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过后便是百官,十之三四岑染都认识,都是景帝和太子从东京带来的心腹骨干,另有六成多则是江南本土人士了。穆国公府便是朝臣中的第一列。国公穆圭夫人余氏表情都十分严肃,跪拜动作虽然标准,可看起来很不情愿嗯?岑染尽量憋住不要笑,可左手上却突然传来了温度。眼神略往左面一瞟,是叶锦天。婉然一笑,流灿动人。叶锦天知她没生气,心中平静,依然坐静如松。
整个朝贺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凡是庆阳左右能来的四品以上官员全部携夫人到齐。要一时间记下这么多人,是肯定不可能的。不过岑染不急,她有的是办法和时间。
朝贺完毕,便是国乐国宴,歌舞升平间杯光交错。《凤求凰》《百年和欢》等等吉利曲目一曲接一曲,歌姬舞娘的身姿更是妙曼,菜色也很好,只可惜这种场合上从来不是正在吃东西的。一大早起,左筝就把炖了一夜的人参仔鸡汤端来,附上两碗面食。当时吃得很撑,可这会已经觉得很好很合适了。
宴席过后,午时正过。男女分席。
岑染在贺世仪和华兰侯夫人齐氏的掺扶下,摆架青鸾殿。开始一拨拨的正经近距离接见朝官夫人,并接收各人送上来的小礼品。照威后的规矩,全部都是手工制品。大多是衣衫鞋袜手帕荷包之类的,也有那心灵手巧的做些绢花纸扇等风流灵巧物件。这其中,岑染有些意外的看到了已经嫁人的迟嫣?
眨眨眼睛,表情松动很多。
迟嫣面容羞涩,行动却自大方,大礼参拜后,奉上礼物。秦尚仪念:“礼部侍郎宇文休嫡妻迟氏,献对扇两把。”
岑染听之微笑,手一抬,杉枝下步将对扇呈上,一把君子竹一把淑女兰,画工都很精巧别致,材料虽普通,可画艺不错。从题字上来看,不难看出这君子竹是男人的手笔,怕是那个宇文休之作。这只淑女兰才是迟嫣所绘。抬右手:“赏!”
两吊朱穗九钱串!
不值钱却是很打眼的赏赐。迟嫣谢恩退在一旁。
之后,岑染又按着叶锦天昨个送来的条子里,他选定的几个将来可能会抬举的臣子家眷做赏。其中以庆阳府尹甄玖的夫人幸氏所献之物最为有趣,竟然是一对布艺虎宝宝,活灵活现的很是可爱,喻意也很好。岑染让杉枝奉过来,摸了好几下,才放赏的。幸氏激动得脸颊泛红,接过钱串退下。心想,相公说的果然没错,这位太子妃虽然厉害,却还有少年女儿的心性,投其所好总是没错的。
这气接见完后,还要开一个小小的茶话会。
不同于民间婆婆要偷看媳妇是否会接待客人,敦亲睦邻的本事,这里的茶话会更多的是给这些贵妇人巴结太子妃的机会。
贺世仪是熟人,一直很低调。景帝和太子带来的臣妻们,多半来以前都已经让家中老爷洗脑过,不要多说话,看太子妃脸色行事。所以说话的大多是陌生人。缅恩侯夫人王氏很健谈,子爵叶铭鑫夫人宛氏是晚辈,虽然年纪大些,华兰侯夫人齐氏长得很美,只是神色淡淡落落寡欢的并不爱言语。穆国公夫人一直不说话,脸色极其严肃。她不过来说话,岑染也不理她,只在缅恩侯夫人的衬趣下,与几位长袖擅舞的贵夫人聊些庆阳的天气啦,附近哪里的景致好,有什么时令鲜蔬之类的。这样的日子里大约也不会有人敢直接挑衅。
一直聊到时近酉时,朝妇们才在尚仪的带领下,再次叩拜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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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渐稀,终于安静的青鸾殿啊!
