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种眼神？”我继续盯着克莱看。
“像是怜悯，同情，可惜，内疚，再加上百分之八十的难过……掺在一起的纠结眼神。”
“……”你剖析的正确无误。
不过虽然是正确的，但是我不能承认，于是我不说话，继续用纠结的眼神看他。
“……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戳瞎你那双招子！”他伸出双指作势要戳过来，我连忙作讨饶瑟缩状闭上眼睛。
“哼，”他哼了一声：“算你识相……今天晚上咱吃什么？”
“我要吃鱼。”
“自己去钓。”
“我是客人哎，你居然让客人动手！”
“客人个Ｐ，给你个地方住就不错了，还敢讨价还价？总之！你不钓鱼的话今天我们就只吃野菜！”
“喂！好过分！好歹有点荤菜啊！”
“所以说让你自己去钓鱼啊，不钓鱼的话，捉只兔子什么的回来，我也能给你做红烧兔肉。”
“好麻烦……”
“啰嗦！到底去不去啊！”
“好啦好啦！去就去嘛！”我喃喃着不满的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这家伙果然靠不住！”
“我才不要你靠咧！你快滚去找你的库洛洛！那家伙倒是把你的衣食住行照顾的好好的是吧！”
“……”我很想说是，但我担心会刺激到克莱，只得悻悻地道：“切，你这是嫉妒，嫉妒我有这么好的情人，别说你不是嫉妒你就是嫉妒，你说你不嫉妒也还是嫉妒，反正就是嫉妒，总之就是嫉妒，你……”
他直接无视我的长篇大论，说：“鱼竿在院子里的墙角，自己去拿。”
我闭嘴消音，径自出门。
直到拿到鱼竿出了院子，我才回头去看紧闭的房门，半晌，有些疲累的伸个懒腰。
克莱这家伙，也需要时间好好想想……我……多给他点时间吧。
“……真是……上辈子我肯定欠了你不少东西……”所以今生这么纠结的来还债了。
我叹着气抓起放在身边的鱼竿，晃晃悠悠的往村子后头的湖去了。
湖水还是碧绿深幽的仿佛水下有水鬼般，要是以前一个人来的话，我难免会觉得毛骨悚然，现在心境不同，感觉也变了——我只觉得这湖水和蔼可亲——因为这是一条生路。
至少能让酷拉皮卡活下来的生路。
我想了想，看四周没人，便脱了衣裤，跃进湖水里。
变成人鱼只要一两秒，我连呛水的过程都没有，就立刻能够在水下自由呼吸，原本对我来说碧绿的不见底的湖水，一下子透明清晰起来。
这水很是清澈，没有海水那一股子咸味儿，我能看见水底水草逐波荡漾，长的怪模怪样的鱼成群游过，还能看见水底鹅卵石和河蚌相互辉映，闪闪发光，碧绿的苔藓布满了所有能长的地方，显然有了不小的年岁——这里与大海相比，又是另一种风情。
我在水底探查着适合挖洞的地点，最后竟然给我在湖底找到了一个天然的洞穴，有水源，附近也有能够食用水草——这是个不错的逃生地点，长久的住不可行，但是住上一、两天总是没有问题的。
我在附近留下记号，又搬了石头挡住洞口，以防有什么大型鱼类进入，就摆动鱼尾回到水面，但是我刚从水面探出头——就看见了满面惊愕瞪着我的克莱。
我：“……”
克莱：“……”
“咔——”我内牛满面嘶声竭力的用克莱听不懂的语言叫着——ＴＭＤ！
一百零四
其实我挺想向克莱解释我这副模样的原因，但是克莱已经尖叫起来了，他说：
——“靠！你是什么怪物！你怎么和齿轮那个矮冬瓜长的一样！”
“……咔咔！？”矮冬瓜？！混蛋！我虽然不到一米八但我好歹也一米七……未满！
“齿轮呢？他应该在这里钓鱼的？你是不是把齿轮吃了啊混蛋！快把他吐出来！会消化不良的！”他一脸紧张。
“……咔咔咔！咔！”消化不良？！我呸！老子有营养又好消化！
“你知道你吃掉的是谁么？！那可是本世纪最【哔——】的人你知道么！吃了他你绝对会胃结石的！”他义愤填膺。
“……咔！咔咔咔咔！咔！”喂喂！别给我消音那个哔是什么意思怎么回事！还有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胃结石是怎么产生的混蛋！
正当我想张牙舞爪的冲过去给他一个满脸开花的时候，克莱忽然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那个……齿轮，你看，我都这么配合你了……”他笑得特别灿烂：“你是不是可以把你的鱼尾脱下来，不要再玩角色扮演了？”
“……咔！！！”谁tm和你玩角色扮演啊！这是真的是真的！
“……快脱下来啊？”他继续笑的阳光灿烂，但嘴里不停的催促着我。
“……咔咔！咔咔！咔！”他妈的你给我把你的下半身脱下来试试！会死人……鱼的啊混蛋！
“……齿轮……别、别开玩笑了，任谁知道和自己做了好几年朋友的家伙居然连人都不是，都一定会想咬人的哟！”克莱的笑容开始僵硬。
“……”我无语的干脆爬上岸，抓起我放在岸边的衣服开始擦拭鱼尾——事实胜于雄辩。
于是在几分钟后，我亮出双腿。
克莱的笑容终于消失。
