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招呼着,手脚麻利地拿出了几样女子用的步摇、簪子、绢花额黄等物一一展示,只盼望做成了这一笔买卖,早些收摊回家去。
然而那红衣的客人却似乎是要精挑细选,修长好看的手指在那些小玩意儿上来来回回着,只是任谁都看得出,那几样饰物半点谈不上美丽,甚至可以称得上粗制滥造。
沿街的商贩们叫卖贩售着,时不时相互闲扯上几句,那小贩似有些不耐烦了,径自转过头去,同身旁茶水铺子的小二聊了起来。
“诶,小二子,听说碧府的老太君前个时候仙去了?”
一语出,那红衣客人的手猛地一抖,尖锐的金钗划破了他的手,勾出一道细细的鲜红。那红衣人就势握住了一支木制的簪子,手却禁不住微微地发起抖来。
“是啊,这不么,碧府三天前发得丧,全城的百姓都去碧府吊唁老太君呢,那可真是个好人啊!”
小二子点点头,摸出腰间的白布胡乱抹了抹桌子,“老太君一去,这碧府便无人当家了,我听说啊,那些个子孙辈的,没有一个能当事儿的!老太君一西去,正好遂了他们的愿,这偌大的家产分一分,够他们吃到下辈子的呢!”
“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不过也好,像碧老太君那样的大善人,合辙是应该到天上当神仙的人物啊……”
那小贩却还待说些什么,却被身旁那红衣客人的一声冷哼吸引了过去,“我说客人你……”
话语在嘴边停留住了,那怪异的红衣客人,已经不知何时将帷帽除了去,露出了一张妖魅无比的脸,还有那一双迥异于常人的金瞳!
看着那小贩发傻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红衣人的唇角忽然绽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脸上那数道血红的抓痕似乎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你看着我……做什么?”
他的语声飘忽,仿佛真的是单纯地询问。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公、公子你像像像……仙人一、一样!”
小贩结巴着,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来……这、这美得妖异的男人,到底是哪里的妖精?!
“哦?是么?”
小九的语气轻柔得让人不寒而栗,“可是,我却觉得你们很丑,丑得要死……”然而出乎意料地,他的话锋一转,却忽然道:“我喜欢这只木簪。”
“那那那,只收公子三文钱……啊不不不,送送、送给公子您了……”小贩慌乱地说着,只想速速远远地逃开,只是双腿已经骇得发软,他半步竟都挪动不了!
眼前的红衣男子抬起头来,接着,那双妖诡的黄金眼里迸发出了残忍的笑意……
当那小贩的尸体沉重地倒在了地上,夕阳的余光映照在滴血的指爪上,照射出一片接近黑色的暗红。小九握住了那只木簪,向着身旁那已经吓呆的茶水铺小二,露出了一个甜蜜又无辜的笑容。
“我想要这只木簪,可是我是妖怪,口袋里没有银子呢……所以,只好将他杀了。”
“来人啊!有妖怪啊——”
小二凄厉的呼唤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木簪被沾染了鲜血的手妥帖地放进了怀中,那袭红衫在余辉里猎猎地飘扬着,那双狭长而妖美的桃花眼,隐隐透出了嗜血的光芒。
当天边最后一抹云霞也被黑夜遮盖,往日里灯火通明热闹繁盛的丹城,竟然安静可怕得如同死寂的坟墓,浓烈的血腥之气让人作呕,脚下的踏足之处,粘稠而猩红的血液像碎裂了的黑色火焰。
苍凉满目。
整座丹城之中,唯有一道红色身影在充满了血污与秽物的长街上缓缓地走着,停步在碧府的高阶之下。
那里,丹城碧府一百一十三口人,方才已经成了他爪下的生魂,就连这昔日里繁茂的城池,也被他一双利爪屠戮殆尽。肆虐的屠杀让他心中有得意畅快的感觉呼啸奔腾着,忍不住想要大声痛快地狂笑出声!
死了,都死了!
那些恶毒的人们!
