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从寻觅该瓶,奈何。彼是否在轰鸣中闻得“生育”神之声,或“安抚者”所云“现象”之噪音乎?闻欤?若非塞住“理解”之管(彼并未塞),彼必闻之。通过该管,彼始领悟自己位于“现象”之国,迟早必死。盖彼一如他人,在进行一场即将消逝之演出也。彼肯于接受死亡,如他人一般消逝乎?彼绝不欲接受。“现象”根据《法则》一书,命令彼从事男人与妻子所行之举,彼亦断然拒绝。盖彼不欲从事更多之演出也。然彼对被称作“信吾者”'100' 之另一国土,“欢喜”王之福地,无死、无生、不娶不嫁'101' 、无母性、凡信仰者悉能进入之永恒之地,一无所知乎?然。“虔诚”告彼以该国之事,“节操”指示彼以通往该国之路。但途中,彼遇一形貌艳丽之妓,自称“一鸟在手”,曰:“呔,汝美男子,跟吾来,带汝赴一极佳之所。”一片甜言蜜语,将彼从正路诱人歧途!凭借甜嘴蜜舌,将彼引入名“双鸟在林”之洞穴,学者或称之为“肉欲”。
此乃在“母性之舍”中围桌而坐之众人所渴求者也。倘彼等遇该妓“一鸟在手”(伊栖于一切瘟疫、怪物及一个恶魔中),势必竭尽全力接近之,并与之交媾。彼等曰:“信吾者”系一观念而已,无从领会。首先,伊诱彼等前去之“双鸟在林”,乃天下第一洞,内设置四枕,附四标签,印有“骑角”,“颠倒”、“赦颜”、“狎昵”字样。其次,“预防法”给彼等以牛肠制成之坚固盾牌,对恶疫“全身梅毒”及其他妖怪,亦无须惧怕。第三,凭借称作“杀婴”之盾牌,恶鬼“子孙”亦无从加害于彼等。彼等遂沉湎于盲目幻想。“挑剔氏”、“时或虔诚氏”、,‘狂饮猴氏”、“伪自由民氏”、“臭美迪克森氏”、“青年吹牛大王”以及“谨慎安抚者氏”。鸣呼,尔等不幸之徒,皆受骗矣。盖该轰鸣巨响乃上主无比悲愤之声,因彼等违背上主繁衍生息之令,肆意滥用浪费,上主遂伸臂扬弃彼等之灵魂。
于是,六月十六日(星期四)帕特里克?迪格纳穆卒于脑溢血。葬于地下。久旱之后,天降喜雨。一名运泥炭约航行五十英里水路之船夫曰:“种子无从萌芽,田野涸竭,色极暗淡,恶臭冲天,沼地与小丘亦如是矣。”无人记得旱越为虐始自何时,嫩芽尽皆枯萎,呼吸亦复艰难。玫瑰花蕾均化为褐色,锈迹斑斑,丘陵上惟有干涸之葛蒲与枝条而已。星星之火,即可燎原。举世皆云,与此旱情相比,去岁二月间风暴之灾亦小巫见大巫矣。如前所述,日暮时,风起西空,夜幕降临后,出现大朵乌云,翻滚膨胀。喜观天象者咸望之:惟见一道道闪电,十时许,一声巨雷,伴以悠长轰鸣,骤雨若烟雾,众人仓皇遁往家中。暴雨乍下,男子即以布片或手帕遮草帽,女子则撩起裙裾,跳蹿而去。自伊利广场、巴戈特街与杜克草坪,穿过梅里翁草地,直至霍尔街。当初干涸龟裂,而今猛水奔流,轿子、公共马车、出租小马车,一概不见踪影。然而最初之霹雳后,即不再闻雷声。在法官菲茨吉本'102' 阁下(彼乃于大学境内与律师希利'103'“平起平坐之人物)住宅之对门,绅士中之绅士玛拉基?穆利根适从作家穆尔'104'先生(原为教皇派, 人谓而今乃虔诚之威廉派'105')家中步出,路遇亚历克?班农('106'。班农留短发(身着肯达尔绿色粗呢舞衣者近来时兴此种发式),正乘驿马车从穆林加尔进城来。彼曰,彼堂弟与玛拉基?穆利根之弟在该处逗留一月,直至圣斯维辛节'107' 。相互讯问欲往何处?班农曰:“返家途中。”穆利根曰:“吾应邀赴安德烈?霍恩产院,饮上一盅。”并要班农告以身高超过同龄人、胖到脚后跟之轻佻妞儿'108' 事,因大雨滂沦,二人同赴霍恩产院。《克劳福德日报》之利奥波德?