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得怎么样?”
“吐还能有怎么样?”沁秋奇异道,“你问的这么仔细,难道你懂医理啊?”
“我不懂,但是在北魏的时候,我们家旁边便是仪和堂,我小时候闲来无事就跑去那儿帮他们抓抓药,听他们诊病断脉的,所以也算略有耳闻。”
“原来是这样。我想皇子只是普通的受风着凉吧。”
“千万不可忽视,尤其高烧不退,又是这么小的娃儿,烧坏了可就了不得了。”
“人家娘亲还不急,你急什么。”沁秋笑了,“你又不是正经大夫。”
“你不知,我最爱孩子。”云舒嘻嘻笑了,“你可记得,皇子呕吐的东西里面,可有什么异样?”
“那样的东西见到就已经受不了了,哪里还会去观察呢。”沁秋皱着眉头,“不过好象闻着一股酒味!倒像是人家喝醉了酒似的。”
云舒脸色变了变,忙接近她,小声地吩咐了几句,并递给她一个蓝色有股怪味儿的瓶子并几粒非常细小的丸子,让她揣在怀中。沁秋一脸疑惑,但是她一向尊重敬仰云舒,以往在北魏皇宫中,也曾按她说的拿药给莫名生病的皇子公主吃,最后都好了。
这沁秋也是个深知后宫讳莫的人,北魏时皇子公主莫名的生病,她也多少知道缘由。如今见云舒如此凝重的模样,也不敢耽误,忙就回玉林殿去了。
远远的便又听见皇子在哭,哭个不止,宫女奶妈轮番上了都不顶用。沁秋怯怯地上前,说道:“不如让奴婢来抱一抱吧。”
正在哄韩豫的彩璃虽被他哭得无计,但是沁秋是个干粗活的宫女,平时很少到跟前服侍,所以不怎么信任。沁秋巧笑道,“奴在北魏的时候,都有带过宫中的皇子公主呢。”
彩璃将信将疑,心下着实被韩豫哭烦了,忙递给沁秋道,“好生抱着!要有闪失,你有九条命也活不成!”
韩豫刚抱过来,仍旧哭闹不止,沁秋见他肤色苍白,闭着眼睛乱嚎乱折腾,便依云舒之言,把他侧身,让他枕在她怀中。慢慢的,皇子果然不闹了,安稳合目在她怀中睡着。
众人看见这样,顿时舒了口气,连同张淑妃也对沁秋另眼相看,“没看到你还有点能耐。”
沁秋将睡着的皇子交给张淑妃,不想韩豫到母亲怀中,复又哭闹起来,彩璃抱过去也是闹个不止,只好继续交到沁秋手上,到韩豫的屋子,暂由她来管带。
虽然韩豫熟睡,但因生病显得十分娇气,沁秋只好抱在手上。眼下人见皇子喜爱她抱,便各自忙去了,吩咐皇子要吃奶时喊一声,奶妈子都在外面。
屋子顿时静下来,只有怀中皇子浅浅的呼吸声。沁秋看着他,不禁心生怜爱,摸了摸他乌黑的头发,低头亲了一口。想起刚刚云舒说的话,不觉变了变脸色。
见周围没人,把云舒刚刚给的那几粒药丸塞到了皇子的口中。丸子味甜,又十分小巧,所以他很快就吞了进去。
第七章
保护(中)
皇子睡了两个时辰,张淑妃大喜,忙夸沁秋。见眼前没事,沁秋又去熨衣服去了。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听闻皇子又拉又吐,心下着实暗暗担心,也有些恼悔。万一云姐姐开错药反而使皇子病情加重,那她脖子上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是夜皇子吵闹不休,太医也无法诊脉,众人没法儿,又把沁秋给叫去了。皇子仍旧只有沁秋抱着才肯。
彩璃奇道,“难道你是得了皇子的缘了?众人都不要,只要你。”
张淑妃却道,“只要能哄得皇子安静下来便好了!只是太医不能诊断,如此又拉又吐,可怎么是好啊!”
