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在最上面的那一位,听刚才嬷嬷的介绍,是现在代管着后宫的熹贵妃,也就是钮祜禄氏,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乾隆时期的老佛爷。
我微眯着眼,偷偷的打量着坐在上首的钮祜禄氏,四十岁的年龄却还有着近三十女人的面容,白里透红的肌肤有着极好的保养,深蓝的旗装穿戴着一丝不苟,头顶旗头镶着一朵大大的红色牡丹,虽然在我眼里比较俗气,却衬出她身份的威严。严肃的表情,看着秀女精光凌厉的眼神,有下马威的意味,也带着属于贵妃的气质。
收回打量的眼神,我暗自赞叹着不愧是后世以严谨著称的皇太后,现在后宫就是她最尊贵,却依然有着恪守规矩的痕迹。在以前乃至上辈子,我都以为这个女人是生了一个好儿子,母凭子贵,才从雍正皇子时一个侍候的格格身份,一步一步的爬到现在的位置,以及以后的尊贵。
但是今天这一眼却让我推翻了以前的想法,能够从低卑的身份慢慢爬上来,并且没有太过强硬的后台,那么就从不会缺少手段,更何况那双凌厉的眼睛里,有着经历的沧桑,都说高处不胜寒,却依旧是人往高处走,这个时代的女人,就没有所谓的胜利者。
而钮祜禄氏身边的那位,裕妃,同样的雍容华贵,只是多了几分温和的笑意。在我朦胧的记忆里,好像历来与钮祜禄氏的关系都不错,出身同是满洲镶黄旗,也同是以格格的身份一起入了当初的四阿哥府邸,并且裕妃的儿子弘昼,与乾隆的关系最是亲密。
同样的经历让两人的关系甚为亲近,这在历来的后宫中是极其稀少的,至少,从表现上看起来,她们是有着亲姐妹般的和睦。
第九章
垂下眼睑,我在心里对这样的说法有些不敢苟同,如今后宫无主,暗地里盯着那个位置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即使是一直以来的好姐妹,那么大的利益摆在了眼前,也不知道会使什么绊子,这宫里就没有那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所谓的永远的敌人。每一个人都是戴着一张面具过活,除开了权势和利益,什么东西出现在这里都太过天真,让人觉着可笑。
说来,偷偷瞟着上面,神色不一,各怀心思的秀女不在少数,因此我才这般无所畏惧的打量,这么多人的动作里我是不担心唯独被发现举止的不同呢!
而上面除了熹贵妃和裕妃之外,其余的富贵女人我就完全没印象了,想想,这群人就没有停止过争权夺利,虽然我心下知道雍正王朝还剩不到三年,但是她们不知道啊!每一双眼睛都还盯着那高高在上的位置,透着浓厚的欲望和无止尽的贪婪……
在钮祜禄氏带着属于贵妃的那股威严训了几句话之后,复选终于是开始了,而第一项竟然是刺绣。这题目一出顿时让秀女堆里一片哗然。
清朝满族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说是骑射之类即使女子也不多让,但是触及到这刺绣可就有些难度了。不过,我看着桌上一字排开的东西,听着嬷嬷的解说,也知道这短时间内刺绣是不大可能,而要求的只是一些简单针线活而已,倒是看着有些秀女愁眉苦脸的娇弱,怕是在心里懊悔着呢!
随意的挑了几块看起来富贵但是并不奢华,而且还不乏精致的花样,懒懒的做了一个香囊,因为不需要绣图案倒是省事了很多。而在我的宗旨里,就没想要脱颖而出,在这宫里,打得就是出头鸟,更何况在这么多后宫娘娘面前,还是别显摆的好,选不选得上那还不是看天意。
不过,耳边不时的传来痛呼,恐怕是某些人扎着自己的手了,这种环境之下,即使不用太过突出,也该能过吧!