这场罪恶的始作俑者,那癫狂疯魔一样的红衣狐妖,在初初降临的夜色里纵声狂笑着,神智却不可思议地得到了一丝的清明——
剧毒人心,无药可医?
不不,他已经那毁去了剧毒,毁去了横亘在记忆里百余年的噩梦!
初春的风,扫过这座已经死去的城池,带来血腥和死气,冷得痛彻骨髓。
63。星帘舒卷催玉漏
月明星朗,越是接近狐冢,风便越发的柔和,吹拂在脸上,就像是情人的手,温柔抚慰得让人安心。
小九笑笑,想起了那个庐屋里的少女,不知道她醒来了没有,也不知道她醒来之后发现他不见,会不会满山遍谷地寻找他……指尖蓦地一痛,他想起那颗跌碎在他指尖的泪滴,滚圆晶莹,却苦涩回甘。
他的心中似有所动,便渐渐停下了脚步,将怀中那支木簪摸了出来。就着清朗的月光细细打量那簪子。簪头雕刻成花朵的模样,只是技艺粗糙简陋,难免有些不太好看。小九垂眸想了想,尖利的指甲忽然便在那木簪上轻轻地划了几下。
而后,他抹去簪上细碎的木渣,眯起眼来,侧过头去,仿佛在检视自己方才所做,半晌之后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竟然蹲下身来,将那支木簪埋在了身旁一棵大树之下。
做完这一切,他脸上的表情便沉静安然了下去,似乎带着某种极大的决心一般,重又向狐冢行去。
庐屋里点着灯,门却没有关。
那素衣的少女便在晕黄的灯下单手支着颌,怔怔地盯着那簇跳动的火苗。月色凉如秋水,洒在她微微弓起的腰身曲线上,勾勒出柔软的线条,乱琼碎玉一样的银白色,摇摇晃晃地投映在她的周身,恍惚竟有了一种清幽的仙气。
小九定定地站在门外,只是那样近的距离,就好像一抬手就可以触碰到她柔美的脸颊,但是,那仿佛被滔滔的逝水阻隔着,近在咫尺却又不可求思一样的无奈感骤然袭卷上了他的心房。
小九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似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轻轻地唤了一声:“珠儿。”
发呆的少女因为这一生轻唤猛地回过头来,看着站在门外的狐狸,突地一把推开了桌凳,扑了上来,细瘦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腰身,她将他搂得很紧,就好像失而复得珍宝一样。
“怎么了?”
小九问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去哪里了?”
珠儿问着,却不肯抬头看他的眼睛,“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杀了许多许多的人,到处都是一片血红……我、我在一旁苦苦地劝阻你,可你一个字也不听我的……”
似乎感受到了小九的身体瞬间的僵硬,珠儿停了述说,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道:“你到底去哪里了?我一觉醒来不见了你,心中当真要急死了,还有,你的伤……已经不碍事了么?”
“嗯,不碍事的。”
小九垂下眼来,淡淡地应着,嘴角却有个古怪的笑容,“我只是去散散心而已,珠儿你不用担心我的。”
“怎么能不担心呢……”
少女有些不快地抿了抿唇儿,忽地放开了手,正色道:“小九,我们离开狐冢,去寻一个能够让你脱离魔道的方法,好么?”
“为什么又提这个……”
妖丽的脸上有了不愉的表情,小九的语气倏然冷淡了下来,“你不喜欢同我待在这里么?”
“不是的……”
面前的少女却毫不躲避的迎视着他迫人的目光,张了张口,似乎有许多的话要说,许多的道理要讲,然而话一出口,却只是短短的一句:“你这个样子,不好。”
小九定定地看着她,没想到珠儿启口的,却竟然只是这样一句话,但只这一语,似乎却又包含了千言万语,竟是比她在他面前涕泪俱下声声哀求的话语要有用千万倍……她的眼睛就如同灼灼的繁星,熠熠生辉却又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的心,在这一刻竟然软得发疼。
堕入魔道的他,断断没有机会洗脱入魔的业障,更何况,要怎么告诉她,数个时辰之前,他业已血洗了那座丹城?
