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世姣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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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世姣莲-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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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云姬惊诧了一刻,盯着司马昭颜质问:“你年岁比我长么?不见得吧?我有十八了!”
  昭颜愣了会,憨憨笑着答:“我快十八了。”
  邬云姬忍住笑意,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还兄长呢?你得叫我姐姐……”前方树林里忽然闪过一个鬼祟的身影,邬云姬皱着眉嘟喃,“咦?谁在那偷看?”
  司马昭颜转身,四周静谧无人。
  白日愈短,福公公见昭颜进了院子,进屋点上灯。
  昭颜对闲着无事蹲在院子里刨番薯的顾曜说:“不必老派人……跟着我。”
  方才他与邬云姬在河边闲坐,她又察觉附近有人影鬼鬼祟祟,司马昭颜实在不愿让她得知自己身份。邬云姬大概也了解他的难处,从未问过他姓甚名谁。
  顾曜一脸黑土,愣愣望着司马昭颜走过去的背影,大叫:“父亲命我务必保护皇……公子安全啊!”
  昭颜转头对他一笑,“你还是……刨番薯吧!日后,冲锋陷阵、才是你的任务!”
  福公公伸长脖子望着昭颜登上木阶,吊脚楼吱嘎吱嘎地响。司马昭颜一见福公公就知他这喜忧参半的神色是有事禀告,心跳猛地一滞。“出事了?”
  “皇后……不,太后有四个月身孕了!”
  昭颜喜出望外,欢叫:“夕莲又有孕了!”但是转瞬之间,他又紧张起来,虎视眈眈的卢家人,如何能放过她腹中的孩子?那么,她很危险……
  “局势紧张,目前看来,卢家取不到禅让帝位的诏书,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太后这些天日日抱着小皇上临朝,再过几月,可就麻烦了,或许兼顾不了胎儿、小皇上和朝政三方面。”
  昭颜焦虑不安,他不能照原计划舍弃夕莲,他怎么可以抛妻弃子?
  “有几位大人在朝,还能坚持几个月,皇上还是安心治病吧!”
  想起右相大人信誓旦旦的话语,他宽了口气,将计就计到了这种地步,那也只能再将就下去。虽然韦娘已死,不过邬云姬有她的血脉,也可以作药引解毒,所以邬云姬才自信满满可以为他解毒。想来前些天她死活不管他们,任他们在山庄门口风餐露宿,是因为听到夕莲的名字了,心里有计较。其实她和夕莲一样,小心眼。他不由展露了笑意,为韦娘照顾邬云姬,也可以让自己愧疚的心得到些宽恕。
  夕莲半卧在贵妃榻,紧皱着眉喝下汤药,赶紧抓了几颗蜜枣往嘴里塞。卢后在旁笑道:“看你最近爱吃甜,这一胎或许是个女孩!”
  夕莲擦擦嘴,故意冷言相对:“我父亲还没消息么?”
  卢后霎时笑容褪去,眼色落寞。炉火熊熊,怎么也暖不回她的心。她这二十年,一直在为幸福抗争,到最后却发觉一切毫无意义。她在乎的人,统统弃她而去。
  “没有……你好生歇着。”挂着一丝惨淡的神气,她强行迈着稳稳的步子离去,身后的夕莲抛下一句:“太皇太后慢走,不送。”
  她深吸口气,微微仰起头,耳上垂珠乱晃。夕莲对她如此,是她活该罢。当时若留夕莲在宫里,日后封个公主,恐怕现在也和予淳过得和睦幸福,不会落得现在这样。但是她怎能容忍欧敬之的孩子认贼作父?她这一生的不幸、全都因为司马哲!天底下女子无数,他为何偏偏就看上了她?
  她进了内殿,双目被寒风吹得湿润通红。“都出去、关门。”
  不顾熏炉滚烫,她双手紧紧按了上去,喉咙里嘶吼一声才弹开手,泪纷纷洒落。伪装了多年,假的也成真的,只有这样,她才能哭出来。
  卢离晟从帷幔后冲出来,一把捞起她,低声斥道:“你疯了!这是做什么?!”
  她低垂着头、泣不成声,口里断断续续念着:“混蛋……你这个……混蛋……”
  “疯女人!”他强捏住她的手腕,看她被烫起泡的手掌,“难不成你也要学她?不过是叫你去弄死孩子、又不是要她的命!你们两姐妹怎么都是一副死脑筋!快叫婢女传太医!”