慢条斯理的做着,眼神飘向已经有上交作品的秀女,丝毫没有慌张的心思,当然,不排除我故意拖延时间的嫌疑,毕竟我一直奉行的就是这样的中庸之道,那日子才能闲闲适适的过下去。
不过,在上交作品的时候,我却意外的看见了熹贵妃钮祜禄氏递过来的探究眼光,没有太过深层的含义,但是会让我不自觉的紧张了一下。好在她在看了我上交的东西之后,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可是,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却让我站在一边也不能平静,我不知道这是父亲那尓布搭上的线呢?还是有别的隐藏意思?毕竟被那样注视着,却很懵懂怎么都感觉不舒服,因为我一直都认为没有人会特别注意到我,然而临转身的那一眼,明显表示熹贵妃知道我,并且还把我记在了心上。
碰上这种情况,还真不知道是好是坏呢!
站在一边陷入迷惑中的我,并没有注意到熹贵妃依旧放在我身上的一份注意力,倒是被她身边的裕妃瞧见了。
“那个孩子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出尘,言行举止也规矩,气质也有些不同,看着也是个规矩的,看起来熹姐姐对她很是上心呢!”裕妃打量了安静站在一边的女孩几眼,倒是真心赞赏的说道。
“乌喇那拉氏府上的千金,那尓布是在先祖时期就世袭下来的佐领一职,也算得上是大家闺秀了。这选秀之前就听人提到过那尓布家的闺女清出如莲,琴棋书画皆是精通,颇算是一个才女,便留上了心。今日见了,倒是有些先皇后的影子,娴静得让人舒心!”熹贵妃不可置否的呷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
不可否认,她一开始对那个女孩的留意是因为她的姓氏,虽然目前那尓布的乌喇那拉府和先皇后早已没了干系,但是熹贵妃是打心里对先皇后有那几分敬重。
闻言,裕妃赞同的笑了笑,伸手招来了收管秀女上交作品的太监,特意挑出了我的香囊,仔细的看了看才放回去,满意的说道:“这孩子确实不错,虽然上交的针线活简单了些,但是从她挑边的走线来看,有着不俗的刺绣功底,再加上姐姐说的琴棋书画皆是会些,也算是多才多艺了!呵呵,真是越说越喜欢,那熹姐姐心里是给谁瞧上了?”
“看她不言不语,不骄不躁的安静,确实有些大家的风范。不过这针线活本来就不是考验秀女的这项技艺怎么样,而且为了观察那份气度。而这孩子从一开始就不疾不徐的稳重,正好可以弥补我儿的那份浮华!”熹贵妃挑了挑眉,对裕妃有这般同样的看法很是高兴,看来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就知道姐姐这么想,本来看着喜欢还准备给我那调皮的皇儿要了去,也好管管他那不安分的性子,如今也只好作罢了!”裕妃佯作可惜的说着,心里却没有半点的不舍,毕竟这秀女多的是,犯不着为了一个不甚出挑,只是气派够水准的女孩去跟贵妃抢人吧!
或是也知道她的性子,熹贵妃只是笑了笑,没有再接话,而是将注意力放到了下面气氛越渐紧张的秀女身上,这选秀可不是为了一个人而进行的!
不过,如果我知道是什么被上面两位这么注意,并且言语间就给我定了前路,一定会很无语的吧!毕竟,我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那早就被规划好了的历史。
因着日间的事,回到住处暗自想了一会子也未成想明白,便也将想不通的事情给抛在了脑后,很是不悦的躺在床上郁闷,这为了明天的自选才艺表演,钟粹宫内比任何时候都还嘈杂,嘤嘤嗡嗡直到三更半夜都不得消停。要不是主事的姑姑实在忍受不了,厉色的吼了一句,只怕这闹腾还会延续到天亮。
而第二天的自选才艺表演,大多是弹琴,唱歌,舞蹈,要说下棋作画之类的,恐怕就不适合这选秀上表演了。不过呢,再有水准的表演,看得多了也会乏味,而且这古代创新能力还真的没法子跟现代比,思维比较有局限性,因此所有的表演看起来都是大同小异了。
不过,为了不太出挑,我选择了弹琴,也因为这一项是最省力的,倒是为了洗涤一下自己的耳朵,我选择了属于这个时代但是比较偏门一点的曲子,也能够让人耳目一新,少了些乏味的感触。
但是,在结束时我看到熹贵妃和裕妃那欣赏的眼神,总是感觉背脊有些发凉,不该是什么时候就已经被惦记上了吧!
