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带的情况,也能了如指掌。司令部还要管好后勤单位的工作,以便向前线提供一切必要的物资。这是多么复杂冗繁的工作啊。
司令部之上,”是首长的指挥所。这指挥所应当尽可能靠近前沿,而当部队进攻时,还要随部队移动。指挥所既不同于普通的了望塔,也不同于城市里观察火。清的破旧的消防了望台。但是,它们的使命都是共同的。首长要能从指挥所尽可能远而宽地观察地面情况,再从那里发号施令,指挥部队作战。而首长自已则处于敌人觉察不到的位置。
卡恰洛夫治军的指挥所,近两天来已经移动了两次,现在设在斯托多利谢村附近的森林里。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直到今天早晨之前很满意本集群进攻的进展情况。在开始战斗的第一天,即七月二十三日,这个集群猛打猛冲,把德军的先遣部队赶过贝利切克河和斯托梅契河,收复了八个村庄。只是希尔科夫指挥的坦克第一O四师让人心焦。这个师还在为争夺叶尔尼亚而浴血奋战,因此,到现在还没有前出、至为它指定的出发地区。
卡恰洛夫将军在昏暗的避弹室内,坐在一条用木板钉的小板凳上。这是在森林的边缘上挖的一个避弹室。森林向左右伸展出宽大的两翼,这长长的两翼忽而向前舒展,忽而呈半椭圆和半圆形,弯弯曲曲,而当伸到凹谷和山岗的时候,就在那里放上一片片难以通行的灌木。将军身旁放着一架炮镜,炮镜的三角架上沾满了泥土,炮镜的目镜对准一个狭窄的射孔。
避弹室内闷热,光线暗淡。昨天一场骤雨,在这件中令人心情抑郁不快。虽然有时从密云深处透出几线明亮炽热的阳光,洒到林中空地上,但老天象是还要下上一场倾盆大雨似的。
避弹室一个角落里的小桌上,响起了电话铃声。那个通信兵立即用他嘶哑、低沉的嗓音说:
“是,给一号!”于是把一个带长线的话筒递给将军。
参谋长叶戈罗夫少将从斯托多科谢村报告情况,他的声音听来凝重而文雅。他说,希尔科夫的“方盒子”终于退出战斗,现正赶赴“约会”。这就是说,陷在叶尔尼亚的坦克第一0四师已摆脱开敌人,火速赶向的利索沃奇卡村至科瓦利村一带地区,以便掩护卡恰洛夫集团军级集群正在进攻中的各步兵团的右翼和加快向维奇诺克前进的速度。
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把听筒还给电话员后,在他眼前仿佛出现了正在前进的坦克师。这个师先期派出加强的前方行军警戒分队。然后沿着通向罗斯拉夫尔公路的泥泞破烂的道路,急速前进,而在这条路两侧视力所及的范围内,看得出田野已被侧方行军警戒分队的坦克履带轧得遍布伤痕。这种警戒分队,每队是一个坦克排。后面是喷着油烟的,看不到尽头的坦克纵队……这支劲旅毫无疑问一定能打到斯摩棱斯克。
紧靠卡恰洛夫的宽大避弹室,有两间较小的避弹室,上面也覆盖着许多层木板,木板很厚,用圆形铁箍钉牢。作战组在这两间避弹室工作,这里有侦察参谋、作战参谋以及各兵种的代表。所有情报都集中到这里,再标到图上。
前线厮杀的气氛越来越强烈了,几乎从四面八方都可以嗅到。前方和左侧,火炮、迫击炮一刻不停地射击。从后方的什么地方,传来炸弹的轰隆声,就象有几十个重锤往下猛砸,大地时而发出单调的呻吟,时而发出低沉的嚎叫……后来,从东北方又传来炸弹的爆炸声,卡恰洛夫将军明白,德军的侦察飞机发现了行军中的坦克第一0四师。
作战处的一个中尉轻手轻脚地走进避弹室,没有惊动司令员,径直用红铅笔在地图上做了标记,表明步兵第一四九师已前出至古特地区名利切克河北岸、伏罗希洛沃村以及斯托梅契河北岸。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科着眼看着,判断着形势的变化。情况不容乐观。在他的想象中,被德军占领的大卢基、亚尔采沃和叶尔尼亚连成一线,使他坐卧不安。他指挥的这个集群,实际上是在敌军的半合围中奋战,越往西北,就无异于越加贴近德军的鼻子底下。
电话员又用听筒碰他的肩膀,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没听到电话铃声。叶戈罗夫少将又来电话,报告丘马科夫战役集群的代表卢卡托夫少校来到第一四五师作战地区,而且用一辆双套马车拉来了许多袋白俄罗斯银行的钞票。
“他说和您认识。”叶戈罗夫说。
“认识又怎么样?是不是莫斯科干部部的工作人员?”卡恰洛夫说,毫无任何表情。“不过,好象是个中校。”
“不错,前干部部工作人员。”
“他有什么事?”
