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子嗣艰难?”岳礼闻得此言顿时惊住,大夫说话向来留半句,这“子嗣艰难”根本就是“无法生育”的意思!对于任何男人来说,断绝香火都是大事中的大事。
“不可能!府中份例都是统一发放,熏香怎么可能有问题!他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说不定是在哪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岳礼被耳边的咆哮声震回了神,看到皓祯的样子,想起前段时间皓祥说福晋苛待他们母子的事,皱眉看向福灵安道:“这件事我知道了,回府之后,我会查的,就不劳贤侄了。”
“咣!”的一声,族中年纪最大的三叔公重重的将茶杯磕在了桌子上,怒道:“你查?前段时间外面疯传你福晋苛待了庶子,你可查出什么来了?这件事太恶劣了!竟敢断我族中子弟香火!若是你福晋所为,决不能姑息!”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家的事?皓祥不过区区庶子,我额娘怎么会去害他!”皓祯虽然因白吟霜的事对雪如起了芥蒂,但十几年的母子之情,他可看不得别人欺负他额娘。他话一出口,厅中所有的庶子看向他的目光顿时不善起来。
三叔公气的手指发抖,指着他“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旁边的族人连忙起身给他顺气。几位有些分量的族老纷纷指责皓祯不敬老,表示此事必须严查。
傅恒最后开口定论,让福灵安带着几名心腹到硕王府取那熏香,并将接触过熏香的人都押过来。硕王虽是王爷,但面对众多族人的发难,也无法硬抗,只得沉默。福灵安骑着马,不到半个时辰便取来了熏香,为表公平,几位族老分别叫了三位大夫来。加上之前府中的那位老大夫,四人各取了一点熏香验看,最后得出的结果一致,此熏香中有使人绝育的药物,药性极强,用足七日便会绝育终身,无法治愈。
审问了押来那几个下人,采买的没问题,分发的说熏香被秦嬷嬷取走了一部分,说会代她发放。皓祥院子里的小丫鬟哭着招供道:“秦嬷嬷给了奴婢五两银子,奴婢家里爹娘病重,正需要这钱救命,就帮秦嬷嬷换了熏香,奴婢真的不知道这熏香有毒啊!求求大人放过奴婢吧,都是秦嬷嬷让奴婢做的啊。还有之前那些劣质木炭、黑棉被子什么的都不是奴婢做的,是秦嬷嬷让小香姐姐做的啊……”
小丫鬟吓得语无伦次,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但到底把事情说清楚了,还无意中多说了不少福晋苛待翩翩母子的事。众人看向岳礼和皓祯,皓祯起身愤怒的骂那几个下人忘恩负义、诬陷福晋,岳礼紧握着双拳面无表情,看样子是赞同皓祯的话了。
傅恒摇摇头,这时皓祥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被下人扶着来到大厅,雪如和翩翩也被请到了大厅。清朝虽对女眷要求颇多,但满族人的女子却并不是不能露面的,何况这次情况特殊,雪如和翩翩一个福晋一个侧福晋,到这议事厅一同审问此事,倒也无妨。
待福灵安将之前调查的情况告知几人之后,翩翩顿时扑到了皓祥的身上痛哭出声,皓祥也垂下头紧握双拳装作愤怒绝望的样子。雪如紧张的看向秦嬷嬷,秦嬷嬷倒也是个忠心护主的,见自己推不掉罪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便认了罪,“老奴是心疼福晋,看不得他们母子在府中作威作福,这才多次暗中迫害,但福晋确实不知啊,请大人明鉴。”
雪如紧紧的攥着自己的帕子,看着奶嬷嬷为了自己不停的磕头,强忍着没有上前搀扶,今日,如果不让秦嬷嬷担了罪名,恐怕她不是被休就是被关入家庙了!
