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今夜,逛完灯会再回去吧。”
云舒仰望他,“那不是到很晚才能回宫中去……”
“不超过子时不就好了么?你难得出来一次,今儿又是上元佳节,该逛了灯会再走。”
“哦。”他好霸道,竟像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为这模糊不清的关系感到一丝懊恼。
“我,把你要出宫来吧?”
“啊?”她抬眉望着他。
夜赫认真地看着她,“离开皇宫。如果你想回北魏,也可以。”
云舒怔怔地望着他,他,说要让她离宫……可是,贸然出宫,怎么可能呢。她能回北魏吗?从起身到越国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还有能回去的一天啊。她黯黯的,“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要出宫。”
“那从今日起,你不妨考虑考虑。”
待雨雪歇了,他们策马回会稽城内,天已将黑了。城中心内,各式各样的花灯高高挂起,整条街就像是花灯的海洋,男女老少其乐融融的,看得云舒也不禁心情大好起来。护城河边,有人在卖小巧新颖的可飘浮于水面的花灯,人们可以将愿望写在花灯里的纸片上,放入河中,让其漂流而去。
云舒笑道:“这倒是别致的很。”
夜赫过去,买了两个莲花灯,向店家拿了两支笔。云舒望着莲花灯呆了半晌,方才提笔写下“圆满”二字。透过花灯,看到夜赫被灯映红的脸,心中蓦然升腾起一股感动来。这样一个男子,本是桀骜不驯,最难降服的,可是,他此时好似百炼钢化成绕指柔,连眉梢看着都那么温和。
悄悄地接受了冰尘对她的暗示,她或许,真的是喜欢他的……如果她身无责任,如果她不是来自北魏,或许他们,真的可以有圆满结局。可是,她黛眉微拢,将他们的未来扼在一声叹息之中。
夜赫将灯接过去,背对着云舒将上面的莲花瓣扯了一块下来,然后放入水中,它飘飘荡荡地,融入更多的花灯中间。云舒见天色已晚,便道:“到将军府取皇上要的物件吧。”
到了将军府的门口,云舒却无论如何不肯进去。如果进去,夜夫人或是夜赫的丫鬟认出她就是救他的人,岂不是凭空生出许多麻烦。
夜赫奇怪地看着她:“为何?里面又无猛虎野兽,怕甚?”
云舒摇头:“我还是不进去了,劳驾将军把剑拿出来吧。”
第六章
情萌动(下)
夜赫无法,只好自己回府中,大步走向卧房。双秀见他回来,追在后面:“少爷,双秀今儿看见你们了……你果然跟一个姑娘在一起,这下夫人要乐坏了。”
夜赫什么也没说,拿了剑就往外走。他将云舒送到宫门口,云舒道:“将军送到这里就好了。我会把剑给皇上的。”
夜赫盯了她半晌,万言千语,化成了一声叹息,然后,转身走了。他策马回府,双秀给他打水洗澡,还在咶噪不止,“少爷,既有中意的姑娘,为何不带回府上给夫人过目,省得夫人成天地给你找这家那家的姑娘呀。”
夜赫不语,双秀一边往木桶中加热水,一边道:“今儿那个姑娘,好像就是上次救你的那位姑娘呢。”
夜赫的心蓦地一颤。“你说什么?”
“就是上次少爷被毒蛇咬了之后啊,是那位姑娘来救你的。虽然今天你们骑着马,很快就从双秀眼前溜走了,但双秀肯定不会认错的,只是上次她是做男儿打扮!”双秀像是献宝似的说道。
夜赫的心跳不禁加速几分。云舒,会是魏兄弟带来救他的那个姑娘吗?双秀会不会看错了?
虽然这样怀疑,他仍止不住考虑双秀这话的可能性。云舒,难道真的是曾经救过他的人吗?!
华昭仪在刘贵妃面前细细地叙述事情经过,刘贵妃听得眸中冒火,将那桌子重重一拍!