“要求我们给他拔一辆载重汽车和派警卫,要把钱送到方面军司令部去。”
“就让你们那儿的财会人员打电话给方而军,联系解决。”
“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叶戈罗夫说。似乎难于启齿,“我还没向你报告最主要的,最令人不快的……”
卡恰洛夫知道,参谋长和他说话如果以“你”相称,就意味着发生了非同寻常的事情。
“说吧。”卡恰洛夫心平气和地说。
“德国人在为我们安排陷阱……根据俘虏口供,而且我们的侦察部门已经证实。”
“说具体点!”
“附近还有两个步兵军,而且其中一个军正杀气腾腾地准备进攻罗斯拉夫尔,想抄我们的后路。”叶戈罗夫进一步说明。
“报告方面军司令部了没有?”
“报告过了。那儿现在还不太相信,但是,就我所知,已加强了航空侦察。”
“他们要能掩护我们的后方战好了。”
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也不愿相信,他的军队集群会面临如此严重的威胁。但是,不安总是遮不住希望的光辉。他属下的这些师是在和四个集群的强大兵力协同作战,而且戈罗多维科夫的骑兵马上就会打击德军的后方。
参谋长知道,司令员正在考虑他说的话,他沉默了片刻后,接着说:
“这个卢卡托夫的事怎么办?我们的财会人员现在第二梯队。反正得给他派汽车和警卫。”
“由敌人后方钻出来,居然没带警卫人员,反到这儿来要护送队?!”卡恰洛夫的话中带着愠怒。
“他就在旁边。让他自己说吧!”
卡恰洛夫听到叶戈罗夫将军向卢卡托夫说了句什么话,随后,那位干部部工作人员的半已遗忘的嗓音,传到他的耳鼓。他和此人在莫斯科曾见过几次,也交谈过。
“您好,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卢卡托夫强打精神问候。“感谢您的关怀和款待。”
“这是什么意思?”卡恰洛夫冷淡地问。
“我象是从沼泽里爬出来的怪物,来到您这里!浑身湿透了!饿得象狼一样!”
“换过衣服,吃饱了吗?”