布卢姆与一帮喜诙谐、看似好争论之徒于此宽坐。计有:仁慈圣母医院三年级学生迪克森、文?林奇、一苏格兰人、威尔?马登、为亲自下赌注之马伤心不已之托?利内翰和斯蒂芬?迪。利奥波?布卢姆原为解乏而来,现已略恢复元气。今晚彼曾做一奇梦:其妻摩莉足登红拖鞋,身着土耳其式紧身裤,博闻多识者谓此乃进入一个新阶段之征兆。普里福伊太太系住院待产妇'109' ,惜预产期已过二日,仍卧于产褥上,助产士焦急万分,不见分娩。灌以可充作上好收敛剂之米汤一碗,亦呕吐之,且呼吸无比困难。众人云:据胎动,必得一顽皮小子,企盼天主使其平安产下。吾闻此胎儿乃第九名生存者。报喜节日'110' ,普里福伊太太曾为满周岁之小八剪指甲。然该儿已尾随其三个曾哺以母乳之兄姊夭折,仅在君王《圣经》' 111'上用秀丽字迹留下芳名而已。夫君普里福伊业已五十开外,虽系遁道公会教徒,仍照领圣体'112' 不误。每逢主日,倘天气晴朗,彼即携二儿至阉牛港'113' 外,以装有牢固鱼轮之竿垂钓,或乘自备方头平底船,用拖网捕比目鱼与绿鳕,满载而归。如是我闻。简言之,大雨无尽, 万物复苏,丰收在望。然而见多识广者云: 据玛拉基'114'之历书,风雨之后预测将有火灾(吾闻拉塞尔先生本着源于印度的同一要旨,为其“农民报”'115' 撰写预见性咒文),三者不可缺一)此乃无稽之谈,仅能迷惑老妪小儿而已 ,但偶尔立论亦能恰当中肯,实为奇妙。
此刻利内翰趋至桌边,曰:“当日晚报上刊一函'116',”遂浑身翻找(彼赌咒云,该函使彼心如刀绞)。经斯蒂芬劝解,彼方作罢,并嘱迅速在近旁落座。彼放荡成性,自谓生性滑稽诙谐、调皮而不怀恶意。平素玩弄女人、赛马、传播淫秽艳闻为其拿手好戏。实言之,彼身无长物,与人贩子、马夫、赌注经纪人、二流子、走私者、徒弟、暗娼、妓女以及其他无赖为伍,多在咖啡店及小酒馆中盘桓。或经常与萍水相逢之法警及巡警狂饮蛋糖白葡萄酒'117' ,自午夜至天明,探听众多黄色丑闻。彼通常就餐于简易食堂,只凭囊中仅有之一枚六便士银币,即可吃上一碗残羹剩饭或一盘下水。随即鼓起舌簧,满口皆更自娼妓之流的淫乱秽语,致使每个母胎所生之子莫不捧腹。另一男子科斯特洛闻言,问该函文系诗乎?或故事乎?利内翰曰:“皆非也,弗兰克(此乃科斯特洛之名),该函涉及因瘟疫而即将悉数被屠杀之凯里母牛。让其连同罐头牛肉一道见鬼去!(彼眨眼云)遭瘟的!锡器中盛有无比美味之鱼,请品尝之。”遂殷勤劝弗兰克进食旁边所置腌西鲱鱼。其间,利内翰贪婪注视之,终于得手。彼饿矣,食鱼实乃此行之主要目的。弗兰克遂用法语云:“让母牛死光。”彼曾受雇于一名在波尔多'118' 拥有酒窖之白兰地出口商,操上流人士之文雅法语。弗兰克生性怠情,其父(一小警官)煞费苦心,送彼学习文理并掌握地球仪;注册升入大学,专攻机械学。然而彼任性放肆若未驯之野驹,对法官与教区差役比对书本更亲。彼一度志愿做演员,继而欲当随军酒食小贩,时赖赌账,时又耽于斗熊'119'与斗鸡。忽而立志乘船远航,忽而又与吉卜赛人结伙,浪迹天涯;借月光绑架乡出之嗣子,或偷女佣之内衣,或藏身于柴垣之后,勒死雏鸡。彼离家出走之次数与猫儿转生不相上下。每逢囊空如洗,彼即返回家中。其父任小警官,每次见彼即洒下一品脱泪水。利奥波德先生诚心欲知晓缘由,乃抱臂曰:“彼等欲将牛屠杀殆尽乎?今朝吾确曾见到牛群,将用船载往利物浦'120' 。吾不相信事情竟至如此糟糕。”数载前,彼曾在约瑟夫?卡夫'121' 先生手下任雇员。卡夫乃一可敬之生意人,在普鲁西亚街加文?洛先生的牧场附近从事畜牧业,在草地上拍卖牲畜。