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得开手脚。裹儿一点不怯场,只是人小气弱声气不高。
如今县城南巷尽焚,如多人家也有韩家这般打算,自家四下寻摸人手做事。什么工匠都缺,砖瓦泥料木材也缺。秦小猪她们忙活了大半天,中午也没回米铺用饭,只吃包子馒头充饥,最后不过找到三两个女子,且都不是上选。秦小猪一看这不行啊,不敢再耽搁,又急急忙忙回席家村找人。
按说秋冬农闲,找几个人做工应该很容易。只是理由同上,好些人早被预订下了。狗丫干脆回家把老娘叫来,又拉了自家的骡车去驮运砖石木料。秦小猪大喜,便道也要给这骡子算一份工钱。最后拼拼凑凑,算上秦小猪和狗丫,还有米店里一个伙计,总共六个人一只大牲口干活。
谈好了工钱,又定下每日管一顿饭食后,便开工了。头几日只是清理地上杂物,烧毁的残砖断瓦什么的。秦小猪和狗丫、小伙计专管分类,其余人由狗丫娘带着清理。细碎砖石瓦砾放了一堆,留着回填地基。木料也留着,做生火柴禾用。又捡那较完整些的,临时在宅地中间空地处搭了个窝棚。窝棚里支起一口陶罐,煮些热汤水供个人取用。
把地面清理干净后,第一件事就是拉院墙。旁边那块地也谈拢了,一场大火,那家人家当损失泰半,无力再建。便是有官府给些援助,也难复原貌。索性出手换了银子,再到别处置宅子。前天韩霖请假和那家人去县城换了手续,如今这块地也韩家的了。留出巷道后,秦小猪就叫人把那边也一并围在院墙里。
然后开始挖池塘,前院正房要加盖,地基也要加固。此外还有后院后罩房,前院的倒座两处地基要挖。这几处都是力气活,韩霖帮着又找了几个短工帮忙。
秦小猪帮不上这些什么忙,便带了狗丫和韩霁去四处收罗花草树木。也不立时弄回来,先定下还在各处放着。路过方家宅院,看到那里也动工了。
现下天气已经是深秋初冬,秦小猪身上还是只穿了夹袄。大衣服早做好了,因为要到工地上,没舍得穿。那日晚饭后,樊大郎把这衣服亲手送到秦小猪手上,秦小猪心里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眼圈就先红了。樊大郎知道秦小猪这是欢喜的,赶紧笑着叫她拿进屋穿上试试,看还有哪里不合适的。秦小猪这才收了眼泪,回屋里换衣服去了。
穿在身上竟是无处不贴切,她摩挲着衣服,想到这是樊大郎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就觉得窝心,通身都温暖。其实她错了,这是樊大郎裁剪,樊二郎做的。樊大郎还要裁剪锦儿的那身,又要赶着时间做嫁衣,哪有时间都自己做。反正秦小猪不知道这些,宝贝的不行,只试了那一回,便再没舍得上身。
一阵小风刮过,秦小猪紧了紧身上衣裳赶紧回神。以后樊大郎就要在别人家里过日子了,可不敢再对那人胡想八想。
第八十六章 二皇子的心思()
打地基的河沙就是从席家村附近开采,韩霖家有个亲戚是做这个买卖的,得来很是便利。最后在池塘修暖阁的地方打了桩子,铺上基石后,基础工作就算完成了。再从前往后修,先是大门、影壁、倒座。这些都和别家的宅院大差不差,没什么出奇。便是秦小猪从另外个时空来的,也不能轻易否定这些古老优美的建筑,和时下的科技水平和自然人文环境之间无比契合。
说来水泥又有甚好的,不过是施工方便,不惧水火罢了。
第一重院子修到明堂,这才是秦小猪发挥的地方,她要在这里建个二层小楼。根据朝廷律法,平头百姓建屋不过三间五架,纵深横向发展都有限。只好往上下方向想,向下是地窖,向上就是楼阁。有野史说关于高层家居建筑,中国历史上也发展过一段时间。但是由于自古建筑材料多用木质,容易着火,遇到火灾高楼逃生不便。在一栋十层高的建筑遭遇大火发生惨剧后,国人便再不想往高处有什么发展了。
