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致达胡闹了那许久,也没留下一男半女,好容易大少夫人有了身孕,却又被宁致达生生弄的小产了,连大少夫人的命也断送在这上头。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算不得是件美好的回忆。
大夫人想起来更是心酸不已,她竭力忍住眼中的泪水,强打起笑意来:“老夫人也该提点提点致远,他们年轻人,不知道轻重……这刚怀上孩子,身子是极要紧的。”
老夫人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是自然,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大夫人趁机说道:“说起安排,论理呢,咱们这样的人家——致远又是当家的侯爷——二房里总该多添些人口才是。前阵子是二侄媳妇刚嫁过来,不好就提这件事的,现下二侄媳妇又有了孩子,身子不方便,娘看看,是不是该安排几个通房丫环……”
老夫人沉吟不语。
她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件事,只是上次夏竹的事情上老夫人做得那么决绝,如今这么快又要安排通房,未免有点出尔反尔的意思。
当初夏竹的事上老夫人也是为了维护书香,结果被锦瑟那样一闹,倒像是书香不准宁致远纳妾似的。
老夫人并不相信锦瑟是被书香指使的,书香要是想对夏竹不利,也绝对不会等那么久还不动手,却让一个大丫环吵得沸沸扬扬的。正是因为相信书香,老夫人才没有提过锦瑟的事。锦瑟或许仅仅是因为与夏竹关系不和,才故意去给夏竹难堪的,但是在别人眼中,未免就会猜度着这是书香的意思。
要是在这个时候给宁致远置下通房丫环,会不会影响书香的身子?
老夫人蓦然想起大少夫人的事,当初要不是为了那几个姨娘,宁致达也不会对大少夫人动手。
老夫人相信宁致远的人品,不会做出宁致达那种事来,但是凡事就怕万一。何况还不知道书香是什么想法。
毕竟书香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大夫人见老夫人面色迟疑,又说道:“媳妇也不过是忽然想起来,才说起这件事的,娘可不要多心。”
老夫人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书香刚刚有了身孕,只怕禁不起折腾。”
这话听在大夫人耳中,不免就觉得讪讪的。
大夫人便说道:“依媳妇的意思呢,也不必去外头寻那些不干不净的丫头,只在府里的丫环里挑几个稳重本分的就好,知根知底,又了解性情,岂不比外头的好些?不必说别的,单是致远身边的绿云,就是个性情沉静的,又服侍了致远这么多年,二侄媳妇也一定不会反对的。”
老夫人听了微微点了点头。
府里的几位爷都是从小就给了丫环的,等到爷年纪长大,将丫环抬了通房或者姨娘也是顺理成章的事。绿云也是老夫人相看了几年的,看着的确是合适。
大夫人偷眼看着老夫人的神色,不禁心头窃喜。
只听老夫人说道:“这件事回头我跟二媳妇商量商量再说。”
既然这样说,这件事十有*就是成了。
大夫人心里放下好大一块石头,她来说和此事,也是担了许久的心。本来给府里的爷抬个通房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宁府里前面既然有宁致达做下的许多荒唐事,后面又有夏竹觊觎主子,这丫环抬做姨娘就变成了大家都不敢提的尴尬事。
本以为老夫人不会同意,没想到老夫人竟然默许了。
大夫人心里想着,老夫人再疼书香,也比不过疼宁致远。书香怀了身孕,前前后后要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不能服侍宁致远,让宁致远一个男人如何忍得。老夫人是明白人,自然舍不得让孙儿受这样的委屈。
说完了头一件事,大夫人又说起另一件事来:“娘,媳妇这阵子病着,倒多亏了致连殷勤照看,这孩子在外院住着,天天都惦记着来看媳妇,若是没有致连,媳妇的病也不会好得这么快。”
老夫人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大夫人这病终归还是从心伤宁致达之死而起,想到大夫人只有这一个亲生儿子,百般宠溺却不得善终,心里的伤痛可想而知。而有了宁致连多般照看,心里的郁结渐渐散了,这病自然也就好了。
老夫人颌首说道:“致连是个好孩子,这一阵子多亏了他了。”
大夫人趁势说道:“致连也有十八岁了,媳妇想着,是不是该替他相看婚事了?”
