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玛玛看看南淑的嘴唇,算是上了一点红色,也没再勉强。
接下来,梁云起和范玛玛分别打开锦盒。因为南淑没有亲属的玛玛在身边,上饰这一步唯有请梁云起和范玛玛代劳。
满满两盒子首饰,梁云起和范玛玛一件件拿出来,先是挽起了头发,在头发中间穿了一根雕金鲤和桃子的金簪,象征如意吉祥,头发两侧,各上一个比翼鸟顶饰。本来头发靠后脑勺那里还有一个的展翅祥鸟的簪子,但南淑坚决摇头,死活不肯再戴。
梁云起和范玛玛唯有放弃。南淑挑挑眉毛,眼睛努力往上翻,却是怎么都看不见头顶上的三件金灿灿的东西,想想自己等等就要成为一颗金子装饰树一般出家门,南淑恨不得用被子捂了脸——没脸见人了。
两手分别戴上了光华闪亮的金镯子,翠绿通透的玉镯子,脖子挂上花果相连造型的项链。
上饰这步终于都算完了。
套上喜服,南淑原地转了两圈。所谓的喜服是上身一件半长衫,束一条百子千孙腰带,搭一条红长裤,裤脚绣了连理花,缠枝藤。讲究一点的,绣线会用上金线,银线,但南淑觉得有什么比斑斓的花草更夺目的,更何况自己已经一头饰品,连身上都是,更加容易让他想起从前的圣诞树。
梁云起和范玛玛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觉得没问题,又让南淑坐上床,递给他一个苹果。
南淑举起苹果,淡淡的果香飘来,忍不住吞一口口水。
“这不能吃。”慌得梁云起身上捂住苹果。
“我不知道,平平安安的意思嘛,我知道的。”南淑撇了梁云起一眼,觉得这人太紧张了,自己刚填饱了肚子,难道还要吃一个苹果。不过……南淑偷偷捏捏肚子,好像真的…。。饿了。
有年轻的玛玛跑出房门,在院子里大声问,“接亲的人来了吗?看见轿子转进街角赶紧关了院门。”
“对啊对啊。关院门关院门,可不能白白便宜了新郎官。”院子里聚集的玛玛嘻嘻哈哈,认识南淑的,上门看热闹的,纷纷扰扰,好不热闹。
“怎么那么多人啊,我不是讲了要低调要低调嘛。” 南淑听见外面的笑声,说话声,皱眉头在房间来回转圈。
“成亲这事哪能低调的。轿子进门,出门,都得在门口放爆竹。不张扬的那些都不是正式夫妻。”范玛玛捂了半边嘴巴偷笑,“南玛玛你就安心坐下来等等。前院的事啊,你少管。”
“哎呀,我不管可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梁云起追着反问一句。
“我,我,我,我还有两孩子呢,小日小月呢,大半天没见他们的影子,跑哪里去了。”
“呦,原来是担心孩子,还以为南玛玛是担心前院的年轻玛玛没大没小,趁机敲诈游公子一笔呢。”
南淑脸上霎时红了。从前是自己打趣别人,现在却是轮到别人打趣自己。南淑恨不得一头钻出去,消失得没影没踪才好。
“孩子都在后院待着,好着呢,徐绣看着他们。”范玛玛想起了什么,张张嘴,却又变了一句话。“你就安心留在前院待嫁吧。”
突然前院传来阵阵惊呼声,“啊,看见了看见了。”
“赶紧关门!”
