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仅只今年江南一地。因为天灾**就少了许多钱粮入库,且还要从别处调集仓储府库赈济,填补那处窟窿去。
武将们大都欢欣鼓舞,眼看大战在即,对别个而言或许这是危局。对武官来说,这却是天赐良机。要知道本朝对爵位控制严格,便是皇女宗室也不得轻易封王。且这封得王位也没法往下传,到了二代顶天是个嗣王。其实大多封个国公了事,待到年高德劭时不过便是加恩郡王终老。
第九十四章 太女请客()
再说本朝十二级爵位,王公侯伯子男一路数下来,食邑从―万户到二百户,共分十四等。食实封从千户到百户,共分七等。每户每月不过折钱二十五文,随官俸发给。得钱多少且不论,这些个封爵和食邑、食实封等,均是不能够世袭给子孙的。家中大小女子日后若想出头,从文多是不行,唯有从军习武,去沙场上见真章。若是没场大仗,怎够这些世家经年生息繁衍的子孙分功劳去。
武将升迁又与文官不同。文官入仕先要十年寒窗,再要童生乡试会试殿试逐级上考,才能有资格站在庙堂之上,议论国政。苦熬资历若干年,期间不能行错踏错,文官方能在朝廷站住脚,爬到高位上去。武将要往高处上进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一场胜仗打下来,便什么都有了。
前朝有云:“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可见文人仕途之艰难,然自古从来不缺乏少年将军,矫健女郎。武功进阶如此容易,也是叫文官们对武将羡慕嫉妒恨、万分打压的原因之一,自然武官也都瞧不上文官的窝里横就是了。
宫中五皇女也对三皇女的豪举颇有微词。论起来,她和姬圭都是父后的女儿,都有崔家的血脉。可她总觉得崔家人对她不如对姬圭亲热,厚此薄彼的厉害。看看这次姬圭这么摆阔,大家的俸禄有多少都是有数的。就是再得母皇父后的看重,也不能可能越过太女去,姐俩家底还是差不多,如此便只能是崔家给的用度上有偏颇。
想到自己看中件古董玉器,买之前还要掂量下荷包,犹豫再三。那姬圭却把大把的银钱只过了过手,就尽数撒了出去。真够败家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倘若将来不幸是姬圭坐了天下,冲着她穷兵黩武的性子,迟早要把举国财富败坏光。
如果说五皇女的忿忿不平还只停留在大人偏心,小孩子心里不平衡的幼稚层面上。那么太女想的就多多了,她更在意姬圭此举是出自本心,还是何人授意,此事若是被她做成了又待如何。太女在职守府衙思来想去,觉着还是要找人理一理比较好。只是还不到散值的时候,便暂放一旁。
本朝东宫属官不比以往朝代,并无成套人马组成的“小朝廷”。太子名下的官员。大多是以朝中其他官兼任,或者干脆就是个荣誉官衔。比如太女的师傅便是由当今丞相兼任、宾客是以参政兼职。詹事一职则成为预备翰林的升迁之用,徒有虚名并无实职。又设置侍读、侍讲。于讲学的资善堂增翊善等官属。
也就是说太女的影响力和女帝的势力重叠,位于女帝权柄之下,伸展不出多少空间,但心腹之人不需多,得力便好。太女是个稳重的。对朝中诸大臣都以礼相待,对师傅和宾客更是迎送降阶及门,持弟子礼待之。或可与这些老狐狸们讨教学问文章治国方略,然而有些小心思却是不好开口和她们说去了。
