怔怔地望着邵九。

  自她为他做事一来,一来,因为她是自愿的,并非被人所迫;二来,她怕问的太多,会惹他不高兴。所以很多事,他吩咐,她便照做,从不过问任何原因,她原以为那是秘密,但这一刻,他竟是如此坦然便说了出来。

  邵九笑得极为随意:“为何不承认?我之前不说,是怕你做事多有顾虑,会坏了事,但此时你的任务已经完成,说不说,又有何不一样?”

  筱桂仙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唇上却咬出一道血痕:“邵九……你这个妖魔!”

  没有情感、冷酷狠绝的妖魔,直到此刻,少年的唇边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那丝笑在筱桂仙看来却无异是一把锋利的刀,割开心脏,将她的五脏六腑搅为碎片。

  这个没有心得人,如何才能摧毁他?摧毁他脸上那可恶的笑容、摧毁他从容镇定、摧毁他的一切……如何才能……

  忽地,筱桂仙拼劲所有的力气,朝屋外跑去。

  宝龄本一动不动地站着,方才的一切都叫她难以消化,脑海里分别被各种各样的思绪塞满,却又仿佛空白一片,筱桂仙突然的举动让她猝不及防:“桂仙姐……”追到门外,只见筱桂仙站在山崖边,这里虽不是山顶而是山腰,但下山却只有一条崎岖的小路,其余的都是密草丛林,若是一不小心滚落下去,后果亦是不堪设想。

  “桂仙姐,你要做什么?”宝龄急促地道,脚下更是慢慢地走过去。

  “我……”筱桂仙纤细的身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从脸颊上滚落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宝龄,我不该,我不该为了这个冷血的仁,因为一时的嫉妒,欺骗你,想要留住你,宝龄,你还当我是好姐妹么?”

  “是。”宝龄一步步地走过去,“桂仙姐,你别冲动,有什么事,你先过来再说好么?”

  筱桂仙眼底是一片迷雾般的惆然:“不,过不去了,走了那么久,如何才能回头?就算路可以重走,但心呢?付出的心,如何才能找回来?”

  宝龄一时无语。

  “宝龄,无论你怨不怨我,我都想劝你一句,有些人,纵然你付出再多的心血、倾注再多的情感,他都弃之如履,但愿,你不要步我的后程,能够幸福……”筱桂仙闭上眼,身子斜斜地朝后倒去。

  此刻宝龄已走到她跟前,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的手,筱桂仙被用力一拉,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

  宝龄倒松了一口气,却不防用力过猛,由于惯性,人朝前冲去,而山中本陡峭崎岖,此刻又是倾盆大雨,许多小石子纷纷滚下山崖,脚下竟是没有东西可以用来刹车,猛地晃了晃,一个踉跄滑落下去。只听筱桂仙一声惊叫。

  这些事都发生在一瞬间,宝龄便犹如一只失去翅膀的鸟,悬挂在山腰间,凛冽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漫天飘落的雨滴更让她浑身湿透,不堪重负。

  忽地,她的手被什么东西用力抓住,透过雨丝她吃力地睁开眼,便看到那张熟悉的容颜。

  “别松手。”他乌黑的发丝贴着脸庞,目光却如星子般明亮,“在你的右下方有一块岩石,踩着它上来。”

  宝龄深吸一口气,但无奈那湿透长满青苔,刚一用力,便再一次悬空,而这一次,她的动作让邵九的身体晃了晃,唇间闪过一丝异样,只是那丝异样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宝龄大口地喘气,忽地,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手慢慢流淌下来,是雨?不,不是。当她看清那时一抹鲜红时,忽然怔住,心口顿时浸起丝丝疼痛:“你……你的腰……”

  漫天雨丝下,邵九仿佛笑了笑:“还是被你发现了,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你再不上来,我们只有一道跌落下去了。”

  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本已是强弩之末,方才为了拉住她,那么用力地撕扯,早已血肉模糊,到了此刻他反而感觉不到疼痛。

  “你放手。”震惊间,宝龄脱口道,“你放开,这里不高,就算跌下去也不一定……”

  她没有一点力气了,她知道靠自己无法再次爬上去,何况在如何恶劣的天气。而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体。那绵绵不绝的红色液体带着灼热的温度烘烤着她的心,比此刻的境况更让她生出寒意。

  他怎么会这样?是那根钢锥刺破了身体么?倘若再在这样下去……会怎么样?

  她几乎不敢想象。

  “我不要不一定。你知道我,我不喜欢冒没有把握的险。”她的话被他打断,他凝视她,微微笑,“我说过,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邵九!”那双眼眸那么温柔,筱桂仙的话在宝龄耳边不断地回想——他是个没有心得人……纵然付出再多的心血,他也弃之如履,他是妖魔……

  可此刻……

  他怎么可以将一个谎言说的如此真?凭什么?

  “倘若你放手,我只好……跟着你一起下来了。”他看着她道。

  力气一点点地消失,雨丝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倦,手一点点地松开、松开……

  在那一刹那,她感觉自己像一只折断翅膀的鸟雀,沉沉地落下去,迷糊间,她听到谁在叫,那叫声凄厉绝望。

  ——邵九……

  邵九……筱桂仙望着那渐渐消失的人影,震惊得宛若电击一般。

  他居然……那个表面清雅温柔、内心却冷酷无情的少年居然……跳了下去。那么决然、那么……毫不犹豫。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筱桂仙跪在漫天的雨幕下,望着那此刻已迷雾一片的山底,犹如一尊石雕。

  

  贰佰零柒、不可预知的未来

  宛如坠入深邃的海底,浑身如悬浮一般轻盈无力,自四肢骨骸中传来的丝丝痛楚让宝龄无法挪动身体,恍惚中,仿佛听见一个声音自遥远的地方传来,喊着她的名字。

  是死了么?又一次死了?这个声音难道来自于阎罗地府?可为何,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宝龄努力地将视线集中于一点,眼前的一片混沌,渐渐化作了一个虚晃的影像,好像……是一个人,这是她脑子里唯一冒出的想法,但——是谁?