“是太子殿下特别嘱咐过的,一定要做得和呈仪殿内摆设一模一样。”青鸾殿内首管尚宫的位子空着,伊春代掌内务。趁着太子没回来的时候,扶太子妃在宫中前后走动一下。除了小一号,基本上就是呈仪殿的缩小版,连衣镜摆放的位子都一样。
岑染看着微笑,转过一弯后,半歪在榻里,勾手让贰味过来捏肩,她手艺不错。
大许是行止有些随意,眼风里瞟过秦尚仪似有薄嗔。可岑染就当没看见,景帝派了两个尚仪到定南侯府,一个姓汪,过于谄媚,昨天太子派人来送条子时,岑染就已经让小林子传话回去了。今天连面也不会再见到了!至于这个姓秦的,规矩很严,人也少语。可到底骨头如何?岑染会慢慢摸的。伊春三个是韦尚宫亲自挑拣出来的,又服侍太子妃时间不短,知道这位太子妃的脾性。秦尚仪想拿捏太子妃?且早着嗯。
贰味捏得太舒服了!
岑染渐渐昏昏欲睡,可才个迷蹬,就听到殿外小施……唔,叶锦天把他也给带来了。“太子殿下到。”
这么多人看着,礼仪一定要做得标准。所幸太子妃对太子行的只是五分礼,而叶锦天更是早早的过来把岑染给扶起来了。拉手行到正榻上,坐好笑问:“累吗?”
岑染有些委屈的点点头,并且还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叶锦天捏捏她的小鼻子,笑传:“上膳。”
一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叶锦天很细心,呈上来的都是清淡小菜,酸甜口居多,只粥点就有五样。岑染挑了三样各吃了一小碗后,就差不多了。
膳后便可卸大妆了。
太子大婚是要连在太子妃殿中歇三个月的,各自沐浴过后,时辰已经到了戌正。天色渐黑,殿内服侍的人慢慢退下了。杉枝和司棋两个负责值夜。儿臂粗的龙凤呈祥对烛一共点了九对十八只,照得寝殿里白昼一般。圆幔只放下一层薄红缠嵌金丝牡丹样的,半是透明的模样映得帐中一片暧昧柔情。可:“好累!”直直的坐了一天,比爬了两座山还累人。
叶锦天也不急,笑着给她揉背。力道不大不小正好,舒服得岑染象只猫儿一样的趴在软枕里,扭来扭去散却一背青丝。叶锦天看着暗暗发笑,低头嗅其发间清香,掌间揉抚慢慢变味……
“啊!”按摩钟点工当得好好的,干什么突然咬人啊?岑染都快睡着了,让叶锦天这么一咬,瞌睡虫都没了。怒容想气,却在迎上叶锦天有些诡异的表情后,顿时反应了过来。可:“哪有那么好骗的?”那帕子都放了两个月了,血色早干,怎么糊弄得了人?
叶锦天挑眉,搂了岑染入怀,香脂软玉真是可人怜爱。低头吻下一阵痴缠,那香气又来了……岑染经过前几次经验已经彻底明白,靠意志力抗拒这乾坤丹的药性是绝不可能的,既如此,不如放开手脚好好享受。主动迎合回吻,叶锦天本来只是想做戏,先说完正经事再……可她既然愿意,如此美人恩如何能不消受?
呢呢暖昧的声音从寝殿里幽幽传出,杉枝是听惯了的,只是抿嘴发笑。司棋虽说在定南侯府侍侯太子妃两个月了,可瞧太子和太子妃相处还是头一遭。太子殿下平时说话虽温雅和煦,可是行止却很严肃端方。侧妃很是貌美,却几乎不见太子对其略有辞色。司棋原先一直以为太子是不是就是这般性情的君子,可今日瞧来却不是这样的。太子对太子妃很好,说话也柔声细气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嗯?