  她哭着哭着渐渐狂笑起来,事到如今,他以为她还会任他摆布么?她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要挟了……她渐渐平复,娇弱无力倚在他怀里:“先扶我上床吧。”
  卢离晟打横抱起她,脸色铁青。
  “离晟……”她的面庞梨花带雨,带着几分哀怨,“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心里只有她。可是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何曾把我放在心上了?”
  卢离晟眼露不屑:“你心里不也有个欧敬之吗?你为我做的事,全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和他远走高飞!他走了,你才想起我的重要?”
  “现在,只剩我们俩了。离晟……”
  迎着她楚楚的目光,他心中一动,伸臂揽住她。一夜夫妻百日恩,虽然同床异梦,但怎么说也风风雨雨走过了这么多年,或许他的余生都只有她陪伴了。他轻轻揉着她的肩,脸上刚晕出一个弥足珍贵的笑容,猛地从肺腑发出一声嘶吼,打破了半世流年。
  她手一抽,血流如注,接着又捅了一下。
  卢离晟低头,捂住腹部的血涌,从牙缝狠狠挤出三个字:“邬清岚……”接着伸手掐住她细弱的脖子,“贱人——!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活!”
  她拼尽毕生所有的愤怒,发疯似的挥舞着匕首,热血洒进嘴里,令人作呕,因为是他的血!也不知扎了多少下,她终于挣脱开来,望着瘫倒在地奄奄一息的卢离晟,嘴角弯起一个妖冶狂妄的笑。
  “卢离晟!我躺在你身下这么多年,就等着这一天!这把匕首,我藏在枕下十年了!是你逼死了清玮、是你逼走了敬之!混蛋,恶有恶报,你死了会下阿鼻地狱!永世不能超生!”她说得神采飞扬,贱在脸上的血腥衬得她越发妖邪的笑容。
  卢离晟死死瞪着她,狰狞笑道:“你以为你不会吗?下了地狱,你仍然要躺在我身下承欢!哈哈……邬清岚、你人尽可夫!”
  她在他身旁坐下,不顾血泊弄脏了裙袍。用刀尖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又一道,控诉着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愤恨。他的血不用多久就流光了,她要让他痛苦中慢慢死去。
  卢离晟无力发泄,视线渐渐模糊,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光亮。没想到、他叱诧一生,却死在这个女人手上……他怎能让她好过?!他面无血色,虚弱说出一句话:“你不知道吧,司马哲、他是怎么死的?”
  她痴痴答:“不是你在敬献的酒里下了毒么?”
  “毒,被他察觉了……他要灭我!”他用尽力气挤出一个狰狞的笑,“于是……我跟他说,你是如何对我耍媚、如何娇态万千,你的呻吟如何销魂、你的身段如何妖娆……”
  她声音剧烈颤抖:“然后呢?”
  “他心肺本就不好,一气之下,吐血身亡。他是活活被你气死的……”
  手起刀落,卢离晟颈上多了一道口子,咽了气。
  匕首跌落在地,哐当一声溅起几滴血。她身子疲软倒在不远处,双眸瞪得大大的,空无一物。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晃晃悠悠站起来,绕到窗边,从柜底摸出一只小盒子。
  精美的雕花上覆着厚厚的灰尘,轻风拂过,那些积攒了多年的灰尘纷纷四逃。她摸着盒盖许久,猛地打开,发现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锦囊,明黄刺眼。锦囊上唯有一只红褐丝线绣的鸳鸯、孑然一身。这个藏在他冕旒下的宝贝盒子,她一直不敢看。原来他留给她的遗物,竟是她永远绣不完的鸳鸯锦囊……她将锦囊捧在心口,歇斯底里。
  遥想月夜湖畔,手持紫玉笛的男子衣袂飞扬,她的《卜算子》再悲戚切切,怎敌他一曲《醉花阴》天下无双!这场旷日持久的折磨,只不过是她在错的时间,遇见了错的人。除此以外、她还能用什么理由来埋怨上天?
  听见动静的侍婢涌了进来,见到室内的血腥场面纷纷惊叫不已,殿内乱作一团。一名年长的宫女发现了角落里的卢后,急忙去扶她,“这是怎么了?太皇太后!”