后来的格局一水的都是平面铺陈展开,和西方那些用石材建设的高楼文化很不同。有位学者分析红楼梦时,就谈到一个由建筑衍生出来的视角问题。红楼里各人物间关联,是各种透过门窗布帘缝隙窥视,或者隔着墙头听到言语声音。而西方文学里人物的关联则是高来高去,互相只可观望举止,听不到谈话内容。比如某某人从窗口看见某人和某人在花园私会,动作表情一清二楚,却不知谈了些什么,就不免起了猜忌,下面肉戏就来了。
秦小猪建个二层小楼。自然不是想增加韩霖她们家的家庭矛盾,纯粹是为了补偿失去厢房的空间。过去建小楼的人家也不少,闺房绣楼是楼,酒楼也是楼,大名如雷贯耳如黄鹤楼九丈九,还有其他各种塔不胜枚举。作为一般人家居住使用却是不普遍的,至少在小镇上并不多见。
听说韩家要起楼,镇上许多大人孩子跑来围观。都是邻里,也不好拦着不让进来,这些闲人满满当当围着站了一院子。秦小猪除了前后指挥。还要分心照看着小心别出事故,磕着碰着哪一个都不是玩的。多亏有狗丫娘压着场子,狗丫像她娘。两人往那一站,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两个高大健硕好女子。只是狗丫还未长成,矮一些。又有一位风水先生到场,先前定日子动工请的也是她,她给算了个立柱上梁的好日子。
到了上大梁那天。韩家的亲戚们帮着准备了馒头点心、爆竹红布什么的送来。韩霖也请了一天假,从附近叫了酒菜,在院中摆开宴席。其时这一进院子的三间正房还没有完工,不过是立起柱子搭了框架。柱子间垒砌大块方砖,除了留出前后左右房门外,方砖只垒到了窗台位置。至于小块的青砖。本朝也不是没有,但风俗使然,青砖只用来铺地面。日后这栋小楼一楼的明堂。便是要做如此处理。
秦小猪在这楼的一边,正对中柱位置竖了个滑轮杠杆。上香摆酒祭梁后,看看吉时已到,就招呼人手在另一边把正梁架上屋架,一群人就在另一边拉升大梁。狗丫娘叫上秦小猪和一个老师傅。一起上到屋架上面去,接住大梁。安放在中柱上。小伙计在地上也没闲着,“噼里啪啦”放起一挂鞭炮来。满院子人都跟着喝彩,秦小猪站在高处,被这情绪感染,洋洋自得地从怀里掏出块红布,扎裹在大梁上。
韩霖在下面看着大梁妥了,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串散钱撒出去。院子里的大小孩童见了欢呼雀跃,连大人也跟着争相捡拾。一时间,小院里热闹非凡。韩霖是主家,此时笑着开了口,请诸位工匠邻里一同入席吃喝庆贺。再往后依法施为,又重建了韩家后院的正房、左右耳房,加盖后罩房。至于白玉兰景观和池塘,这都是秦小猪最喜欢的,特特留到了最后。
千里之外皇城御书房,女帝心中一动,一滴朱砂落在奏折上,果然不一会外间就乱起来。
“让我进去,我要见陛下!”一个声音高声道。
还是来了,女帝放下笔。拿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叹了口气道:“不用拦他,叫他进来吧。”
旁边伺候的老宫女低声应是便去传令。不一会,一个看来还不到三十岁的美貌男子闯了进来。见到女帝也在看他,他才站住行了一礼,不等女帝发话,便自己站起身凑到近前哭哭啼啼道:“陛下可得为我做主,琦儿那丫头越发不听话了。”说着就做势抹眼泪。
这位便是蔡玉琦的皇子老爹姬盂了,他与女帝虽是异父姐弟,却自幼便得女帝喜爱。当年把他嫁给蔡将军,也是女帝千挑万选才相中的。没想到叫他落到孤儿鳏夫的地步,于是越发怜惜这个小弟弟。便由着他胡闹,只要不出格,也随他去了。姬盂所来为何,从她收到蔡玉琦的折子便知道了。
只是不晓得这人具体会在哪天来见她,结果姬璞回来没多久,他便来了。看来二皇子是去看过他舅舅了,难道是没把咱们小蔡大人的话带到?怎地她老爹还是哭天抢地的摸样找来。女帝一面摩挲腰间的玉带,一面揣度姬盂的心思,不知这个小弟这次来哭是为了什么。