因此,布卢姆对传种牲畜、产前之母牛、满两岁之肥公猪以及阉羊,均十分熟悉。“吾对汝言持有疑问,”彼曰,“牛所患之疾病听来更似支气管炎或牛舌炎。”斯蒂芬先生略为动容,但仍文质彬彬地答曰:“并非如此。奥地利皇帝' 122'之御马主事已发来快函表示谢意。彼将派遣全莫斯科维' 123' 首屈一指之名兽医'124' ——牛瘟博士,凭藉一两粒大药丸,即能抓住公牛角' 125' 。”“呔,吹,”文森特先生曰,“坦率言之,倘该博士对爱尔兰公牛动手,必将被牛角勾住,进退维谷。”“名称与产地均为爱尔兰,”斯蒂芬先生曰,并依次为众人斟浓啤酒,一如闯入英国瓷器店中之一头爱尔兰公牛。'126' “吾理解汝意,”迪克森先生曰,“此即农场主尼古拉斯送往本岛之同一公牛'127' 耳。彼为最优秀之家畜饲养员,鼻孔上穿着一枚绿宝石'128' 环。”“诚然诚然,”文森特先生隔桌曰,“一语道破,如此膘肥体壮之公牛,从未在三叶苜蓿'129'上拉过屎。彼生有巨角,毛色金黄,鼻孔散发芳香,若袅袅轻烟。本岛妇女遂撇下生面团与擀面杖,与公牛殿下戴上串串雏菊花环,随彼而去。”“何以至此?”迪克森先生曰,公牛动身之前,宦官兼农场主尼古拉斯嘱一帮同为阉人之医生,将其彻底阉割之。尼古拉斯云:‘去!吾表弟哈利陛下之命令,汝必言听计从。现接受农场主之祝福!’话音未落,啪地击其臀部。”“表示祝福之一击,稗益良多。”文森特先生曰:“作为补偿,彼将力量相当于两头公牛之秘诀传授下来。处女、妻子、女修道院院长与寡妇至今断言,伊等与其跟爱尔兰四片绿野'130' 上最英俊、强壮、专门勾引女人之年轻小伙子睡觉, 不如随时都于幽暗牛棚中,对着牛耳嗫嚅'131' ,并希望彼用神圣的长舌舔自己的脖颈。” 此刻另一男子曰:“伊等给彼穿上刺绣花边衣裙,配以坎肩及腰带,袖口缀以褶边,将额发剪短,浑身涂以鲸脑油'132' 。于每一街角为其筑一座黄金牛槽'133',装满市上最上等干草,供其尽情伏卧拉屎。此时教友们之神父(彼等对公牛之别称)因过于肥胖,难以步行至牧场。为了不使其受累,工于心计之妇人及姑娘乃将饲料兜在围裙中为彼送去。饱餐后,彼用后腿立起,供太大小姐一窥奥秘,并以公牛之语既吼且叫,伊等齐声效之。”“哎,”另一人曰,“彼益愈纵容自己,除了供自己食用之绿草(彼头脑中惟有绿色)不容国土上生长任何植物。岛屿中央之小山丘,竖有一牌,上云:“奉哈利王'134' 御旨,地上生绿草。”“因此,”迪克森先生曰,“只要风闻罗斯康芒或康尼马拉原野上有盗牲畜者,抑或斯莱戈'135' 农夫播种一把芥籽或一袋菜籽,彼即奉哈利王御旨,跑遍半壁乡村,用犄角将所种之物连根掘起。”“起初二人之间发生争执,”文森特先生曰,“哈利王称农场主尼古拉斯为‘天下老尼克'136' 之大杂烩’,家中蓄七名私娼之老鸨' 137' 。吾欲惩戒之。尼古拉斯曰:‘用先父遗下之牛阴茎快鞭,使此畜生一尝地狱味道’。”“然某日傍晚,”迪克森先生曰,“哈利王于划船比赛中获得冠军(彼使用鍬型桨子,惟依比赛规章第一条, 其他选手均用草耙划船),为了赴晚宴,彼正修整高贵之皮肤'138' 时, 发现自己酷似公牛。遂翻阅藏于餐具室、手垢斑斑之小册子'139' ,查明自己确系罗马人通称为 “牛中之牛”'140' 那头著名斗牛'141' 旁系之后裔。其名字确为蹩脚拉丁语,意即:“展览主持者。”“此后,”文森特先生曰,“哈利于当众廷臣之面, 将头扎进牛之饮水槽,及至从水中伸出头后,告以自己之新名'142' 。彼听任水哗哗流淌, 身着祖母所遗旧罩衫及裙子,并购一册公牛语'143' 语法书习之。