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尚微微一怔:“娘未告诉你?”
何夏猛摇头:“多羞人啊,我跟娘才不讨论这种问题,我们就琢磨着啥好吃。”
“……”何尚身为男子更不好解释,顺一摞书卷中抽出一本《闺中夜谈》递给姐姐:“你自己看吧,书中介绍得很详细,识字少没关系,有图。”
何夏双眼放光,毕恭毕敬地捧过书卷,盘腿坐回自己的小床上,深呼吸之后,谨慎翻开。
她跳过密密麻麻的目录,第二页便是一男一女花前月下相拥搂抱的图画。
“少林寺里咋还有荤书?”何夏单看这一章已是羞红了脸。
“有些事不必实施,但一定要了解。”
何夏不懂装懂地应了声:“对了,昨日入住少林寺的那些人啥来头?”
昨日清晨,一行人自称宗繁佛教的教徒进入少林。其中八名教徒合力抬来一尊铜像,但铜像上披着金色绸缎,不知掩盖何物。姑且不谈其供奉神像乃何方神圣,就论“金色”这一点便令僧侣们颇感不满,因为,金乃皇族专属颜色,本朝只有皇家可使用。
“说了你也不懂,看画吧。”
切!……倒也是。
何夏面朝墙面快速翻阅,当她看到一张男女躺在床上的图画时……不禁倒抽三口凉气。
画中字解——《夜行船》:眠花卧柳情如许,一着酥胸,不觉金莲举,云髻渐偏娇欲语,娇欲语,嘱郎莫便从容住。(翻译成大白话:男上女下,嘿咻嘿咻。)
何夏实在是看不太懂,她歪着头,注意男子画像中的某个部位与女子身体相连,但是!图中两人也没亲嘴啊。于是,她翻转书卷面朝何尚:“这男人在干啥?”
“……”何尚轻咳一声,神色稍显尴尬:“……种地。”
“好好说嘛,姐弟两没啥不能说的。”
“受孕好比种地,女子是土壤,男子是种子,种子埋进地里才能长出庄稼,懂否?”
何夏眼前浮现一幅场景,一个农夫高举锄头在开地,烈日当头,汗流浃背。
她拧成包子脸,可小鸡鸡……不是尿尿用的么?啊,她捂住嘴……是种地还是“灌溉”?!
何夏一筹莫展地继续翻开,每一章图亦是男。女赤身裸体相拥,姿势虽不同,但她发现一个共同点……何夏茅塞顿开,心中燃起希望的小火苗:“弟!我明白了!亲亲嘴是不会怀上宝宝的?!对嘛对嘛?……”
“当然不会。”
何夏激动了,忘乎所以道:“那我摸过其他男人的小鸡鸡也没关系吧?!”
何尚脸色骤变,厉色质问:“你摸谁了?”
“?!”……何夏瞬间僵化,一不做二不休,后脑勺撞墙,“咚!”……生疼,但没晕……再撞!……眼泪喷出,晃悠两下还是没晕。
何尚见她“宁死不屈”,一步上前将她拽下床,捂住她后脑揉了揉,已然明显鼓出一个小肿包。何尚愠怒责骂:“你脑瓜石头做的?疯了你?!”
何夏自残得晕晕乎乎,她傻呵呵一笑:“你姐我,不必嫁给那个……”话音未落,何夏一翻白眼,晕厥在何尚肩头,嘴角还挂着“解脱”的大笑容。
“……”何尚挺直腰杆搂住她,扛回床榻,而后忧心忡忡地坐在她床边,此事非同小可,等她醒来再问个清楚明白。
……
何夏晕了不到一刻钟便已清醒,但她不敢睁眼,甚至连睫毛都不敢乱动……因为弟弟就在旁边监视!
一个时辰过去了
呜呜,好饿……还不走?
二个时辰之后
好想去茅厕,咋还坐在这?!
直到天黑了,何夏的小腹也快憋炸了,她终于在一种极为痛苦的状态中慢慢苏醒。
一睁开眼,正对上何尚不悦地目光,何夏眨了眨眼皮,先是吃力地爬起身,故作迷茫地环视四周景物,紧接着,她与何尚四目相对,瞪大眼惊呼:“请问你是哪位?这又是哪里?……”
“装失忆不好使。”何尚无动于衷地回。
“……”何夏疑惑地凝望他,打算再死撑一会儿……“请问小哥,我是谁?”