“快啊!快啊!啊?别让他们冲进来啊。”
惊呼声未静,又是一轮惊呼,声音硬生生往上抬高八度。
“出去出去,统统出去。”
“哪里有接亲的人像你们一样乱闯的。”
“对对,赶紧出去。”
前院就像往沸水里投入一只母鸡一样,吵乱不堪。房间内的南淑听得心痒痒的,想推开一点窗户偷看,手刚碰上窗户,立即被梁云起打了下来。
“南玛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梁云起笑容暧昧,“不就多等一会儿的功夫。”
“我,我,我……。”南淑接连被抢白,偏偏还没话可应。
“各位玛玛,今日是在下和南玛玛的好日子,请各位玛玛抬抬手,让游某人过去接亲。”前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听得房间里的南淑心跳突然快了几拍。
“我们可不想拦了游公子的路,不过这规矩嘛,游公子是知道的。”前院不知哪一位玛玛说话,接着又是一片哄笑声。
游甯似乎又说了什么,嘱咐别人做了什么,声音压得太低,又陷在一堆说笑声中,房内的南淑反而听得不清楚。
前院的说笑声渐渐低落下去,却又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连连有人大声说好。
“不好,不好。你们说了都不算,得问问……”拖长婉转的声音,惹得众年轻玛玛纷纷笑了起来。
“问谁啊?”这句南淑倒是听清楚了,正奇怪的他扭头去问梁云起。
梁云起和范玛玛捂了嘴巴,肩膀不住发抖,就是不肯回答南淑的话。
“哼!还装神秘。按我说,我的婚事我做主。问谁都不作准,只能问我。”
“那你这是应了,还是不应啊?”梁云起垂了脑袋,两肩仍止不住不断抖动,说话声中都带了笑意。
“我不应,我穿这身衣服,做什么?”南淑拉扯身上的红衣,“大早被你们挖了起床,我要不应,还不如抱了被子睡一觉舒服的。”
南淑话音一落,前院哄一阵大笑声,声音大得几乎要把房顶掀翻过来一般。
南淑吃了一惊,左右看看,猛发觉一直关闭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拉开半边,游甯正笑着看向自己,那笑容有包容,有无奈,有宠溺……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自己这周真的很勤快,连续更新了两天啦
番外:生子记(三)
前院的玛玛拥着游甯进入房间,游甯从梁云起手上接过红布,为南淑盖上,“小淑,跟我走。”
红布下落,遮挡眼前所有。南淑只感觉到手被人轻轻牵起,轻轻往外牵引,身体顺着牵引的方向,一步一步往前走。
无需担心波折,无需担心前路波折不平,牵引的手仿佛带上令人心安的力量,只要牵上便能一切顺利。
在玛玛们的笑声,道喜声中,南淑随潘立出了院门,上了小轿。花轿绕县城走了一圈,游甯骑马在前面开路。小孩子追逐花轿,笑笑闹闹,要看新玛玛,有知道内情的玛玛,尼人,交头接耳,说着这段婚事的来龙去脉。
大红花轿出了县城,一路往北走,当晚的筵席摆在府城,参加喜宴的宾客都被安排上马车,一批一批送到县城的顺风酒,等酒席结束,又是一批批送回来。
南淑坐在轿子里闷得慌,把头上的红布一掀,挑起帘子往外张望。骑马走在轿子旁边的游甯好笑地看着眼珠子乱转的南淑,特意放慢了脚步,压低声音说,“板凳下面有一个包袱,里面有吃的,有水。觉得饿,就拿出来吃两口。”
南淑脸上一红,“谁说我饿了,我就是觉得闷。”
南淑红晕满脸,刻意瞪游甯的一眼,也显得春意满面。
游甯纵声大笑,策马跑到队伍前方。
南淑无趣放下帘子,摸摸坐着的板凳,果然发现木板是活动的。掀开木板,暗格里有一个小包袱,打开包袱,摸出两只鸡蛋,还是温热的,一壶水,两只甜包。
剥皮吃鸡蛋,一口蛋,一口水,接着一口甜包,一口水,等南淑把手上的东西吃干,轿子正好晃进了府城。
南淑长长舒一口气,摸着因吃饱鼓起来的肚子,眼皮子越来越重,头一点一点的,歪倒靠在轿子壁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花轿先是抬进一间三进的大院子,新人在这里拜见娑人父母。相熟的宾客直接就在院子里吃,不相熟的就拉到顺风酒里吃酒宴。
县城过来的马车,除了梁云起和范玛玛送进了大院,其他统统被拉到顺风酒。
