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世姣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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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世姣莲-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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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中忽然涌起无名怒火,听说当年东太后和母后一并怀了父皇子嗣,但她却产下死胎,还株连了许多无辜的人。若那婴儿没死,如今和夕莲一样大吧……那异乎寻常的关爱从哪儿来……原来夕莲是她的孩子,是权相的孩子?还是将父皇的孩子偷送出宫去了?!司马昭颜极度恐慌起来,难道夕莲会是自己的姐姐吗?
  思绪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没一会,东太后果然出来了,神色焦虑张口就问:“她怎么了?”
  昭颜声音沉沉答道:“天牢,一起去。”
  东太后的眼神霎时失了神采,脸庞却是因为妆容的关系镇定如常。
  天牢暗无天日,只有一个炉子燃着熊熊烈火。夕莲缩在一角,听见动静渐渐抬起了埋在双膝间的头,就像一只被困住幼兽,判断了来人毫无恶意才露出哀怨的表情。昭颜宛若被人狠狠掐住了心脉,气息厚重粗喘,恨不得和她一起被关在天牢里。其实只要能与她相守,他甚至愿意画地为牢。
  “太后,皇上……”夕莲委屈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牢门边,也顾不得行礼,眼泪啪嗒啪嗒就滴了下来,一面嘤嘤哭道,“这里有老鼠,我好怕……”方才看见老鼠的一刹那,她真想念予淳哥哥,他一定会紧紧搂住她,温和安慰说:“夕莲,别怕,我在呢……”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如果真会死的话,她最舍不得的就是他了。
  太后眼神里尽是怜爱,昭颜也暂且不管她如何背叛了先皇、不管夕莲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姐妹,如今,只能靠卢太后想想办法救夕莲。
  东太后心里也清楚,西太后这么做完全是针对她的,估摸是手里有了什么把柄,才敢摆出强硬的态度。她还是镇定道:“夕莲,你怎么可以坐龙椅、穿皇袍……这可是大不敬,西太后完全可以将你处死……”
  夕莲忽然止住了哭泣,瞪大眼睛问:“太后,西太后说我……是你的女儿,她在污蔑你是不是?她还说她手上有证据,说这宫里迟早只剩她一个太后!”
  卢太后顿时惊呼:“岂有此理!?她现在越来越无理取闹!”
  昭颜也震惊不小,原来真是如此!母后应当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出狠招。不过她会败在沉不住气上,一个阴谋家,是不会在阴谋得逞前就大肆宣告她的胜利。
  夕莲的神色忽然又有了几分生气,嚷嚷道:“我就知道是污蔑!她一定是胡说的,我母亲就葬在明湖畔,我和父亲每年都去上香的!”
  东太后脸上恢复了淡漠的轻蔑,嘴边的那抹笑意若隐若现,“哀家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证据……她还说什么了?”
  夕莲凝神想了想,委屈道:“她说我是小杂种,把皇上迷得七荤八素的。”
  昭颜从卢太后眼中看到一丝刀光剑影,心里一阵寒意。
  “夕莲,别怕,哀家改日再来看你。”说完,她匆匆离去,甚至都没有对司马昭颜说一句话。昭颜是无所谓的,东太后何时将他这白痴皇帝放在眼里了。
  夕莲恹恹坐下,靠在栏杆边上,眼神悠远,不知在想什么。昭颜忽然看见她两道平平的锁骨间,缀着他塞给她的白玉扳指,用一条丝带挂在颈上。他目光闪现出一丝激动,毕竟,她将他送的信物,挂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夕莲脑子里空荡荡的,不由自主伸手捏住颈前的扳指,它一直熨帖着肌肤,是暖的。她垂目望着那双明黄耀眼的靴子,喃喃道:“怎么办呢……昭颜,我怎么办……”
  司马昭颜蹲了下来,认真说:“夕莲,别怕、有我在。”
  夕莲感到一丝熟悉的亲切,朝他微微笑了笑,举起手中的扳指问:“你为什么给我这个?是想告诉我你会救我么?”