老夫人微微一怔,随即就高兴起来了。看来大夫人病了这一场,果然看开了不少事情,从前最瞧不起宁致连这个庶子,扔在外院就不大过问了,没想到如今竟然惦记起宁致连的亲事来。
宁致连都已经十八岁了,还没有议亲,老夫人虽然想起过几次,终究是隔了一层关系,不好直接插手干涉,何况从前府里的事都是大夫人管着,她既不提,谁又好开口。
如今大夫人要给宁致连议亲,老夫人自然满口答应:“你说的很是,是该给致连说门亲事了。”
大夫人笑着说道:“如今我的身子既然好了,少不得也要去拜会拜会要好的人家,一定会特别留心这件事。”
那就是说,大夫人要亲自给宁致连相看。
老夫人对大夫人的态度很是满意:“也好,你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老夫人是答应将此事全权交给大夫人了。
大夫人病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痊愈了,却没有了掌家的权力,自然清闲起来,老夫人想着要是有件事拘着她,大夫人就不会去寻二房的麻烦了。大夫人既然主动提出要给宁致连议亲,老夫人自然是顺水推舟。
大夫人见老夫人高兴,又陪着老夫人说了半日的话,才起身告辞。(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姨娘(四)
鲁兴家的站在院子里头,似乎是想进房却又不敢进去似的,踟蹰不已。
倒是寻冬出来倒水才看见了,招呼道:“鲁嫂子这么早就来了,怎么不进来?”又埋怨小丫环,“见鲁嫂子来了也不知道通禀一声儿,你们是打量着这几天忙,我们都没空管你们了是不是?”
书香有了身孕,是头等大事,这段日子几个大丫环都忙得跟什么似的。
小丫环们不敢回嘴,只得略带委屈地站着挨训。
鲁兴家的忙说道:“姑娘快不要说这样的话,是我怕扰了二少夫人,这才不让她们说的。”
寻冬笑道:“嫂子也太小心了些。”说着引了鲁兴家的进了房。
书香拥着被子躺在床上,锦瑟正拿着小碗服侍书香喝粥。
书香说道:“哪里就这么娇贵了,连手也不能动一动!”
锦瑟笑道:“还是小心些好,二少夫人就当是疼我们吧,别让我们为难。”
书香无奈地摇摇头,抬眼看见鲁兴家的站在地上,便问道:“鲁嫂子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看书香说话,锦瑟的拿着汤匙的手却仍然倔强地不肯放下:“任是有天大的急事,二少夫人也得先喝了这碗燕窝粥再说。”说着扫了鲁兴家的一眼,又略提高了声音,“我说二少夫人,您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就听听奴婢的劝,凡事少操心些吧!”
鲁兴家的本就迟疑,听了锦瑟这敲打的话,更是拘谨起来,连手脚都不知道放了。
书香笑着推开了锦瑟的手:“我也吃得差不多了,你拿去吃了吧。”
书香的说得和气。声音中却隐藏着一种坚决。
锦瑟嘟着嘴,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鲁兴家的上前赔罪:“都是奴婢的不是,明知道二少夫人身子不便,还要过来打扰。”
书香说道:“这是哪里的话,自从……”顿了顿才笑道:“我成日在屋里坐着也是发闷,正盼着人来陪我说说话。”
这话倒不是安慰鲁兴家的,自从她有了身孕,头一个老夫人,还有二夫人和宁致远,个个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金贵。不许出门,连床都不许下,每天只能在中午日头和暖的时候在院子里,由丫环扶着走上两圈。一应食物却变着法儿地坐了,流水般送来,一定要把她补得又白又胖才好。
书香从前的事情多,冷不丁闲下来,十分地不习惯。
见鲁兴家的面色犹豫。书香催问道:“鲁嫂子有什么事?”