太女心里想着的是另外几个人,一个是东宫侍读翰林学士莫安澜,另一个是四皇女的姨母侍讲林知礼。再来便是二皇女姬琮。莫安澜是多年前的廷试进士,有司奏其“策论”居第三。女帝观后亦是盛赞不已,擢拔为第一。之后便以翰林之身侍讲东宫。同时兼领礼部郎中一职。她比太女略长,也正是青壮之年。少年得志,在朝中又摸爬滚打多年,可谓有才有能。又是个心中存着抱负的,也把太女视作未来的明君。凡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知礼是个不得志的翰林,以外戚故得授东宫职。虽自家也出了个皇女。可她却并不看好那位四皇女。一来太女名正言顺,是今上亲自立下的储君。林知礼读圣贤书经年,自然知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的道理。既然太女既长且嫡,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四皇女委实不成气候,太女又是个贤明谦和的,向不以她的背景有所不同,如此厚爱,她唯有肝脑涂地才能报答了。
至于二皇女姬琮,她的父妃贤妃是潘家的二郎,却不曾像蔡家男子一般习武骑射长大。潘家起于行伍,本不是什么富贵出身,到贤妃这代也不过是三代而已。潘家祖母当年凭着战场杀伐得了功绩,娶了个官家少爷为夫。也不是什么大官家的少爷,她因着自己是个粗人,对读书人家向往已久,便特特找了个小文官的儿子求娶了。生个二代闺女,已不似她当年悍勇,她有些后悔却已是晚了。再娶儿婿,这次是潘家夫郎做主牵线,又娶了个文官家的儿子。
如此下来,一代不如一代。幸好早年过命的交情还在,几个儿子也都嫁的是武将,家门的名声这才没有太差。女帝也是看中了她家根基尚浅,却恰可以拿来在开国勋贵、累世的将门间玩平衡。大婚后不久便召了她家的儿子入宫,生女后晋位贤妃。贤妃是在诗词堆里耳濡目染长大的,丝毫没有将门男儿的性情,教出个女儿也是把君君臣臣、母母女女那一套背得滚瓜烂熟。
二皇女也不管潘家是什么意思,只一心追随太女。外人看来这位皇女懦弱没个主意,其实她心里跟明镜一般。潘家的实力不说和今皇后身后的崔家相比,便是和次一等的邹家、蔡家相比,也都是很不够看的,拿什么去争那个位置。与其最后什么好处都捞不着,身死命陨成了别人的踏脚石,还不如从一开始便老老实实地做个好臣子。太女与她也是君,她规矩做臣子又有什么不对,怎一到了某些人嘴里就成了她唯唯诺诺了呢。
反正姬琮不会是个真没本事的,不然太女也没必要收拢她。太女叫过一个贴身宫女,嘱咐她去各处叫人,约下时间地点见面。也不给她们写条子,只给了块随身的玉佩为信物。宫女藏了玉佩行礼退下,自行离去。太女又叫人换了一盏茶水,细细看起卷宗。
今日衙门无甚事,太女坐到散值,又拖了一个时辰才起身去后衙换了套便服。叫上两个侍卫,也不骑马坐轿,步行便往内城热闹处去了。深秋初冬天黑的早,街市上却灯火通明。从龙津桥到朱雀门是有名的州桥夜市,各种吃食点心琳琅满目。便是吃货秦小猪在此,怕也有很多食物叫不上名字。
许多酒楼通宵达旦的开门营业,浓妆艳抹的男女出入其间,好一副天上人间盛景。姬璧噙着笑慢慢走过,像是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直走到东华门附近,才捡了间干净又不起眼的店铺进去。虽这家酒店是个不入流的,但皇城根底下做买卖,哪个不是长着七八十来个心眼。这里个小二姐也是个机灵的,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位娘子品貌不凡,通身透着贵气,定然不是个寻常人。
点头哈腰请了姬璧和两个侍从进去,引到二楼的包间里,奉上好茶。见客人坐定,这才开口询问要点些什么酒水吃食。姬璧对这些不上心,便冲边上的护卫点点头。一个侍卫拉过小二出了包间,冷着面孔道:“只管捡你们拿手的端上来,只一样千万弄干净了。也别随便放人上来,我们家娘子见不得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说完丢了一整锭银子过去。
