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先随便看看好了,总是要有人收拾库房,这书定是有排列顺序的。是按种类?用途?还是……只要不是按鬼方拼音开头首字母就好啦。随便抄了最近的一本书,深蓝的书皮上两个篆体:《策论》,挑了挑眉毛,阿尘还会看这种书?仔仔细细的把手上的书翻了一遍,无关内容,全看卖相。书脊最下面起了一个小脚,丢了、重买!
向前走了几步,隔着几个书架又抽出一本,这回是《百世谈兵》。对嘛,这个才正常,他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总要看些兵法才好,不然我一定会鄙视他!本以为他看过的书会很整齐,谁知一翻之下简直惊为天人!书页上时不时出现不知名的污点,有的有些半透明,一看就知道就油渍,居然还泛着很诡异的食物香气。有些地方起了褶皱,明显是被水浸过的,光看颜色就知道肯定不是白开水!更夸张的是有一页上的蜡油凝结着足足占据了整个右下方。一把丢到墙上,烧了烧了!这是亵渎!这绝对是书神的亵渎!
不死心的一本本抽出来,不是折了脚就是撕了页……天啊!不会是我们最近看的那些书是唯一完整干净的吧,我说怎么搬出来的都是言情小说,搞不好是阿尘以前不看,现让人从外面买回来的。不一会脚底下就对了满满的一摞,我好心的把书搬到另一侧的走道,回头一定要告诉阿尘,这些书统统都要重买!
我在里面正忙的不亦乐呼,外面突然传来傲蓝有些焦急的低语:“树儿!树儿!快出来,有人来了!”
我正心痛那些满目疮痍的书,哪有功夫理会傲蓝?等反应过来时,敖管家那张方正的国字脸已经出闪到我面前,后面是一脸心虚的傲蓝,好像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样,只是呐呐跟在敖管家身后,不敢言语,间或的瞟我一眼,那眼神中的埋怨好像在说:我都叫你赶快出来,你偏不听!你看,被抓到了吧?
我是谁?我是顶着一副娇柔少女皮囊、实则已经历经几十年风雨的老女人。姑娘我的脸皮厚着呢,还能怕一个小小的敖管家?
皮皮的笑着,指了指脚边的书:“敖管家,这书库的书该清理了,把这堆都丢了吧。”
“什么?!”敖管家还没回话,傲蓝已经惊叫着扑到书堆上,死死的抱住,就好像护住小鸡的母鸡一样……而我……就是那个不怀好意的老鹰!“不……不能丢!这么多,怎么可以丢!这都是书啊!”
我讪讪的笑着,傲蓝语气中的控诉让我觉得我就是那逼死杨白劳的黄世仁:“都坏了,回头让敖管家买新的回来,这旧的……你说不扔就不扔……送给穷人家的孩子好了。”
“不行!”傲蓝手脚并用、开始不顾形象的把书往怀里揣,实在放不下了又开始往袖子里面塞,边塞还边嘟囔:“你不要,就给我!怎么能便宜别人?”
这……这就是我那个一如白纸般纯洁的傲蓝?我呆呆的看着浑身上下渐渐胖了两圈的他,看那架势,要不是因为我在场,他就要开始往裤子里面塞了。还是敖管家的一句话才把我从石化状态中解救出来:“殿下,王爷吩咐,您三天不得看书,现在尚余一天零四个时辰。”
“啊?啊!我没看!”反正打死我也不承认我是来偷书的,不然指不定又要被阿尘怎么罚呢,一定要死咬硬牙:“我就是看窗子开着,怕里面的书受潮,进来看看。”
一边的傲蓝终于停了手上的动作,衣服里能放东西的地方都塞满了书,现在他正抱着一堆,咬着下唇为难的看着地上的那堆。实在受不了了,顾不上敖总管有些诧异的眼神,我一把抓住傲蓝的双肩,死命的来回摇晃了几下,书如雨下,从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地方掉了出来,看的我不得不扶住脑门,无力的说:“你想要,一会让人送过去……别、别塞了。”
“真的吗?”傲蓝激动的不顾礼数几乎扑了上来,我转过头看了看敖总管,敖总管一福身:“王妃吩咐的,小的自然会照办。只是王爷有言在先,怕是要让蓝公子再等上两天了。”
“没关系没关系!”傲蓝兴奋的搓着手,围着地上的那摊散书来回踱着步,好像生怕被别人抢了宝藏的海盗。
“这里太乱,还请王妃、蓝公子移步。”敖总管做了个手势,就要把我们带出去。
我严肃的举起一只手,就好像前世警察拦住违章车辆那样威严:“这书库平时由谁整理?多长时间整理一次?”