然而只学会人称代名词,遂用大字抄录,默记之,每当外出散步,衣袋中辄装满粉笔,在岩石边沿、茶馆桌子、棉花包或软木浮子上胡乱涂写。简言之。彼与爱尔兰牛'144' 旋即成为莫逆,犹如臀部与衬衫然。”“此语不差”,斯蒂芬先生曰,“其结果,本岛男子发现负情女子异口同声,无可救药。遂建造舟筏,携家财登船,桅杆尽皆竖起,举行登舷礼,转船首向风,顶风停泊,扬起三面帆,在风与水之间挺起船首,起锚,转舵向左,海盗旗迎风飘扬,三呼万岁,每次三遍,开动舱底污水泵,离开兜售杂物之小舟,驶至海面上,航往美洲大陆。”“彼时,”文森特先生曰,“一水手长谱一首滑稽歌曲:
教皇彼得虽尿床,
仍不失为男子汉。'145'”
学生们之寓言行将结束时,吾等畏友玛拉基?穆利根先生偕初邂逅之友出现于门口,系一青年绅士,名亚历克?班农'146' 也。彼新近进城,报名参军,欲在国防军中购一旗手或骑兵旗手之位置'147'。适才谈论之治病方案,与穆利根先生之方针不谋而合,因此彼欣然表示兴趣。乃递予众人各一组名片,系当日出自昆内尔先生之印刷厂承印者。上以秀丽之斜体字印着“兰贝岛”'148'“受精媒介业 人工授精业 玛拉基?穆利根先生”。彼阐述曰:在城里,福普林?波平杰伊'149'爵士与米尔克索普?奎德南克'150' 爵士游手好闲,专事寻欢作乐。彼拟远离此圈子,献身于赋予吾曹肉体机能之最高尚事业。“好友请道来,吾等当洗耳恭听,”迪克森先生曰,“个中想必有猥亵气味。二位且移身坐下。坐与站都一样便宜。'151' ”穆利根先生遂接受邀请,对听众详述其计划。此计划系根据对不妊之原因进行考察而得,原因包括抑制与禁欲。抑制乃夫妇不和或互不协调所致,禁欲则由于天生缺陷或后天之习癖。彼曰:目睹新婚燕尔之床最宝贵之担保'152'被剥夺,痛何如哉。众多可人之富孀被恶贯满盈之僧侣所霸占,禁锢于格格不入之女修道院中,使光艳藏诸木斗之下'153';另有如花似玉之女子,在市井粗鄙之徒怀中凋零,而伊等本应倍享幸福。如上诸多冰清玉洁之女性成为牺牲品,而附近本有百名英俊男子欲爱之不能。穆利根云,每念及此,心如刀割。为了免除祸患(彼已下结论,认为此乃潜热受到压抑之故),彼与有识之士共商谈对策,决心向兰贝岛主塔尔博待?德马拉海德爵士' 154'购买该岛土地之绝对所有权及自由保有权。此爵士系著名之托利党成员,对蒸蒸日上之吾党颇加赞许。乃提议在此建造国立受精场'155' ,取名“中心”,并竖一方尖碑'156' ,乃据埃及式样凿成。不论何等身分之女子,凡欲满足其天然官能者一旦来此,彼必为之忠心效劳,俾使之受孕。彼曰,吾所图并非金钱,劳务费不取分文。最穷之厨娘乃至社交界阔夫人,只要渴望在身心方面得到尽情满足,均能在彼处找到理想之男性。彼曰,为了取得营养,食谱限于馥郁之球根、鱼及野兔——尤其后者乃多产啮齿动物,极适宜达到彼之目的。不论烤或炖,只需添上一片肉豆寇叶,一二颗辣椒即可。热切而坚定地发表完此冗长演说之后,穆利根先生立即取下遮帽手帕。二人似均受雨淋。虽已加快步伐,通身仍均湿透,见于彼所着灰色手织灰呢短裤上之斑纹。众人闻其计划,莫不欣喜,并衷心颂扬之。惟独玛利亚医院之迪克森先生则故意责难。谓:彼欲运煤至纽卡斯尔'157'乎?穆利根先生则对该学者报以脑中所记一段恰如其分之古典引文,根据既充分,又能雍容大方地支持其论点:噫,诸市民,当代道义之颓废,江河日下。吾辈家中妇女,偏爱被温柔男予以手指作淫荡之搔痒,而弃罗马百人队长之沉重辜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