华昭仪忙道:“娘娘也不必这么生气。不就是个侍女嘛,收拾她的机会还很多。”
刘贵妃恨只恨自己不是中宫之主,若是,今天还需要顾忌吗?随便安个罪名让一个宫女死,有什么难的!可如今就如华昭仪所说,皇后的身份处处压着她——若不是冰尘抬出皇后来,前次云舒必死在她手里无疑。
“那云舒不知是怎么搞的,桂枝还没挨到她,自己就先尖叫起来。”华昭仪道,“桂枝说云舒把针刺到自己的手和大腿的筋脉之中了。”
“哦?”刘贵妃挑了挑眉,“把针刺到她手和大腿的筋脉之中,如何做到的?”
“不知啊,”华昭仪道,“不过她人之将死,也没必要说谎吧。”
刘贵妃蹙起了眉。莫非她顾忌的人,正是云舒么?如果云舒没有武功的话,如何能把针射入人体之内?更何况也没有几个宫女随身带着绣花针啊。若她会武功,又如此维护冰尘,那那晚将匕首射入床榻的就必是她无疑了!
韩熹忽地走进来,笑盈盈地道:“母妃,父皇说一会儿过来。”
刘贵妃猛地站起来,激动得无可言喻,皇上已经许久不曾踏足过露荷殿了。华昭仪识趣地先告退了,刘贵妃紧张地唤来素玉:“快点帮本宫梳妆打扮。穿哪件好呢?这件,那件?”
韩霁来的时候,她喜盈盈地迎出去,因才过完年,韩霁心里也高兴,对她的责怪也减了几分。
刘贵妃命人看茶水,亲自服侍。她想到伤心处,滴下泪来:“不知道皇上最近可好?”
“嗯。”韩霁淡淡的。
“臣妾日日为皇上念佛祈祷,只求您身体安康。”
韩霁撇嘴道:“你若真的有那份心,安安分分的对朕就是最好的了。”
“是。”
刘贵妃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怨念却更深了几分。二人陪着韩熹玩耍了一阵,韩霁方才回明镜殿去。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已候在外面,见到他,立刻上前:“参见皇上。”
“查得怎么样?”
“最近南陵王爷没什么举动。成日就是在王府中喝酒作乐,鲜少外出。”
韩霁点了点头。想必上次他派人去调查韩霄的事走漏了风声,所以才有了虞子儒“假谋反”一案的发生。他虽在众人面前并不表示出怀疑韩霄的模样,但夜赫却是他最信任的人,他的话自是引起了韩霁的重大关注。韩霁心中暗自感叹,但愿韩霄从此没了那份心才好——二十多载的兄弟情谊,当年皇位之争时尚能固若金汤,如今竟薄如蝉翼,一击就破么?还是韩霄年龄渐长,已经不满足于当个王爷了?
当年韩霄比他更有机会争夺帝位,可是他却放弃了,一心辅助着韩霁登基,排除千难万阻,韩霁终于称帝,韩霄却始终两袖清风,做有名无权的王爷。现在,他为什么突然间想要谋反了?
韩霁心中有一丝苦涩。一切若是谣传就好了,一切真的都是虞子儒所为就好了!
“总之,还是派人盯死南陵王爷,一有发现,不管什么时辰,立刻来报。”
“是。”
过了年之后,这雨就沥沥下个不止。云舒这日心里不安,早早地便到飞柳院去了。小婵迎上来笑道:“今儿这是怎么了,下这么大雨,姐姐你有心来看主子也罢了,怎么那两个也来了。”最后一句,声音压得低低的。
冰尘也不与小婵多说,忙走入屋中,只见冰尘正欲给明修容与华昭仪上茶,突地一个看到一小宫女伸脚去踩冰尘的裙摆,云舒忙弹出一直握在手中的一粒小石子,那小宫女受疼叫了一声,往后退去。
冰尘感到古怪,回头看了她一眼,瞥到了云舒,朝她笑笑,将茶水奉上。云舒走进来在一旁服侍着,明修容与华昭仪面上讪讪的,华昭仪还特意看了云舒一眼。
云舒心下暗叹,看来自己还是暴露了会武功的事实了,华昭仪多半在怀疑自己吧。她们待了没多久,便唤来侍女,披了披风告辞。
冰尘待她们走了才对云舒道:“我还以为她们要做什么呢,我与她们从未往来过,今儿竟特意地来看我。”
云舒只是笑笑。如果她不是用石子击疼了小宫女,也许悲剧又该重演了。那到时,她就算不死,也要在床上躺个三五个月!