敖总管一愣:“回王妃的话,这书库平时少有人来,只有王爷要书的时候才会有人进来,一般一年一清理。”
一年!?也亏是在北方,这要是放在南方……好好的一屋子书还不早都霉掉了,真是暴殄天物!
“打今儿个起,我要你们三个月一清理,每半年赶上天气好就要把书拿出去晒晒。这事,我回头会给自己跟王爷说,你们照办就是。”
“王妃只管吩咐,王爷交代过,这府中的事情一概由王妃做主。”敖总管恭恭敬敬的回答。
我一听,立马神采飞扬:“哦?王爷这么说过?”见敖总管点了点头,立即兴奋的语若连珠:“那除了我刚才说的,你回头找人来彻底收拾一下这里,每本书都要翻过,但凡出现折页、缺角、书皮不全、书脊破损的统统送到蓝公子房里,照样再买新的回来。记住,所有的书除了不能出现我刚才说到的不足外,不可以有残墨、印刷不可出现模糊不清的状况、装订线一定要整齐、不可以有线头。有精装的就不要简装的!以后叫书局每个月都把新书照样送一份新的过来,不拘种类,统统都要。”说的有些口干舌燥,看着已经变得有些呆呆的敖总管,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书库以后禁火禁水,谁要是敢在这里点灯、吃东西、喝水,都给我扣掉当月的月钱。嗯……其他也没什么了,就是要注意防鼠防虫。成了,就先这样吧。”我挥了挥袖子,拉着还在绕着书堆转圈的傲蓝大步走了出去,只余敖管家在书房中渐渐风化。
一出门,艳阳高照,我几乎都能看到树上新吐的嫩芽,心情舒爽的拍了拍傲蓝:“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傲蓝先是狂点头,之后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看,仿佛地下交易般飞快的往我手上塞了一物,我低头一看,竟是方才被我挑剔的一本书,傲蓝眉开眼笑的靠了过来,很小声的说道:“我也很够意思的,呐,分你一本。”
…………我纯洁的傲蓝……我天真的傲蓝……我不经世事的傲蓝,就这样……消失了?阿尘!你个骗子!你一定早就让怀仲卿调教过他了!
第三卷 天都篇 第七十二章
更新时间:2008…9…4 21:22:25 本章字数:4133
第七十二章
黄昏时分,阿尘派人回来说是晚上有宴会,不能回来吃晚饭了。我无所谓的耸耸肩,叫了怀浩仁过来吃饭。小豆丁一蹦几跳的冲进屋来:“三婶!听说今天大肆整顿了三叔的书库,还顺便教训了一下敖总管。”
“教训?有吗?”我皱着眉,仔细的想了想下午的对话,明明就没有!我只说了最基本的一些要求啊。碰书之前都要洗手之类的,我都还没好意思说呢。
怀浩仁塞了满嘴的鸡丁,口齿不清的说:“这下好了,终于有人帮我分担喽。”
“分担什么?”自打说了这句话,我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心中隐隐约约的浮起不祥的预感。
“账本啊!”怀浩仁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家的账本,为什么要我看?”
“哪里光是我家的!还有二叔家的,四叔自己私有的,加上三叔的和我家的。”怀浩仁很认真的掰着指头一个一个的数到,他越说我越心惊,忍不住问道:“都是你在管?”