和小二同来的掌柜闻言,暗自抹了一脑门冷汗。心说这果然是位有大来头的,这么多讲究。可得小意伺候好了,不然拿不到赏钱也就罢了,叫人砸了店铺可不得了。赔笑说道,那哪能够呢。又说了不少奉承话,听得那侍卫摸样的女子牙都酸倒,赶紧叫她们滚蛋。
这句交代却是必要的,外间贩卖酒水的店铺,常有闲人出入。看到客人坐下,不一会便有那献果子的泼皮、打酒坐的无良男子、强买强卖的小贩,不招自来。虽这也是此等人物谋生的手段,但委实叫人不胜其扰。况且此次太女出来,本也不是为了吃酒作耍。
两个侍卫一个在包间门外守着,一个下到楼下站在楼梯口。太女一人在屋里坐着,也不吃菜喝酒。安静等了一会后,莫安澜和二皇女携手来了。这么热闹的街市,也老远便能听到她俩的高谈阔谈。太女到了此刻方才真个露出个笑脸来,也不用她发话。楼下的侍卫便出去截住这两人,把她二位请到楼上包间。几人做出一副不期偶遇模样,寒暄几句便坐下来。
小二姐手脚麻利跟上来,又换了壶茶水,添上几双筷子、杯碗,便赶紧出房间下楼去叫厨下加菜。太女看看窗外,莫安澜知道她是在等林之礼过来。便低声道:“殿下,勉之家里出了点事。她们家老翰林夫人入冬有些不妥,积年宿疾发作。怕有不好,上午就派人叫两位翰林娘子回家守着。中午也没回来,还叫人带话给我,求我帮她在殿下这边请假告罪。”
太女听了这话,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就不等她了,我们一面吃菜一面说话吧。”
第九十五章 王家条陈()
菜肴滋味一般般,看起来倒确是干净新鲜。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太女姬璧也不往姬圭身上张口。反而是二皇女姬琮先提起此事,莫安澜便道,此事发生在意料之外,却也是在情理之中。三皇女平日就是个好武功的,如今大战在即,若是她没有动作反而叫人奇怪。只是这手笔委实大了些。
二皇女便向莫安澜请教对策,莫安澜道:“殿下,臣的浅见是,且看陛下如何行事。人主谋定而后动,陛下对三皇女此举冷眼旁观,不废不立,怕是有用她的意思。殿下是太女,与三皇女也是君臣一般关系。殿下把自己放在为君者的位置上看,国家危难,而三皇女勇悍,殿下将欲何为。”
太女闻听此言,心中默默点头,只是她和姬圭还不仅只是君臣。太女也依旧是臣,是女帝的臣。史书上可没少记载即位前,被废弃改立的太女。换换二旁人,比如二皇女、四皇女如此活跃军事,姬璧也不会如此失了分寸,自会拿出她储君的风范待她。如今这个不安分的却是今皇后的长女,论身份背景人望都和她有得一争。
二皇女看看太女,见她没有回答,便开口问道:“平波说话不要说一半留一半,其中故事你又不是不知情。”平波是莫安澜的字。二皇女比太女小一岁,与莫安澜也差不多年纪,只是莫安澜比她俩都年岁略长。三人还有林知礼四个平辈论交,私下里对莫安澜和林知礼都以她们的字“平波”、“勉之”相称以示亲近。
莫安澜也明白太女所虑为何,太女势孤,而朝野上下有贰心者人心不死。然则此时一动不如一静,妄动反而更招人眼,稍有不慎就会落下叫人诟病的口实。便道:“殿下如今行事,仍是须以大局为重。一切决断皆在陛下。今上乾坤独断多少年,几时被小人蛊惑过。殿下行事还是要求一个稳字,千万不可自乱阵脚才是。”
对莫安澜的这番言论,太女其实也想到了,只是心里不安定,想听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尤其说这话的是莫平波,她是个可靠的。这些轻飘飘的话,被她说出来,便也有了分量。太女起身向莫安澜作揖行礼笑道:“如此受教了,多谢平波教我。”莫安澜见过多少回太女对她礼遇。可每次都还是感动的无以复加。也忙站起来,也向太女长揖道:“如何使得,太女言重。折杀小臣了。”