二人说着家常话,华昭仪出去后,便与明修容分手,自己往露荷殿来。
刘贵妃听完华昭仪的陈述,皱眉道:“确认是她无疑吗?”
“是,这是婢妾亲眼看见了的。”华昭仪道。
刘贵妃拍了一下桌子,“果然是这样。”她冷冷地笑,低头品茗,眼眸却透露出一缕冷酷锋芒。
第七章 魂已逝:
第七章
魂已逝(上)
“那么,奴婢告退了。”云舒屈膝行礼,就欲离开。半个时辰前皇帝传命让她做些宵夜送来,如今宵夜送到,她就该退下了。
“慢。”韩霁边吃边叫她道,“那个,明晚再到长乐宫来一趟。”
云舒眼睛瞪大了,“呃,不知皇上有什么吩咐?”
韩霁哼了一声:“来了就知道了,问那么多做甚。”
云舒应声“是”,这才出长乐宫,往御膳房去。虽说已经早春了,但早晚仍是相当寒冷,她脚上穿着绣花鞋子,脚趾冰凉,冻得麻木。
月光隐在云层之后,使得四周看起来更加漆黑。虽然她打着灯笼,仍能感觉黑暗不断压下。云舒裹紧了衣衫,眼角突然跳了一下。
这一下跳动让她的心提起来,一股没来由的紧张,迅速地袭遍全身。她脚下的速度更快了,四面都是宫墙,阴森森地立着。
隐约的,有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她不知是否自己多虑了,幻听了,于是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突地,前面蹿出一个人来,云舒的心顿时狂跳,飞快地看了那人一眼。
是个黑衣人,蒙着面,手上握着刀,此时正蹑足朝她走来。
云舒立刻往后退去,可是一回头,心更加惊恐,有三名黑衣男子,正从后面朝她逼来。云舒慌了。怎么办?这些人是谁派来的。看他们这模样,分明想要她的命!
前有追兵后有来者,她跑不掉!而且单凭她一人之力,如何能敌得过四个健硕的男子。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你,你们是谁?”
那黑衣人像哑巴一样,什么话不说,只朝她逼过来。云舒慌忙道:“你们不要再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这里有侍卫巡逻的!”
一个黑衣人冷冷地道:“可惜你不走运,巡逻的侍卫刚刚走远了!”
云舒的心蓦地一凉,面色亦跟着苍白起来。她从衣袖下面抽出绣花针,置于指间。一黑衣人道:“莫要跟她废话,我们要赶时间!”
一声令下,四个齐向云舒扑来。云舒一声尖叫,四枚绣花针分别朝他们射去。四人轻松利落地躲过,同时朝她扑来。云舒跃起来,足尖踩在他们同时伸出来的手上,蓦地跳到离他们三尺远的地方,立刻拔足狂奔。然而还没跑出去多久,四个鬼魅般的身影飘然而至,挡到了她的身前。
她接招闪躲,心下急如火烧。莫非她今日要命丧他们手中吗?!她目不暇接,几招下来,已觉得非常吃力,被击中了好几下,疼痛异常。忽地一阵黑暗铺天盖地而来,云舒慌乱地挡着朝她的头猛罩下来的麻袋,大声喊:“来人啊,救命——”突地后颈一股大力袭来,她脑袋一疼,黑暗席卷了她。
一个黑衣人道:“带走。”
不久后,宫门守卫见到几个太监赶着辆车子欲出宫门,忙上来喝问道:“哪里的?”