心里这般想着,身形却也没耽搁,起身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便安静的候着众位娘娘的决断,这会儿是去是留可全是她们一句话的事儿了。
暗自点了点头,熹贵妃悠闲的呷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琴艺还不错,针线也规矩,各位妹妹怎么看?”
此话一出,倒是让除了裕妃之外的其她几人面面相窥了一下,前面过了的一众秀女,熹贵妃都会先问大家的意见,才做最后的是去是留,喜形都不露于色。而这个秀女又是什么来头?熹贵妃竟然先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并且还是赞赏的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此女的上心,如此一来谁还敢有反对之词?
于是,一通的赞美之词毫不吝啬的向我席卷了过来,砸得我有些晕乎,还有些傻,明明我就什么都没做。
而众嫔妃则是心下有思量,不断的懊恼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么重要的信息,另一部分则是对我的身份产生了好奇,在没有明了之前都还在猜测,我和熹贵妃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呢?
仿佛是预料着有这样的场面,裕妃扬起一个灿烂而和善的笑容,扫视了非常识相的众嫔妃一眼,才温温的说道:“姐姐的眼光就是好,看来各家妹妹都很喜欢呢,不如就留下了吧!”
将台阶送了过去,既然熹贵妃表现出了喜欢,自然是要留的,但是又不能太过于不同,这话便要送到嘴边去。
“既然如此就留了吧!”熹贵妃顺着话说了下去,微微的扬了扬下颌,示意身边的太监将我的牌子留了。
有了结果,我保持淡笑的行了个礼,便站到了一边去。见到这种情况,白痴都知道哪个环节有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只是自己还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而已。好在直觉还不是什么坏事儿,我也就不准备在心里一直纠结过程,能够讨得熹贵妃的看重,完全不在我的预料,因此我该准备的还是之后的诸多应付。
当着众人的面,熹贵妃表现得如此的明显,接下来在宫里的日子,我怎么都不可能再有原来的清闲。要说这选秀是完了,但是留了牌子就还得等到圣旨下来才能离开,各自奔了指定好了的路去。
如此,我不打起精神去迎接接踵而来的虚伪以对,那么很大的几率我是不能安全的出了这个皇宫。毕竟熹贵妃会欣赏我这个没有名气的小卒,在我看来就很诡异了,现在这般出了什么意外的事儿,她根本就不可能出手维护,毕竟我现在还只是小小的秀女而已,之于她还没有太大的利益回报。
就说这深宫内院,还真是得步步为营的小心的过活着,目前我虽然是留了牌子的秀女,却没有什么强大的后台可依,如果不留心些,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想着,我不由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估计这段时间闲适的生活会离我越来越远,直到被定了身份,有了去路,到那个时候我才能产生明确的利益价值,才能有了一部分自己决定的权利。
第十章
果然不出我意料,这还不到第二天,我就已然不得消停了,而闹腾的源头则是来自于同房的室友。说来汪玥是汉旗,虽然凑巧分到了同一间房,但是选秀的时候并没有在同一组。
或许是晚饭间听到了留牌子秀女间的咬舌,因此一回房便被她逮着不放。
“芷娴,你太不够朋友了,熹贵妃那般看重你,你居然还说宫里什么背景都没有?一起住了这么多天,难道我还不能得你信任么?这些事情都要隐瞒?”汪玥忿忿不平的抱怨着,玲珑的大眼有着被欺负的委屈,那敢情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了她一般,柔弱得娇美。