岳礼深吸了一口气,大家都不是傻子,雪如到底知不知道这些事,不言而喻,但是,岳礼看了一眼皓祯,他文武双全、引以为傲的儿子,即将成为驸马,怎么能有个犯了罪的母亲?既然秦嬷嬷一力承担,那便顺水推舟,只要日后看好了福晋,再不让她为恶也就罢了。至于皓祥,已经绝了子嗣,不能再毁了他另一个儿子啊。他相信若是别人,也定会牺牲二房保全大房的。
想好了之后,岳礼缓缓开口说道:“此事既已调查清楚,那便赐秦嬷嬷一杯毒酒吧,福晋管教不严,回府禁足三个月。”
“王爷!皓祥也是你的儿子啊!你……”翩翩刚喊出口,皓祥便起身拉住了她,慢慢走到大厅中间,皓祥向傅恒行了一礼,说道:“族长,请允许我带着我额娘分家另过!”
此话一出,大厅顿时静了下来,岳礼怒道:“逆子!本王还没死呢,你就想分家?你要气死我不成!”
皓祥没有回话,甚至没转过头看他,只面无表情的对着傅恒又说了一遍:“请族长允许我带着我额娘分家另过,我们只带现有衣物,不分硕王府半分财产,求族长成全!”
雪如听到这句话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她看了看傅恒和岳礼的表情,一脸伤心,哽咽的开口道:“皓祥,出了这种事都是额娘管教不严,额娘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若是分家能让你觉得好过些,那……那便分吧,只在别说不要半分财产的话,怎么说你也是王爷的儿子。”
三叔公拿起茶杯就摔到了她脚边,怒道:“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心肠歹毒,不堪为妇!”
一名在角落的族中子弟看了看厅中的形势,开口道:“依我看,分家也不错,既然在一起生活是非不断,倒不如分开来,以免矛盾积深,影响兄弟、父子的感情。”
傅恒还没看清是谁开的口,便听到众人纷纷议论应该分家,想到皇上前两天刚和他提过皓祥不错,傅恒叹了口气,也罢,若不分家,说不定下次就见不到这个上进的孩子了。皓祥暗中留意了一下帮他开口之人,武功不俗,隐藏功夫甚高,看样子是和亲王派来的人了,各个家族若都有加入粘杆处的子弟,想来调查什么都方便许多。
傅恒带领众人开了宗祠,上告祖宗之后,将族谱上硕王府一家分成了两家,翩翩和皓祥从此分府另过。秦嬷嬷被赐毒酒,当场身亡,雪如被罚禁足半年,茹素礼佛,若日后再犯错,便上报宗人府将其从玉蝶除名。由于皓祥坚持不分家产,岳礼和雪如也没什么表示,分家便只需办好户籍即可,十分简单。岳礼认为他们母子的行为是在打他的脸,翩翩只是同僚送给他的一件礼物,礼物生的儿子自然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为翩翩请封了侧福晋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如今他们翅膀硬了却来分家,简直是忘恩负义!
事情了结了,皓祥一直做出悲愤隐忍又无比绝望的样子,族人们对他都很是同情,这分家之事传了出去自然不会是他的错。父亲不慈,嫡母嫡兄无情,他被断了香火,却主动放弃家产,从哪方面说,他都已经仁至义尽了。
当天,皓祥和翩翩便收拾了自己房里的东西,带着贴身丫鬟出了府。
雪如在房里给秦嬷嬷念往生咒,听说他们离府了,缓缓露出了笑容,虽然损失了秦嬷嬷这个得力的心腹,但扎在她心头十几年的刺终于拔掉了,那个贱人的儿子还绝了育,再没有比这更舒心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烈子的地雷,么么哒~
我觉得雪如的心应该挺狠的,给刚出生的女儿身上烙梅花印……话说新生儿那么脆弱能承受的住么!
