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死不死的。便是那赌鬼再来,我也不怕她。若是她敢对小丫头下手,我就叫老娘和姐姐们一起来揍死她。”又道:“茂德定然会回来,可不准您在此之前就丢下我们父女不管。不然那人回来,说不定要和我拼命呢。”
第一百零五章 秦八角回樊家()
沈老爹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窦大碗当着外人,说得这是什么话。为何自己去了,沈茂德就要和他拼命。其实大碗心地不坏,就是为人粗糙了些。若不是婚配自家闺女,在别家也是个能干的。沈茂德也无甚大错,如果当初自己给她娶个软和性子的夫婿,也不至于后来成了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可惜这场买卖来的姻缘把两个不合适的放在一起,既害了沈茂德也害了窦大碗。沈家老爹什么都明白,什么都做不了。他一边像拍小孩子一样轻拍窦大碗的后背,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对秦八角笑道:“秦娘子,叫你见笑了。”
秦八角看在眼里,心中略有些明白为何沈茂德只字不提窦大碗了。
多亏有乡人帮衬,秦小猪一路磕磕绊绊居然也没掉队。她从来没步行走过这么远的路程,两只脚娇气得很。穿着户外鞋行军,脚底板依旧不断磨出水泡。用针挑了敷上药拿布裹上,再走路又长出新的来,她也不知为此哭了多少回鼻子。真心羡慕那些穿布鞋外面裹着草鞋跋山涉水的乡民,个个堪称铁脚有木有。同是从席家村出来的乡兵见惯秦小猪软弱也就罢了,别村见到队伍里有个总是哭哭啼啼的莫不侧目。心肠软和点的还说一句可怜,心性刚硬的女子就免不了对秦小猪当面嘲讽、背后议论。弄到后来,除了相熟的二婶、狗丫娘两个,连席家村的众人也觉得秦小猪的行径太过丢脸,没有之一。只有那二人知道如今的秦小猪与平日相比有多大长进,因此并不如何责备秦小猪,反而轮流为秦小猪分担她的大包。
那日她们中午出发,晚间随便宿营在个小城镇外面。
因着不怎么赶,又有员外郎的车马跟着。走不得山间小道。一路过来都是平坦官道,宿头打尖也多是在途经的各处大小兵营,比之先前那伙刑徒日子不晓得好过多少。各地兵营有的宽敞,有的憋屈,但大多都是有空铺的。这也与朝廷许久不打仗有关,文官可以在赋税上上下其手捞银子。武官没有仗打,便只能从人头空饷上揩油水。是以许多兵营建制下,名册上人是满的,实际驻地人数却不足够。秦小猪因做饭手艺出众,这是席家村众人公认的。就举荐她帮衬跟着周虞候来的几个老兵一起为众人开火做饭。
兵营灶间一溜排着几口锅,大的口阔四五尺,小一点也有两三尺。秦小猪从樊家带出来的汤勺对付小锅还勉强使得。对上大锅就只有站到灶台上面,拿柄像铲子一样的东西翻炒施为。老兵们随意的很,米不淘菜不洗,抠过脚丫上过茅坑都不洗手,就上灶台上捣腾饭菜。看得秦小猪胃里直翻酸水。老兵们见她这模样都嗤之以鼻。真上了战场谁管吃的东西干不干净,有的吃就不错了。
国家近年来虽然没有打大仗,可边境小冲突从来没断过。这些老兵来自戍边的禁军,犹自记得一场突袭下来,那吃了这顿饭的人就再也吃不得下顿的情景。连刚刚咽下肚肠的馍馍稀粥,也因着肠穿肚烂红白流了一地。所以干不干净都是次要的。吃得饱不饱也只是一时的得失,如何活的长久才是最最需要关心的事。最后秦小猪到底没吃那顿饭,靠着花三叔给的那点吃食。勉强度过。吃完习惯性想找个地方洗洗,才想起狗丫娘交代过她,从今而后莫要再梳洗打扮,她那张脸糊弄的越邋遢越好。