这么一大早地就在廊下候着,鲁兴家的一定是有事要回。只是被锦瑟方才的话敲打了一番,本就谨慎的鲁兴家的就不好直说了。
鲁兴家的想了想,这事也只能问书香,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暖了起来,再不说可是要耽误了。
鲁兴家的就说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庄子上的事。”
书香恍然,年下的时候曾经说过,让鲁兴两口子去管南头的庄子,大概是鲁兴家的见书香一直不曾再提起这个话来。心里没底,才来问问。
书香笑道:“这倒是我的疏忽了。鲁嫂子也知道,我是年轻媳妇。哪里懂得这里头的诀窍——现下时令不早了,庄子上的事早该安排了。”
鲁兴家的松了口气,忙说道:“也算不得晚,不过是想来请二少夫人的示下,今年是该怎么样?”
书香想了想,问道:“我也没经历过这些事,想听听鲁嫂子的意见。”
鲁兴家的便将早已想好的话说了出来:“今年春天雨水少,奴婢想着,只怕夏天要旱起来,不如多种些高粱,就算是旱了也不怕……南头庄子的果树需得多用些人手,好好看管。庄子里有两亩沙地,正适合种葡萄……”
鲁兴家的侃侃而谈,书香听得不住点头。
外头的锦瑟沉不住气了,借着倒茶又走了进来,将帘子狠狠一摔,打断了鲁兴家的话。
鲁兴家的见锦瑟脸色不好看,这才想起了什么,讪讪地住了口。
老夫人早就说了不要再让书香操心,她反倒又来说个没完了。
可是这两个庄子是书香的陪嫁庄子,又是交给鲁兴两口子打理的,他们两个人哪里敢自作主张。要是去回宁致远吧,宁致远更是忙得早晚见不到人,连话都说不上。
鲁兴家的也是犹豫了许久,才硬着头皮来的,种庄稼等不得人,这时令已经不早了。
书香嗔怪地看了锦瑟一眼,便向鲁兴家的说道:“可见你是用了心的,鲁嫂子辛苦了。”
鲁兴家的低了头,说道:“二少夫人说的是哪里话,折煞奴婢了。”
书香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就这样办吧。该用多少银两,拿了我的对牌去账房领就是了。”
鲁兴家的见书香如此信任她,更是感动,忙说道:“奴婢两口子一定好好做事,多谢二少夫人了。”
鲁兴家的退了出去,忍了半天的锦瑟走上前来说道:“我天天说让二少夫人别再操心,偏偏不肯听我的话,回头让老夫人二夫人知道了,奴婢们少不得又要挨训斥。”
说着又把寻冬叫了过来:“怎么你倒越大越没有成算了,有什么话,你问问她不就得了,还巴巴地领到二少夫人跟前,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
寻冬说道:“我也是看鲁嫂子在廊下站了半天,想进来又不敢进来,这才出去问问的。”
书香说道:“好了好了,你还说要我少操心,如今又当着我的面和寻冬吵架。”
锦瑟这才住了口,脸色却还是阴郁着。
忽然听外头的小丫环说道:“给老夫人请安。”
屋里的几个人都是一怔,老夫人怎么忽然来了。
锦瑟和寻冬忙上前帮书香收拾着,绿云去打起了帘子。
老夫人扶着夏蕊进了房,见书香要起身,忙说道:“快不要起来,好生躺着吧。”
碧萱给老夫人端了锦杌坐了,老夫人仔细看了看书香的脸,说道:“气色还好。”
书香笑道:“孙媳妇好得很,老夫人就不要替孙媳妇操心了。”
老夫人说道:“你们年轻人不懂,这头一胎特别的要紧,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两人说了会儿话,绿云奉上茶来:“老夫人,请用茶。”
老夫人接过抿了两口,打量了绿云几眼,向书香说道:“这丫头服侍了致远多年,是个勤谨本分的。”
书香笑道:“从前侯爷的身都是她经管的,事事都打点得妥帖,要不是有她帮衬,好些事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绿云垂下了眼帘:“老夫人和二少夫人过奖了。”
老夫人将茶盏递给了夏蕊,说道:“如今你房里的事情多,人手不够了吧?前儿我把夏竹要了去,晴烟又嫁了人,这两个缺儿一直都没补上。不如再挑几个上来服侍你们俩。”
书香心头微微一动,抬眼看着老夫人,老夫人的神色却并无异常。
老夫人要给她的房里添丫环?