“娘娘不必太过于担心了。皇子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天亮指不定就好了。”
“但愿如此。”张淑妃叹了口气,摸着韩豫的手,拭泪道,“母妃就你这么一点骨血,又是众人眼中的钉子肉中的刺,你要是有点儿闪失,母妃可怎么办呢……”
沁秋听得脸色微变,也不好插话。这一夜任劳任怨,皇子又吐、拉了几次,但脸色却显见的没有昨日苍白,到次日中午,奇迹般地好了,也有了食欲。
张淑妃欢喜不已,赏了沁秋几两黄金,几匹绸缎,吩咐以后皇子由她照料,份例也高了一倍。沁秋心下对云舒又佩服又感激起来,但这事攸关性命,在北魏后宫呆过几年,她也深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所以权当这事没经历过般,也不去云舒那儿回复情况,一心一意地开始照料起皇子来。
冰尘懒懒地看着满屋子的东西。
云舒一边整一边笑道,“皇上可真是宠爱主子呢,赏赐的东西,这屋子都快要装不下了。”
冰尘脸上的笑意若有似无。打从侍寝第一天开始,瑞雪阁便开始门庭若市起来,那些个眼尖有心机的宫女太监们,各送礼奉承,弄得她烦不胜烦。至于皇上……想起他,她脸上便升起两抹红晕。
云舒见她这模样,便打趣道,“主子又在想皇上了吧。”
冰尘嗔着拍了她一下,“你笑人家!”
云舒扮个鬼脸,“真难得看到公主这样,嘻嘻!皇上年青英俊,想必是掳获了主子芳心了吧?”
“他如今是我夫君了。可是,我见到他好紧张呢。”冰尘扭着手,“看到他,我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是吗?我看主子那天可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皇上呢!”云舒笑意深远。
“坏舒儿!”冰尘红了脸儿,“人家那天不过失态,你倒拿着取笑起来。”
两人正笑闹着,忽然小宫女进来报道,“主子,宝菊姑娘来了。”
冰尘偏着头看云舒,问她宝菊是谁。云舒边让小宫女请她进来,便和冰尘说,“是皇后身边的宫女。”
“皇后?”冰尘正自疑惑,却见那名叫宝菊的走了进来,笑意盈盈地福一福,“奴婢参见冰侍御。”
冰尘淡淡地问道,“不知宝菊姑娘来找,有什么事呢?”
宝菊因笑道,“皇后娘娘下午闲来无事,召冰侍御前去谈心解闷呢。”
“哦。”冰尘点头笑道,“我也正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呢。”
宝菊又福了福:“那奴婢先回了。”
“嗯,我随后就来。”待她出去,冰尘便看了云舒一眼。云舒拿起梳子来,替她挽了个朝阳髻,插一支七彩莲蓬,不觉华丽,唯见淡雅。她换上沁雪白绫裙,好似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云舒点头赞道,“怪道越宫里的人没见过你便传你是如同仙人一般。就算是仙子下凡,看到你恐怕也要愧色了。”
“就你嘴甜。”冰尘笑着,补了一句,“可是那日,皇上怎么盯着你看了好一会儿呢?”
云舒心漏跳了半拍,难道主子她……“后宫之中,虽说是宫女,选进宫来也要求肌肤干净白晰的。皇上想必是好奇奴婢脸上这么多斑点,也能被选得进宫来,而且还侍奉主子左右吧。”
“据我看,皇上倒是看上你了。”
云舒吓得跪下来,“主子,奴婢相貌平平,皇上怎么可能看得上?!”
冰尘将她拉起来,笑道:“跟你开玩笑呢,怎么就急成这样。”
“公主以后不要跟奴婢开这样的玩笑了,奴婢承受不起。”云舒咬着红唇,认真地道。
“好了。准备一下,随我一同去皇后那里吧。”冰尘脸上仍旧挂着暖暖的笑意。“不过不知,皇后找我会有什么事情呢?”
“想必是刚最近主子得宠,也顺带做点人情吧。”
冰尘点了点头。云舒忙去镜子前照了照,确定脸上的并不‘洁白无瑕’,才与主子一起出发前往。
第七章
保护(下)
皇后的永惠宫居整个后宫正中间,四周绿树环绕,杨柳遮荫,在这个盛夏,甚是凉爽;里头宫女太监无数,厢房无数。
冰尘细细打量后宫主母所住的宫殿。不知多少女子,觊觎这凤宫呢!可是,她不稀罕。皇后就很幸福么?据她看,她的母后就悲惨,位权高重,又有什么用呢?她不得宠,父皇甚至根本不愿意和她同床共榻!