兵中都是女子,够级别带着家眷或者男倌同行的少之又少。秦小猪这样的小兵便有许多成了替代。此事说来龌龊,狗丫娘不愿多说。看着秦小猪一脸半懂不懂。最后换了个说法,叫她只管把脸弄脏些,最好一会去灶下再弄点锅底灰糊在脸上。秦小猪隐隐猜到些什么,脸色煞白。想起在镇上被泼皮欺负调戏的情景,唬的不行,这会可没樊二郎挡在她面前了。她果然听话,回头再见,秦小猪一张小白脸就成了包公脸了。
晚间许多人睡在大通铺上,狗丫娘和二婶照顾秦小猪。叫她靠墙睡了,她二人挡在外侧。秦小猪闻着屋子里久未住人的潮湿霉味睡不踏实,一会又听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跑动。她吓得动也不敢动,接着窗外的星光,看到屋梁上一对对的细小的红光乱晃。仔细看去,却是许多肥大老鼠首尾相继在梁上奔跑。秦小猪生怕那些老鼠不小心失足落下砸在自己身上,又怕半夜里老鼠下来吃人。听听身边呼声渐起,她不愿打断别个休息,又不敢再睡,独自瞪着大眼盯住那些似乎在狰狞微笑的大小耗子。迷迷瞪瞪间,秦小猪才想起好像她还拉下一件事没交代就匆忙走人了。
没错,她把狗丫忘记了。一时间狗丫没了两位重要的人指导工作和生活,有些不知所措。幸好秦小猪有留下图例和步骤,那些本来是为了怕她自己建房子建到一半忘记数据写下的,如今全成了狗丫的救星。拿去和韩霖一合计,一分不用改的,全照图纸来吧。韩霖又二次提起叫狗丫去她那里做账房的事,狗丫如今不比从前。她老娘在家时自有老娘支应家中各种开销,如今狗丫娘离了家。狗丫家里还有老爹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弟弟要养活,养家的重担全落在了狗丫肩上,她不能像以往那般游戏过活了。便求着韩霖容她回去和老爹商议一二,韩霖既爱惜狗丫的人材又是有心要帮衬她家的,自然全都应下。
温员外郎和驻地官员吃酒席住衙署,周虞候安排好营盘事宜也少不了跟着去应酬一番。虞候大人虽看不上员外郎四处混吃混喝,拖拉行程,却也没有其他办法。连行军打仗,将军们都要听从朝廷派来的文官诸将差遣。她一个不入流没品级的小虞候,对上七品文官员外郎,哪有说话的地方。只能庆幸朝廷给的期限宽松,倒不会有逾期之祸。
秦小猪做得几日饭菜,老兵吃了赞不绝口。确是比她们那种猪食乱炖的处理味道好。同样的东西叫秦小猪做来,该脆的脆,该香的香。且这香味各不相同,萝卜是萝卜的味道,番薯有番薯的美味。总之就是食尽其材,口味搭配协调合理,再加上火候调味恰倒好处。老兵笑道,秦小猪这般弱兵上阵不用一个回合就没了,恰该入了那辎重火头一列,不如何去与人厮杀。专管做些可口饭菜。
秦小猪是个没志气的,听了这话也不当是笑话她没用,反而对那传说中的炊事班向往起来。从小就听家中老辈人说。六零年也没饿死一个混食堂的,便是现如今此间油水也最足。只是因为厨房活计免不了脏乱,近些年来才渐渐受人冷落了。如今听得老兵们说军中有种专管伙食的火头兵,这不就是军中大食堂吗。原本她从军之事只是出于一时意气,其实迷茫的很。并不知道自己去军中能做些什么。如今却像是找到事业第二春一般,人生又有了奋斗方向。心中不免得瑟,果然是金子放在哪里都要放光。她秦小猪有真本事,到哪里都是人才,竟是全然忘记了这几日的狼狈不堪。
秦八角辞别沈家前,将蔡玉琦给自己的银子分了一半给沈老爹。沈老爹当了她的面把窦大碗叫来。又交给了女婿。窦大碗接过银子,信誓旦旦像沈老爹保证一定看好了这笔钱,不叫那沈赌鬼摸去一分银角。沈老爹和秦八角闻言都笑起来。窦大碗果然如他所言,把这些包好放在嫁妆箱子最底的夹层里,这是他亲爹特意叫人做了给他藏私房的。秦八角想着这其中还有给沈老爹看病的药钱,怎地一股脑全收起来了。便觉得有些不妥,却最终也没开口说出来。银子既然给了沈家老爹妹夫。便由他们自己安排去吧,再指手画脚就多余了。