姬璞确是把蔡玉琦的话带到了,不过是换了个说法。没着墨在蔡玉琦留在那里的心思如何坚定上,反而是说三句里就有两句,要带上些以往听讲史的翰林说过的,历史上哪年哪里也有民变、哪年哪里也有灾疫。不用说,那些事件结局都很糟糕,当事人都很惨淡。
长皇子姬盂自幼生长深宫,也不大爱读书,对民间疾苦知之不详。从前蔡将军又是个能干的,什么大乱小乱都是手到擒来。他便以为蔡玉琦书信过来,说要留待江南化解危机后再回京城,不过就是加长版出差罢了。又听说蔡玉琦愿意回京后。花大把时间陪自己将功折罪,心里还挺美。
他甚至都计划好了,届时叫蔡玉琦先去见哪家公子再去见哪家少爷,必得叫她从中挑出一个把婚结了。哪知听二皇子说到后面,竟是越听越不对。他拘着蔡玉琦不叫她走武职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着不叫她和她母亲一般,身处险地不意间丢了性命,叫旁人伤心遗憾一辈子嘛。
这下可好,她打着赈灾的幌子出门。到了地方却在行平乱之事,还要和什么疫病扯到一起。难不成是忘了她母亲是怎么去的。姬盂一会觉得刀剑无眼,一会觉着病疫什么更是无情。当年的蔡将军是何等英姿勃发,青春年少的俊杰女子。谁能想到她会去的那么突然那么早。
若是当时自己能更多相信自己的感觉,不叫她去那一趟,也不会如今剩下自己一个独活。蔡玉琦也会有其他兄弟姐妹,不会将来独木难支。最后姬盂连姬璞何时走的也不知道,定定坐在原地只管想着自己的心事。
对于蔡玉琦积极上进。寻求在女帝面前表现的机会,他也不是一味反对。毕竟蔡玉琦只是女帝的外甥女,不是亲闺女。公主们或者可以不思进取,吃喝玩乐过一辈子,外甥女若想一直圣眷有加,不努力可不行。其实就这一点来说。蔡玉琦比之凡是不出头的二皇女、唯唯诺诺的四皇女这两个还来得自在些。
那二人生为皇女却有个不尴不尬的出身,出生时太女已立,大统无望。继后所生的三皇女五皇女或许还有一争之力。这两人却是什么机会都没有。不光没有任何机会,如今太女长成,女帝却春秋鼎盛,朝中气场有些微妙,便是这两个有心只做勤勉的公主良臣。却连表现得略出挑些也要招人眼睛。这档口上,蔡玉琦却和三皇女二皇子交好。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情。
不管怎么说,自家都不是那种需要以命搏前程的人家,犯不着为国事涉险到这地步去。姬盂想来想去不安生,只隔了一天便进宫求陛下去了。
二皇子听说长皇子姬盂进宫了,且已经去了尚书房,暗自得意欢喜。他把三份危局说成七分,可不就是为了给蔡玉琦添点麻烦。谁叫那人毫不理会他的感受,还把人支使来支使去。她不是叫他去给她家老爹解释嘛,他可没做别的,只不过说蔡玉琦此行所为,又说了些过往回忆罢了。他不知道蔡玉琦半道上还叫市井泼皮堵住耍了回流氓,不然必定也会加油添醋地给姬盂说了,叫他愈发捉急把蔡玉琦弄回来。
虽是深秋,屋子底下的地龙烧得火旺,二皇子还在穿着单衣,美美地吃着冰镇的瓜果。颜妃派人来叫他过去,他才懒懒起身,叫几个小子过来给他穿大衣服。好一会才装扮停当,带着一群人闲闲走了去见他的父妃。
等他到地方,颜妃茶都喝了一肚子了。颜妃果真不愧是以“颜”字为名,生的花容月貌。可惜女帝当年早就心有所属,不然来个一见钟情也是有可能的。他比姬盂同年,二人都是保养得宜,论姿色却仍是颜妃胜出。
二皇子每次来见颜妃,看到他父妃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都要感慨时间的不公,对有些人就像刀削斧凿般无情,对有些人却像和风细雨般滋润有加。颜妃的殿中也烧了地龙,却不如姬璞那边烧得旺盛。侍从们上来除去二皇子最外面的衣服,颜妃就不叫再脱了。二皇子上来见过礼,颜妃叫他坐下说话。问了几句日常琐碎事,便把话题拐到了他和蔡玉琦出门的事上来。
