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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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猪-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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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本朝兵丁有几类,一是禁军,兵源主要来自招募,其次来自其他兵中选拔,可说是集举国精锐之大成。禁军又分两拨。一拨拱卫京畿,一拨分出去到各处边关冲要处戍守。几年便有一轮换。

    二是厢军,名义上这是和禁军差不多编制的地方兵,兵源也是募集而来。早先却都是些囚徒充任,如今也算不得正规作战部队,而是专任劳役的兵。搁在现代来说,厢军就是后勤兵加工程兵。

    三是乡兵,这是按照户籍黄册临时从民间征发来的,平时为民,战时为兵。不过也只与身在那些军籍的相干,与普通民众关系不大。

    此外,又有蕃军,多由边疆少数部族组成,与本州郡也是没关的。

    秦小猪听得大眼瞪小眼,听了一脑袋浆糊,不好意思再叫韩霖讲过。又觉得此事和自己关系不大,听过便也忘了。马车一会停下,众人便下了车,去街市上各处看过。许多东西镇上也不是没有,只是许多人家同时遭了大伙,又同时起屋舍,买卖淘换。镇上的店铺里的货物定售一空,纷纷告罄。韩家人动作慢了慢没赶上,便也不着急,干脆到镇上自家采买。

    订购置办了一堆大小物件,付了定金,又画了契约,说好到货再付余下的货款,一行人又紧赶慢赶,坐着马车回头。回到镇上时,已是暮色黄昏。狗丫娘还在等秦小猪和狗丫,三人告辞韩家主仆,便回席家村去了。

    回到村里,见村口有人议论,又听到几户人家传出悲声。一打听才知道今日曹里正、县衙的官差还有乡老一起捣鼓了半天,寻摸出一张名单来,上面就是本村今次要交出的乡兵名册。名单一出来,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说乡老好话,有人就大骂乡老不是个东西。秦小猪奇道关于乡兵我还记得些,不是拿了官府册子,按户籍数名字吗。怎地要这许多人一起协商的,那单子难道还可以自家爱怎地写便怎地写了嘛。

    狗丫娘一听就知道秦小猪对这事一知半解,便与她一一分说。朝廷眼下虽以募兵为主,却因军中**,兵丁常有逃逸。遇到打仗,人头与报上去的兵丁数常有差额。募集不来便只好征发,又从户籍里找那在册的军户人家,发其子孙来从军。母死女替,若是一家死绝,便追究其祖籍,从本家族中另寻一个做替补。席家村早些年也有不成器的流落在外,为了军籍的些许微末好处,弃了原本的民籍做起兵娘子。

    她们身死不要紧,却留下个名额缺漏在那里要后世填补。若是她们自家有女子的,也是她自家出人。若是没有女儿、孙女存世,便要追索原籍,到席家村里讨要人丁。说着狗丫娘感叹道:“一般战役,只禁军厢军也尽够了。大肆搜罗乡兵,多半不是小仗,打起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村中不幸被抽中的族人,此去多半是回不来了。”

    秦小猪听到这里,也被众人阴郁的情绪感染,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但好在樊家都是民籍,锦儿年岁还小,又是几代人从别处迁居到此的,不管怎么着也轮不到樊家头上。她这么想着才稍微轻松了些,狗丫母女也着急回去看个究竟,便两下里各自回家。

    秦小猪抬脚踏进院门,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可是这情况有些不合逻辑。樊家是无需担心乡兵之事的,那家中诸人又忧心什么,难道是秦八角有事。秦小猪这么一想,便觉得脚步也踉跄,眼睛鼻子酸酸的。秦八角对她与别个不同,是个真心爱护她的,可别有什么事才好。

    因着天冷,从院子里望去,几间屋子都关门闭户。秦小猪推开堂屋门,才看到樊家三个都在这里,像是哭过,脸色都不大好。秦小猪愈发心惊,说话也带上了哭腔,忍着难过害怕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是八角姐出事了吗。”