“对啊,我爹娘不管事,二叔整天就知道抢女人,三叔成天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四叔那边偶尔还要自己倒贴宫里的费用,我要是不看着,他们早成穷光蛋了!”怀浩仁越说越气愤,最后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鹿肉:“三婶,你不知道男人不花是不花,一花起钱来,真的很恐怖……唉!我好累哦。”
我还好雷呢!说的就好像你不是男人一样,说起来……阿尘总买奇怪的东西?“你三叔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园子啊!”小豆丁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怪物一样,仿佛在说,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我轻咳一声:“哦,建材而已,正常嘛。”
“什么建材!是园子!整个园子!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是做了标号直接从南方拆了运过来!先走玉盘江,再入南海,经东海,最后上到北海,再从长狄境内运过来的!光是运费就……”他低下头手指动来动去,嘟嘟囔囔的算了一会,猛地抬起头叫道:“五万两啊!五万两白银!就这么被他散了个精光!”
五……五万两白银……相当于五百万人民币……原来阿尘的爱好是买古迹……一瞬间我眼前的房子好像都是由银子铸成,闪闪发光、让我坐立不安。
“辛苦你了,今后也要麻烦你了。”速战速决,我赶忙堵上怀浩仁的嘴,放了筷子就想逃,才走了一步就被他死死拉住,悲戚的说道:“三婶,你忍心看我长不高吗?我……我明年就要娶妻了……会被媳妇看不起的!”
我狠了狠心,一把拉回衣摆:“没关系,你只要可爱就好了!”
他见拽不住,干脆直接扑了上来:“不行!至少要陪我巡视三叔的产业!”
只要不看流水账,其他都好说:“他都有什么?”
“翔天楼……”噢噢?这个还不错!
“羊,一万零七千三百八十九只。”呃……这个……好吧,至少是毛茸茸的羊。
“马,三千四百五十六匹,牛,六千九百八十八头……”
手颤抖着按在怀浩仁的头顶:“这些……呃……牲畜都养在哪里?”
“由八百七十四名家奴散养在草原各处。”
“你……你每处都要巡视?”
“对啊!”怀浩仁眨巴了眨巴眼睛:“三婶放心啦,明天只是去翔天楼而已,那些马呀牛呀什么的,要等到天再暖和一点才会去呢。”
再暖和我也不去!一想到必须跟着一个小豆丁游荡在草原上,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绿眼银狼……我就浑身不舒服!不行!死也不要去!阿尘,你一定舍不得我吃苦的,对吧?
夜晚躺在床上时,我问旁边的阿尘:“整个王府都是从南边搬过来的?”
阿尘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那园子有什么特别吗?”不然为什么每块砖都要特意从南边运过来?当然后面的话我没有问出口。实际上打我六岁认识他起,这个人就是由数不清的谜团组成。起初,他是令人闻之丧胆的头牌杀手,之后不明不白的跑到楚家去抢人(当然,这个人指的不是我。),现在他轻轻松松摇身一变,又化做赤狄人人敬仰的右贤王大将军。老实说,近来我想起这些会觉得有些害怕,也许他明天就会变作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个我必须重新了解的人。因为每当我对他有些了解的时候他就会变,让我无所适从,只能战战兢兢的去接受。每一次我只好用他的话来安慰自己:不论他是谁,他都是我的阿尘,就只是我的阿尘。
“没什么,喜欢而已。又是没人要的老房子,就买了回来。”大概是被我折腾的清醒了点,阿尘侧过身拦住我的腰:“你不喜欢?那回头我叫人拆了重建。”
拆了?五万两银子运过来的房子……他居然说拆就拆……怀浩仁听到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我怕怕的摇了摇头:“没不喜欢,就是冬天的景色萧条了些,回头你让人在池子里种点水仙好了。”
“好,你说种什么就种什么。可是记得,别自己下去,弄得浑身是泥,我可就不要你了。”阿尘似假还真的嘟囔了句,还顺便在我脖子后面喷了口气。
我的脖子最是怕痒,被他一喷,赶忙笑着扭到一边。他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大概这些天真的是累到了。空气一下子变得寂静浓稠,窗外的北风也不像初冬时那样猛烈,带着已经泛起新绿的枝条轻轻的拍打在窗棂上,带着淡淡的依恋,仿佛不肯将这看顾了一季的土地让给那徐徐而来的东风。
就在快要入睡之际,我又问了一句:“你去过南方?越国?”