“这你就楞了?还有更有趣的你没见过嗯?”只瞧司棋的模样,也知道她想什么了。新房值夜,讲究的是剥花生莲子,如果一夜可以剥够九百九十九个,明个儿大起太子太子妃都会有大赏。杉枝很尽职的在剥,却瞧司棋一直在发呆。很好意的提醒她:“要想让太子高看你一等,就得先侍候好太子妃。原先有个叫诗暖的,就是因为有了别的念头,才被撤下来的。”所以别觉得自己是皇上派人送来的,就自觉高人一等。至于别的念头……盛华朝宫妃数少些,碰上喜欢女色的皇帝,在妃子宫里要几个宫女服侍也是常有过。只是太子这儿,就谁也不用想了。
司棋怎么会听不出来杉枝话里的意思,脸上顿时羞红:“杉枝姐,看你说的,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我只是觉得太子平常对侧妃很……”
“哼!凭她也配?别怪我没提醒你,太子妃脾气上来可是要命的,以后少和那边的人打交道。”这个司棋虽说拨来两年了,可伊春姐却总说看不透她。干活勤快利落是把好手,可是脾气实在让人不好摸。说她是个烂好人,看谁也可怜吧,偏偏做了第一步就没第二步,总不见干些实事;说她有往上爬的心思吧,沈世女不在的时候,太子常过来,也没见她怎么往跟前凑过,可连杉枝也瞧过好几次,她暗中悄悄打量太子的背影;曾经伊春姐怀疑这人是不是象诗暖那样的来历,可皇上派过来的人她们不好随便查的。所以今天晚上专门让杉枝和她一起守夜,看看这小妮子到底有什么反应。
结果……杉枝心里撇嘴,真不省油。
极致的欢愉,颠狂的激死,彻骨的疲累,宛若白光重生吗?
这次的感觉比头面几次更加强烈,岑染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变成了一团绵花,没有半分骨头。
温热的帕子在身上转过一圈,粘腻的感觉顿时变得清爽。不是宫女,是他嗯?
有人服侍的情况下,尚且愿意给女子这样呵护的男人啊……若他还是沈世宗,就真的没有半分可以挑剔的了。所以在叶锦天挑被重新上床后,岑染转身过来,柔柔的贴进了怀里。
叶锦天微笑,抚摸着岑染散了半床的长发,闭目匀息,直到脚步声渐渐离去后,才是说话:“那块帕子,是不能让外人看的。”
“为什么?”
一块元帕而已,不过是些血渍,没什么特别的啊?
叶锦天亲亲她的额头,很认真的说:“因为不能让人取了上面的血样。不能让人知道乾坤丹的配方。”医海无崖,既然当初有人能制出这种奇药来,今日难免会有人知道其中的药性道理。若只是催情守身倒也罢了,偏偏那药最重要的是保证皇室嫡系血脉之用,如果再碰上聪明人,新云的身份……
岑染脑袋顿时清明,确实是个大麻烦。虽然这里没有显微镜化验室,可是现代人也未必能做出这种‘奇药’来。
可是,明天怎么办?
叶锦天从枕下一扯,一块已经落红点点的元帕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全力揉搓一阵后起身垫在了二人身下,慢慢伏上的身子让岑染脸色微红,这人不会是又要……“那上面可不会是只有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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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太子大婚,起床时间从寅二变成了卯二。多睡一个时辰嗯!
可是太子殿下的脸色……伊春刚才已经送了元帕和两颗莲子到尚寝局。尚寝尚宫朱笔记得清楚,初夜元帕完整,承欢两次。
原想着以太子殿下对世女的体贴,初夜一次就好。没成想会有两次……伊春接过杉枝送来的莲子时初时有些发怔,不过很快就笑出来了。少些体贴,多者宠爱,都是好事。
她们高兴了!
可岑染脸色却有些奇怪,因为她看到杉枝和伊春两个在搞什么了。看来不是清穿的穿越,日子也无隐私权,连这种事……“要是象那天一样,我会不会被说成淫妇?”或者下场更惨,被说成狐媚惑主,动摇国本之类的?
眼神依旧清亮,笑语厣厣的状似平常玩笑。可叶锦天心里却长长一叹,微笑着把九凤栖鸾钗钗稳后,不顾已经挑起的帷幔和外头许多人,低头亲了一下岑染脸颊。
岑染一怔,耳边已经传来叶锦天坚定的话语:“只要我在,就没人敢找你麻烦。”
镜中对视,皆浅浅的笑了。
第二日的仪程是祭祖!