“傻子……”
小九低低叹了一声,昏黄的烛火在为她美丽的脸庞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小九忽然笑得清浅,偏过头去看了看夜空里的一轮圆月,“今晚月色极好,我们……这便将狐珠放了吧。”
“可你还没有应我。”
珠儿站在原地,执拗地看着他,仿佛真的是要等到一个能让她满意的答复,目光里有着不可错认的坚定之色。
“……”
他没有言语,长指在她宛若琉璃一样晶莹的脸颊轻轻一触,那样轻微而小心翼翼的动作,就像生怕将无价之宝沾污了一样,很快便又缩了回去,偏又带着不该的留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怎样,便都听你的罢。”
半晌之后,小九终是点点头,月辉洒在他布满血痕的脸上,竟似乎洗去了往日里的狠戾之色。
做下那等业障,虽然暂时平息了心中的嗜血骚动,然而他却清楚地知道,更大的劫难还在后头。
也许……也许……
眼前的少女仿佛是因为得到了他的承诺,终于展颜露出了一个稍稍释然的笑容来,“那好,我们便将柔姬夫妇的狐珠安放了。然后等到天明,我们就离开这里!”
似乎是响应着她的话语,少女胸前的衣襟里,便有两颗青色的狐珠飘飞出来,拖曳着长长的两道青色的尾巴一样,缓缓围绕着珠儿上下的打着转,竟似依恋一般地道着谢。
“去吧。”
手臂微微扬起,珠儿伸出手去,指向夜色里的狐冢,那里,埋葬着无数狐族之人的精魂,朦胧的月色里,山谷间有星星点点的各色微光闪耀着,煞是好看,却也让人忍不住有些许的悲伤。
青色的狐珠最后一次围着珠儿绕了一圈,便向着山林之间缓缓地飞去,与此同时,那熟悉的安魂之曲便轻柔地响了起来。
凄婉柔软的调子,由那一袭白衣的少女淡淡地吟唱而来,哀然婉转,让人恻然。连那红衣的狐妖,都忍不住敛下了眉眼。他轻轻拉住她柔软却有些凉意的小手,转过头去,细细地看着身旁那美丽万分的少女。月轮投映在她身上的清辉光芒,竟然让她看起来带了几分不可思议的圣洁之意。
他永远记得,初识的那一晚,她站在那间破旧的庐屋门旁,两只大眼睛睁得很大,脸上茫然又带几分害怕的神情,让他忍不住在肚子里嘲笑这个女人的胆小。额头的碎发也许是因为薄汗而粘在额上,露出那一道浅浅的白色疤痕。而他受了伤,趴伏在门外,自下而上地看着她,那一刻她雪白纤细的身影,简直就像割破阴霾与黑夜的一缕纯白的光芒,纯澈干净,不带一丝杂质。
当最后一缕吟唱飘散在夜色之中,珠儿转过身来想要说些什么,却猛地被拥入一个滚烫的怀抱。小九将她纤细的身子紧紧地揽住带进屋中去,埋首在她的颈旁,不知喃喃地说些什么。珠儿微微一挣,无奈小九抱得死紧,她动了一动,便任由他这样抱着。伸手在他的背上缓缓地拍抚,动作温柔。
良久之后,他从她的颈侧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垂头看着怀中的少女。然而珠儿却惊异地发现,那双美丽耀眼的金色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温润的湿意。似乎被珠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小九侧过头去,不甚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道:“臭丫头,你看什么。”
“没什么呀。”
珠儿轻轻摇头,白净的脸蛋上有还未退去的红晕,“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做些吃的……”她说着转身便要走开,却猛地被小九拖住了手,一把拽了回来,不复方才的大力,只是轻轻揽住她柔软的细腰。
“你、快放开我……”她抵在胸前的手微微使力,“都多大的人啦,还这样撒娇么?”