阿尘轻叹一声:“娃娃,我去过很多地方,想去的、不想去的,多的有时候我也记不清了。”
第二天清晨……请注意……真的是清晨,红彤彤的太阳连同火烧云一起染红了半边天空,又是一天艳阳高照、明媚好春光。虽说已经是三月初,可清晨的空气里还是流淌着刺人的冰冷,我耍赖皮般的死死抱住被子,任阿尘威逼利诱,就是不肯下床。
“快醒醒,我这一上朝,又是要一天不见了,娃娃,你难道就舍得?”
“舍得舍得,你快走吧!在不走就要晚了。”我不胜其烦扒拉开他握住我肩膀的手,身子左右一晃、脚下一用力,就把被子裹成一个标准的蚕蛹状,顺便连头都埋了进去。
阿尘不死心的把我的脸从被子里挖出来,怀柔不成,改威胁:“娃娃,你身为人妇,却未尽过一天当妻子的义务,连送你夫君出门这等小事都做不到,是真的要我罚你吗?”
哦?威胁我?我睡眼惺忪的瞟了他一眼:“反正都已经被你说成是不尽义务了,那你以后也别碰我……”
阿尘被我堵得一愣,门外的侍者已经在提醒他就快要误了时辰。我背对着他躲在被窝里痴痴的笑,哼!以前被你吃的死死的,那是姑娘我让着你,没辙了吧?我当时是没见到阿尘眼中的精光一闪……如果看见了……我一定宛如活跳虾一般自己蹦下床。
“来人!”就听他高声一喊,我挑着眉正想庆祝本次的胜利,就觉得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滚,一股凉气水一般涌了上来,包裹住我的全身。好不容易定住身子的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洋洋得意的小人。
“王妃嫌这被子不够松软,拿出去晒晒。顺便帮王妃更衣。”阿尘顺手把被子甩给进来的丫鬟,一脸坏笑的看着我:“娃娃,为夫也知道你想要尽义务已经很久了,这些日子也却是忽略你。只是……”他为难的皱了皱眉,向前走了两步。
我睡觉从来没有穿长裤的习惯,只松松垮垮的套了件丝质中衣,勉强盖住大腿根。他着一上前,我赶忙七手八脚的退到角落里,一手抓住领口,一脸的质疑:你要干嘛?
阿尘见了我的动作,眼神暗了半分,原本探向我肩头的手也改抚上我的双腿,轻柔的,带起一片战栗:“可惜了,来不及……”
成了……你后面的话我都知道了……赶忙一把推开他,站定在地上:“更衣,送王爷出门。”
阿尘一笑,直起身来,接过丫鬟手中的衣衫,一件件自己穿上,那些丫鬟也没有上前服侍的意思,看起来是早就习惯他自己动手。我初时挑衅一般的面对他,让丫鬟们先是退了当作睡衣的中衣,再一件件的穿上准备好的衣服。只是阿尘那眼神一直定定的盯着我,从上到下、里里外外不肯放过分毫,哪里被衣物遮掩了,他便调开眼神看向其他裸露的肌肤。我吞了口口水,顶不住他那好像要把我刚穿上的衣服再扒下来的眼神,只好转过身背对他。背后的阿尘轻笑几声,我恼怒的回头弯了他一眼,他便笑的又更大声了些。无奈的转回去,形势比人弱、脸皮比人薄……还能怎样?
出到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跃然而出,我朝着马上的阿尘挥了挥手:“快走吧,不然要迟了。”
他背对着太阳俯下身,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