虽然如今她有了身孕,身边服侍的人是忙了些,可是也不一定就要为了这件事添丫环吧。以前她管着宁府上上下下的事,比现在不知忙了多少,老夫人也没说起要给她添丫环的事。现下她有了身子,府里的事情自然是不用管了,身边的丫环又个个得力,老夫人怎么却在这个时候说起给她添丫环的事情来。
既然说是为她有身子的事添了人,那就该是服侍她,老夫人又怎么说是服侍她和宁致远两个人。
难道是因为她身子不便,老夫人怕宁致远受了委屈,这才要挑人服侍他……
那就是要给宁致远抬通房或者姨娘了。
书香想起老夫人刚刚的话,特意提起夏竹来,难道是为了提醒她夏竹的事?书香知道,夏竹的事情上是老夫人替她遮掩过了,也相当于在府里的丫环前树立了榜样,不许再有人觊觎主子。难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让书香想起夏竹那件事上老夫人的恩情,让书香对宁致远纳妾之事更宽容些?
还有绿云,老夫人在这个时候单单挑出绿云来夸奖,一定不会是什么巧合。
书香不动声色地瞟了绿云一眼,她是了解绿云的,若是绿云和夏竹是同样的心思,她也不会对绿云另眼看待。看绿云的神情,似乎也是很吃惊诧异。
那么说,老夫人想要给宁致远纳妾,是老夫人自己的想法。
书香微微一笑,说道:“多谢老夫人替孙媳妇想得这么周全,孙媳妇身边这些人,都是使唤惯了的,若是挑了新的进来,少不得绿云和锦瑟还要调教几天,只怕……”
只怕不是添了人手,而是去了人手。
老夫人见书香说得这么委婉,虽然心中有些不快,却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书香刚怀了身孕才没多久,要是忽然换了服侍的人,只怕会很不习惯,心情上也要受影响。老夫人刚说过头一胎是顶要紧的,又怎么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书香添堵。
要不然过了头三个月,胎气稳了再说吧。
老夫人说道:“那这件事就先放几天,我院子里有几个丫头倒是看着不错,也是调教好了的,若是你这边人手不够,直接打发她们过来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姨娘(五)
看着不错,那就是长相出众了。
看来老太太在这件事上已经早有准备了,早早地就挑了合适的丫头调教着,待时机合适了就直接送到房里来。
书香垂下了眼帘:“老夫人费心了。”
话不投机,老夫人略坐了坐,嘱咐了几句好好保养身子之类的话就走了。
书香默默地喝着红枣水,房里寂静无声。
到底是锦瑟沉不住气,把房里的小丫环们都撵了出去,就问道:“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挑了人上来服侍侯爷和二少夫人,莫不是嫌弃我们服侍的不好了?”一头说着,一头已经委屈起来,“也不知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就是入不得老夫人的眼。”
锦瑟这是又勾起上次老夫人发话要将十八岁的大丫环打发出去配人的伤心事。虽然大家都知道锦瑟只是因为夏竹受了连累,可是这次老夫人又说了那些话,难保锦瑟不多心。
碧萱忙上前来劝慰:“老夫人又没说是你,姐姐从来不是多心的人,怎么今儿倒胡思乱想起来?快不要哭了,二少夫人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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