只是可惜,她这副表情对上我算是用错了地方,别说我骨子里就是冷血,再加上我并不是男人,没有那种自以为是的保护欲和无可救药的正义感,也没有自比圣母的想法,因此她这番作为可谓是白费了心机。
“隐瞒?”我无辜的眨了眨眼,对她莫名其妙的控诉不以为然,随即很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佯作真切而掏心掏肺的说道:“唉,姐姐可算是冤枉我了,熹贵妃的贵颜我也是今儿才得见,要真有这等好路子,我还用得着担心选秀的事儿么?说来怕也是赶巧了,这针线活本也是在家闲着无事胡弄了几下,正好派上用场罢了。如果真有这些事儿,我瞒着又能得到多少好处?那不是一打听就会露馅的?这姐姐的话还真是让人心寒……”
不疾不徐的抛出一大堆理由,我却在心里冷笑着,“朋友”这两个字,在这种地方那里来的朋友,前世加上今生这么多年,我如若是连这也看不明白,那这些年的日子可不就活在狗身上了。
前些日子探明了我身后一穷二白的家世,这几日以来不是都不屑理会于我的么?怎么现如今听到我和熹贵妃有了些子的牵连,就瞬时这般热络了?
虽然这十几年来,我大多是一个人悠闲的过着,但是该有的那份警戒心却是从上辈子就开始磨练的,几乎是融入了灵魂成为了不自觉的本能。而因为这次选秀,从出了我那安静的小院开始,这种本能就释放到了最大,所以我一直都不是很明白,难道是我天生看起来就比较纯真无害的?
明明面前这位虽然志向高远,但是也颇有思量的人,怎么在我的面前却尽做些幼稚的事儿?或者她是认为,现在没有成定局,所以无须考虑太多?
“说来也是如此了!”汪玥恍然的说道,要真是有了那么一层关系,那还不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这也确实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芷娴,真真儿的是对不住了,我也是刚听到这么个消息就昏了头了,瞧瞧,这宫里谁不把谁盯着紧,我这也不是怕妹妹你吃了亏了么?现在了解了情况,那我也算是放了心了!”仿佛是有多么悲天怜悯的关心,汪玥或许也知道自己是心急了些,便开始转移着话题:“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选秀会考验针线活还真是稀罕了些,想我们南方女子倒是常做着也还算得上趁手,多多少少都还会做了点。不过未想妹妹也是这般精通,那真是难得了,许是上天都向着你的呢!”
看着汪玥虚情假意的称赞,我不禁觉得这独角戏有时候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儿,只是这样的热络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不过表面上,我也表现出了享受的神情,好像是对她的好话颇为受用,东拉西扯的到最后我自己都不记得是在说什么了。
不过,比起第二天我这小小秀女房的门庭吵杂,我才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小巫见大巫”。以裕妃为首的,我脑海中完全没有印象的各宫娘娘,派人问候的宫女太监们就接踵而至,所幸汪玥去参加复选了,否则特定没了她能呆的地儿。
而这后宫,虽然表面上还是和谐得紧,但是私下也仍旧各自为政,且如今后位的悬空,就没有人不动着什么心思。即使有自知之明不去瞄准了那万众瞩目的位置,也要好好的给自己今后的前途打算打算,毕竟在这红墙金瓦中谋求还不就是那些子个东西。
而如今来看威信和地位都是熹贵妃最高的,也是最有希望问鼎后位的,无论在私下有什么算计,表面上各宫还是得巴结着一分,因此便造成了如今我这里的热闹和疲于应付。
毕竟,虽然这来得一些人都不是正主,但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以我现在的毫无身份,那是对上谁都得捧上太爷的高度供着,再各宫相互之间的派系不同和敌视,个个趾高气扬还可以无视,可那些个的纷纷扰扰就已然让我犯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