“你是装傻充愣的何夏。”何尚没心思陪她玩,一弯身顺床底下变出一根细扁担,扁担上写着两个刺眼的大字——家法。(且,墨迹未干)
何尚慢晃扁担以示威严,顺便风干墨字。
“给你一刻钟,想清楚再开口。”
“……”何夏斜眼吞口水,弟弟鲜少动真格的,看来今日死活是混不过去了。
“爹娘不在身边,所以将照顾、管教你的责任交付于我,倘若你闹出点无法收拾的幺蛾子,你叫我如何向爹娘交代?”何尚甚为惆怅,话说少林寺的苦行僧都未必比他能忍。
何夏跪在床板上,深深低头,为争取宽大处理,态度相当谦卑。
一刻钟很快耗完,她还是三角踹不出个蔫屁。
“讲不讲?!——”何尚高举家法杖,“啪”地一声拍在床脚上。
“说说说!我全说!……”何夏现在算是整明白了,家中最没地位的就是她,其次是娘,她娘俩只要不闹出圈,随便她们折腾,可到了关键时刻,耀武扬威的一准是爷们儿。
“事情是这样的……就是你替我上早课那日,我走错了房间躺错了床,但我哪里知晓,睡得挺香,还做个美梦,梦见咱们小时候……”
“长话短说。”
“……”何夏扁了扁嘴:“后来进来一个疯子,他一会儿叫我滚,一会儿给我倒茶,可我还未拿到茶杯,他又急了!还拿茶杯往墙上摔!真是神经病!你说是不是?……”何夏舒展双腿依上墙面,愤恨地耸耸鼻子:“臭淫贼,还……脱我裤子。”
何尚眸中大惊,刚欲追问,何夏又道:“我可怜的小屁股被茶杯碎片扎伤,就算他是好心帮我敷药。可他问我愿不愿意了么?!简直太不要脸了!”
“……”何尚拍了拍胸口,心有戚戚焉。
“再后来,他不知咋的昏死过去,我这般机灵当然得快跑,可他!比我晕的时间还短,立马醒了!……拉着我脚脖子不撒手,我就踩他后背踢他后脑勺,姐厉害吧?嘿嘿……”
何尚绷着脸,真有揍她的冲动:“重点、重点!”
“……”何夏收起嬉皮笑脸,干咳两声:“他就跟一般采花贼差不多,扯我衣裳乱摸一通,再再后来,我用满是灰尘的脏夜壶把他拍晕!……我跑了。讲完。”
噌地,何尚怒火冲眸,基本断定乃何人所为。其他事需三思而行,但这件事无暇考虑,管他是一派之主还是天王老子,谁都不准欺辱他姐。
何夏见何尚抽出三百年不碰的宝剑……她叽里咕噜滚下床,脊背贴门板拦住弟弟,眼泪紧跟着流淌:“我就知晓你会去找他寻仇,所以才不敢告诉你,你看吧你看吧!你是家中的独苗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更没法交代!不准去不准去——”
“□之人死不足惜,让开!”何尚抓住何夏手腕,一把拉回床边,而后怒步离去。
何夏从未见过弟弟恼羞成怒的一面,她真怕弟弟出事,脚踩风火轮猛追:“弟,我求你了弟,反正他也未占到便宜,就让这件事过去吧……弟——”何夏卯足脚力一记猛扑,环住何尚小腿,于是乎,情急之下瞎掰道:“我还没说完,我我我……喜欢上他了。”
她急急蹬腿,从鞋垫里甩出一张银票:“其实他向我道过歉,原来他中了毒,就跟走火入魔似地时而抽疯,真的!不信你问方丈去。他还不错啊,怕我银子不够用,给我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让咱们俩买吃买穿……”
何尚驻足一怔:“此话当真?”
“真的真的!你看,确实是真金白银!”何夏递上银票请弟弟验收,何尚则一扬手剥开银票:“我是问你,你喜欢上天煞派少主雷腾云了?”