第103章 梅花烙(九)
皓祥早已在京中的好地段置办了一处三进的宅子,他没打算娶妻;和翩翩两个人住;三进足够了。院子里没用的房子都被拆掉;换成了花园、假山、鱼塘等等;仿造江南的景色,很是漂亮。但是除了皓祥;没一个人高兴的起来。
儿子绝了子嗣,翩翩哭得差点晕过去;几次想要找雪如拼命,都被皓祥盯着给拦了回来。皓祥虽然不想让额娘这么伤心;但他也不想日后被逼着娶妻纳妾;不管怎么样,他的灵魂还是个女人,虽说穿了几次男身,但这种骨子里的喜好和性格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至少他现在说服不了自己娶妻生子。
本来翩翩每次提起让他收个通房,他都要想办法推脱敷衍过去,这次得知了雪如给他下的是这种药,他灵机一动,顺水推舟的让大家都知道他身体出了问题,从此便可以拒绝成亲,一世逍遥。只是这些却是不能对翩翩说起,皓祥站在翩翩的门口叹了口气,吩咐丫鬟嬷嬷都仔细伺候着,便转身回了房,如今说什么都没用,日后好好孝敬额娘,再收养两个孩子承欢膝下,想必额娘会慢慢好起来的。
在新宅子的生活很自在,下人都是皓祥从人牙子那精心挑选的,忠心本分。皓祥白日里要进宫当差,新宅子很多需要办的事都要翩翩来决定,有了事情忙,翩翩渐渐的心情就没那么沉重了,看到皓祥没事一般的样子,她也觉得生活没有那么绝望。
和亲王曾找了个相熟的太医给皓祥医治,但太医说绝育药素来霸道,实在是无法可解。和亲王也只得可惜了一番,又将那药交给粘杆处首领,令所有成员须得通晓药理,在外行事需万分小心。
养心殿中,乾隆正批阅着奏折,听吴书来轻声说着皓祥分家之事,笔顿了顿,皱起眉问道:“这么说,下毒之人是硕王福晋?”
吴书来垂下头道:“回皇上,硕王福晋的奶嬷嬷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人所为,没有确实证据证实硕王福晋参与其中。不过,听说那富察皓祥请傅恒大人允他分家之时,提出不要硕王府的财产,硕王福晋立时便哭着应下了。”
乾隆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么看,硕王福晋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兰馨嫁过去会不会受了委屈?那皓祯对此事是何反应?”
吴书来回道:“回皇上,皓祯贝勒只是坚持此事不会是硕王福晋所为,其他没有表态。”
乾隆又皱起了眉头,“往日里,朕看那皓祯文武双全,单从他不忍狩猎白狐,放其归山,便可知他是个重情之人,怎么如今弟弟受了这么大的难,竟不曾关心半句?岳礼也是,居然真的没给小儿子半分家产?”
吴书来没再提皓祯的事,只说道:“回皇上,硕亲王对分家之事极为愤怒,当着宗族的面便说以后再没这个儿子,让他自生自灭。直到富察皓祥带着其母离府,硕亲王也没再与其见面。”
乾隆想了想,还是到坤宁宫和皇后商量一下,看看她是什么想法,毕竟兰馨是他最为宠爱的女儿,他也不希望看到她所嫁非人。
到了坤宁宫,乾隆挥手阻止了众人通报,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一片哭声,乾隆脚步顿了一下,有些厌烦,这皇后每次处理事情都要闹得鸡飞狗跳,一点身为皇后的自觉都没有。
坤宁宫里皇后高坐上位,地上跪趴着三个小宫女,正被嬷嬷们押着审讯。乾隆进门免了皇后的礼,皱眉问道:“皇后!你这又是在做什么?老远就听到坤宁宫里鬼哭狼嚎的,几个小宫女而已,你若不喜,就退回内务府或者直接送去辛者库,在你这审讯成什么样子!”
皇后板着个脸说道:“皇上,这几个可不是普通的宫女,而是延禧宫的宫女!”
乾隆眼皮一跳,听皇后说道,“她们在宫中到处夸赞皓祯贝勒,还总想往兰馨身边凑,行事小心谨慎,明显是有预谋的!要不是崔嬷嬷留了意,恐怕臣妾都无法发现。”
“哦?夸赞皓祯?朕这次来正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兰馨的婚事,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事,”乾隆也不发怒了,当下看向几个宫女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都给朕说说清楚。”
吴书来上前一步喝道:“皇上问话,若有半句谎言,你们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快说!”
几个宫女先前已经试过了容嬷嬷的甩针舞,只不过伤口都在身上,看也看不出来,这会儿见皇上都来了,顿时心如死灰,去辛者库她们不怕,她们怕的是生不如死啊。几人呜呜咽咽的招供,嬷嬷们凑近听着,竟是令妃娘娘身边的腊梅吩咐她们做的。
乾隆看皇后脸色一变,先一步开口道:“这令妃兴许是好心想让兰馨了解点皓祯的事迹,只是延禧宫的宫女笨嘴拙舌的,办砸了差事,就将这三人连同那腊梅各打三十大板,贬到辛者库。”
皇后攥紧手帕刚要开口,容嬷嬷在旁边拽了拽她的袖子。皇后强忍着怒气,面色僵硬的问道:“皇上方才说有事要与臣妾商量,不知是何事?”
