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刁仆借着主子的势力欺压百姓,这是心地正直的二夫人最厌恶的行为之一。
曹妈妈说道:“这是我们二夫人和二少夫人。”
那媳妇是个有眼色的,连忙跪下说道:“给二夫人和二少夫人请安。”
说着也拉着婆婆跪下了。
二夫人给书香使了个眼色,示意书香问话。
书香温言说道:“两位请起,不知怎么称呼?”
年老些的婆婆说道:“民妇是王赵氏,这是民妇的媳妇王周氏。”
书香点点头,说道:“不知道两位在我们府上大门那里吵闹,所为何事?”
王赵氏顿时嚎啕起来:“两位夫人可要为民妇做主啊!民妇两人无依无靠……”
书香清了清嗓子,曹妈妈赶紧拉起了王赵氏,说道:“在二夫人和二少夫人面前岂能容得你们胡闹!?还不快回话!”
王赵氏被扯了几下,哭声渐渐止住了,抽泣着说道:“民妇也不敢惊扰夫人们哪!民妇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啊……”
王周氏见婆婆实在说不清楚,只好又爬上前两步,说道:“二夫人,二少夫人,请听民妇一言。”
书香见王周氏说话爽利有眼色,便说道:“你且说来。”
王周氏低下头说道:“民妇婆媳两人是在西大街摆摊卖堆花的,大概十几天前,这位彭嫂子……”说着指了指彭显家的,“这位彭嫂子来到民妇的摊子前,说堆花做得好,问还有多少,要给府里置办年货用的。民妇见彭嫂子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百般奉承,价格也让了许多,彭嫂子说府上女眷多,这些堆花不够,让民妇婆媳两个再多做些送来。民妇还以为是碰上了大好人,和婆婆两人没日没夜的做活,总算凑够了彭嫂子要的数目,前儿送了来,彭嫂子说今天来支银子,谁知民妇婆媳两人一大早就来了,等了大半天,彭嫂子却只给了三两银子……”
王周氏说到这里也抹起了眼泪:“民妇也不敢多要,这是头前说好了价格,总共该是六两银子,却被生生克扣了这么多。民妇只有婆媳两个人,还指望拿了这些钱去办年货……”
二夫人气得眉头都要竖起来,厉声问道:“彭显家的,可有此事?”
彭显家的连忙跪下,说道:“二夫人,二少夫人,奴婢冤枉啊!当初讲价钱的时候,奴婢就已经说好了一共是三两银子,谁知道她们今儿一来就说奴婢克扣了她们的银钱,奴婢管着这一块事情,总不能让主子吃亏,就把她们打发出去了,谁知她们竟然不依不饶,就闹起来了……”
王赵氏听了彭显家的这话,恨得爬起身来去厮打彭显家的:“你满嘴胡吣!当初明明说好了是六两银子……”
彭显家的被王赵氏抓住了衣领,顿时摔倒在地上,身上一疼,心里就发急起来,也反手去抓王赵氏。那王赵氏一把年纪了,哪里受得起彭显家的这番折腾,顿落下风,王周氏见婆婆吃亏,也赶紧上前帮着婆婆。
书香忙吩咐丫环把厮打在一起的三人分开。
二夫人怒道:“你们要干什么?这是成何体统!”
彭显家的到底是府里的下人,知道规矩,只好住了手。
王赵氏却还是哭闹不休:“狗仗人势的东西!今天我就拼了我这条老命……”
书香说道:“这位婆婆先别着急,二夫人既然过问了此事,一定会还婆婆一个公道。”
王周氏究竟是年轻媳妇,听书香这样说,也拉住了王赵氏,说道:“娘别哭了,听二夫人和二少夫人怎么发落。”
书香点点头,看向二夫人,意思是等二夫人发落。
二夫人平复了心神,向曹妈妈说道:“去带她们两人下去,给她们支十两银子。”
王赵氏和王周氏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二夫人说不出话来。
二夫人余怒未消,别过头去狠狠地盯着彭显家的。
书香便说道:“二夫人平日里最是怜贫惜老的,多出来的银子你们留着置办些年货吧。”
婆媳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谢了二夫人和书香,跟着曹妈妈退了出去。
彭显家的见二夫人发了话,便知道二夫人认为此事是宁府的错处,待王赵氏和王周氏离去,不等二夫人开口就忙辩解道:“二夫人,二少夫人明鉴哪,是她们两个刁妇一心要讹诈奴婢……”
二夫人怒道:“住口!你还红口白牙地说她们要讹诈?你再给她们十个胆子,那两个在街上摆摊的婆媳也不敢讹诈咱们靖远侯府!”
第一百四十九章 整顿(二)
彭显家的不敢再做声,一张脸上却满是不服气的样子,只是碍于二夫人和书香的身份,这才不再争辩。
二夫人斥道:“区区三两银子的事情,就闹得惊天动地的。你让外头怎么看咱们家?难道堂堂靖远侯府连两个小摊贩都要欺负么?你让这些主子的脸面往哪搁!”