南淑迷迷糊糊被人从轿子里架出来,听见耳边锣鼓声大作,爆竹声混杂着尼人即是害怕又是喜悦的惊叫声。
南淑一下子被吓醒,下意识伸手去摸红布,眼前一晃,一片红。南淑“啊”了一声,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坐着,而是被人搀扶着,南淑慌忙左右张侃,在一片红色当中,只看见脚下的青石地板。
一路行进正堂,南淑被人按着弯腰,似乎东南西北每个方向都拜了一次,南淑被人拉扯得晕晕乎乎的,别人怎么拉扯,南淑就怎么做。这时候别管观察别人,观察气氛,能管好自己已经不错了。
礼成后,南淑被人推着进入一间房间,自然有玛玛过来扶南淑坐下,又有人大声嚷嚷着要挑盖头看新玛玛。
红布被挑起的瞬间,南淑只觉得眼前人影憧憧,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挤在小小的房间里,满面笑容看向自己,而游甯,则站在最前方,手里拿着刚揭下的红布。
“恭喜新玛玛,恭喜游少爷。”参差不齐的道贺声,把房间内的气氛推开了新□。
游甯笑着向四周一拱手,“谢各位今日观礼。酒微菜薄,失礼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年轻的娑人哈哈大笑,“见谅的,一定见谅。只要你今晚大碗喝酒,有什么不能见谅的。”娑人们勾肩搭背涌上前,推拉游甯厨房,临出房门前,还有人回头对南淑说,“新玛玛,你且放宽心,今晚保准你有一个舒服好眠。”
房间内外一阵哄笑。南淑绕是脸皮再厚,也被笑得不敢抬头。
游甯被涌着出房间,房间内只剩下玛玛们,年老的自持身份,只向南淑道喜两句,便离开房间,说让新玛玛好好休息。年轻一些的,说说笑笑,有些甚至拉着南淑的手,看他手上的镯子,脖子上的项链。
南淑僵了笑脸,任人摆弄,幸好,年轻玛玛们也不过算,笑闹了一会儿就退出去。
等房间内所有人退得干干净净,南淑长长舒一口气,噔地一下跳下床,伸一个懒腰,“累死我了。”
梁云起吓得伸手要捂南淑嘴巴,“大好日子,你说这些生生…… 做什么呢?”
“不就了,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南淑在房间转了一圈,临时租回来的院子还挺不错的,不过也就住两天,等第二天,全家启程回县城。
“安生坐下来,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只管安心坐在房间里,外头的客人自然有人招呼。”
“刚才乱遭遭的,也不知道游甯的父亲阿玛是什么样子,什么性情的。”
“放心好了,明天保准你能见着。”
南淑摸摸自己的肚子,叹了一口气。
筵席一直至傍晚方才结束。南淑就待在房间里,由范玛玛和梁云起陪着,脱□上的首饰,换上轻松的衣服,三人吃了些点心,说说话,聊聊小孩子们,到不觉得闷。等外间的筵席结束,梁云起和范妈妈起身向南淑告别。南淑一直送到房门,因着新玛玛不能轻易出新房,南淑就站在房门看着两人出了小院门。
游甯是被人扶着,朗朗跄跄回来的,一进门就倒在地上。南淑一个人拽不住他,幸好,门外跑进来两个年老的玛玛,一边一个扶起游甯,扶到床上去,又打热水替游甯洗干净手脸,脱下外面的长袍。南淑柱在一边,反而帮不上手。
南淑心里奇怪,这家院子的主人服务态度也太好了,连佣人都可以出租,而且干得还挺不错哦,该不是价钱不便宜?南淑喵喵床上睡死过去的游甯,算了,明天再问他。
等两个玛玛关上房门,南淑躺在游甯身边和衣而睡。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昨晚的两位老玛玛听见房间里南淑和游甯起床的声响,端了热水进来,伺候两人梳洗,又送进来热腾腾的早餐。
“你在哪里找来这间小院的?挺不错的。”
“小淑喜欢,我们可以多住些日子。”
“那要看一天的租金多少。”
游甯往嘴边送的筷子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小淑,这里不是租的。”
“不是租?”南淑眼珠转两圈,“那你问朋友借,也是要给租金啊。别人说不用给,那是客气话,哪里真的不给的。”
“这里……”游甯叹一口气,转身面对南淑,“这里不是租的,也不是朋友借的,是我们的。我们一家的。”
“什么?”游甯认真的神情令南淑不自觉放下手上的筷子,“你,你什么意思?”