  卢后紧紧捏着锦囊,侧头盯着卢离晟面容模糊的尸首,木然道:“卢元帅意图行刺,幸好哀家早有防备……”说着,她止不住浑身颤栗昏了过去。

  流产

  窗边的盆栽绿意盎然,给一片金华的寝殿平添了些许生机。
  夕莲笑盈盈替曦儿穿上她绣了几个月才绣完的肚兜,一面对锦秋说:“你看我绣的,一点不好看,可是曦儿很高兴呢!”
  “娘娘亲手绣的,皇上当然高兴。”锦秋将摇篮里的小熏笼换了,“还有一个月就过新年了,到时娘娘恐怕行动不便,岁首朝会就不必去了罢?腊祭都够累的。”
  “怎能不去?那可是皇上最重要的日子。”夕莲紧紧搂住曦儿,盯着他细长的眼睛,她一直很介怀他的眼睛长得不像司马昭颜,或许她肚子里这个就像他了呢。
  锦秋担忧道:“可是,娘娘近日太过劳累,太医说……”
  “太后!”远远传来明公公的呼叫,夕莲起身稍稍扶着腰慢慢走了几步,紧张问:“何事匆忙?”
  “出事了!”明公公喘着气答,“卢元帅在太皇太后那出事了,暴毙!摄政王盛怒,正在调动御林军!”
  卢元帅暴毙?夕莲一时反应不及,天真地问:“摄政王调动御林军做什么?”
  “卢元帅意图行刺太皇太后,反被诛了。摄政王恐怕是要逼宫了!”
  夕莲懵懵望着明公公问:“那……我们怎么办?”
  香炉袅袅升起的轻烟,就像蒙在她心上的恐慌,不断波动,停不下来。没留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卢予淳已经带人冲了进来。夕莲抱着曦儿,带着残留的一丝希望,喃喃喊了句:“予淳哥哥……”
  他的目光愤怒如刀尖,要狠狠剖开她的肌理一般。
  夕莲开始胆颤,殿内的气氛,好似山雨欲来,不、应该是一场暴风骤雨。
  她无法窥破他从前温情的眼眸如今是怎样的冷绝。他魅惑不羁的微笑还浅浅萦在她心头,何时就成了这样一副不容违逆的神情?不,这不是她的予淳哥哥。她瞥了眼予淳身边内侍端着的药碗,极力吞咽下恐惧,对他粲然一笑:“予淳哥哥这是来做什么?”
  卢予淳痛绝的目光,密密匝匝洒在夕莲身上。他只说了一句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身后的侍卫一涌而上,在一片吵嚷哭喊中,他闭目回想万顷烟波、碧澈池水、似火夕莲,想起上元灯火、车如流水马如龙,她浓艳的颜色、跳跃如火一般热烈……
  曦儿在掠抢中戚戚啼哭,夕莲盯着那碗渐渐逼近的浓黑汤药,近乎绝望。这样一个艳阳天,她要怎样说服自己相信眼前的一切。她突然扑过去朝卢予淳跪下,拽着他的袍角小声哀求:“夕莲从没求过谁,予淳哥哥,放过曦儿、放过我的孩子。夕莲求求你,哥哥……”
  热泪滚落一地,忆起儿时,她拖着予淳的衣摆央求他给她做纸鸢,他总是毫不犹豫答应的。他现在也一定会答应的。视线朦胧,她却执拗地仰着头,嘴里一直念着:“放了他,予淳哥哥,夕莲很难过……为什么这样对我……”
  卢予淳始终紧闭双目、置若罔闻。耳旁夕莲娇弱的央求声被堵住,不一会转成剧烈的咳嗽,他微微睁开眼,见夕莲发疯似的推了灌药的内侍一把,瓷碗跌落,在地上砸得粉碎,月白的碎渣釉面,闪烁着尖利的光芒。
  药效发作得如此快,夕莲紧紧蜷缩在地上,身子不断抽搐,腹中似是被捅了几刀,摧肝裂胆的痛。她满面泪痕,口里仍然在喊着:“放了曦儿……还给我……予淳哥哥、求你放了他……”
  她身下涔出的血源源不绝,卢予淳退开两步,目光呆滞。
  夕莲面色煞白,下腹利痛,她知道那是她的孩子在求生,他不愿意离开母亲的怀抱。可是他不知道,这样一个没用的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她浑身痉挛,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卢予淳发疯似的冲了过去将她捞了起来,紧紧拥在怀里,朝一旁泪眼婆娑的锦秋吼道:“哭什么!还不快传太医!”