彭显家的被说的低下了头,却仍旧不认错。
书香说道:“娘先消消气,彭嫂子也是想做好差事,只是用错了法子。这次得了教训,下次必定是不敢了。”
论身份,彭显家的是老夫人身边彭妈妈的儿媳,自以为得了脸,平日里在府里也是趾高气扬的。这次为一点儿小事受了二夫人的教训,丢了脸面心里又不服气。她一直这样梗着,二夫人也不好下台,书香这才劝了几句。
只是书香也认为这件事情的确是彭显家的不对。看那婆媳两个,婆婆王赵氏虽然有些糊涂,却也不像是个市井泼妇,王周氏又是个明白事理的,怎么敢为了三两银子就闹到宁府大门去。
先不说彭显家的克扣她们银两,单是这仗着主子的势力,横蛮霸道的样子,就不该宽容。二夫人也是一时心急,这才不顾彭显家的脸面斥责起来。只是这种大户人家管事媳妇的嚣张劲,只怕彭显家的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
二夫人教训了几句,叫彭显家的出去了。
书香给二夫人端了杯茶:“娘用些茶吧,消消火气。”
二夫人喝了几口,放下了茶盏,叹道:“我也知道方才的话说得急了些,可是……你也看见了。她那副样子,分明就是不服气的。”
书香说道:“娘不要跟她们计较,彭嫂子大概也是知错的了,只是不好承认罢了。”
人总是很难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即使认识到了,也会给自己找这样那样的借口。
二夫人刚刚接手管家的事情没多久,底下人心不服也是有的,只是彭显家的这次也有些过分了,分明自己错在先,面对二夫人的指责却又是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
二夫人消了些气恼。说道:“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置?”
书香有些迟疑,二夫人放缓了语气,说道:“现下只有咱们两人,你有什么想法,但说不妨。”
书香面色凝重,沉声说道:“依媳妇的看法,当革了彭嫂子的差事。”
二夫人吃了一惊,抬头看着书香。
不过是件小事罢了。为什么书香却建议这么重的责罚彭显家的?
二夫人问书香的意见,也不过是想问问书香的想法,像这种事情,通常都是革两三个月的月钱也就罢了,为什么书香开口就是革了彭显家的差事?而且书香刚刚似乎还在为彭显家的求情,二夫人还以为书香会将此事小事化了。
看着二夫人惊讶的神情。书香轻声却坚定地说道:“彭嫂子言而不实,知错不改,此其一;仗势欺人,欺压平民小贩。此其二;不听主子教训,面是心非。此其三。这样的下人,只怕再留着。对咱们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处。不如革了差事永不录用。”
听了这话,二夫人反而踌躇起来。彭显家的是彭妈妈的儿媳,要是革了她的差事,彭妈妈必定心生怨怼,只怕就要去老夫人那里求情。到时候无论是何结果,都会让老夫人觉得二夫人能力不够,连这样的小事都不能让下人心服。
但话又说回来,彭显家的此番行事和被教训的态度,明摆着是不服二夫人和书香的管教,要是这次不重重地责罚她,一来往后彭显家的不会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二来会让其他下人纷纷效尤,到时候二夫人和书香的威信就会一落千丈。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宁致达虽然没了,但是大房还没垮,宁夫人还在,这个时候如果不把握机会,二房就算是袭了爵位,二夫人又怎么能和已经掌家多年的宁夫人相比。
在这些下人眼里,只有宁夫人才是真正的掌家夫人。
二夫人心绪烦乱,长长地叹了口气。
书香像是知道二夫人心里的烦恼,轻声说道:“彭妈妈也是府里的老人儿了,要不让媳妇去劝劝彭妈妈,只要道理讲得清楚,彭妈妈也不会心有隔阂。”
二夫人说道:“我也是担心老夫人。”
书香微微一笑:“媳妇知道,娘是担心这些小事惊扰了老夫人。只是此风断不可长,否则终有一天,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娘自然明白这些道理。”
二夫人听了这话心头一震。
不错,她也见过许多世家大族渐渐衰败的样子,也曾唏嘘感叹,但是她没想到,那些曾经风光无限的世族,为什么就会一步一步走到这样的田地。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书香这句话让二夫人醐醍灌顶。
二夫人坚定了决心,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这件事情就这么办吧。”
书香说道:“娘,媳妇还有一个念头,请娘斟酌斟酌。”
二夫人说道:“是什么?”
书香说道:“如今年关将近,处事房里的采办也办置了不少年货。如今堆花这件事咱们是知道的了,可是别的事项,或者也会有相同的错处。咱们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今儿既然知道了,不如借着由头彻查整治一番,免得再闹出今日的事情来。”
二夫人沉吟着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凡事应当防患于未然。”
书香还有另一层意思,可以借着此事熟悉各房的管事和采办,也可清查一下账本,对往后掌家的事情定是有益无害。
二夫人说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不要太过惊动了才好。”
快到年下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就不好了。
书香答应了下来,又说了几句话,书香告辞回了房。
锦瑟迎了上来:“二少夫人怎么回来得这样晚,侯爷已经回来了呢。”
书香抬头就看见宁致远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说道:“你去娘那里了?”