两人说着,君臣相视而笑。君上求索良臣,臣子如何不是在寻找贤君。君臣相得好比千里终遇伯乐,伯牙始见子期。太女又邀莫安澜二次入席,二皇女做了陪席。三人吃喝一通各自散去。
太学南门以南一座不大的院落里,正房亮着灯盏。一个老妇躺在床上,两个中年女子一坐一站侍立在旁。这个老妇便是四皇女的生父淑妃的亲娘,林家的当家主母,那位身子不妥的老翰林林存俭,林长恭。坐在床边伺候的女子更为年长。是四皇女的大姑姑,淑妃的姐姐林知仁字习之。站在地上垂手不语的不消说,便是太女久候不至的林知礼林勉之了。
林家没有分家。老少三代一个院子里过活。一是因着一家子都只爱读书,不事生产。母女三人皆翰林也不过是有个好名声,儿女议亲时说出来好看,实际薪俸微薄。而京城建成久矣,土地房屋价格只见涨不见跌。若想再买宅子。或是换个大些的宅院,都所费不菲。幸而在城南有祖屋。一家人才有栖身之所。
又或者此处与太学毗邻沾了文气,才叫林家出了不少清贵的翰林。经年累月,也得了个翰林世家的名头。到了先帝时,林老翰林更是先后做过东宫侍讲,后因人品端厚静重、学识渊博明理,转资善堂翊善,专为宫中诸皇女讲学。便是二皇子幼时淘气,也到她的讲堂去听过论语,近年她才以老迈故辞馆。家学渊源,长女林知仁授国子监直讲,馆阁校勘、同知太常礼院。
唯有次女,虽入东宫授书讲学,却愈发叫她放心不下。便如此次,甫一听闻三皇女的大手笔,她就有些不安,把两个女儿都叫到床前询问。其时林家身为外戚,宫中又有自家一个皇女。只要不出岔子,不说如何荣宠,历时几代的安稳清贵日子还是过得的。若再出个务实的子孙,那么日后发达也未可知。谁知竟出了知礼这个蠢丫头,说什么太女英明睿智,三皇女此举不妥,岂可与太女一论短长云云。
皇家的闲话是这么好议论的嘛,大宝之争如今初现端倪。人老成精的林老夫人从细微变化中看出时局有变,知道林家当此刻更应清楚找到自己的定位,有所为有所不为。原本身为外戚就身份敏感,这个知礼丫头还不怕死的往风口浪尖上撞。老翰林指着小女儿气得直喘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心道怎么生了这样一个榆木疙瘩出来。林知礼也倔,心想太女如此可亲,有什么不好。便是自家外甥女登位,对林家也不过如此了。
母女俩就对上了,老翰林一气之下,叫长女给次女在东宫请了长假回来给她侍疾。林知礼反对无效,两票赞成一票反对被母亲姐姐软禁在家中。
孙大头回到县衙见过宋县令,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带了郑捕快几个四处查访宋衙内的下落,自然无果。或有人见过类型形貌的女子出现,孙大头一路追寻,也没找见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朝廷终于通过全面动员,抗击北辽的决议,二部三司三衙门纷纷动员起来。王家到底是个久经不衰的,给三皇女奉上粮饷之时,也悄悄给女帝上了条陈。言道自家商货年中开通了海路交通,从南海诸国觅得良种“占城稻”。因橘生江南逾淮为枳,未曾切实耕获不敢拿来陈献女帝。
如今经各地实践验证,此稻“比中国者穗长而无芒,粒差小,不择地而生。‘,“粒小而谷无芒,不问肥瘠皆可种。”“其耕也仅取破块不复深易,乃就田点种,更不移秧。既种之后,旱不求水,涝不疏决,既无粪壤,又不耔耘,一任于天。”
又综合概略,占城稻有三大优点;一是耐旱。二是不择地而生。三是生长期极短,自种至收仅五十余日。一地多则可以三熟,少说也有两熟。恰可在明年弥补常平仓的损失,在江南两广推广种植,则民生用度,大军北上皆可无虞。下列清单,又献占城稻种粮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