“别动,让我抱抱你。”
他低低地说着,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珠儿,有一天我死了,你……不要为我唱《九尾》……”
“为什么?”
珠儿一愣,想要从他的胸口抬起头来,却被小九轻轻地按住了后脑,他并不答她,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声,“珠儿。”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他忽然低头,侧首,将她还未出口的更多疑问,用一个绵密长久的吻细细地封住。
四唇相接,忽然便有前所未有的旖旎之意袭遍了两人的全身。她在他未阖上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一时之间几乎身体里最后一丝神智都消散殆尽,只想长长久久地随着眼前的人一起,他生她便生,他死她亦然。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时日来折磨着彼此的心结作祟,这长长的一吻几乎是两人倾尽了满腔的爱恋,小九只觉得怀中的少女那张樱唇无比的嫩滑香软,她星眸半阖的样子让人迷醉不已。腰间的衣衫被她攥紧,他感觉到她渐渐无力软倚在身上的娇躯那样柔软,带着全心的信赖倚靠着他。
室中的烛火发出熄灭前的最后一点光晕,映在被放倒在床榻上的少女身上。她的肌肤光洁美好,莹白宛若一团新雪般让人不忍染指。然而那个红衣烈染的妖精却如同一团永不熄灭的野火,几乎快要将她融化。
“珠儿……珠儿……”
他不知道该如何纾解满腔闷闷的火焰,只有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热息喷洒在她的颈侧,他火热的手指拨开她丰润的乌发,在她的耳畔呢喃着,在她的雪白的项颈上留下一朵朵盛开的樱红。
“我在,我在这里……”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拥抱他,却被他攥住了手,捧住了脸儿。那双眼睛的颜色太过美丽,就如同藏着两个熠熠的金阳,又如同燃烧的火焰,她偏过头去,看着那如豆的灯焰,然而只是那样一个瞬间,就连那唯一的光源也闪了闪径自熄灭了。
淡淡的月辉透过窗扉间的缝隙洒进室中,珠儿忽然便有些慌乱起来,那在她的身上游移攀附的手却将她原本混乱的思绪拨得更乱,小九又一次欺上前来,唇舌热烈地纠缠着她的,那双滚烫的手在她的身上点起一丛丛的火焰来,她的胸口在隐隐作痛,不知是因为心跳得太快还是别的什么。
只有那双纤瘦的臂膀,似有自己的意识一样软绵绵地勾在他的项颈上。情热如沸,小九放开了被他肆虐良久的红唇,只觉得身下的少女在微微地发着抖,一双眼眸紧闭着,她长长的睫毛有如蝶翼一样轻颤,细碎的光芒一闪而过,即便是这样的黑暗,他却依旧看得很清楚,那是……她眼角的泪滴。
他舍不得放开她,舍不得这个有着湛然纯白灵魂的女子,咬咬牙,他在她柔嫩的红唇上轻啄了几下,低声道:“睁开眼看着我,珠儿,我只要你睁开眼看着我。”
扇般的睫毛轻颤着,一下,两下,她终于听话地睁开眼来,却感觉到黑暗里他仿佛带着烈焰温度一样的手指在她私密的美好上轻细地揉弄。
想要阻止的,却无能为力。
她败在他似乎与生俱来的情 欲技法里,耳中只听得他对她轻柔地安慰:“别怕,珠儿,别怕我……”
他只觉得珠儿意乱情迷的样子里带着楚楚可怜的意味,偏又染上了一丝原本不属于她的娇媚,那种娇媚刺痛了他的眼睛,当她终于在一次骤然席卷来的浪潮里哆嗦着颤抖起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猛然进入了她,耳中听见她仰首细细的一声啜泣,而后便是逐渐柔软起来的婉转相承。
理智早已碎裂成屑,飞散不知去往何处,他毫不留情地进出着她的身体,手掌钳制住她细瘦的腰肢,看着她一次一次地被他越发激狂的动作摇撼出喜悦至极的泪水。她纤细的十指陷入他的脊背,有细细的焚烧一样的刺痛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