碧萱服侍书香净了手,书香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侯爷。”
书香走到宁致远身边,看了一眼桌上的书,《河防一览》。
是书香前段时间命人从外头买回来的。
书香笑道:“侯爷怎么也不歇歇,回来就看书。”
宁致远揉了揉眉头,说道:“过了年就要去运河上任,我总不能两眼一抹黑。虽然有岳丈大人指教着,终归还是要自己多用功才行。”
书香笑着说道:“侯爷也该多保重自己身子才好。”
宁致远转过了话头:“祖母想给三妹妹议亲了么?”
书香惊讶地问道:“侯爷怎么知道的?”
宁致远看着书香眼睛睁的大大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回来的时候去给祖母请安,祖母说起这件事来,还说我经常在外头的,也该替三妹妹相看相看。”
书香笑道:“倒是妾身的疏忽了,早知道侯爷有这个方便,就该早些跟侯爷说,让侯爷有个准备。”
宁致远说道:“看你说的,难道我什么都不做了,成日只打听谁家的公子没娶亲不成?”
书香扑哧笑出声来:“也不知道侯爷有几个妹妹,这么着急。”
宁致远笑着不再答言,又低头看起书来。
书香拔下发髻上的簪子,将桌子上的烛花挑亮,悄悄地去一旁做着针线。
宁致远无意中抬头,便看见书香低着头的侧影。
素手纤纤,细细地牵引着绣线,帕子上的花朵渐渐丰满起来,书香似乎十分认真,全副心思都在这一条玉白色的帕子上。
烛光将她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微微翕动着,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这样静谧,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书香抬起头来,正迎上宁致远那双深邃的眼睛。
手上的针线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跳跃的烛光衬得书香脸颊泛着微微的红,宁致远伸手将书香拉进怀中。
书香的心口忍不住怦怦直跳,手也不知该放在何处。饶是两人成亲已经半年了,书香还是对这些亲密的举动不大自在。
宁致远抚上她的发鬓,低声的轻唤像是在自语:“书香……”
书香嗯的应了一声,犹如蚊细。
宁致远抱住了书香,怎么嫁给他这么久了,她还是这么瘦,柔软的腰肢不盈一握,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让人忍不住的怜惜。
细碎的吻,由轻入重,从额头延伸至颈窝,书香渐渐面色娇红,偶尔低声发出无意识的轻吟,一双小手也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宁致远。
……
他是温和谦逊的君子,在此刻却犹如一个驰骋沙场的将军,锐不可当,势如破竹。
一声声或高或低的娇吟和喘息,引导着他长驱直入。
书香闭着眼睛,贝齿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似乎生怕自己忍不住发出呼叫。
他忽而轻柔忽而猛烈,轻柔的时候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挑逗。猛烈的时候犹如不顾一切,想要把她揉碎。
他一寸一寸地攻占着她,直到书香终于忍不住发出诱惑的嘤咛……
帷幔半垂,掩住春色无限。
第一百五十章 整顿(三)
宁夫人放下药碗,冷哼道:“什么?马上要过年了,她这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彩蝶说道:“二少夫人说要彻查账务。”
宁夫人冷笑:“账务?她怎么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咱们府里那些管事媳妇和婆子,哪个是好相与的?我管了这么多年的家事,还不知道她们?个个儿都是仗势欺人的。她想治,那就让她治吧,看最后是谁能治倒了谁?”
宁府的这些世仆关系错综复杂,就凭一个刚嫁进来不到半年的新媳妇,难道还能跟那些世世代代在宁府当差的下人们抗衡?这次书香真是要自讨苦吃了。
宁夫人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这次,咱们就来坐山观虎斗,等着她把事情搞砸了,老夫人一定就会想起我来,让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宁夫人病刚好了没多久,正在筹划着怎么才能把掌家的权力夺回来,没想到书香自己就要把机会送上门来。
没想到书香这次竟然敢拿彭显家的做由头,那彭显家的是彭妈妈的儿媳妇,是彭妈妈一手提拔上来的,不过为了区区的一点儿小事就革了人家的差事。那彭妈妈心里能高兴?只要在老夫人面前透露几句风声,那老夫人就算再向着书香,也要顾及府里管事的脸面。
这时候只要宁夫人再指点那些下人们几句,就足够书香手忙脚乱的了。
等到书香把府里的事情弄得一团糟,宁夫人就可以适时地出手了。
到时候,掌管宁家的权力会更牢固地把握在她的手里。
宁致达虽然没了,但是她还是宁家的长房夫人。她不能失去了儿子还要失去了权力,那她就当真一点儿地位也没有了。
她还不到五十岁,她还要为自己多多打算。
门外的小丫环说道:“夫人,三爷来了。”
宁夫人有些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叫他进来吧。”
她病着这一阵,是宁致连一直用心照看着,她其实心里也不清楚,她也不曾对宁致连有多么的关照,为什么宁致连会在她倒下的时候照顾她。
宁致达夫妻先后去世,这对宁家大房来几乎是致命的打击。她又病了,连掌家的权力都暂且给了二房。老夫人又一直对她疏远冷淡……
这时候的宁夫人,连许多下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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