先到威陵祭拜二圣,再是新建的宗庙给列祖列宗叩头,而后景帝升朝阳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沈世雅的名字签进了族谱,而后又搬了太子妃金印玉书银卷轴。
接印的时候,岑染抬头看到了景帝。昨天只看到衣摆和九羲冕,今日才见尊容。三年未见,昔日坚毅城府的景帝起码老了十岁。眼神中几无光泽,看向沈世雅的目光里波光闪闪,唇边起着苍凉无奈愧疚痛楚的微笑。
一时间岑染有些眼眶发涩,不能选择父母的景帝因为血统失去了心爱的女子,甚至还害死了心上人的独女……是歉疚?追悔?还是惘然?
接受百官朝贺后,叶锦天拉着岑染的手一路行到了庆阳宫正门楼台之上。下面已经聚集了庆阳城中大半臣民,都挤得闹哄哄的等着看太子妃。
四屏九翟衣实在惹眼。一出城楼就让人看见了!几乎黑压压的一片跪在面前………
“我与父皇说了,你们那里很好。世雅最想要的就是那样的日子。就算是制出那机器来,换回来了,世雅也过不了这样的日子。别说她不会想嫁给我,就我也不会娶妹妹。”
“父皇问我对你可有信心?我说,如果她是个不可靠没有诚意的,叶锦天早已经身败名裂。”
“我又问父皇,您这样安排为的是如愿?还是为了儿子可以娶到真正喜欢的女子?”
景帝当时便没了言语,看着面前跪立的儿子,唇启翕然又毕。很久后,才道:“那不是个省心的!父皇看得出来,她没那么喜欢你。甚至很可能是个白眼狼,养不熟。”叶锦昭对她不可谓不好,可她还是走得义无反顾。那个岑染不是个尊规守常的女子。谁对她好,也不如她自己好。娶个这样的女子会很累!
“那父皇稀罕遵规守常的女子吗?”
景帝笑了,清荷的性子也不乖嗯。可偏偏就是喜欢。这就是冤孽吧?
“岑染,从今天开始我们就真的要绑在一起过一辈子了。你能答应我,不会再象上次那样失言吗?”曾经在则梧殿外,她也应允过要一辈子在一起,可是'真相'面前她失言了,甚至还打算永远不再回来。这次嗯?
群影跪海面前,太子太子妃只能一脸端庄微笑。可一个右手一个左手却握得紧紧。
叶锦天已经交待清楚,而岑染嗯?
反正已经如此,那么就赌一次吧!
“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就永远和你在一起。”81、垂钩
太子妃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岑染依稀记得戴安娜每天好象就是参加不完的场合,接见不完的人,做不完的出访。
盛华版的沈世雅太子妃,每天要干什么?
很认真的问老板兼老公,叶锦天让她的认真模样逗得险些笑出来。强绷着一张脸,严肃回答:“生孩子?”
啊?
当母猪?
岑染嗤笑却没有说话,叶锦天眼帘沉了沉后,心里长叹一口气,颇是无奈的摸摸岑染的长发:“你也有三年没接触这边的朝政了,先把这池子水搅清楚。然后再把那个什么自行车做出来,等我的计划开始了,咱们就可以要孩子了。”
计划?
岑染心头有些异跳,象是被什么猛抓了一下,瞬间疼痛过后渐渐弥生出一种似酸非酸,似苦非苦偏又好象马上要吃到颇甜滋味的感觉,心跳得厉害:“什么计划?”
叶锦天仰头看看这四凤团阳幔底:“王家的军权到底过盛了。上个月王缰进宫见父皇,说已经订下计划会在两年内把军权交出一半来,五年内病休退居荣养。请皇上拟好接任人选,他好不动声色的慢慢把权移过去。父皇允了!却也保证王勤和王勋会一直留任东宫和皇宫两处的护卫职。我想这对王家来说终究是个好事,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我知道!”沈世雅虽说现在只是个太子妃,可是却是板上钉钉的皇后。王家军权太大,难免会有后戚逼政的嫌疑。就算王家没什么想法,也会让那些吃不到嘴酸的,闲着无聊的弄出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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