想必韩霁的皇后,也相去不远吧!
正想着,便听到莺莺笑语,才入正门,便有宫女上来引路。
在西殿前面的一个小小院落,摆了张圆桌子,邀了四五个妃嫔,正在那儿不知说着什么,数个宫女在她们身后打着宫扇。见冰尘来了,一个模样秀丽的女孩迎了过来,“冰姐姐来了。”
冰尘也不知她是谁,要怎么称呼,不过管她叫姐姐的,想必还是还册封的秀女,她便点点头。
皇后齐佳坐上座,银白的绸缎裳子,脸上薄施脂粉,仍旧难掩疲惫。“妹妹来了,坐罢。”
冰尘行了礼。但听皇后左手边的萍贵妃道,“这几日当真炎热。怎么都七月末了,天气还不凉爽。”
樊淑妃道,“还早着呢。咱们南方冷得晚。”
“是啊,这几日本宫也是睡不好,展转难眠。”皇后按了按太阳穴,闭了闭眼,“每每困顿了躺下去,却又睡不着,如此反复!”
底下的妃嫔皆叫道,“那皇后可要保重啊。”
唯冰尘轻声地问,“皇后不曾找太医调理?”
“调理了也没用,”皇后皱眉道,“药又苦,吃了却不见效,不过几贴,就再不肯吃了。”说着露出了淡淡笑意来。
冰尘亦笑,从袖中拿了个香包,“皇后若是不嫌弃,试一试冰尘从北魏带来的香包,对治疗失眠很有效果。拿它放到枕边,闻着它的香味,便好入睡了。”
“哦?还有这等东西?拿过来本宫瞧瞧。”
香包经过樊淑妃的手递到皇后手中。皇后先是拿至鼻间闻了一下,好一阵浓郁之中夹带清淡的古怪香味。“这是什么香料?”
冰尘笑道,“不是香料,是薰衣草。是北魏一位资深的游者从遥远的国度将其曝晒成干之后再带回来的,有安神镇静的作用。”
“哦?”皇后又闻了闻,“这味儿很古怪呢。”
“初闻时是不习惯,越闻会越觉得它清香。”
皇后仔细地看了看香囊,这是一个银色斜纹锦缎料质,秀以一支粉色并蒂莲,一枝含苞待放,一只却已开得灿烂,片片叶子,充满层次感,栩栩如生。
皇后赞道,“这刺绣功夫真是了得。是妹妹做的?”
“不是,是冰尘贴身侍女云舒做的。”冰尘摇头笑道,“这个香囊,是云舒中午才刚做成,出门之前才将薰衣草装入囊中的。”
“真是好针线。”皇后点头,看了一眼站在冰尘身后侍立的云舒,“比御用的针线工做的都好。既是妹妹相赠,那本宫就收下了。”
冰尘笑道,“希望能缓解皇后不眠之疾。”
“妹妹有心了。”皇后将香囊递给宝兰,细细地看冰尘道,“果然绝色天香,那晚皇上与你失之交臂,真叫我们感叹了一番呢!谁知有今日这般不同的际遇。”
“是啊。”萍贵妃睨了冰尘一眼,“想是冰尘妹妹有这福份。”
冰尘脸红地垂下了头,“冰尘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日后还希望姐姐们指导教诲。”
樊淑妃掩着嘴儿笑,“哪里还能指导教诲呢?眼下妹妹得宠,只要能在皇上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就好了。”
冰尘也不知这话究竟是奉承还是嘲讽,没有接口,只是谦卑地垂着头。那名秀女模样的女子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皇后娘娘,刚刚冰尘姐姐来之前,您不是正要说什么吗?”