“正是。一切都好极了,可现在我要向您要汽车和可靠的警卫!”卢卡托夫简要说明了原委。说他这个小队竟然有人在敌人的后方,图谋不轨,要加害于他,企图抢走国家的钱财。只是碰巧才得了救,一个战士一枪打死了那个图财害命的中土。
“擅自用刑?!”卡恰洛夫警觉起来。
“差不多!但没有别的办法。”
“把话筒递给叶戈罗夫将军,”弗拉基米尔·雅科夫列维奇命令卢卡托夫。他对参谋长说:“我们要派财会人员接卢卡托夫的这些钱,送到方面军司令部去。卢卡托夫和他带领的小组,要交给我们的检察机关,认真查处。他们擅自用刑,枪毙了一个中士。他们有人以为,或者实际就是如此,中士的冲锋枪对准了卢卡托夫……这样不就可以随便杀人了,说是仿佛觉得,那个人的枪口对准的不是德国人,而是指挥员,于是一枪就撂倒了他……要查明情况,严肃战时法纪。有罪者罚,无辜者奖,甚至给予荣誉。”
善哉此言……只是卡恰洛夫将军自己也没有预料到,在战火纷飞、血肉模糊中震谏不已而又不知所从的命运,并没有加惠于他,并没有为他主持公道和正义,竟然让他忍受比战死还要严酷的冤屈。这是后话。事态正严峻地、无法阻止地发展着。
第二十七章
身材魁梧,而且象年轻人那样匀称,淡蓝色的眼睛眯缝着,闪着精明的光芒,轮廓分明的嘴角上挂着笑意,牙齿象珍珠般闪亮,还有那白皙的高额头和深棕色的浓发,这是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罗科索夫斯基的一幅远未勾勒完毕的肖像。但是,引人注目的男性美和骑兵风度,并不是他的主要特征。这位四十五岁的少将最动人之处,是他随时随地助人为乐,而且善与人同,能和各种不同性格的人心曲相通,而对于那些视军人职守形同生命,而不是单纯“履行义务”的人,更是推心置腹,真诚相待……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矫揉造作,哗众取宠的痕迹。因此,他就象一概泉水会引来一片绿色葱箱一样,很有一些仰慕者。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的过去,同他的同龄人,同他在骑兵部队的战友相比,略有不同。他生于俄罗斯内地的大卢基市。父亲是波兰人,在铁路上当火车司机,母亲是一位纯朴的俄罗斯妇女。这个未来的骁将在波兰王国首都华沙度过了童年。
当时,波兰王国是俄罗斯帝国的西部边区。科斯佳①十四岁丧父,他先后当过杂工、纺织工和石匠,备尝过劳苦艰辛。
第一次世界大战炮声隆隆,年仅十八岁的罗科索夫斯基志愿参了军,他要求当骑兵,后来成为第五骑兵师驻卡尔戈波尔的龙骑兵团士官。初经战斗,他就表现出是一个纵马挥刀、勇不可挡的骑兵,因而受到奖赏,得了一枚乔治十字章。
一九一九年,罗科索夫斯基加入了赤卫队。入了党,参加了清剿乌克兰反革命军队、无政府主义者、高尔察克以及谢苗诺夫等匪帮的战斗,并为消灭外贝加尔、滨海边区和蒙古境内的白匪,贡献了自己的力量。由于作战勇敢,战功卓著,红色骑兵罗科索夫斯基早在内战年代就荣获了两枚红旗勋章。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诺维奇听从命运的安排,成为一位终生不渝的军人,祖国的一名卫士……
科斯佳先父曾经期望儿子也走他的路,当一名火车司机,父亲几次对家人讲过,说这是一种“了不起”的职业,说当扬旗抬起平直的臂膀,让火车向下一站行驶,而火车司机护然就是这段路上权威的主人的时候,那该是多么令人高兴和快慰啊。儿子科斯佳在红军里循着“阶梯”步步高升,当过骑兵连连长,独立营营长,后来当了骑兵师师长……再往后,到指挥员进修班学习,几年后又到伏龙芝军事学院附属首长进修班学习,这中间,他就有过类似父亲那样的感受……他觉得,现在,在他这样功勋卓著,久经考验,多次荣膺高级奖赏,年纪尚且不大的军人面前,“生活的扬旗”是永远不会降下去了。可是,当他荣任驻萨马拉的骑兵第七师师长的时候,又感到这是对他过分的钟爱和特殊的信任。他知道,一个师,已经不是一个骑兵连,师辖有好几个骑兵团和炮兵团,他重任在肩,必须使属下的数千名红军战土个个训练有素。
