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1941 作者:[苏] 伊万·斯塔德纽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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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1941 作者:[苏] 伊万·斯塔德纽克-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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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开始一样。既然到我们这里来了,就是说,总会拿出点东西来的。”

  “对,看来我们没有别的立场可以选择。”莫洛托夫表示同意。

  斯大林走到书橱前,从中取出了一本《列宁选集》。看看目录,打开要看的那一页,他亢奋的情绪已冷淡下来,说: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在对外政策上,并不否定我们今天采取的这些步骤,他没有否认有这种可能性。”接着斯大林开始读,“……与帝国主义联盟中的一个国家达成军事协议……只要这种协议不违背苏维埃政权的原则,反而能加强它的地位和减轻某一帝国主义国家对它的压力。”

  “列宁在那时就已经为我们预想到了。”莫洛托夫在沉思默想中说,“这就说明预见所拥有的力量。” 

第三十七章
 
  十八时三十分整,斯大林的助手波斯克列贝舍夫走进办公室,大声报告说,客人来了。

  “请。”斯大林说。

  头一个走进办公室的是哈里·霍普金斯,此人清瘦文弱,中等身材,脸色灰白而憔悴,颧骨突出,细细的脖子显得喉结突出。他身上穿着深色西装,由于路途遥远已经揉皱。霍普金斯身后,出现在门廊的是美国驻莫斯科大使劳伦斯·斯坦哈特。他身材硕大,面庞细嫩,容光焕发,衬衫领子白得耀眼,黑色上衣衬着雪白的袖口,是一派自命不凡、服饰考究的外貌,他的皮鞋擦得闪闪发亮,头发梳得光溜溜的,对比之下,哈里·霍普金斯显得身体虚弱,衣着随便。译员也走了进来。

  斯大林和莫洛托夫带着竭诚欢迎的表情,同客人握手寒喧,请客人坐到桌旁。紧接着,一个娇美诱人的女服务员,穿着雪白的围裙,把一个高高的手推车推进办公室,上面放着几杯浓茶,一个糖罐,几只碟子里放着饼干糖果,高脚水晶盘里放着琥珀色的葡萄。她把这些东西手脚敏捷地放在宾主先后落座的长桌上。

  霍普金斯不很拘泥礼仪,他饶有兴味地环顾斯大林的办公室,神情专注地把斯大林的办公桌,桌上的电话,墙上的照片,巡视了一遍,然后又朝窗外望去,透过青青的机树梢头,可以看到兵器馆墙上灰色的条形伪装。

  莫洛托夫细看霍普金斯清瘦的脸庞,他想从这双流露出病弱之色的眼睛里,看出这位海外来客的性格,看出他在言谈话语中究竟有多大诚意。莫洛托夫稍懂一点英语,因此,他不仅可以仔细倾听译成俄语的话,而且可以玩味霍普金斯的语气。谁知此人虽然是病  的样子,可说起话却是那样有力、爽快。

  “斯大林先生,我是做为总统的私人代表前来的。总统认为希特勒是人类公敌,因此,他愿意在苏联对德作战中给予援助。我的使命不具有外交性质,这是就我不会提出任何形式的正式协议这一意义而言的。”霍普金斯稍事停顿,打开随身带来的皮夹,从中取出两份文件(这是威尔斯以总统名义给霍普金斯发往

  英国的电报),递给斯大林,说:“这是我们总统的私人信件,一份英文原文,一份俄文副本。”

  莫洛托夫看到,斯大林的脸上顿时豁然开朗,仿佛变得更有生气了,当他读电报时,在他浓密的胡子下,闪过那令人熟悉的暖人肺腑的微笑。这时,霍普金斯倾身向茶盘,拿过带银托的斟满茶水的杯子,又从上衣衣袋里取出一个塑料盒。拿了一个药丸,放在嘴里用茶水送下。斯坦哈特乘此间隙,探手从水晶盘中拿出一串葡萄,放在他面前的平底盘子中,漫不经心地摘葡萄珠……