最后秦八角还是回到了席家村。与她上次来很不同,似乎村中冷清许多。迎面见到狗丫匆匆忙忙赶路,便和她打了招呼。原来狗丫是要去韩家继续工程,她已经答应了韩霖做账房的事。只是她识字不多,还得有小伙计帮忙,两人才做得来账簿。不好总这样麻烦人,她每日回来便在晚间抽空看书习字。白天晚上忙活,人都有些瘦了。可是能拿两份工钱,养家便不成问题。她又年轻,虽是劳累些,精神还好。
见到秦八角她也很高兴,接着眼圈就红了。给秦八角说樊家三人都还在,就是锦儿有些不太好。秦八角听了担心之下也顾不得和狗丫再寒暄,匆忙说了几句便往樊家赶去。狗丫站在村口,看着秦八角的背影,不由地想起自己的小猪师傅。也不知道那小猪如今怎样了,那样一个受不得累吃不了苦的人,真是到哪都叫人忧心。不过此行有老娘和二婶在,她们少不了会照顾她吧。可刀剑无眼,真到了那时候谁还顾得上谁。她不敢再往下多想,甩了甩脑袋,赶紧走了。
秦八角推开樊家院门,樊二郎出门来看见竟然是她。脸上顿时露出个灿烂的笑来,嘴里大喊叫樊大郎、锦儿出来,说八角姐回来了。那两人也都急忙迎了出来,就在院子里,把秦八角围在当中。锦儿抓住秦八角的衣袖,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樊大郎和樊二郎相互扶持依偎在一起,看锦儿哭得伤心,他们眉眼间也染上了愁容。樊大郎红着眼,咬了咬嘴唇道:“八角姐,我没照看好秦小猪,叫她去了那种地方。”
秦八角揽住锦儿,对樊家兄弟道:“快别那么说,这事与你何干。便是有什么错处也都在我,是我没能及时赶回来。”想到秦小猪此去不知下场如何,几个人都默然无语。樊二郎有心叫众人振作,便另起话头道:“都站在院中做什么,八角姐可用过早饭,今天煮了芋头粥,都到屋里坐下说话吧。”众人便都依言进了堂屋。
秦八角仔细看过,果然锦儿的状况最糟。想到她信中所言,这孩子想岔了。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觉得是自己害了秦小猪。既对秦小猪心中有愧,身上还想着担负整个樊家,这么点人哪里装得下这许多烦恼。看这眉头皱的,眼下青灰一片,不知道如何殚精竭虑呢。
第一百零六章 姬璞的请求()
秦八角把自己求了小蔡大人的事告诉樊家三人,又拿蔡玉琦说过会动用军中关系照料的话安慰锦儿。说了一会秦小猪,秦八角想了想,对众人解释起她为何收到信后没有转还。樊家人虽然有想到秦八角那里并不如她信中所写总是太平和乐,却也没想到竟然经历了这么凶险的疫情,都觉得秦八角能平安回来真是老天庇佑、菩萨显灵。听说最后成事还与秦小猪的狗屁方子有关,又不禁暗暗叹息,盼着那小猪要一直这么好运气下去才好。
秦八角把秦小猪那份赏银拿来交给樊二郎收下,她如今也晓得樊家是樊二郎管财政了,把蔡玉琦给的另一半慰问银子也推搡让樊二郎收下。又叫锦儿不要再多想了,好好读书,照顾家里。虽然秦小猪没回来之前,她樊锦儿的名字没法下场考过,学业却依旧不能丢。把在隔离村中认识的阿苗的事说给锦儿听,最后道她俩差不多年岁,有机会倒是可以好好认识一下。锦儿听说秦小猪虽免不了吃些苦头,却性命无碍,慢慢也收了眼泪。又听秦八角说有个叫阿苗的和她一般年岁,便有些上心。只是阿苗没有她的运气,虽得了陛下的恩赏用度不愁,却举目无亲只一个小侄女二人相依为命。
听到阿苗在状况未明的情况下竟然就敢拿自己去试痘苗,锦儿不禁有些惭愧起来,也觉得自己现下有些矫情。既然得了秦小猪的帮助留下来,就该好生振作照顾好一家才对。远的不说,近的看看狗丫。只比她大些年岁,已然是辛苦做工养活老爹和弟弟了。想到此处,锦儿起身向着樊大郎和樊二郎施礼,说道:“叫哥哥们担心,是我错了。”又转过身向着秦八角一揖。道:“八角姐,你且放心,我不会犯糊涂了。”知道秦八角受了女帝的赏赐,擢拔进太医局,又扬起笑脸说了好些恭喜的话。