“克莱，你给爷好好看看！这确实是爷的腿没错吧？！”
“……没错，这么白白嫩嫩的腿，的确是只有你有没错。”克莱一脸失望的看着我的腿，半晌又道：“齿轮，原来你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
我怒：“我只是吃了人鱼的肉所以碰到水会变人鱼而已！”
“齿轮，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送到博物馆的，你就说实话吧，作为唯一一条在陆地上生活的鱼类，你是否感觉鸭梨很大呢？”于是克莱严肃的问我。
“是的，作为你的朋友，我这么优秀聪颖，你却这么脑袋缺根筋，我感到鸭梨很大。”于是我严肃的回答。
“齿轮……库洛洛知道你不是人的事吗？”
“都说了我是人了混蛋！”要是身边有桌子，我早掀桌了：“还有库洛洛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
“……你这副摸样多久了？”
“……很多年了。”
“那岂不是很不方便？”
“下雨天和洗澡的时候很痛苦。”
“一沾水就会变身？”
“恩。”
“……乱马？人鱼溺泉？”
“喂喂你穿越了这里不是高桥留美子的漫画这里是富！坚！义！博！”
“……那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你真的是人不是鱼？”
“你可以跳湖自尽了。”
我诚恳的建议。
——这种祸害，留在世上一天都是犯罪。
我边穿衣服，边解释自己会变成鱼的原因，结果克莱那家伙虽然相信了，但还是作出半信半疑的样子气我。
算了，无视他就好了。
我将湖底有个天然洞穴的事情告诉了克莱，克莱连叹运气很好，然后给我做饭——他射杀了一只三角麋，所以今天晚上他做的是烧烤。
克莱的烧烤烤的不错，金黄色的火焰舔舐着三角麋的皮肤，冒出滋滋的声音，油水很足，肉香一阵一阵的飘出来。
我们吃的满嘴流油，也只吃掉了一只大腿而已。
最后我抱着一大杯榨出来的野果汁，独自坐在克莱家门前的树桩上发呆。
今天没有星星，只有一轮银白色的弯月挂在天上，清冷的银光让人觉得……有点寂寞。
我打着饱嗝，想象面前有奶油蛋糕，上面布满了鲜红的草莓和嫩黄色的橘子瓣。
我喝了一口杯子里酸甜的果汁，然后叹气。
——我忽然好想念库洛洛的手艺，他总能像是变魔术一样，拿出好吃的东西。
……啊啊，好想他。
十一月的夜晚，即使是在温暖如春的地方，也还是有些冷。
一阵风吹来，我打个寒战，缩缩脖子，把冰凉的手指塞进脖子里暖一暖……呜呜呜！好冷！
……要是库洛洛在就好了。
他的体温总是很暖和，我冷的时候，会抓着我的手，把我的手捂热，还会给我一杯热茶
或者热果汁——而不是冰冷的饮料。
他总是把我照顾的好好的，虽然有时候会坏心眼的看我笑话，故意让我做一些我讨厌做的事情……
我沮丧的看着手里装着冷果汁的杯子。
半晌，有些忐忑不安的念了他的全名。
“……库洛洛……鲁西鲁……”
我刚念完，就感觉腹部开始发热，有微小的东西开始蠕动，不一会，动作开始剧烈起来，疯狂的在我肚子里乱窜，仿佛下一秒就要穿破我的肚皮，往某个方向奔去。
虽然不疼，但是那种有活物在我肚子里的感觉让我难受的不行，只得捂着肚子缩成一团，好一会，有点茫然的看向西边。
苍茫的夜色遮住了我的视线，除了一片漆黑，其他我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我就是知道，库洛洛他，现在在那个方向。
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显示的时间是21：52分。
……那个家伙现在一定是在看书或者和美女调情。
哼……反正你也就只能靠着美色骗骗女人而已了……库洛洛你这个小白脸。
我有气无力的翻着手机，盯着库洛洛的号码看了好久，最终也没按下通话键。
……怎么办，想和他说话，可是……又怕他发现我现在在哪里……
如果库洛洛想的话，凭着一通通话记录发现我的行踪也不是件难事吧。
……绝对不打电话给他！
我下定决心，立刻把手机中库洛洛的号码删除，然后站起来握拳为自己打气。
哼！不就是几个月不见面而已！我绝对可以忍得住的！
我一口气灌下饮料，冲进屋子。
“克莱！我们今天通宵玩游戏吧！我绝对要赢你！”
“……就你那破技术？”
“什么啊！我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
“就你那水平，也就只能赢飞坦而已了！”
“……”飞坦会哭的哦真的会哭的哦！
“还不快来？”
“啊？”
“不是你说要通宵的啊！”
“……哦！！！”
其实关于窟庐塔族的命运，我并没有多想，虽然同情他们，但我也不可能为了陌生人去挑战库洛洛的权威。
对我来说，重要的只有克莱，至于酷拉……该说是附加物还是什么？
