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用这招。”长恭双眉一扬,笑问:“城中堑壕可曾挖好?”
“昨夜二千名兵士已连夜挖就!”
“走!”他对我扬眉一笑,道:“我们去瞧水淹地鼠去。”
原来,城内紧靠城墙,已经挖好一条深深的壕沟,城外之人挖至壕沟,刚要探头,守沟之兵已箭下如雨,来人顿被射成刺猥,然后,城内之人再将水灌入挖通的地道内,匿藏其中的周军将士尽皆被淹死。如此反复,北周,终于无奈放弃了地道战术。
然而,一名士兵自马道踉跄而下,急禀道:“王爷,周军推来一种奇特攻车,可发巨石入城,已经伤人无数!”
第223章:铁马冰河入梦来 7
我们急步奔上城楼,果然见到地上躺了许多被巨石砸伤的兵士,他们一个个鲜血直流、痛得哀号呻吟,其余兵士,则尽皆伏地,举坚盾护头以求自保。而巨大的石头,仍在源源不断的从城下飞上城头。
我与长恭闪身避过一石,躲至垛墙边,我们小心的将头探出雉堞,只见城下,周军兵列成阵,阵前,整齐排了一排攻车,可装巨石,触动机关,石头即可飞上高高城墙落入城楼,砸伤兵士。
长恭低声道:“这种车叫发石车,三国时刘晔所制。想不到北周居然也掌握了制法。”
石车所向处,无物不摧,所向披靡。段韶一声令下,一排排弓弩手拈弓搭箭,箭下如雨,然而,发石车操纵的兵士皆身披重甲,且以盾做为掩护,箭亦不能奈何,一时之间,眼见着,被巨石砸伤的兵士越来越多,刺史段韶焦虑不已。
风,越来越大,墙头上伫立的众人,衣袍皆被风吹得鼓起,呼呼乱舞。
我脑中灵光一闪,对长恭道:“王爷,木兰想到一个法子,可以抑制发石车。”
“哦!”他回首望我,道:“你快说!ωω^ω.ㄧбkxs.”
“我们可以缝布为缦,迎风张设,石头打在布上,犹如一记绵拳,再无威力,这是太极中‘四两拨千金’的原理,”
“四两拨千金?”长恭显然未听过这种说法,他略一思索,双眸璨灿,一掌拍在我肩头,笑道:“好方法!木兰,你真聪明!”
我脸微红,道:“王爷先别忙着夸属下,还是先去城中取来布缦要紧!”
布,很快被快马取来了,晋阳宫中原本就有长幅宫幔,连缝制都省了,布缦设在墙头,北齐的发石车,顿时失去了威力,弹飞的巨石,被长长布缦所阻,重又重重的落回大地。
然而,墙头上,众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北周人却又找来了一根根长竹杆,他们以杆顶绑了松油,松油点火探上城墙,冬日呼啸的风,为火推波助澜,眨眼间,几面布缦便已着火燃烧。
“找铁钩。”我呼喊道:“用铁勾勾去杆上松油!”
我的一声高呼,众人尽皆醒悟,于是,长长铁丝的被迅速取来,将一端弯结成勾,伸出垛口,向那一根根竹杆上的松油钩去,松油尽落,竹杆,便成了光杆司令。
漫天的飞雪中,布缦重新张设,一幅幅五颜六色迎风张鼓,给灰暗的天空,白色的大地,添了一抹抹亮色。
第224章:今宵剩把银釭照 1
黄昏时分,周突盟军终于鸣金退兵。
为显威摄,更示庆祝,刺史段韶让齐军将士立于城墙之上,摇旗擂鼓,齐声呐喊,欢呼之声震耳欲聋。
雪越下越大,呼啸的风夹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扑向大地。
皇帝赏赐的美酒佳酿、糕点食肴源源不断的从晋阳宫中抬来,甚至还有一头肥美的烤猪,香气满溢,引人食欲。
圣旨道,军中将士尽管纵情欢娱,欢度除夕佳节。
圣旨毕,众将欢呼。
又有另赏刺史段韶、主帅高长恭酒宴各一席。由十六名太监抬了两张案几上城楼,几上摆着蒸豚、豚皮饼、胡炮肉、脍鱼莼羹、五味脯等等美食佳肴琳琅满目,段韶与长恭二人谢圣恩后,尽皆分与麾下诸将士共同享用。
我一向是喜静不喜闹的,接过旁人递给我的一块糖糕,便独自猫在一个角落里,看他们大吃大喝喜笑颜开。从军之人,尽皆性情洒脱,喝起酒来,更是原形毕露,欢声笑语,透过空旷的夜空,远远的传了出去。ωω^ω.ㄧбkxs.