幸好天够黑,看不到何夏极度扭曲的表情,喜欢,喜欢看他赶紧找颗歪脖树上吊去!……“喜,欢。我俩算是……一见钟情吧。弟啊,莫伤害姐的心上人啊啊啊……”啊啊啊……眼中钉肉中刺更贴切,你个死淫贼害人不浅啊啊啊啊……何夏心中还在痛苦地嘶吼。
听罢,何尚思忖不语,何夏借助月光,悄然望向他的神态,多谢观世音菩萨保佑,弟的面部表情基本恢复正常。
“你先回去睡吧。”
“喔,那你呢?”何夏肝在颤儿。
何尚将宝剑交给何夏,心平气和道:“我代表何家长辈找他谈谈。毕竟你有亲事在身,悔婚之事又非同小可,更会令爹娘为难,还是当面讲清楚为妙。”
“……”何夏吓得冷汗直流,她搀住何尚手肘向原路返回:“先相处一段日子再说吧,未必有结果嘛……”
“此话何意?你不是说一见钟情么?”
“是,一见钟情,二见没准还忘情呢,你也知晓我,没啥定性。”何夏擦了擦汗珠,越说越不着边际,把自己讲得跟水性杨花似地。
何尚倒是认同这一点,何夏的确是香三臭两的个性:“其他事我不管,再未成婚之前,你不准再与他有肌肤之亲。听懂否?”
何夏举起三根手指:“当然当然,我可洁身自爱了!”她真想说,冤枉啊、委屈啊!
待走到房门口,何尚倏然定住,旋身离去。
“弟……你又去哪吖……”何夏颤声询问,身心很疲惫。
“尿急,盯了你几个时辰。”
此话一出,何夏顿感小腹也是涨得隐隐作痛,一路飞奔超过弟弟,抢茅房去也。
她仰头问黑天,这过的是啥日子啊?还让不让好人活了?!
挨千刀的雷腾云!择日不如撞日,祝你今晚便毒发身亡!去死去死吧!
何尚则无奈一笑,先行返回卧房,此刻,一僧人已在门前守候,告知:方丈有要事相商。
何尚缓了缓情绪,跟随前往——明日宗繁佛教八位门徒与少林寺八名辩僧同打口水战,那场面……应该够混乱够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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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
伽蓝殿
伽蓝为僧伽蓝摩的简称,汉译为众园,即僧众所居住的园庭,亦即寺院的通称。伽蓝神指保护伽蓝(寺庙)的神。佛说有十八神保护伽蓝,以伽篮菩萨(关公)形象为代表。
大殿之下,恃贠方丈一袭红色袈裟,正襟危坐。少林寺与宗繁佛教门徒各持一方,面面相对。
今日参与讲学论禅的八名僧人分别为:慧德,慧禅,慧能,慧净,悟嗔,悟戒,悟言及咱们的俗家弟子何尚。
少林寺两百名僧人助阵,各个不苟言笑,禅坐如钟,氛围肃然起敬。
何夏本不够资历观战,但何尚唯恐她又去惹是生非,通融之下破格进殿。
何夏小幅度打个哈欠,师兄们还羡慕她能入伽蓝堂,可她也不是很想来……哎哟喂,慧净师叔也来了,哈哈,闭关才五日就被方丈揪出来迎战了吧?
何尚今日换上正统僧袍,身披袈裟,五官清爽精致,虽未满十八,却尽显沉稳之风。何夏张了张鼻孔,别说,还真像又白又嫩的俊俏小和尚!倘若弟弟也如唐三藏那般西天取经,没走出三步就让狐狸精掠走了。
她眼中一动,终于看到了宗繁佛教所供奉的神像——阴阳合欢佛。
阴阳合欢佛由全金打造。其佛形:两人高;兽面人身,睦凶狠;少女跨坐其身,合抱交。媾。且线条分明。
然,宗繁佛教之阴阳合欢佛并非着意宣扬男女□,而是一种修炼方式,男女佛交是不客气阴阳调和、消邪避灾的佛法威力。密宗及汉传佛教中也有欢喜佛,形态类似于阴阳合欢佛,只是汉传佛教不提倡此修炼之道。
何夏难为情地瞄了又瞄,怪不得弟弟会阅读杂七杂八的小荤书,人家供奉的佛像很露骨嘛。
待宗繁佛教三十名门徒诵经完毕,八名门徒盘膝而坐,其首席门徒先发制人——
“佛亦是人,且看修成的佛都有交。媾,人就不独善其身了?”(佛都交。欢,人又何惧?)