  夕莲昏厥之前最后念了句:“曦儿……哥哥,别伤害他!”
  室内萦绕满满的药味,水汽濛濛。昭颜坐在案前,额前两缕湿漉漉的发无意垂下,拂过眉尾。水迹沾在眉毛上,昏黄的烛光中却显得流光溢彩、眉目动人。邬云姬不由看呆了,直到觉得烫手,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汤药。
  昭颜接过她手上的一撮圆滚滚的黑豆,禁不住后怕。就是这些东西,藏在他身体里十年了。
  “蛊毒暂时清除了,喝了这碗药,你就没事了!”
  昭颜端起药,又停下来问:“你的伤口没事吧?竟要取你的血来医治我,过意不去。”他说出如此顺畅的话语,自己反倒有几分羞涩。从前喉咙里总是含糊不清,加上极少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带点沙,不似别人那样铿锵或清悦。
  邬云姬却觉得极好听,沙沙的、柔柔的,像细细的黄沙、甚至是能让人沦陷的流沙。她习惯性捋着耳边的发丝浅笑:“没事,不过几滴血而已!公子,病好了,是不是该回去和夫人团聚?”
  昭颜怔了怔,仰头将药一饮而尽。他是要回去了,只是……
  邬云姬猛地站起身高喊:“谁整天在那偷偷摸摸?!”
  昭颜疑惑,探身看了看,月色下除了顾曜蹲在那里种什么东西,他的人都出去办事了。看来从前邬云姬老说有人跟着她并不是他的人,那人是何居心?“云姬,村里的人都互相熟识,如有外来人,应当很容易分辨,我去找村长打听一下,最近可来了外人。”
  “除了你们,应该没人了。”邬云姬歪着脑袋,黑眼珠在细长眼眶里滴溜溜转了几圈,“不过,确实是从你们来了之后,才老有人跟着我的……是不是你的人啊,公子?可是你家仆中有人看上我了?”
  她戏谑的语气让昭颜忍俊不禁,她狡黠的神情,让他目光渐渐迷离。邬云姬朝他狠狠瞪了一眼,没好气说:“别这样看我!你那眼神,明明是属于别人的,你总是这样看我,我是云姬、不是夕莲!”
  她负气离去,昭颜回过神来,赶紧追出去,诚心道歉:“对不起,云姬。你和她……真的很像!”
  “像?像有什么用?我也不能代替她!”邬云姬无心快语,却泄露了心底的秘密,脸颊顿时绯红一片。低垂着头上了小桥。
  昭颜一惊,清冷月光下,她的娇羞异常明了,他蓦然心慌起来。或许这些日子他对她关心过头了?他只是想代替韦娘好好照顾她而已。
  竹楼四面透风,幸好西蜀的冬日不算太冷。解毒之后,司马昭颜不再畏寒了,即使盖着薄薄的棉被,也不如从前在宫里觉得那样冷。他摸着枕下的莲花吊坠,仿佛触到了她温热的躯体,何处都是醉人的柔软。一时燥热难当,他下床倒了杯水。或许是最后那些时日的放纵,让他愈加控制不住自己的臆想。在夕莲之前,他从不会这样。
  院子里一阵扑棱棱振翅的声音,是信鸽回来了?昭颜听见隔壁的福公公出了门,便也去开了门。借着清冷的月光,他能看见福公公脸上的阴郁凝重。他轻声问:“什么事?”
  福公公惊觉司马昭颜就站在门口,他眼里竟透露着那样的焦虑和担心。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心早已被夕莲蛊惑,取不回来了。福公公走近答道:“卢元帅被卢后所杀,卢予淳、举兵篡位了。”
  昭颜心弦紧绷,早料到他们会篡位,只是卢予淳如此篡位,毫无借口,即使得不到民心得不到朝廷认可也在所不惜?这不像他。“曦儿还在位,朝上还有三朝元老,几位大人……”
  “老臣全部被罢黜!右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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