眼眸,望向远远的周营,那儿,已经燃起一丛丛篝火。突厥人或许无所谓,他们原本就不过除夕节。但是,北周营中的士兵呢?他们身处异乡,为皇命征战一天,此时,却只能瑟缩着疲劳的身子,三五成群围着雪地里的篝火取暖。朔风凛凛,冰冷刺骨,雪花飘飘然漫天飞舞。今天,本该是万家团圆的日子,他们却只能与亲人分离。当这些士兵,远望着晋阳城中欢乐的灯火,离人的心底,那柔软的角落,一定会泛起思乡的愁绪吧?
而这种愁绪,有如剧毒,足以瓦解一个战士争强好胜的心。
段韶,这身经百战睿智聪敏的主帅,深深的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一边高举酒杯,一边捋须笑着敬酒道:“蒙圣恩厚眷,赏赐各位美酒,大家只须尽情畅饮。”
主帅尚且如此说,众人更是欢声雷动,一时之间,一坛坛美酒开封,空气里,美酒飘香,晋阳军士,笼在一遍欢乐的气氛里。
轻倚城墙,凝眸处,那银铠俊颜的将军,正被一群敬酒的将士围住,他高举酒斛,一杯又一杯的喝下去。暗暗寻思,他,喝得了那么多酒吗?一个闪神,他已消失在我的视线,我伫立起身,在人群里四处找寻,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身边,是纵情畅饮的人群,时而有酒斛递至我面前,左右闪避之时,胳膊却被人一把拽住了,回首望去,却是他。
第225章:今宵剩把银釭照 2
长恭两颊泛红,已经饮得微醺,道:“木兰,你躲来这儿,让我好找!”
他将酒斛递至我面前道:“今日,若不是想出的好计策,只怕轻易胜不了周军,你立大功了!不行,我也要敬你一杯才是!”
我见他脚步踉跄,忙扶住他,“王爷,你喝醉了!”
他轻靠着我,呵呵笑道:“我没醉!”
心中暗叹,据我的经验,饮酒之人,但凡说自己没醉的,十有八九已经是醉了!我只得一边扶着他,一边嘀咕,“连主帅都醉成这样,要是人家打过来可咋办?”
“你放心。”他笑了,在我耳畔低声道:“杨忠惯用计谋,深知虚者实之的道理。今夜,他见我们纵情欢娱,必然会心生怀疑。他疑心我们只是做做样子给他们瞧,而城中实际却设有埋伏。”一丝璨灿自眸中掠过,他低低笑道:“所以,“所以,杨忠今晚必定不敢出兵偷袭,我们只需开怀畅饮!”
我恍悟,道:“王爷,原来你真没醉呀!”
“我当然没醉!”然而话音未落,他已微眯双眼,做出不胜酒力的样子。原来,在我身后,一员粗犷大将正醉步举斛向我们走来,此人声如洪钟,逮着长恭道:“小王爷,可让我逮着你啦!你咋能躲开了呢?不行,你一定得喝了这斛,你可别不给我令狐老儿面子!”长恭苦着脸趴在我肩头,连声作呕吐状,我心中不禁窃笑,只得替他掩饰道:“令狐将军,王爷真醉了,刚刚还吐了一地呢!”