  斯大林看完电报,把它转给莫洛托夫,用有几分激动的温和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霍普金斯抓住斯大林心情畅快的时机,赶忙告诉他,昨天临行时和丘吉尔会面的情景。英国政府首脑请求转告斯大林,他完全赞成美国总统在电报中表达的对苏联的感情。

  斯大林当即借此机会含蓄而有分寸地对霍普金斯的来访表示感谢,欢迎他来莫斯科。斯大林虽然态度矜持和说话不多,但仍看得出他对来客的好感。

  稍顷,斯大林又变得十分愤慨,他谈起希特勒和德国,开始阐述苏联对德国的立场。他的话如同板上钉钉一样,简短,明确,有力。

  当霍普金斯问到在美国能够马上运交的物资中,苏联最需要什么,从长期战争着眼,苏联还需要什么时,斯大林的记忆和他对军队与军事工业需求的了解,使所有在场的人,甚至使莫洛托夫都感到吃惊。波斯克列贝舍夫单独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做记录,以供其他政治局委员传阅。斯大林看了他一眼,然后没有借助任何文件,—一说出急需的物资:中口径高射炮,包括炮弹;大型机关炮;同我国口径一致,子弹又可通用的美国步枪;高辛烷航空汽油;制造飞机用的铝;还需要美国派来能驾驶“柯蒂斯P-40”型飞机的专家,帮助培训苏联飞行员。据悉,有二百架这种飞机正在启运苏联途中。

  斯大林在说出这些物资的名称和数量时,还加以简明扼要和令人信服的说明,同时,尽力让霍普金斯来得及把他的话记在厚厚的笔记本上。

  当天晚上,霍普金斯同红军总军械部部长尼古拉·德米特里耶维奇·亚科夫列夫举行谈判。随同霍普金斯一起谈判的,还有麦克纳尼将军和耶顿少校。主要是谈斯大林提到的炮兵物资。霍普金斯建议俄国向华盛顿派遣一个常驻技术使团,其任务是随时同美国当局讨论随时出现的问题。可惜,亚科夫列夫将军未予肯定的答复,因为他无此权限。

  第二天下午,苏联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在办公室接见海外来客和陪同他前来的斯坦哈特。在宾主就座的桌上放着茶、咖啡、白兰地和水果。不知为什么没人触动,虽然莫洛托夫殷勤待客,再三礼让,还把茶杯拿到自己面前。

  谈话的中心议题是远东问题和日本对苏联日益加剧的威胁。莫洛托夫怀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心情,暗自苦笑。想起他接见日本大使东乡时就坐在这里,仿佛又看到了他那眼镜后面斜瞥着的眯缝眼。后来的新大使建川也在这里坐过,他黄脸

  庞,高颧骨,目光总是躲躲闪闪。前不久,就在今年四月,莫洛托夫在这个办公室和日本外相松冈洋佑会谈过,他是在德国和意大利之行后来到莫斯科的。松冈有一张娃娃脸,两撇小胡子,带着无动于衷的表情。但这正是埋藏着祸心的面具……后来,他们在苏联人民委员会大厅签署了为期五年的《苏日中立条约》。

  条约是签订了,但日本的威胁仍然存在。莫洛托夫虽有深切感受,但没有对此表示出特殊的不安,他只是暗示给美国外交人员,如果美国给予日本以“警告”,即苏联一旦遭到日本的攻击,美国就要出面援助苏联,恐怕是明智的。他还说,美国应对日本采取强硬立场,并阻止日本进一步扩大亚洲战争。

  成堆的问题和堪忧的时局,几乎都使他们感同身受,唤起他们的关注和思考,会谈是详尽而具体的。 

第三十八章
 
  十八时三十分,霍普金斯如约来到克里姆林宫斯大林的办公室,但斯坦哈特大使没有陪同前来。今天由阅历极为丰富的著名苏联外交家马克西姆·李维诺夫担任译员。一九三三年,他在华盛顿,曾就建立苏美外交关系进行谈判。从一九三0年至一九三九年,李维诺夫一直任外交人民委员。