  她定定地注视着眼前这抹光影,那人重叠的影子在她眼前晃,一双手轻轻落在她脸颊,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墨香。

  这种味道……记忆点点地复苏,之前的一幕一幕如黑白电影在脑海里慢慢地闪过。悬崖、桂仙姐、邵九……邵九……

  她腾地睁开眼:“邵九——”

  站在床边的人眸光微微一暗,随即按住她:“别动,会碰到伤口。”

  仿佛意识此刻才得以全部恢复,宝龄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眼前的少年,有一双静如月光的眼眸,本是清明的,却因为焦灼而泛着微微的红色;本是云淡风轻,眼角却藏着一丝痛楚。无数复杂的情绪氤氲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深深地凝视她,见她定定地望着自己,嘴角终是浮上一丝释怀的笑:“你醒了。”

  “阮素臣?”宝龄吐出三个字便怔住。

  她记起了之前发生的所有的事,她记得她坠落了山崖,之后便失去了意识,可是,怎么会遇到阮素臣?这里,又是哪里?

  “别怕,这里是南京府。”阮素臣柔声道,“你腿上的关节虽有些骨头错了位,但并未断裂,只需静养几日便好。”

  “原来没死……”冷静下来,宝龄兀自喃喃了一声。她原以为这一次必死无疑,竟还是四部了,如同前世一般。到底是她命大,还是……

  “宝龄,幸好,幸好你没事……”阮素臣目光深深地凝视她。接着,他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上,仿佛是某种虔诚的祷告,“放心,以后有我在,你不会再有事。”

  离开神坛,阮素臣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去卿华山,找寻筱桂仙信上所说的那个地点,但在半山腰,却听得有人微弱的呻吟声。当他看到她的时候,心仿佛被一双大手揪住,痛的难以呼吸,她紧闭着眼,仿佛是失去了一切生命的特征,直到此刻,他还庆幸自己终是停下脚步去看了看,否则,她将会继续躺在那一处潮湿寒冷的沼泽里。一想到这里,他便感觉像是有一根游丝紧紧扼住咽喉,无法动弹。

  由手上传来的微凉让宝龄一颗心轻轻一颤,她能感受到阮素臣的害怕,他握着她的手,那么紧,仿佛只要一松手,她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间,她想抽出的手忘了动作,迟疑片刻,只是开口道:“是你救了我……可是,你怎么回去那里?”

  那座山,连宝龄也不知道具体叫什么,只知道是在南京境内,南京城外的郊野之地,那么,阮素臣怎么会突然出了南京城?南京府,不是刚发生一场巨变么?

  握住她的那双手仿佛微微地一僵,阮素臣抬起眼睑,沉默片刻,道:“是因为四姨娘的一封信。”

  “四姨娘?”宝龄微微蹙眉,随即却忽然反应过来,阮素臣口中的四姨娘是筱桂仙,他是个谦逊有礼之人,所以虽然与筱桂仙之前有过几面之缘,但此刻却喊她姨娘。

  “桂仙姐……给你写信?”这一点倒是大大出乎她的预料之外。

  阮素臣微微点头:“因为她的信,我才知道你已经从大哥那里……”说到阮文臣,他微微一顿,脸色有些许的黯然,接着道:“我才知道你已经无恙了,打点好府里的一切,我原本是去接你,却在山腰发现了你。你当时昏迷不醒,我别无他法,只好将你带了回来,大夫说,幸好你落下的地方泥土被雨水浸湿,软化了不少,所以才没有什么大碍。”

  阮素臣的话在她心底一遍遍地过去,宝龄的神情由惊讶变作沉思,最后化作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原来如此。

  之前知道筱桂仙为了邵九才将她留在身边,她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困惑,这段日子,筱桂仙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虽说外头的不安因素本就是一个制约,但那制约并不能维持太久,等到那制约消除,筱桂仙要如何留住她?难不成将她捆绑起来一辈子?

  此刻,她才明白了,筱桂仙是要将她交给阮素臣,让阮素臣带走她,有了南京府这层屏障,纵然是邵九,也别无他法了。

  可是……筱桂仙这样做,怕是多此一举了。她只是暂住在莫园而已,难道,这样便让筱桂仙有所误会?觉得邵九对她不一样?她上扬的唇角一点点地下落,心道:桂仙姐,你真傻,你说他是个无情之人,即是如此,他又怎会对我有情?你又何苦……

  千头万绪在心头,悬崖上的那一幕蓦地又浮现在眼前。漫天雨丝下,少年温软迷离的笑容,素白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直到最后一刻……她身子微微一晃,顾不得四肢百骸出来的疼痛,抬起头问道:“阮素臣,你有没有看见别的人?”

  “别的——人?”阮素臣漆黑如墨的瞳孔深处犹如一盏灯熄灭,深深地凝视她,许久许久,才道:“你是说——邵九?”

  邵九,阮素臣看见了邵九,否则他不会这么问!心底忽而升起的希望让她因长久昏睡而灰暗的眼眸顿时如潮水般清澈明亮,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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