一太监上前道:“官爷,我们是清理脏东西出宫呢,脏污恶臭的,恐怕污了你们的眼啊!”
那守卫知道他们是运粪便出宫,但由于职责所在,还是凑近了,只闻到一股恶臭,哪里还敢掀开来看,顿时厌恶地甩甩手:“快去快去,臭死人了。”
那几个人唯唯诺诺地道:“是,是。”推着车子,很快出宫去了。
由于云舒时常在御膳房值夜,偶尔也不回聚依殿睡觉,所以同室的宫女也未觉不妥。待到次日清晨,魏长歌很久都等不到云舒,便觉有些意外了,心中隐隐不安,唯恐她出什么事。
又等了一会儿,果然还不见她来,他心中更加惊慌,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马上向御膳房的管事报告了云舒不见的事,那管事只道:“只怕是躲哪里偷懒去了吧。”
魏长歌摇头道:“不会的,云舒向来最勤快,往往我们还未到,她就已经在御膳房中等候了。”
那管事的眉一挑道:“难道一个宫女还会丢了不成?这里可是皇宫,不是说丢就能丢得了的。”
魏长歌无语。管事的并不把这个当回事!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他越发焦急了。舒儿不会无缘无故不来上工的。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吗……好不容易逮到个眼熟的宫女,他忙问道:“姑娘可知道云舒今儿为何没来上工?”
那宫女偏头想了想道:“不知啊,她竟然没来吗……你这么说,我好像想起,她昨晚也没回屋里来睡觉啊。”
魏长歌的心猛地一颤!果然是出事了吗?昨晚就不曾回屋子睡觉!他忙问道:“那她有没有说去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宫女笑笑,忙她的去了。
魏长歌的心焦急不安。一定是出事了,他这么想着。可惜马上就要开始做午膳了,他不能去找夜赫。再心急,御膳也不能出问题,所以他认认真真地做完了十道菜,跟大厨师蒋信余和管事的太监告了假,飞快地出宫去找夜赫。
夜赫他讶异地看着魏长歌:“魏兄弟,出了什么事?竟跑得这样满头大汗。”
魏长歌喘着气道:“云舒不见了。”
夜赫猛地一惊,“怎么会?”
魏长歌忙将宫中之事告诉他,夜赫的眉头顿时纠结成了川字。二人一同走出将军府,夜赫道:“你在宫中走动不方便,我进去看看。”
“嗯。”魏长歌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要确认云舒是平安无事就好。
二人策马到皇宫门口,忽地想起前日他的疑惑来,“魏兄弟,你老实告诉我,那日你带来救我的姑娘,是谁?”
魏长歌看他道:“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吗?”
“是实话?”
魏长歌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干笑两声。夜赫随即说道:“是云舒,是吧?”
魏长歌讶异地道:“你如何知道?”
夜赫心弦颤动,“果然是她。”
魏长歌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摸着头道:“舒儿不让我告诉你。”随即又把他们如何出宫,如何去救他的事情告知了。
夜赫听得心惊肉跳,“你们也太胡闹了。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要怎么办?我一个人死不要紧,若把你们俩都牵连了,那可怎么是好!”
“反正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夜赫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低声道:“希望舒儿不要有事。”
第七章
魂已逝(下)
夜赫面上淡淡的,心中却是狂风暴雨。深宫之中离奇失踪的女子,多半逃不了死亡的命运!云舒难道是遭遇了不幸吗?想到这里,身子恍如浸入冰水之中。他眉头紧蹙,入了宫,直奔侍卫总领严冬那儿,底下人都说严冬被皇帝召至明镜殿了,他只好也往明镜殿来。
路上遇到了姬无双,她也正好来看韩霁,夜赫抱拳行礼,“无……才人,你在这里。”
姬无双美丽的眸子闪过惊讶,随即笑道:“我怎么成了无才人了?仍是叫我无双便罢。夜将军怎么这时来了?早朝不是已经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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