    樊大郎见秦小猪这付摸样就知道她想岔了,招手叫秦小猪过来坐下。秦小猪挨着锦儿乖乖坐了,对面樊大郎才开口道:“这事和八角姐无关,是我们樊家的事。”原来樊家祖母那辈,有个五服内的表姊妹出民户入军籍。后来一去不返,都只道那个姐妹身死他乡,哀婉之后便也忘了这人。后来家乡日子艰苦过不下去,樊家各人背井离乡自寻出路。樊家祖母便在这席家村落下脚来,娶夫生女。虽然依旧贫苦,但日子也还过得。

    后来老樊头长成,又娶了樊章氏进门,生了樊家三小。别离故土经年,谁还记得族中曾有个从军的娘子。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那个姨母家的后世子孙终于死绝,衙门索役追讨到了樊姓族人身上。樊二郎恨声道:“凭什么军籍的那些好处都叫她家享受了,却要我们这些人代代拿人命为她们偿还。”只是这话也只能说说罢了,衙门权柄比天大,自有办法叫你伏贴。

    秦小猪慌道,难道竟是要征发锦儿去吗,她年岁还那么小,又不算是成丁。樊大郎苦笑道:“锦儿今年虚岁已然十三,算是个半丁了。”秦小猪才想起来,锦儿是年尾的生日。按着本地算法,一出生便算一岁,翻过年来又是一岁,过完一年便又是一岁。如此算来,虽然锦儿实际不过十一二岁,算虚岁却已经是十三四岁,可以当兵吃粮了。

    秦小猪着急地眼泪都要流下来,想起自己也是落户席家村的,便问道:“那我呢,要是我也去,也好和锦儿有个照应。”

    樊大郎听秦小猪说的恳切,摇头道:“没有抽到你。”其实按照乡老原本的想法,秦小猪这样外来不久,又没根基的,去当兵再好不过。只是前不久的官司叫秦小猪在衙门里大大露了脸,后来又听闻秦八角在某位大人跟前做事,且很得看重。几下里人马都觉得轻易动不了秦小猪,便把她从名单上勾去了。明面上的说法是,秦小猪并非席姓宗族,便是追讨人口,也与秦小猪无关。

第九十八章 葳蕤() 
秦小猪听了樊大郎的回答,也不觉得如何欢喜,拿眼看樊家三人,眼泪便已无声落下。按照狗丫娘的说法,此去便是九死一生。锦儿是樊家唯一的女儿、三代的独苗,以她这般年岁阅历,去了那吃人的地方更是凶多吉少。一家子都心情沉重,樊大郎樊二郎不消说,这个妹子向来很好,是全家的依靠和希望,自然舍不得她去死。锦儿自己倒是不如何恐惧,但想到自己离家不知几时能回,两个哥哥以男子之身独支门户,日子必定艰难犹胜于今,心里也是怆然。

    樊二郎受不了屋中凝重,又见秦小猪眼泪哭得跟流水一般,皱眉出声道:“有什么好哭的,与其伤感不如多想想还有什么化解的法子。”众人便都看他,就听他又道:“只要名册还未上报朝廷,还是有可能把人从册子上勾掉的。明日我便去镇上,求方伯母想办法。便是最后再没有法子,也还有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几人听她提到方夫人,都精神抖擞,的确自家也有一门数得着的亲戚呢。樊大郎虽还没有嫁过去,但两家多年亲近,便是没有姻亲关系,这事也能开口求上一求。樊大郎心想这也是个办法,又担心自家刚拿了银子与方家。转过脸就拿这样的难事上门相求,做得不好就成了挟恩图报。便对樊二郎道:“那你可得仔细说了,点到为止,莫要叫方家伯父伯母为难。”

    樊二郎明白樊大郎担心什么,点头道:“我省得。”

    这一晚上,全家又都没睡好。秦小猪想起樊二郎后面那句“不是法子的法子”,竟是灵光一闪,想到个可能,一夜心惊。次日秦小猪见到狗丫独自来的,见面也是一脸郁郁。就知道不好。一问之下,果然狗丫娘也在征发之列。今后几日不能去给秦小猪帮忙了,要留在家中处置事物。等名册上报,人便要离了去,如今是在家一日便少一日了。秦小猪问狗丫怎么不在家多陪陪她娘,狗丫红了眼圈道:“我娘叫我好好跟着你做事,日后便要靠我顶门立户了。”

