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大辽全境。她们不是羡慕大顺繁华吗。谁跟大顺做生意,谁就能分得一杯羹。届时我方想扶植哪个便扶植哪个,想打压哪个,就给人好处借助别个的手去打压。”
上前一揖道:“殿下,这经济与经济其实也是有很大不同。顺天应时的买卖,可以养地气、兴旺一方水土。反之,与情理相悖的生意,却会毁了一地风水人脉。您想,若是到山西求鱼盐,到东海买煤铁会如何?”姬璋听到此处。不由笑道:“求而不得。”
膏药钱道:“若是我以常价十倍求之、百倍求之,必有人不辞辛劳,弃了本职专事于此。我收购一日。她们便赚的一日钱财。一旦诸事荒废,她们做别的没有出路,便只能低价与我交易。此外,有法子让钱财进入她们腰包,自然还有法子叫她们吐出来。大顺的好东西多了。销金窟也多得是。赌坊、倌楼、瓦肆勾栏不用一兵一卒,便能把一族之兵养废。”
膏药钱偷眼看了下四皇女,见她眼中光芒大盛,心里也有几分得意,继续道:“到时谁再要打仗,大顺便断她的买卖。御下之民失了安逸会憎恨她们的首领。其余部族不管对此做出什么反应,辽人内斗总是有利于我大顺。若是其中出了见利忘义的小人,就更好了。”
姬圭听懂了膏药钱的“小计策”。是用控制货殖经济的法子,控制辽国这个国家的血液供给。想要她哪里出毛病,只要使些手段便可,面上还叫人看不出来。只是此计须得有一个大前提,便是辽国对大顺的买卖输入全面不设防。与这种开放程度相比。互市真是太毛毛雨了。巨额军费赔偿或许是狠斩辽人一刀,叫她们大出血。这个法子却是在辽国通身扎下无数细细的空心管。无时不刻遥控辽国的命运。
姬圭沉下脸,站起身踱了几步,面向膏药钱道:“你想参与和谈不合适,也不可能。一来你是个没出身没品秩的,贸然提拔你。恐辽人生疑,也不利于推行你的法子。二来,却是大顺的内务事,和谈之事被朝廷上下关注。任何一个位置的任免都要走许多程序,如今情势,却是来不及了。”
膏药钱觉得第一个理由便已经打动她了,至于其次那的,她又不是三岁小儿,哪能不晓得真实情况远比四皇女说的复杂。各方利益不经历一番角逐妥协,哪能随便丢出一个官职来。她提这个要求,其实只是习惯了凡事给自己讨点好处在先。
果然,姬璋道:“此计若成,必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去。但你要明白,这事不能公之于众。便是陛下要厚赏犒劳你,也只能用个别的名头。”膏药钱又不是酸儒书生,向来实惠第一,是个求利不求名的。闻言便给姬璋行礼道:“全听殿下吩咐。”自这日后,膏药钱权当这事没发生过,把小楼里的密谈对所有人守口如瓶。
连晚间田沙河听闻消息,跑来问她也不吐露一星半点。老田怒道:“不说便不说,只是谁若敢拿给将军报仇的事,与别个做什么交换。仔细那张人皮,看我田某人会不会活剥了她。”她说这话时,两只大牛眼死死盯着膏药钱。膏药钱也算摸熟了这人的脾气,丝毫不畏惧,摇头晃脑正色道:“果有此事,哪用劳驾田姐姐动手,我必要先去扇那人几个大耳刮子。”又笑道:“官家如何行事是她们的事,你我如何策划却是我等的私密。”说完,话里有话道,有些事做得说不得。
老田面似鲁莽,某些时候也是鬼精鬼精的。闻言便转了心思,笑问膏药钱计将安出。膏药钱也不客气,言道,自然是哪里欠下哪里换。和谈大势已定,不是你我小卒可以扭转的。干脆我们到关口那里设伏去,定然要辽人在那里吃些苦头才行。当然了,周身行头要改一改。扮成个扶桑人去打劫如何?