秦八角笑道:“如此我便真能放心了。”她不久要和蔡玉琦一同进京,本来她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江湖浪荡客,结识秦小猪后,便在这世间多了许多牵挂。诚然这些牵挂免不了麻烦,却也叫她这浮萍一般的人生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归宿之地。和樊家三人在一起住了几日,安抚好众人才返回蔡玉琦处。按说太医局开学在春天。她不必这么着急就跟着蔡玉琦去京城。只是秦八角另有打算,她从熊鸣那里打听到征发的兵卒北上的话,约摸是要在京城北大营停留段时日。分发军械兵衣铠甲。划分建制简单训练什么的。
秦八角存了个想法,想着虽然自己比秦小猪她们晚出发了些时日,但此刻赶往京城,说不定还能通过蔡府关系再见见秦小猪。也没跟樊家人详说,怕万一见不到。叫她们存了希望又失望就是她的不是了。去京城路上,仍旧是蔡玉琦坐车、熊鸣赶车,秦八角独自骑了一匹马。入冬天寒,又有雨雪寒风,说起来骑马不如坐马车舒服。可是秦八角想到初次见到蔡玉琦那场乌龙心里就觉得别扭,还是骑在马上好一些。视野开阔。也不至于叫人误会。路上骑马冻得狠了,秦八角瞧瞧自己的爪子,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大概也没人会误会自己是男儿。
葳蕤蔡婆子那拨人不消说,早就到了京城。郡府大人锦上添花,把一个做小饼子做的最好的厨子也一并交给蔡婆子带走了,那个厨子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感激涕零。她原本只是府里外间大灶上的二流厨娘,却奇迹般的仅凭着一纸秘方做出了像模像样的荷叶饼。二皇子姬璞原本是用到皇宫为女帝打工这样的优厚条件做悬赏。叫这些人努力。哪知后来五皇女来接人时,出了点小纰漏。二皇子忙着看五皇女笑话。竟把这事给忘记了,后来也没人敢去提醒他。
连大厨们也有不少因为做不好小饼屁股挨了板子,于是纷纷对这个份做得好,最后不光没挨揍还得了赏钱的小厨娘羡慕嫉妒恨。二皇子许下那个赏头的时候,众人对小厨娘自然是羡慕嫉妒多。到这事被二皇子抛到脑后想不起来时,便是恨意居多了。世人便是这般常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有她没有,你得了便宜她倒霉,不恨你恨谁。虽然这小厨娘不呆不傻,也会些逢迎拍马的手段,但后来日子其实并不比葳蕤好多少。尤其这次,二皇子只叫人来接葳蕤,提也没提要她过去。后衙院子里那些丑陋嘴脸便愈发地幸灾乐祸,人人都乐意往这厨娘屁股上踹上一脚。
小厨娘眼看自己是没法在府里混了,咬咬牙狠下心,拿出所有积蓄求了老爷身边陪嫁的。陪嫁的那个没有白拿银子,果真在老爷耳边说了几句。老爷听到说起荷叶饼,就想起那不是二皇子好的那一口吗。又感慨二皇子在时可真能折腾,弄得他这当家老爷到了饭点也没正经饭吃,只能随便啃些点心充饥。老爷把这事办是牢骚半是说笑讲给郡府大人听了,大人也想起这事。送礼就该送全套,再说不一次把二皇子喜欢的都给他弄去。还真等着女帝二次下谕上门来讨要,那也太没眼力劲了。当官的哪个不是八面玲珑,郡府大人稍微一寻思,就把这事定下了。
多带个把人,蔡婆子倒是无所谓。又听说是个厨子,还是二皇子亲自甄选出来的。这话听起来搞笑,但依着姬璞的脾气,的确像是他所为。便临走前把这厨子也给带上,葳蕤坐车,大人又赠了一头毛驴给厨子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