  哈里·霍普金斯说,总统希望听听斯大林对这次德俄战争的估计和分析。

  斯大林的回答极其坦率、明确。他谈到法西斯入侵前和入侵初期苏德兵力对比,双方武器和技术兵器及其战术技术性能,谈到苏联军事工业,其中包括航空工业的状况,指出德国军队突然袭击及其作战方法的非道义性质,并对未来做了估计,而且又重复了昨天的意见,希望美国尽速援助苏联。他在一张活页纸上开列出:(一)二十或二十五、三十七毫米口径高射炮;(二)铝;(三)十二点七毫米机枪;(四)七点六二毫米步枪,然后交给霍普金斯。

  霍普金斯接着发言,他代表本国政府和英国政府阐述了一系列重要看法,其中谈到准备向苏联运送该,但这些装备尚需制造,因此,在坏天气出现之前,还运不到苏联前线,谈到应制定长期战争计划,至于长期供应问题,则要视美国政府对于俄国军事状况,俄国的武器装备、原料资源和工业潜力的了解而定。援助苏军重型装备、坦克、飞机问题,要留待美、英、苏三国政府会议解决。照他的话说,这次会议能否召开,要视苏德战场目前作战的结局而定。

  简而言之,令人觉得,这个美国人还没有最后相信,苏联与法西斯德国你死我活的搏斗,能否坚持到秋季,虽然他颇为斯大林的自信所感动。如果苏联能坚持得住,霍普金斯建议,不迟于十月十五日,而且一定要在斯大林出席的情况下,召开这次会议。但又,斯大林表示,能否亲自与会,尚难逆料。接着,虽然也涉及一些军事、经济、政治和道义等重大问题,但多数是说了一些重复的话。

  罗斯福的私人代表出访莫斯科,对于苏联同美英关系的发展,起了重要积极的作用。七月十二日,苏联和英国政府缔结对德国联合作战协定。根据该协定,双方保证,相互给予各种援助和支持,保证不同德国举行谈判、签订单独的停战协定或和约。霍普金斯此行还促进了罗斯福和丘吉尔在纽芬兰岛的会见和谈判,最后,于一九四一年八月十四日签署了宣言,即《大西洋宪章》。宣言扼要申明了英美两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和战后世界安排中的宗旨。宣言还根据莫洛托夫提出的愿望,表明对日本采取强硬态度。

  就这样,以一个人在外交上的斡旋,带来了丰硕的成果。值得一提的是,霍普金斯后来在《美国人》杂志发表了一篇文章,谈到对斯大林的印象:

  “他说话绝不重复。他的话如同他的军队开枪射击一样,打得又稳又准。他用几句讲得很快的俄国话欢迎我。他同我握手时,短促、坚定而有礼貌。他热情地微笑着,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多余的手势和多余的表情。你觉得简直是在和一架极其协调和富干理智的机器谈话。约瑟夫·斯大林知道他要的是什么,知道俄国要的是什么,而且他认为你也同样知道。在第二次会见时,我们谈了差不多四个小时。他问的问题明确、简单、直率。尽管我已很疲乏,我也同样简捷地回答。他的答复很敏捷,毫不含糊,好象这些话早在多年前就已想好了似的。

  在我们谈话中间,他的电话铃只响了一次。为这打断谈话,他表示歉意,并告诉我,他这是安排那天午夜十二时半的夜餐。秘书从未到室内来送过报告或文件。当我们道别时,我们都带着坚定的表情彼此握手。就象刚才只说了一次“您好”一样,他也只说了一次“再见”。就是这些。他的十分友好、亲切的笑容,也许是出于我的想象,也许真是这样,因为他在道别时,还表示了对总统的敬意。

  当他站起来看着我们离开时,谁也忘不了斯大林的形象——严肃、镇定、满脸皱纹的容貌,他穿着结实而宽松的裤子和合身的上衣,脚上的靴子擦得象镜子一样闪闪发亮。他没有佩戴任何文武官员的标志。他身材敦实,大有橄榄球教练所一心向往的那种体形。他身高约五英尺六英寸,体重约一九0磅。他双手巨大,象他的理智那样坚定。他说话声音刺耳,但一直有所克制。他说话时,总能表达出他的语言所要表达的感情。