皇后如梦初醒的模样,“是。要不是你提醒,本宫都忘记了。”
冰尘思量着这秀女与皇后的关系。按说她未册封,皇后不会召她谈天陪玩,再说了,就是已经册了封,又有哪个妃嫔在皇后面前能如此随性呢?只听得皇后道,“是这样,前儿皇上赏赐了几份茶饼,本宫尝着味道甚好,所以请诸位妹妹来品尝品尝。”
萍贵妃赞道,“皇后真是悯爱婢妾。”
众妃皆夸选皇后心怀宽广,知礼爱才。皇后只笑不语,吩咐下去,泡了茶上来。云舒站在一边看着,闻着淡淡香茶中飘出股儿过于甜腻的味儿来。侧着头想了想,秀眉不觉地拢了起来。
宝梅,宝莲等宫女上来奉茶,到冰尘时,云舒将一粒铜钱取出来,置指轻弹。只听“当”得一声,宝莲手中的茶杯竟碎了!茶水烫得宝莲忙收回手,不小心碰到了冰尘面前的一碗冰荔凝玉露,冰凉凉一碗全数洒在了冰尘的身上。
冰尘啊得一声轻呼,众妃皆哗然。
皇后怒瞪宝莲道,“你是怎么做事的!还不帮冰侍御整理干净。”
宝莲吓得魂儿差点飞了,见皇后暂未责骂她,忙赶着帮冰尘收拾身上的残物。云舒亦上来帮忙。
衣衫粘在大腿处,甚是不雅,冰尘十分尴尬,忙起身先说了一番感激之语,继而告辞。皇后亲自过来,指责了宝莲一番,又安慰了冰尘几句。
“不妨事,宝莲姑娘也不是故意的。”冰尘福了一福,告辞了。
云舒忙扶着冰尘出来。冰尘直至离开永惠宫颇远了,嘟着嘴儿有些抱怨地道:“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小心。”
“我看是不小心的,杯子碎了啊。”云舒淡淡地道。谁又能相信,她一个看似娇弱的女子,竟能单凭一粒铜钱,以内力撞碎了杯子呢。
云舒自‘重生’之后,便发奋习武,直至入宫,已经小有修为了;只是入得宫中,不曾施展过,也没机会施展,冰尘自然也无从得知她有武功的事实了。又,历史的过程因她小小改写,她不知冰尘日后是不是会有与她心生芥蒂的一天,所以,有些事情既然不必说,就隐瞒着罢。
刚刚皇后那杯茶里,不着痕迹地添了凤碧螺。凤碧螺是茶叶的一种,只不过是野生茶叶,天山峭岭狭壁才出产;男子吃不碍事,女子只消吃一次,便永远不能受孕,皇后这一招,可真是阴毒。
真不知她是打哪儿来的凤碧螺。云舒轻声地叹息,心想那几位妃嫔,只怕着了皇后的道,还对她感恩戴德,感激不尽。
偷看了冰尘一眼,她浑然不觉,只是在抱怨好好一身裙子,这样邋遢而归。突的想起什么,问道:“刚刚那个秀女,是谁呢?”
“叫叶未央,据说皇后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哦,怪道在皇后面前并不那么束缚。”冰尘笑眯眯地望着她,“怎么好似你都知道的样子?”
云舒笑道,“平时没事就去打探这些消息呗。知己知彼,不是才能百战不殆吗?”
冰尘亦笑了,拉过云舒的手道,“舒儿,谢谢你。”
云舒睁着水蒙蒙的大眼,“谢我什么?”
“如果不是你,我想我真的一辈子都见不着皇上吧。”她凝视着云舒的脸庞,“好似都是你在指引着我。”
“主子说的有趣,好似我竟成了先知似的,”云舒俏皮地道,“这都是你的福份,你与皇上有缘,才能得见。若是我能引见皇上,那我岂不是会成了后宫的红人了,只怕全都像蜂儿蝶儿似的,往我们瑞雪阁扑来了。”
冰尘扑嗤一笑,“不过不管怎样,是你给我带来的福份。仿佛自你进北魏皇宫之后,我就一直沐在恩泽之下。也许,你是我的福星罢。”
现在是可以沐在恩泽之下,因为她知道这段历史,可以剔除一些不利于冰尘的因素。可是当历史归为原点,她不知道,一切将是什么模样。
“什么?好了?”尖锐的声音,伴着一声“砰”,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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