席驴儿听这两个胡乱说话不禁着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耶律宗政再不济也不是三两个小兵能打发的。这两人是在做白日梦,还是得了失心疯。田沙河做的是水上买卖,对海外同行的行径道听途说不少。晓得那些扶桑人最爱阴奉阳违,扮作她们做这事再合适不过。只是确如席驴儿所言,人马少了不够看。马骝叹气道:“此地若是有我那位同姓英雄,马大鱼马老前辈那样的人物,事情就好办了。”
田沙河听提到她老干娘。心中生起挂念,嘴上便没了言语。一直沉默的墩子此刻开口道:“这个我倒有法子。”众人闻言都看向她,墩子苦笑道:“也不瞒各位好朋友,我家本是世代的马帮。因着家母在帮中争夺权柄时失了手,一家子都被赶出来。后来我独个流落到了江南,幸亏有干娘收留下来,这才有了碗饭吃。”
这话说得苦楚,可是听到人心里,免不了要想上一想。原来这人是从马贼转行做的水匪,专业对口。怪不得做买卖上手麻溜。席驴儿想多了,一口茶水喷出来。见场面有些尴尬,便拿些言辞掩饰。笑道:“马老前辈岂是寻常人,这才叫做英雄识英雄,慧眼识珍珠。”说完,对着墩子道:“只是照你所说,你是叫人打出来的。如今再回去求人。恐怕面子不好看。”
田沙河闻言怒喝道:“有俺老田在此,谁敢这般不开眼。”膏药钱安抚她道:“田姐姐、田英雄,莫要激动。以我之见,马贼未必没吃过辽人的苦头。便是没有,难道辽人的买卖不是买卖。都是开门做生意,谁还能对顾客挑三拣四的。”老田听了这话眉开眼笑。夸奖膏药钱是个有见识的。譬如她本人做那无本的行当,图的就是一个痛快。爱搜刮谁的银子就搜刮谁的,若是看哪个穷酸不顺眼。随手做趟赔本买卖,剁了那人不是不行。
这回除了墩子还笑得出来,其余人都唯唯诺诺起来。大家伙全都记起来,即便披着一身禁军营官的皮,内里老田依旧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独脚大盗。其实膏药钱那话说得敷衍。天下舍命不舍财的主毕竟还是少数。马贼们愿不愿意为劫掠辽人冒天大的风险,还真是不好说。
几人正在营房密谈。突然外间有人叫门。几个人相视一眼,马骝站起身走过去问道:“谁啊,这会子敲门。”外面人道:“贼泼皮,叫你们开门就开门,问这么多做什么。”听声音也是熟悉的,这人是小蔡大人当初招安的“义军”之一。和她们一道出来,也做了禁军,后来留在太原驻守。
听动静只她一人前来,己方人多也不怕她耍横。马骝便给她开了门,那人大咧咧走进来。也不找别个,直盯着膏药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骂道:“听说你给四殿下出了个主意,说是兵不血刃便能为雁门将士报仇。说来听听吧,若是不合适,看我不挖了你的心肝吃酒。”膏药钱眯着小眼问道:“这位姐姐怎地消息如此灵通。”她知道田沙河来过问此事,是席驴儿、马骝不小心说漏了嘴。可是眼前这人跟自己几个可没什么交情,却也长了副顺风耳不禁叫人生疑。
倘若这事已经传得满大街都是,那么不是四皇女殿下行事不密,便是大顺军中出了细作。来人闻言也知出了误会,原本趾高气昂来声讨的气势低了几分。拢了拢众人,才低声道:“罢了,给你们透个底。我义军兴起原是拯救中原千万黎民于水火,因而在百姓里支持者甚众,信徒遍布大好河山。便是我等虽因形势所迫投军,也还是心系民间疾苦”席驴儿听得牙酸,摆摆手道:“废话少说,来点干货。”
那人满腔热情没抒发完,被席驴儿生生打断。再看其余几人面色也都不好,只好转了话头道:“我们在楼里有个姊妹探听到这事,只听见个开头。后来屋里人出来,又有皇女的护从在外盯着,她就不敢再打探了。”原来没听到下文,膏药钱放下心来。转了转眼珠子,颜色愈发和缓,对着那人问道:“此事你们有几个人知道。”那人受了鼓舞,便道:“我们在这里人多了,现下知道的只有传递消息的姐妹、我、还有一位姐姐三个知道。”