“这小王爷,在军中锻炼了这么些年,竟然还如此不胜酒力!”好在,这粗蛮的汉子倒也好骗,他最终放过长恭,醉步踉跄着往段韶那边继续敬酒去了。
“王爷!他已经走了!”我悄声道,提醒仍趴在我肩头的长恭,可以挪开他的脑袋了。
然而,他却依然紧倚在我肩头,纹丝不动,我轻推他肩,再次轻声提醒,“王爷,令狐将军已经走了。”
耳畔,有敬酒声、划拳声、大笑声。
他紧倚着我,靠在我肩头,在欢乐的人群中央。
只有雪花,安静的飘飞,是纯洁的白,细细碎碎,以夜幕为背景,飘飘然,漫天飞舞。
飞舞,若暮春飞花,拂了一身还满,又,乱人心扉。
他在我耳畔轻叹,低语:“木兰,你身上,有一种好熟悉的味道。”
手,怔然落在他肩头,时光凝滞。
轻易的,忆起昔日相识时的时光。ωω^ω.ㄧбkxs.
仿佛,是在更遥远的荏苒时光,亦有一场漫天飞舞的雪,浸透了千年的离伤。
梅魄突然炽热,灼痛了我的心房。
我的手捂在胸前,轻声低语,喊他的名字,“长恭。”
远远的,段韶大声问道:“木兰,小王爷怎么了?”
怔然醒悟,我替长恭答道:“他醉了!”
“哦!”
段韶呵呵一笑,眸中笑意似乎一切了然于心,笑而吩咐左右道:“送小王爷回帐。”
第226章:今宵剩把银釭照 3
雪仍未止,连绵的营帐笼在淡淡雪光里,明天,依然会是大雪纷飞的天气。
长恭在晋阳城本有自己的王府,然而,战事一起,他便一直住在军中,与众将士同宿同止。掀开帐帘,我扶着长恭进入帐中,点了灯,只见帐中陈设简陋,与一般兵士营帐一般无二。
帐帘放下后,长恭立即清醒了,慵然伸臂,笑道:“总算脱身了!”
我笑道:“王爷好狡猾,居然装醉!”
“我若不装醉,今夜一定会被他们放倒。”他笑道。“再说,我怎会轻易醉?我又不是段虎!”听他提起段虎,我不禁笑了,“是啊,段大哥嗜酒如命,偏偏又不善饮,我在军中两年,已记不清他有醉酒多少次了。”脑海里浮现段虎大大咧咧的模样,又忆及他在洛阳军中时对我的百般照顾,好久未见段大哥,不知他在平阳怎样了呢?
“段虎小的时候,跟随段韶大人在军中生活,那时,我随父亲去军中玩耍,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正在偷他哥哥的酒喝,被我发现,结果我俩大打一架。”
长恭说起往事,笑意盈盈。
我疑惑道:“他偷他的酒,你为何要与他打架?”
他神情略不自在,“当时,我大喊捉贼,他竟然威胁我道,哪来的小姑娘,不准叫了,再叫就揍你!”哈,原来如此!想到幼时的兰陵王被段虎认成是小姑娘而恼羞成怒的样子,我不禁大笑起来。
长恭脸上泛起红晕,懊恼道:“奇怪,我怎么会将当年的糗事讲给你听呢?”
我抑住笑声,道:“段大哥性格粗枝大叶,看来自小如此,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他轻哼一声,唇角却扬起笑意,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如果不是这一次打架,我又怎会认识他这位兄弟呢?”
“嗯。”我浅笑点头,为他们这种兄弟情谊而感动。ωω^ω.ㄧбkxs.