二皇子撇撇嘴,心说我就知道是要问这个。颜妃问道,外间果然像他给长皇子说的那么凶险嘛。颜妃在家时是个爱读书有见识的,二皇子不敢拿糊弄姬盂的话照搬过来说给他听,便如实说了。颜妃听完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不省心的。”又问起州郡府上的鹿鸣宴可还有趣。
那日鹿鸣宴上的情形,早有各路人马打探清楚明白,详细禀知颜妃。怕是有些连二皇子不知道的细枝末节,颜妃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哪里还用得着向姬璞打听。有此一问,不过是想借着探问二皇子对宴席上什么人留心,为着他的婚姻之事做考量。
颜妃为着二皇子的婚事操心久矣,这孩子越是年长,越是叫人闹不清他的心思。也不晓得他想挑个什么样的媳妇,直接问只怕他要羞恼,当场翻脸落跑。只好绕个圈子拐弯问了,看他可有什么上心可意的人选。
二皇子是颜妃亲生的,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父子两个肚子里的小九九,各自都门清。他也知道颜妃此举背后的意思,不过一来他不大乐意叫人约束着和人谈婚论嫁,二来也确是没看中哪一个。那些女子在他眼中,不过就跟堆碗碟酒盏一般,或许形貌不同、秉性各异,可谁会和件器物厮守一辈子呢。
第八十七章 外患()
颜妃最终也没从二皇子嘴里问出什么,不一会姬盂哭哭啼啼来了。颜妃忙着安抚姬盂,二皇子逃过老爹的讯问,找个借口溜了。
姬盂在女帝那里闹了好一会,女帝也没松口。只肯答应等那边事了,便给蔡玉琦换个再不出京的职位。姬盂见女帝态度坚决,知道这事只能如此了,再没有可以讨价还价的地步。又看看龙案上那高高一摞折子,也晓得女帝时间宝贵。他还算有心,又心疼起女帝来,便也不再厮磨下去。告辞出来,到后宫去见颜妃诉苦去了。
颜妃和姬盂认识这么多年,也晓得这是怎样一个人。也不多说话,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听他倒苦水。开始颜妃还劝慰他几句,后来就全听这人一个人在说。论身份,姬盂在蔡府里是顶了天了。除了蔡玉琦,余者无不小心伺候着这位长皇子,谁敢和他唠家常。姬盂金尊玉贵长大,也不肯自降身份和那些人闲话就是了。
早些年他还常带着蔡玉琦进到宫里来,见见颜妃,别个面前他还要摆出副长皇子架子,说的也都是些客套话。至于在女帝跟前,偶尔赖皮也不是不可以。可要说真个能说两句知心话的,除了他去了的父妃,也就只有颜妃了。后来蔡玉琦长大忙着读书习武,宫里和朝堂上的局势又越发不明朗,姬盂便渐渐来的少了。
虽然待二皇子还是一样亲热,却只有逢年过节,或是有事了进宫,才会顺道来见颜妃。两人见面也还是二皇子话多,颜妃笑眯眯地听着。可能颜妃也没给过他什么开导指点,只是有这么个人愿意听他说那些烦心事,他便觉得极好。姬盂也不是个心思深沉的。那些话说出来,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果然,诉说完近来的苦恼后,姬盂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身心畅快,胸口堵着的那块大石头也不见了。颜妃笑呵呵道:“如何,可是感觉好些了。”姬盂现在心情轻松,也说笑道:“可人儿,你这是说什么傻话,看到你。还有谁会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