他是个漂亮又乖巧的好孩子，我很喜欢他，但是还没有到失去了会痛不欲生的地步。但是克莱觉得他很重要，或者说，克莱其实很重视自己的族人。所以，就算只是为了克莱，我也一定会尝试救酷拉，何况，我本身就不忍心看他被库洛洛杀掉。
所以我找了酷拉出来，编了一个故事给他听。
我告诉他，我曾在猎人协会的资料中读到过，在他们村子后面的湖底，有一个深邃的洞穴，那个洞穴是很久以前用来逃生的地方，如果遇到危险，在那个洞穴中躲藏起来，可以逃过一劫。
酷拉信了，问了我很多问题，比如这个洞穴是谁挖的，当时住在这里的是什么人，所谓的危险是什么样的危险，湖底的形状，洞穴的深度以及长度，湖水上涨时是否会有影响，以人类的忍耐力，是否可以成功潜入湖底等等一系列让我头晕脑胀的问题——他娘的我怎么会晓得！！！
于是我推脱说我只是看到过这样的资料，具体并不了解，但是把详细的地方告诉了他。
这样就好了。
希望他能放在心上，如果旅团来袭而我不在的话，他好歹也有办法逃离困境。
克莱对我的说法嗤之以鼻，他骂我连编个谎话都不会。
切，谁让我本来就是诚实可靠的好人，当然不会编谎话。
于是克莱再次对我嗤之以鼻。
克莱说要出村子，我答应了。
我想要尽量不和克莱分开，能够相处的话，我当然愿意一直和克莱做伴。
克莱带着我和酷拉告别，就和我一同往村子外面去了。
当我问他要去哪里的时候，他回答我：“猎人协会。”
一百零五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该来的总是要来，竟然一点也不惊讶。
我看了他半天，然后微笑起来，慢悠悠的道：“那我们就分开吧，等到了森林外面。”
克莱愣了愣，也没有留我，点头答应。
我们用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出了森林，到达第一个城镇。
出了四季如春的森林地带，立刻就冷下来了，我不得不买了点御寒的衣物——十二月份了，绝对的严冬。
我的这趟来回，已经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那么我留在这个时代所剩余的时间，一定不剩下多少了。
我还有些必须要做的事情。
临别前，我和克莱在同一个飞艇站进行告别。
说是告别，但其实只是我死盯着他看，他被我看得不自在，表情纠结的想说些什么，却先一步被我打断。
“喂。”
“什么？”
“对不起。”
“哈？为什么和我说对不……”
“原谅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
“遇到危险，绝对要逃跑哦！”
“这还用你说，不过我是战斗系，不用逃跑。”
“干脆你别管窟庐塔族了，带着酷拉出走好了。”
“喂喂，你今天的话题跳的好快？”
“猎人协会也不一定可靠，你如果被发现和猎人协会合作，库洛洛会怎么样对待你，你想过吗？”
“大不了就是一死。”克莱摸摸脑袋，眼睛里的情绪疏离淡漠——他是真的不在乎。
“说的这么轻巧……”
“还能有什么样的结果？”
“你死了之后的事情你考虑过吗？你的族人如果活下来，该怎么安置？如果死了，谁来料理后事？还有酷拉皮卡……还有飞坦。”
我说到飞坦，看见克莱有一瞬间的迟疑。
“他会很难过的。”
“……”
我叹口气，伸手抱住他，把脑袋埋进他的肩膀。
“活下来。”
“求你了……活下来。”
“就算真的很难，但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就活下来。”
克莱没有吱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飞艇场的广播开始大声提示，要乘客们快上车。
“……喂，我走了。”
“……再见。”他低低的向我道别。
我看了他一眼，松开他，慢慢往登记处那边走。
走了一半的路程，半晌，还是忍不住，转身，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中，对他大声道：
“喂——！如果，你没死，我也没死！等到后年！我们还一起通宵玩游戏好不好！”
他怔在那里，好久，才轻轻点头。
“恩……约定……好了哟。”
我听见催促的广播，急忙跑走。
知道登上了飞艇，我才掏出手机，瞪着妖怪师傅的电话号码好久，才坚定的按下通话键。
我打了十几分钟，对面才接听。
妖怪师傅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非常不耐烦的那种。
“喂喂，你这混小子，我已经帮了你那么多的忙，你多少也该放过我了吧，你欠我那么多人情，你打算怎么还啊喂！！！”
“现在就还你。”
“……真的？”
“当然，所以你多少该答应我一些条件——我给你的人情不是一般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