    秦小猪说话招的狗丫难过,自己也不好受。见樊二郎出得门来,便一同出发去镇子。到了镇上,见镇上里胥在各处行走。每到一处都有男子孩儿哭声传出,便知这户人家也要出人入行伍。镇上比乡间富庶,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入军籍。又多读书人家和买卖的商贾。这两类人也不会为着蝇头小利从军。形势倒比乡间好些,除了几声悲号突兀,各处皆如往日一般。

    樊二郎叫秦小猪她们依旧去韩家上工,不能因着自家的麻烦,便误了与别人早定下的事宜。秦小猪无法。带了狗丫去韩家宅地营建,樊二郎转身自去了城隍庙找方章氏。方章氏也听方夫人和邻里几下里说了朝廷的榜文,但觉得此事和自家相去甚远,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如今见了樊二郎,才惊知樊家已是大祸临头,避无可避。

    听闻锦儿那孩子竟在征发之列。方章氏悲从中来,眼泪啪嗒啪嗒滴下来。这樊家几个孩子怎地如此命运多舛,日子刚有些起色。就遭遇这样的劫难。又想起早逝的樊章氏,若是他泉下有知,知道他拼死生下的孩子,竟是不久便要去那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地方,该是多么伤心难过。老太爷和老刘叔听了好一会。也各自流下泪来。都是做爹的,几个人心肠都软。很是感同身受的伤心一把。

    方章氏见樊二郎来与他说这事,也晓得几个小的这是没法子了,是来自家求援的。便叫一个小小子赶紧去书院,说什么也要把方夫人即刻找来。小小子答应一声,跑出门去,不一会便领着方夫人回来,方举人也跟着来了。原来小小子到时,母女两个正在老夫人那里问安。小小子只大略说了,方夫人便明白出了何事。方明德另有想法,却来不及说,就也后脚跟着一同过来。

    母女俩到了屋里,樊二郎和那几个哭得正悲切。方夫人见樊二郎这样好强的倔小子也哭得不成样子,不禁有些心疼。樊家这几个都是好的,个个仁义,叫人恨不得全是自家生的。便是秦小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看来也是极好的。可叹天道不公,好人不遂。竟叫这等祸事降临到樊家,这叫几个孩子如何生受得了。

    便开口劝樊二郎道,她愿拿着自家本地书院讲学的名头,去县衙求一求,看能否通融一二。樊二郎见方夫人并不推辞,已是领情,起身便在地上叩头。方章氏忙下地把他扶起来,口中怪道:“你这孩子,怎地行如此大礼,也太见外了。”樊二郎心情澎湃还未安定,一时也说不出感激的话来,只是流泪。方章氏拉着樊二郎,掏出帕子亲自给他擦拭。正待再要说些安定他的话来,却听方明德发表了通不合时宜的言论。

    方明德道:“国之兴衰,匹夫有责。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则天下定矣。”说完,还摇头晃脑做出副忧怀天下的模样。此言一出,众人都侧目。这话说的,樊二郎当即一愣,却碍着方家其余人的情分,不便与这个酸丁计较。方夫人也是皱眉,这话本身没错,可说得也恁不顾场合。别人家为着家中不幸伤悲,你却无关痛痒大谈些冠冕堂皇的道理,叫人情何以堪。便是圣人也道“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不曾无情到方明德这地步。

    方明德见众人不言语,又都拿眼看她。只道没一个服气她这话的,便要开口再辩。方夫人见樊二郎脸色已有不好,当机立断截住方明德话头。让方章氏好生劝慰樊二郎,自家带着方举人回书院拿上名帖,便叫老刘婶驾车送她到县城衙门去。樊二郎感激方夫人此举,又再三谢过,便只和方章氏他们小声交谈,不再理会方明德。

    方夫人带了方举人回书院,一路上一会想着樊家的祸事,一会又忧心自家闺女。读书经年竟成了个蠢蠹。迂腐更胜自己。只是眼下忙着要解决樊家众小之事,也不好教训这个丫头。心下竟有些希望方明德明年春闱落榜,只因她这般行事的,便是侥幸得中。将来去一方为官,便是有心与人为善,也要落下骂名无数。