  他用力点头,这是先皇遗物啊,他戴了许多年,是承诺的象征。
  夕莲轻声说了句:“谢谢。”
  昭颜觉得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却一直静默在旁,痴痴看着、但也是一幅满足的模样。
  夕莲忽然觉得西太后说的话有道理,他被自己迷得七荤八素,甚至在她的怂恿下公然与她对抗,她能不恨么?
  昭颜望着她纯美的容颜,心底战栗,他害怕、如果真相那样残酷,他要如何面对自己的感情?
  夕莲轻轻叹道:“不知父亲会担心成什么样呢?他最疼我的,现在一定急坏了……”她忽然又想起西太后的话,猛地抓住昭颜的手问,“西太后,她说我是父亲和东太后生的女儿,她还说有证据……她一定要陷害我父亲,皇上,想想办法,究竟西太后有什么证据?她一定是伪造的!”
  权相和东太后的女儿?司马昭颜心里骤然开朗起来,西太后一定是掌握了证据才敢说,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仍然可以爱她!司马昭颜握紧她的手坚定答道:“我会想办法……一定!君无戏言!”
  堂堂皇后下了天牢,这可是轰动朝廷的大事,司马昭颜正忧心忡忡,发现东太后已经将消息封锁了。他马不停蹄赶去见西太后,西太后却称病不见。事有蹊跷,西太后向来张狂,这回怎么反倒匿了起来?司马昭颜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先看东太后那边有何动静。
  他焦虑不安在书房坐了一整日,临近黄昏时却从合阳宫传来消息,琴贵人有喜了!他愣愣看着福公公的嘴一张一合,琴儿有喜,意味着他的皇位后继有人了,国家之幸啊。他凝神想了想,说:“赐文阳宫,册封琴妃。”
  福公公领旨后轻声问:“皇上不去看看么?”
  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理当去看的。司马昭颜颔首道:“去吧,摆驾。”
  合阳宫冷冷清清,新进宫的女人们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平日也都各自窝在房里。皇上忽然驾临,她们猝不及防,手忙脚乱打扮一番,皇上却径直去了琴贵人殿里,未召见任何人。
  辛欣躲在殿外的角落里狠狠瞪着司马昭颜,见他进去了,才敢大摇大摆走出来。侯在殿外的福公公见了她,笑眯眯行礼。辛欣却冷冷望着他,开口就问:“皇上突然跑合阳宫来做什么?看琴贵人?皇后也变大方了嘛!噢……我想起来了,皇后被打入天牢了呢!”
  辛欣阴邪的笑容,让福公公不由自主想起了西太后,她们两个还真是一家人。福公公恭敬答道:“皇后被打入天牢?不知辛昭仪从何处得知?纯属谣传。另外,皇上不仅仅是来探望琴贵人,还带了圣旨。”
  辛欣脸色迅速变得刷白,问:“什么圣旨?”
  福公公依旧温和笑着答:“琴贵人明日要迁去文阳宫,册封为琴妃。”
  辛欣失声叫道:“你们都疯了吗?她凭什么?”
  “凭她腹中龙胎。”福公公表情凝重起来,低声道,“辛昭仪,有时候,要学会辨清真假,皇上说是的那一定就是,皇上说不是的那就一定不是……”
  辛欣脸色越发难看了,琴儿有喜了?这简直是灾难!她用力一跺脚转身离开,大呼道:“来人,去西太后殿通传!我要见姑妈!”
  司马昭颜听见辛欣的声音皱了下眉,看来琴儿不能在这里多呆一天,还不知辛欣能做出什么事来……琴儿倚在他怀里轻声说:“皇上不用担心,她不敢拿我怎样。”
  昭颜握住她的手,忽然发现她手指上有墨迹,琴儿有些羞涩抽回手来说:“皇上,臣妾愚笨,还刚认得几个字,不过余先生说进步已算神速了……”
  昭颜疑惑问道:“余先生?他教你识字?”
  琴儿面有疑色反问:“不是皇上的吩咐么?皇后娘娘先前来看过我……”
  司马昭颜顿时明白过来,她那是在为将来作打算,一年后她出宫了,还能安排琴儿批奏折。他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悲伤,高兴的是她还为他打算,悲伤的是她迫不及待想要逃开他。
  琴儿察觉到了异样,默默抚着昭颜的手掌,身为帝王,却为爱憔悴若此。欧夕莲,你究竟懂不懂什么叫珍惜?