说完,又黯哑了声音道:“不管你们如何,义军绝不会与辽人做什么妥协。自开战以来,多少姊妹失陷在敌手,我自家两个亲妹子亦在其中。这等血海深仇,不报枉自为人。”指着膏药钱道:“原本看着你们也是雁门回来的,老娘敬重你们,凡事再不与你们相争。你们倒好,如今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
“啪叽!”听这人越说越激动,动静渐渐大起来。田沙河一巴掌甩到她后脖颈,她那最末一句话夭折在了嗓子眼里再说不出来。席驴儿使个眼色,马骝眼疾手快上去捂住了她的嘴。膏药钱笑道:“既然你是为了这事来的,来得正是时候。”附耳道:“我等适才便在商议雁门设伏一事,妹子你们可有胆量,到时同去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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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校场()
那人闻言睁大了双眼盯着膏药钱,这厮长着一张叫人信不过的脸。她便又看向其他人,见她们个个表情严肃不像作伪。马骝道:“敢不敢,一句话的事,恁迟疑。”那人怒意又起,低声喝骂道:“这等大事,我自家是没问题,帮众们的事总得问过帮中姐姐才好。”
田沙河等人都混过组织,晓得此言不虚,一抖手把她丢到门外去了,留下一句话:“早去早回。”便依旧关门闭户。那人站起身拍拍身上浮灰,咧着嘴乐了,屁颠颠就用跑的赶回去报信去。
秦小猪得了方明德中贡元的消息,虽不大痛快。却还是去寻秦八角商议,要不要筹办个宴席,替那人庆祝。秦八角甫一入学才晓得,自己和别个“正规渠道”出来的学生差多少。实际应用上秦八角似乎还略高一筹,可是一谈到理论她就不行了。秦八角理论缺乏也不光是她自己的原因,她的师傅收她时年纪已经大了,当初就是一边背着汤头歌,一边七七八八庞杂地教她的。
后来师傅走了,秦八角所习依旧是以实践为主。如今再回头学那些典籍,又有高明的师傅指点。她之前有些迷惘的地方像是一个个症结,迎刃而解。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怠。秦八角如今终于在这二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欢喜地不得了。每日除了日常事物沿袭,余下的时间便是废寝忘食重温经典。
一听秦小猪来宿舍说的是这么一回事,不禁哈哈笑起来。一则为着自家妹子胸襟,二人至今不合,却还能为着那人着想,果真是个难得的。其次这事的结果她已然料到,方明德的脾气其实也挺好猜。便对秦小猪道,请人带话言语上恭喜下就可以了。未经殿试。方贡士不见得便有时间陪人乐呵。秦小猪听了这话,面上轻松起来,笑道:“如此最好。”说完就要告辞,秦八角奇道,你不是早想来尝尝太医院的伙食。略等上一等,一会开饭我请你吃饭。
秦小猪摇头道:“不成不成,我其实是借着公务,顺道来看你,说完话便要走的。”具体原因不方便告知。其实便是她不说,秦八角也晓得怕是与时事有关。便也不留她。亲自把人送出门。看见从太医局拉出一大车什么物件,叫军械监的人带走。秦八角站在下方口,轻嗅几下便晓得其中有哪几味药材。却是军械监那些人寻硫磺硝石。寻到这里来了。
秦小猪把东西运回景灵宫东街的下处,还没进门,姬圭跑出来跳上车道:“走吧,不用停在这里了,咱们去北面的校场去。”北面大营附近的那块地荒地。是女帝特批给她们做火药武器用的。考虑到安全和保密问题,却是把这事放在那里稳妥些。去年弄来那块地,姬圭便使了关系,动用兵营人手拉了院墙。又把原本的几间屋修葺齐整,用的材料自然也是军械监自产自销的水泥和钢筋。