“木兰,你去帮我酽一杯浓茶来,我要醒醒酒。”长恭星眼微饧,今夜,他饮了不少的酒,虽然嘴上逞强,终究还是支撑不住了。
“好!”然而,当我沏好茶,转身,却发现,他以肘托腮,深垂臻首,已经静静倚着案几睡着了。
我将茶杯放在桌上,取来毡子,轻轻替他盖上。
柔和的灯光下,一张绝美的容颜,有着摄人心魄的美。肌肤细致无瑕,长长的睫毛投下的翦影,覆盖住那双沉睡的凤眸,下颌线条优美孤傲,宛若伸颈长鸣的鹤,鼻梁高挺,唇若桃李。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貌美的男子,相较他,那些在偶像剧中让千万少女疯狂的花样少年,尽皆会黯然失色。
他就是传说中‘貌柔心壮’的兰陵王,北齐百姓心中爱戴的兰陵王,才二十二岁,却已经战功卓勋,名扬天下。
为什么,我的唇边浮现浅笑,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只需这般望着他,仿佛,从此再也不怕孤单寂寞,再也不怕飘泊无依。
正痴痴望着他,他却睁开了双眸,漆黑幽深的瞳眸,有如一个具有万有引力的无底黑洞。
我仿佛被点了魔咒,定定的望着他的双眸,情不自禁地深深陷了进去。
第227章:今宵剩把银釭照 4
灯影闪烁,静夜无声。他轻声道:“木兰。”
“嗯。”
“方才,见你坐在灯下,我依稀想起一个人。”他的双眸如晨雾般迷濛,却自嘲的笑了:“你与她长得倒有几分相似。”
“不知王爷想起的,是什么人?”我轻声问。
“一个……”一声轻轻的叹息,微不可闻,“一个,藏在心底的人。”
我的心,微微一颤。他坐起身来,取过茶盅,一饮而尽,笑道:“木兰,你我虽是初识,却一见如故,以后你与段虎一样,私下无人之时,也叫我长恭,这样,就如我叫你木兰一般亲切。”
“长恭。”低低沉吟,这个在心底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我不再推却,浅笑道:“王爷以诚相待,木兰恭敬不如从命,以后木兰就随赵大哥一般,也称呼你为长恭是了。”
“正是。”他笑了,眸光璀璨流光,赞道:“你年纪虽小,性情却豪迈,倒颇似鲜卑人!!”
帐外,传来声声更鼓,已经子时了。长恭起身卸甲,看样子他是要安歇了。我忙抱拳告辞道:“王爷,天色已晚,请王爷早点安歇,木兰先告辞了。”
“你又忘了,叫我,长恭。”他转首望我,笑颜澄明,卸甲后的他,褪去了沙场的风尘,抹去了白日的飒然,他,是如此纤美的男子。
他笑道:“木兰,太晚了,你就在我这儿歇息吧。ωω^ω.ㄧбkxs.”
我一惊,忙道:“不必了,木兰还是回去比较好!”
“呵,昔日,我与段虎便时常同榻而眠,你又何必介意!”他行至我身边,凤眸微扬,笑道:“莫非,你怕我也好男风?你大可放心,我并无断袖之癖!”说罢,他已扯我一起至榻前。
我面红耳赤,连连摆手道:“不是的,长恭,我,我认床!”我结结巴巴道:“而且,我睡姿不雅,会半夜踢人!”
“哈,是吗?段虎说我亦是如此,那么,今夜,倒看是你踢我下榻,还是我踢你下榻呢?”他笑道:“好了,不要再推辞,此时军中已经宵禁,你回去亦是麻烦!”
更鼓一声声从帐外传来,敲破宁静的夜,击乱紊乱的心。
话时,他伸着懒腰,已慵然侧躺在榻,一双美丽妖娆的丹凤目,唇角一抹魅然浅笑,我心中不禁暗叹,唉,妖孽呀,如此倾城美色,偏偏长在一男子身上。
然而,长恭哪里知道我心所思?他拍拍榻侧空余处,笑道:“木兰,你睡这儿,今夜我与你抵足而眠!”
帐外,更鼓再次响起。我无奈的瞧着他,心中思忖,木兰呀木兰,你在洛阳时,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不也是跟一群大男人同住一帐之中,那时,什么样的赤膊裸身男子没见过?此时又何必扭扭捏捏呢?要知道,现在你是木兰,不是郑翎。
这样一想,便也袒然了,吐舌笑道:“我夜里踢着你,可别恼?”说罢,我亦卸去衣甲,侧卧于榻的另一头。
然而,他身子一移,已翻过身来与我并头而卧。
第228章: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 1
我讶然望着他,他笑着扯过一半枕,与我同枕对卧,那双凤眸妖美,红唇胜樱,呼息近在咫尺,我正不自在,他却突然伸手向我颈边袭来,我大惊,然而,他已轻轻拈起我颈间那根红线,顺手一扯。
梅魄,从颈间滑出,随着红线,在灯下轻轻摆动,紫色的玉,在他手中,淡淡光芒由浓转淡,光晕流转,一圈圈,一圈圈,夺目的美丽。
他讶然问道:“好精致的玩艺,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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