生活的逻辑就是这样:如果你没有因功成名就,飞黄腾达而冲昏了头脑,如果你没有因战功赫赫,前程似锦而蒙蔽了眼睛,那么,你的品德和才能迟早会得到应有的评价,你的职位迟早也会晋升,有更重要的工作要你去做……不过,到那时,你也许已经淡泊功名,不再大喜过望而自我陶醉了。每一次在野外,在指挥所,或在司令部的例行“演习”,你就不会以为这是假想虚构,逢场作戏,而一定会透过这演习,隐约看到由于两个世界的冲突而必然爆发的艰苦卓绝的搏斗。
自然,一旦你要和这个倾注了不少心血而深有感情的师分手时,你就会象一个调琴师那样,用手轻轻触键,那钢琴发出的每一个音响,你都觉得熟悉而亲切,同样,你对这个师的每一个分队都觉得难以割舍,心头有一种难以压抑的惆怅。但是,如果你,罗科索夫斯基受命任骑兵军,后来又任机械化军军长,那么你昨日的惆怅就会随同昨日的消逝而烟消云散,就象四季时序的自然更替一样。
在一个人平凡忙乱的生活中,发生意想不到、莫名其妙的不幸,是常有的事。一九三七年就是这种情况。无端逮捕,罗织罪名,动辄诬陷里通外国,出卖情报的事,时有发生。这些罪名完全是仇恨十月革命的暗藏敌人编造的,他们幻想着恢复旧秩序,夺回失去的财富,为此目的,他们费尽心机消弱红军的骨干,在党内和党的领导者中间,散布不和。他们给苏联人民带来了种种不幸。但是,康斯坦丁·罗科索夫斯基没有被压垮,他也没有怨天尤人,耿耿于怀。他对眼前发生的事深为理解,他仍象内战时期那样,坚韧不拔、信心百倍地投入了挽救自己和同志们命运的斗争……
他从青年时代起就牢记着在哪本书里读过的一句话,说摹仿不是抄袭。这就是说,学习伟人巨匠的工作方法,锤炼自己的工作能力,有所师法,才能有所创造。这个想法就象闪闪发光的金字,镌刻在他的脑海里。事情是这样的,三十年代初,他任驻萨马拉的骑兵第七师师长,这个师在骑兵第三军的编成内,军长是铁木辛哥。罗科索夫斯基常想,他应当时刻牢记,要在日常与部属相处中间,在练兵场上,尽力学习军长的样子。后来,他自己成了骑兵第五军军长,就不那么再俯首帖耳,倾听铁木辛哥的教诲了,后来,同格奥尔吉·朱可夫共事也是如此,他第一次在他的领导下,是在基辅军区部队向比萨拉比亚进军①的前夕。
①一九四0年六月,苏军进驻比萨拉比亚。——译者
这时,已经说不上什么摹仿了,他,罗科索夫斯基已经和过去默认过的恩师比肩而立,平起平坐了,他善于从了望塔上极目四望,想象得出敌我双方在广大空间中的布势和战线的走向,对双方兵力做出判断之后,即使心中狐疑不定,仍然要定下决心,而且让部属也以为这是唯一正确的决心。勇敢,刚毅,这使他同铁木辛哥、朱可夫有了共同语言。不过,罗科索夫斯基又有许多不同于他们的地方。他挥洒谈吐,善于以理服人,很会在自己的一周围造成一种彼此信任、亲密无间,而又毫不让人感到拘谨、紧张的气氛。他永远保持他的本色。
一九四一年七月上半月的一夭,总参谋长朱可夫在最高统帅部大本营照例做苏德战场战况报告,斯大林突如其来,另起话头:
“朱可夫同志,机械化第九军在卢茨克和沃伦斯基新城附近的战斗中,打得出色。”斯大林的语调显得稳重而自信,“我们已经给许多军政干部,其中包括这个军的军长,授了勋……”
“是的,斯大林同志。”朱可夫说。
斯大林继续说下去:“您在评论西南战线的时候,也常常夸奖这个机械化第九军打得出色。这个军确实是佼佼者吗?”
“打得很稳,斯大林同志。在第五集团军,这是主要突击力量……”朱可夫回答,“善于快速机动,对翼侧的掩护,也 密周到,而且,防守顽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九军军长是罗科索夫斯基将军吧?”
“是的,斯大林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