这里的建筑其实比秦小猪的示范楼先期落成,却因为特殊的用途不方便对外公开。但因着施工效果好。北大营里的禁军们很有些心动。大顺位处中原,生产以农业为主。与外敌人对抗,守城战居多。如此。对城池的坚固要求也高。过去筑城只能在城墙厚度上做文章,有的地方城墙太厚,过城门时便跟过甬道一般。这甬道有多长不好说。只说天光照不透城门洞,城门里每隔一段距离,便需留出一个内凹的灯盏位置。用来放置油灯火把照明。
其余转角处城墙更厚,有句俚语常用来说人脸皮厚。便道“脸皮厚得城墙转弯”。城门楼上宽绰跑马,城就是墙,墙就是城。如此一来,防御的目的达到了,但是施工问题也来了。大致有三点,工期长、工程量大、质量要求高。总之,修城墙从来都是累死人的工作。可是看看军械监弄得这些,不求美观仓促间造就,有人私下试了试,真个是钢筋铁骨不同凡响。
因此,已经有将军打报告给女帝,请求在边防重镇使用这些新型建材和建筑模式。只是想要效果显著,当然最好是整座城池都用此法营建。就目前的夏典那里的出产来看,成本还没降下来,所费不菲。只有姬圭和秦小猪这两个不知道轻重的,拿好东西不当东西,胡乱拿些出来显摆。后者在城中建了一个招商引资用的“钓鱼楼”,前者更狠,直接拿来当做砖石瓦砾拉院墙补窟窿去了。
原本王家内部对此也是有些意见,在商言商,如此做生意做的有些败家。好在秦八角拿回去的那张秦小猪的航海图,堵住了许多人的嘴。夏典不光自己在典籍里查找相关资料,也咨询了族中出过远洋的宗亲。几下里印证,秦小猪说的那些陆地是有可能存在的。那么不管小猪说的那些金山银山有没有,对于农业大国大顺来说,土地永远都是第一生产力。
有了地万物才有出产,人口才能生活繁衍。能在海外发现未知的土地,便意味着发现大量的农作物出产地和己方商品的消费市场。但是海上放眼望去,视野所及都是苍茫一色的天和水。开拓新航路除了要面对的各种气候因素和复杂洋流变化带来的风险外,航行许久不见陆地能把人逼疯。但有了一张航海图,事情又有大不同。人心中但凡有一点希望,都能咬牙坚持下去,不至于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精神崩溃。
王家人深知这张简图的重要性,便有心把那座水泥小楼当做定金一般,丢给秦小猪自己玩去。至于姬圭那里,该说好东西从来不愁卖不出去。依照王家的消息灵敏,自然不难打听出众位将军上折子的事。一时间,族中众人且喜且忧。喜的是如果将来能得到国家采购订单,这个生意可就做大了。忧的是如此利器,若是朝廷收归国有,王家此时所做的一切便是替人做嫁衣裳。
姬圭领着秦小猪等人到了地点,卸下东西。便把召集来的作坊里的工匠们聚集一处,下面就交给了秦小猪和其他几位火器专家。依旧是采用在晋阳的办法做土地雷。分工协作的好处显而易见。一方面提高效率,另一方面人人只做一个环节,有利于保密。各个环节的操作也是分开进行的,一两个步骤一间屋子。称量和最后的装填最为紧要,此二处又有专门当值的官吏照看监管。
京中硫磺、硝石多得是,却没有太医局那里做的精致,于是便有了开头秦小猪搭顺风车跑去秦八角那里闲话的一幕。众人试着做了一枚火弹在空地引爆,声响震天憾地。黑烟过去,再到近前去看,啧啧好大一个窟窿。众人发散思维。又在其中装填许多杂物。有炼制钢铁余下的残渣碎屑,有七步笑八步跌。秦小猪瞧了一会,道:“玻璃渣也能放些进去。”再看众人不大明白。敲敲头,笑道:“就是琉璃碎渣。”这个倒是稀罕玩意。
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