慧禅行礼回应:“佛亦是人,人未必成佛,悟性天壤之别,何来相提并论?”
宗繁佛教:“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利用“空乐双运”产生了悟空性,达到“以欲制欲”之目的。)
慧德作答:“财、色、酒、气皆为人之本性,无戒则乱。”
宗繁佛教门徒毕恭毕敬指向阴阳合欢佛坐上少女:“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她以爱欲供奉那些残暴的神魔,使之受到感化,再把他们引到佛的境界中来。)
悟嗔则中肯地指出:“修行自有修行道,清修乃吾佛学之本。”
……
一个时辰过去,八僧对八门徒,你一问我一答,一言一语皆刻薄,且无不对答如流,但实际上,可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根本讨论不出个所以然。
何夏有听没有懂,只知道大殿中的氛围已从平静祥和直至如火如荼。她估摸着,就差大骂三字经了。
宗繁佛教嗤之以鼻:“如此说来,高僧也唯恐贪欢忘佛?原来对自身这般无自信?!”
慧净肃然道:“荒谬之极,交。媾便能成佛?倘若如此,贫僧且看诸位如何淫遍苍生,祝几位早日修炼成佛。善哉善哉……”
此话一出,引得众僧唏嘘窃笑。慧净师叔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是那般犀利。
教徒们稍显愠怒,舍弃礼数佛义,直语反驳:“休得污蔑扭曲!佛规禁繁衍姑且不论,只论如何传承正宗佛学?!”
迎战七僧都乃终身入室佛徒,此问题确实棘手。此刻,该轮到何尚应对。他无奈一笑:“请诸位稍安勿躁,佛学自有变通,还俗及俗家弟子尚可娶妻生子,只要心中有佛,哪里都可修行。且二者之间并不冲突。举个例子,见一人偷盗得了脏银,莫非你也去偷盗?你爱吃辣,也要逼着他人爱吃?莫非强求乃宗繁佛教之宗旨?”
教徒眯眼望去,佛学贯彻待人接物谦卑和善,但这位小僧竟然不按常理应变,辩词且是无遮无拦,乃至将双方隐晦探讨之中心思想拉倒风浪顶端。
恃贠方丈捋了捋白须,满意地笑起,好一副伶牙俐齿。早该如此质问,解气!讲的好!
于是,在一番无谓的辩论之后,宗繁佛教逐渐将话题尖锐化,终于转入他们此行的目的——挑拨僧侣及朝廷之间的和睦关系。由此,企图诱发一场“众叛亲离”的内政革命。
宗繁佛教隶属东海岛屿小国,虽是弹丸之地,国王却是一位野心勃勃的侵略家,垂涎吾中原幅员辽阔之沃土。
之所以选定少林,正因少林乃武林八门派之首,僧众满天下,美名远播备受百姓尊崇,即便是武林盟主亦要敬重其三分。且,少林主持恃贠方丈在江湖中的地位,并不亚于当朝皇帝。
倏地,宗繁首席门徒义愤填膺道:“据闻言,本朝女子地位低贱,女囚刑法更是令人发指,骑木驴,破身,幽闭,霹雳车,除晦烙印,封阴等,且问!为何无不针对女子之□?孕育之母理应遭受此辱虐否?!这便是汉传佛教普度众生之宗旨?不闻不问闭门念经?!”
此问题一出,众僧哑然。
少林寺乃至整个武林亦不参与治国之事,刑法倒是略闻一二,但有些名词确实闻所未闻,倘若并非上一代所遗留的某种刑法。那便是宗繁佛教凭空捏造而来。
宗繁首席门徒扬起高傲的目光:“怎么?无言以对了?……既然如此,不如由小徒替各位高僧解惑。”他竖起一根手指,道:“所谓骑木驴,乃针对女性犯人的酷刑。刑具用木头做成的“马鞍形”,木驴背上,竖着一根大拇指粗的锥圆木桩。当女犯被强行按坐下去时,那根尖木桩就直直地刺进了她的□。而且,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