  赵琴儿凭借三个月身孕跃居二品妃子,这个异数让东西两宫太后都措手不及。两人明争暗斗,没想到让一个出身卑微的丫头占尽先机。司马昭颜连着几日都陪琴儿在文阳宫,一面注意两位太后的动静。奇怪的是,一切安静得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可夕莲还在天牢啊!
  终于按捺不住,司马昭颜决定先去找西太后,毕竟是自己的母后。可是她依然在称病中,除了左相大人,甚至连辛欣都见不到。无奈,他只好通传去见东太后。
  依然是那扇素雅的屏风,此刻在司马昭颜看来却无比罪恶。那首卜算子,明明不是巧合,可她能堂而皇之、心安理得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这是东太后的最大优点,从来不心虚。
  这次他没等多久,东太后便迈着慵懒的步子出来了,以司马昭颜的心机,从她面色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东太后开口就道贺:“恭喜皇上,琴妃的龙胎可要太医院好好照料。”
  面对司马昭颜的焦急,她淡淡问道:“辛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夕莲是皇上的发妻,不知孰轻孰重?”
  昭颜暗自思量,难道要舍其一?难道不能与母后协商,寻找两全的办法么?他打定主意,与她兜圈子,讨不到好处,不如直接一些。于是平视卢太后问:“夕莲,是否先皇子嗣?”
  卢太后阴柔笑道:“皇上,何出此言?难道先皇子嗣,幸存的只能有你一个?”
  她的声音飘忽在阴冷的宫殿,昭颜心里冒出一股寒意,嘴唇哆嗦一阵问:“此话怎讲?”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今天都会与你说。”卢太后站起身来走到司马昭颜身边,眼神诡异,声音低沉道,“你母后,前后害死了后宫十六名胎儿,有的已经成形、有的还是血水……她还真下得去手呵!为了成全你的皇位,她可是要下阿鼻地狱的……你母后气数已尽,她以为我手中就没证据么?如果要治我的罪,大不了一死,可她多次谋害龙胎,是要被株连九族、凌迟处死的……”
  司马昭颜听得头皮发麻,咽喉就像被人紧紧捏住了,耳边好似响起一片冤魂的哭喊。皇宫,本来就建立在一片血海之上,不过是他自己一直在逃避罢了。
  “我可以帮你解除疑惑,夕莲,她是我的女儿,是先皇子嗣,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你却强占了她!”东太后忽然一掌掴了下去,一声清脆的耳光,在门外守候的福公公脸色惊变,却又不敢往里头看。昭颜脸上竟毫无知觉,只觉得胸中呼啸着惊涛骇浪,他不知道,究竟谁该下阿鼻地狱?她是他姐姐!竟然是他亲姐姐?!
  “我将她偷送出宫,就是不想让她在这丑陋的地方长大成人。你却生生把她拉扯进来!”
  不,司马昭颜目光犀利盯着卢太后,她在说谎!如果真是先皇子嗣,只怕她拼死也会保住夕莲不让她入宫,姐弟乱伦是天理不容的啊……卢太后又怎会妥协?
  “你毁了她,司马昭颜,你也会下地狱的!”卢太后坐回位置上,恢复心平气和道,“如果你母后不肯退让,那我们就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司马昭颜苦笑,玉石俱焚,那又如何?若今生不能和夕莲在一起,那不如早日转世,哪怕是小小蝼蚁也不要生在帝王家!
  一个内侍慌慌张张跑到门外,在福公公耳旁低语一阵。任福公公在水深火热的后宫中历练多年也禁不住脸色剧变,太后远远看见了来人,厉声问:“何事?”