“这里是我父亲和阿玛的院子,他们偶尔来这里小住。本来没想着在这里成礼,但是你不想远离县城,家里有的几处产业,只有这里离县城最近了,日后往来也算方便。”
南淑听得迷糊,但“家里几处产业”几个敏感的字眼还是迅速被捉住。南淑眯了眼睛,“游甯,你给我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手指轻轻敲打桌子,发出沉闷的咯咯声。
尽管早知道有那么一天的到来,游甯仍不自觉紧张起来,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弯曲,但脸上却是一副轻松自然,“父亲和阿玛名下有五处产业,十间酒。这里是其中一处产业。”
“你不是说你破产了?”南淑努力控制住怒气,拼命告诉自己,生气是没用的,但恶意的隐瞒绝对不能饶恕。
“我的产业的确是败光了,但游家的规矩是成年的娑人都有一份独立的产业,父亲和阿玛的那份等他们百年之后,在根据他们留下来的安排,分配给孩子们。”
“那么说,从头到尾,你根本没破产,你说的无处可去,就是说出来骗骗我玩儿的。”南淑握起拳头,指关节捏得啪啪响。游甯要敢说是,南淑保准自己一个拳头砸下去,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我的产业只有一处,就是琼州的酒,小淑你是知道的。我已经成年了,焉能继续托庇于父亲和阿玛。”游甯直视南淑,没半分害怕犹豫。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他们的还不是你的。你,你有其他兄弟?”
“我是独子。”
“那不就是,你破产了,你父亲会不收留你,犯得着装扮得可怜兮兮到我家里去,又是求租,又是免租金。你说你是不是存心欺骗?”南淑的手指直直点上游甯鼻尖。
“商家一诺千金。小淑,我游甯何曾偏过你一句。我的确是无处可去,身无产业。父亲在堂,但我游甯,堂堂娑人,哪能依靠父亲阿玛的钱财过日!”游甯说得理直气壮,半分没退让。
“那就能依靠我一个尼人过日。”游甯的说话实在找不到问题,虽然明知道他在狡辩,但就是捉不住他一点痛脚。想想当日游甯来投靠自己的时候,的确说的是自己没产业,没处可去。但自己父母长辈家里,哪有子女不投靠的,反而来投靠一个外人。
南淑就是这样先入为主,以为游甯肯定是全家破产了,才跑来找自己,谁知道他竟然背后还有一手。
只可惜现在知道已经太迟了。南淑一咬牙,让你骗我!让你卖关子!让你设埋伏!我南淑信你,算我倒霉,现在我不玩了!
南淑一甩袖子,站起来就往外走。游甯早料到以南淑的脾气,知道后肯定不轻饶自己,南淑要走也是预料当中,立即抢上前两步,挡在门前。
“小淑,我父亲早有明言,他的产业只留给外孙,和我半点关系没有。我也是迫不得已。你要是不相信,我带你见父亲,让他亲自对你说。”
南淑斜了游甯一眼,真把自己当傻子了,他是你游甯的父亲,自然是你怎么说,他就怎么说,还不是你们两个串好口供的。
冷冷哼了一声,伸手推开游甯,就往外走,游甯不敢强行拦,只得牢牢跟在身后,“小淑,你一个人要去哪里,就算要回县城,难道还靠两条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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