    且说蔡玉琦被秦八角金针刺穴后,情绪舒缓,身体上的疲累发挥出来,最后沉沉睡去。秦八角给蔡玉琦盖好被子,收了金针悄悄退出屋子。路过熊鸣的房间。听到她和蔡婆子在里面又哭又笑,觉得这两老小孩很是有趣。便又想起自己的金兰妹子秦小猪,也不知那小猪可还安好。上次那个古怪方子写了投给她。到现在也没再回复自己。看来她不是又得了可心的玩意,忙着摆弄。就是家中有了什么事情,叫她一时想不起给自己写信。

    秦八角好脾气,也不怨忿秦小猪他们冷落自己。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她便坐下来找出纸笔。主动给席家村众人写信去。话里话外依旧是报喜不报忧,只说些好事。譬如她如今跟在小蔡大人身边做事,增长许多见闻。又问秦小猪可还记得县衙买她点心方子的那位大人,那位便是小蔡大人。估计依着秦小猪的见识学问,也不知道小蔡大人是何等人物。便又花费笔墨,把蔡玉琦的身世来历说了。

    拉拉杂杂写了好几张纸。秦八角久被埋没的话唠技能再度发挥,有的没的说了许多,全都是些叫人看了欢欣鼓舞的言论。关于蔡家仆妇此行肩负的二皇子的私事。她也听说了一些,却没有写在信上。这种关于男儿家脸面的事当做玩笑,私下说说也就罢了,落在笔墨上广而告之便有些过份。写罢也不封装,随意折了几折。用个药包包了便出门寻那往来的商贾使银钱叫人带去。

    蔡玉琦再醒来时天色已然黑了,她的毛病就是睡不着。一旦入睡倒是可以一觉睡得长久。熊鸣见她安歇,也不叫人吵她。有什么大事小事都拦下来,等蔡玉琦醒了再作理论。蔡婆子年岁大了,长途奔波,又吃了小酒,大悲大喜之后疲乏上身。熊鸣便就地把蔡婆子安顿在自己榻上,出门看过蔡玉琦,就独自四下里巡视。

    到了第二日,蔡婆子便又要回京复命。昨晚上蔡玉琦抽空看了她带来的长皇子的那封书信,父亲姬盂字里行间还是说些半是责备半是关心的话。说她实在不该出这趟差事,让他在京中担心。姬璞什么都跟他说了,原来她寄回京中的信里那些宽慰的话,竟然十成十是假的。又道今后无论如何不会再放蔡玉琦出京。末了说了几家公子,品貌如何端庄,他看了如何喜欢。

    蔡玉琦噙着笑从头看到尾,心里感受到父亲的关爱同时,又不禁好奇,二皇子姬璞到底是怎么和他爹说的,竟叫老爹说出再不给她出京这种话。至于后面那些闺阁男子们,她倒没如何关注。大家男儿都差不多,反正娶回家都是要孝敬老爹的,只要老爹自己喜欢她便娶了。如此岳婿相得,家中也才和睦不是。

    看完这信,蔡玉琦也写了回信放在一旁。第二天清早,蔡婆子前来辞行。她们离开后也不是直接回京,还要拐个弯办二皇子的差事。蔡玉琦知道蔡婆子是个风风火火的利落性子,事情交予她做从不拖沓。便也不留她,将书信交她收好。又心疼蔡婆子偌大年纪鞍马劳顿,叫她路上不用太赶,京城那边都等得。蔡婆子哈哈笑着受了蔡玉琦的好意,脚下却不打顿。又与熊鸣和秦八角两个辞别,便领着众仆妇赶往州郡。

    马不停蹄到了那处衙门,也已经是半夜了。叫开门,送上蔡府的帖子。门房不敢怠慢,请她们坐下稍候,就去请示郡府大人。后衙内院好一番折腾后,郡府大人亲自到二门相迎。蔡婆子在蔡府上宗亲大官不晓得见了多少,也不如何拘束。行礼寒暄已毕,便把那道圣上的手谕呈给州郡大人。因不是正式的旨意行文,也不用叩拜接旨。郡府大人恭敬看过,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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