乾隆看了她一眼,他也知道令妃不干净,但在后宫干净的人能活下去吗?好不容易遇到个手段不错,又温柔小意的妃子,没犯大错就保着吧,不过贵妃之位还是算了,连他兰馨的婚事也想掺和,这是想拉拢朝臣?手伸的未免太长了。
帝后二人讨论了一下硕王府分家的事,皇后对兰馨这个养女感情很深,想到硕王福晋下手如此狠毒就有些不寒而栗,着急的对乾隆说道:“皇上,兰馨到底不是真正的公主,日后出嫁也是没有公主府的,她这么单纯天真的孩子,臣妾实在不放心让她和硕王福晋生活在一起啊。”
乾隆沉思了一下,说道:“现在还没有定下婚期,暂且往后延一延,待我派人仔细调查一下硕王府的情况再说吧。”
乾隆虽然没有粘杆处,但大内密探还是有的,他回养心殿后,直接派了两个密探去监视硕王府。喝了杯茶,想起令妃的事,又下令让令妃将凤印还给皇后。哼,升得太快,野心也越发的大了,不打压打压恐怕就要觊觎皇后之位了。
皓祥照常和多隆一起当差,休沐时两人就约上一帮公子哥聚会玩乐,生活很是惬意。粘杆处偶尔会有任务,但多数是搜集资料或罪证,都没什么难处,即使是内部训练,他也能轻易完成。离开了硕王府,没了那些脑残们的束缚,真是做什么都轻松自在。
不过他还记得要清理这个时空的异类,所以又做了两个傀儡,分别跟着岳礼夫妻、皓祯和白吟霜,每晚关注一下他们的情况,再找机会添把火。
雪如禁足,但岳礼没有废掉她的打算,所以下人也不敢怠慢。白吟霜之前因着有了身孕,不用到雪如跟前伺候,时常和皓祯互诉衷肠、甜甜蜜蜜。这时见雪如被禁足,以为她失了势,便想报曾经受辱之仇。她对着皓祯忧心忡忡的开口道:“秦嬷嬷去了,福晋心里定是十分难过,又被族长下令茹素念佛,想必日子并不好过,如今她也算是我的额娘了,不如,让我去陪陪她,也好替你尽尽孝道。”
皓祯感动的抱住她,说道:“哦,我的吟霜,你好善良、好体贴!额娘她曾经会那么对你,肯定也是被秦嬷嬷挑唆的,你不怪罪额娘,我太开心了。你们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白吟霜双眼噙着泪水,微微笑开,说道:“皓祯,你的额娘就是我的额娘,我一定会好好孝顺她的,你放心。”
白吟霜从此就开始每日去雪如的房里与她作伴,雪如对一个身份低微的丫鬟根本不放在眼里,即使这个丫鬟怀着身孕即将成为皓祯的姨娘,她也根本不在乎,反正皓祯又不是她的血脉,她一点都没有要当玛嬷的兴奋感。
白吟霜看着雪如一副高贵的样子就恨得牙痒痒,她开始找机会给雪如下药,这招她还是从雪如这里学的呢,看,皓祥不就被雪如下药给弄出府了吗?从前在江湖上四处漂泊,她也结识了很多人,趁着香绮上街的时候,她和外面的人联系上,几乎花了全部的积蓄,从青楼弄了一包会使人加速衰老的药,不只面容会衰老,连五脏六腑都会一起衰老。
当然,这么神奇的药普通青楼怎么会有呢?这是皓祥得知她的想法之后,特意使人拐着弯卖给她的。雪如这个人,似乎除了自己的地位也没什么在意的东西,地位暂时弄不了,但容颜肯定是每个女人都会在意的,所以皓祥便针对她配出了这种“红颜谢”,很直白的鲜花凋谢的意思。
白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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