  “西太后饮鸩自尽了……”福公公颤颤巍巍跨入门槛跪倒在地,破碎声音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尖锐刺入司马昭颜麻痹的神经。自尽……司马昭颜死寂的黑瞳盯了卢太后一会,起身朝殿外走去。对于她们之间的胜败,毋庸置疑,东太后从没输过。这一次,她还赢得很彻底。
  他喉咙中有股腥甜的液体涌上,眼前一片泫然的模糊,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停留在八岁,从来不曾长大。他仍旧害怕失去亲人、害怕寒冷、害怕孤独……纵然母后再恶俗、再阴险,他都希望她活着,至少让他还有一丝感觉,哪怕是痛也好……最终,他什么都失去了,连欧夕莲都成了一个幻念,在卢太后愤然诅咒他的表情中,她成了他的姐姐。他默默喜欢了八年的人,竟是自己的姐姐……

  别扭

  夕莲被人偷偷从天牢送回德阳宫,已是子时。韦娘拥着夕莲喜极而泣,总算不负所望,她的夕莲安然无恙回来了。夕莲虚弱睁开眼,念了句:“皇上呢?”
  韦娘一面替她擦拭身子,一面答道:“琴妃有喜了,这几日皇上都在陪着她。”
  夕莲忽然感到一丝失落,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任性扯下挂在颈上的扳指,帘幔外头响起福公公问安的声音,夕莲高声问:“皇上呢?”
  福公公叹了口气答道:“皇上忽有不适,太医正在琴妃的文阳宫请脉。”
  夕莲狐疑看着韦娘问:“怎么会不适?”
  韦娘垂目答道:“西太后仙逝了。”
  夕莲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前两日还见她盛气凌人,怎么会忽然就仙逝了?本以为自己出了天牢还是难逃西太后的刁难,不料,她就这样输掉了……
  夕莲浑身无力,但还是想下床更衣,司马昭颜现在一定很伤心,但是她去文阳宫合适吗?
  福公公安抚道:“应该没有大碍,等皇上醒了,定会来探望皇后娘娘。”
  夕莲黯然答道:“知道了,你们都下去。”
  这一夜,夕莲睡的很不安,不知为何,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慌。他已经够可怜的了,为何西太后就这样撒手人寰?幸好,还有琴儿和她腹中的孩子,司马昭颜还不至于举目无亲。夕莲忽然为自己荒诞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他是皇上,怎么会举目无亲?
  司马昭颜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四周缤纷的颜色对他来说都像沉重的负荷,他好想睡过去,陷入永远的黑暗,尽管他曾经深深厌恶黑暗。
  福公公轻声唤道:“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司马昭颜忽然睁了眼睛,浑身一颤,随即又平复下去,微微说:“不见。”
  福公公一愣,又说:“皇后娘娘似乎在天牢受了点寒气,恐有不适,皇上……”
  司马昭颜粗暴打断他说:“不见!”
  福公公吃惊应了退出去,面带难色向夕莲回道:“皇上未醒,娘娘,是否迟些再来?”
  夕莲目光疑虑打量着福公公,问:“即使未醒?我就不能看他么?”
  福公公心下也纳闷,为何皇上忽然就转了心思,面上还是只能应付着:“皇上好不容易才入睡,怕有动静会惊醒,里面的奴才们都退出来了呢。”
  夕莲垂目想了想,转身回宫了。福公公捏了把汗,又进内殿去回话:“皇后娘娘已经走了。”
  司马昭颜深深吸了口气,不管心里是多么的想念,他都不敢见她、没面目再见她……卢太后斩钉截铁说她是先皇子嗣,他能有什么办法?即使卢太后在撒谎,他也必须找出谎言的破绽……不然,难道真要叫她姐姐么?
  琴儿神色担忧,将福公公拉到一旁问:“皇上究竟怎么了?”
  福公公摇头答道:“老奴也纳闷呢,好不容易皇后被放出来了,皇上怎么不见呢?”
  “莫非他们生了芥蒂?”
  福公公道:“之前还一直好好的,或许是皇上忧伤过度,劳烦琴妃娘娘好好照料了。等皇上心情好些,他们自然也就好了。”
  西太后出殡的日子恰好是清明,夕莲穿着孝服上辇车时,几日未见的司马昭颜已在车上,好像大病了一场似的,形容枯槁。夕莲心里头还有气,求见了几次,都被福公公挡了下来,枉她辛苦帮他处理奏章,他就以这种冷漠的态度答谢么?
  天色阴沉,微风。
  司马昭颜始终保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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