  如果他一向都象我听到的那样说话,那么他从不肯浪费一个字。如果他想使他的简练的回答和突如其来的提问,不致使人感到刺耳,就总要矜持地闪过一丝笑意,这笑意冰冷但友好,严峻但又热情。他似乎没有任何疑问。他能让你相信,俄国一定能顶得住德国军队的进攻。他当然认为你也不会有任何疑问……

  他递给我一支香烟,也拿了我的一支。他不停地吸烟,这就是他小心控制的声音中带有沙哑味道的原因。他常笑,但这是短笑,可能其中还有点嘲讽的意味。他不爱闲扯。他的诙谐话尖锐、深刻。他不讲英语,但是当他对着我讲俄语的时候,全然不管译员,直盯着我的眼睛,好象我听得懂他讲的每一个字似的。

  我说过,在我们会见当中没有人来打岔。其实有过两三次,但不是由于电话铃响和秘书不请自来。是我有两三次向他提出问题,他考虑了一刹那,认为这答复还不妥贴,于是按电铃,马上有一位秘书出现,好象他一宣在门口等待呼唤似的,秘书立正站在那里。斯大林把我的问题重复说一遍,立即得到答复。之后秘书退出。

  在美国和在伦敦,我这次出行,可能被美国国务院或英国外交部,将其意义加以引申,而叫做会谈。我的莫斯科之行,并不是什么会谈。只不过是六个小时的谈话罢了。过后便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两次谈话,一切都解决了。” 

第三十九章
 
  方面军指挥所是具有高度工艺水平的巨大防御工事。内有指挥员避弹室,军事委员会“沙龙河各指挥部门平室,上面覆盖百年的古枞树及松树原木。四壁竖着方木,还有结实的立柱支撑。这些散发着树脂芳香的华贵木材,用两爪钉固定起来。大水门里面是一间不太狭窄的“前厅”,通信员、副官或者传令兵,总是在这间厅内的一张做工粗糙的桌边值班。出前厅,扶梯而上,出口面对着森林。

  指挥所顶部的原木上方,覆盖着厚厚的土层,按照工程人员的设计,无论是炸弹,还是炮弹,就是直接命中也不会炸穿。

  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维奇·朱可夫在这里仍然感到不舒服。这倒不是因为自感身处险境,而是前线战况复杂,他肩负重任,总感到惶惑不安。

  现在,他坐在桌旁凝视地图,己方各集团军和各师的配置,敌方各集团的部署,历历在目。全部情况都一览无余,再清楚不过了。他在紧张和愁闷中早已感到困乏,不愿再做任何思索。也许是外面什么地方轻轻飘进来的歌声,搅扰了他的思绪。纯净而有力的男声,象涓涓细流轻轻飘来,只是听不清歌词。这歌声听来亲切,熟悉,勾魂摄魄,唤起了他对遥远年代,对儿时的回忆。恍豫中,眼前浮现出他的故乡斯特列尔科夫卡,这个小村子在杂草丛生的荒野中显得那样突兀,他时常穿过荒野到维利奇科沃村的教会学校去上学。他仿佛又看到了两岸绿树成荫的奥格鲁布良卡和普罗特瓦两条小溪,他——那个名叫果沙的小男孩,常暗自高兴地到那儿去钓鱼。他家的老屋由于年久失修,顶盖塌毁,全家只好暂到一间茅屋栖身,一想起这件事就让他心酸。父亲在屋里垒了一个石灶,用来做饭取暖。灶台上,油灯如豆,划不破茅屋角落里的幽暗。

  在似睡未睡的迷蒙中,这歌声象游丝,从那遥远的年代,从普罗特瓦河和奥格鲁布良卡河,也许是从相邻的黑泥村,或者从斯特列尔科夫卡,真的传送到了他的耳边,撩人愁思。他胸中作痛,脑中嗡鸣,这是极度疲乏和心绪不佳的征候。

  歌声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格奥尔吉·康斯坦丁诺雄奇的思绪仍不能回到现实中来,他在险象丛生、坎坷多变的一生中所经历的种种往事,串在一起,好象在为他苦思不解的问题寻求答案。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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