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蝈蝈见此情形,觉得差不多自己出场的时机到了。悄悄在身上洒了半盏酒水,又新要了一壶小酒带走。了结银子后,佯醉晃晃悠悠下了楼。她通身酒气,又身着官兵衣裳。往人群里走,别个都对她退让三份。不一时便到了沈茂德身前,宋蝈蝈露出副纨绔嘴脸,歪鼻斜眼蹭到沈茂德鼻子底下。看了半响,似在打量沈茂德相貌,而后才涎着脸笑道:“小郎君如何这般伤心,果真怕今后没有人怜惜,让姐姐来疼你便是。”
人群里先前也有几个打算出手沾些便宜,这会见来了位醉酒的厢兵营里的官娘子,都不敢与她争锋。但也不愿就此离开,就站在原地瞧热闹。宋蝈蝈心中暗骂,这帮灰孙还不滚蛋,难不成想看衙内当街表演十八摸吗。也罢,且叫你们见识下什么叫风流不下流。她便拿出许久不用的手艺,自怀里摸出根银钗塞到沈茂德手上。这是她买来准备送给润儿的,不想在此处派上用场。
宋蝈蝈见沈茂德拿稳银钗,便笑得更加愉快,口中言道:“小郎君可莫要再哭泣,姐姐我心肠最是软和。你这么一哭,我的小心肝都碎成一地。不信,你摸摸。”说着,便拿了沈茂德的手,往自己胸口上送。若真个男子遇到这等不要脸的举动,早一个巴掌掴到她宋衙内脸上去了。只是这位是沈茂德假扮,听宋蝈蝈的闲扯只觉得好笑,也任她施为。围观的那些闲人,见宋蝈蝈这么快便把小郎君勾搭到手。或为她出声叫好,或是竖起一根大拇哥赞她有能耐。
宋衙内好像又回到了昔日的风光岁月,满心得意于自家的手法高明。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宋蝈蝈今个是遇到了沈茂德的配合。反正以往她这一套自以为潇洒风流的手段,从来就没在哪个男子身上成功过。
旁边宝善见火候到了,便也拧着腰跟宋蝈蝈说笑道:“呦,这位娘子真个不凡,一看之下便叫人见之忘俗。”宋蝈蝈虽知她说的是假话,却也受用,笑着点头道:“好说好说。我与小郎君也是一见倾心,还请爹爹日后多担待。”谢宝善听了这样上道的话,脸上笑得越发扭曲恶心。剩下几个围观的,见这两边臭味相投,一见如故。都觉得没意思,也就慢慢散了。
那边牢头心中最是清楚明白,眼见危机解除,暗自胸中出了口长气。她家的老爹孩儿还有美貌小侍的性命可算保住了,想到家中床下那箱子重礼。小半辈子都有了着落,牢头心中又欢喜起来。干脆好人做到底,打发人给宝善她们叫了一辆马车。也好让这几人赶紧地有多远滚多远,莫要再在自己面前做这恶心人的戏码。
宋蝈蝈最后特意挽着沈茂德的腰上了马车,那样子要多亲密有多亲密。不想今日之事,后来却成就了她风流宋豫的名声。宋蝈蝈和宝善、沈茂德到达城外一处农舍,会了车钱,打发人回城。几人又换乘了马大鱼派来的车马,辗转去了处田庄。隔了一日宋蝈蝈便回来城里,此时那个假冒的沈茂德,已经被斩首。黄昏砍头,次日官府准许入殓。假的沈茂德自然没有来收埋,反正宝善是不会再露面了。
还是窦大碗在家闹腾要来给沈茂德收尸,窦屠户没法子,拿了点银子出来。请人买了口薄皮棺材,把“沈茂德”草草埋了。到了此刻,城中有晓得这回事的,都不禁要说一句窦家窦大碗仁义。那日在监牢门前蹦踏的爷俩不是东西。当日便另攀高枝不说,连老情人身死都不来看一眼。窦大碗无意间有了这么个好名声,倒是在二嫁问题上得了些好处。
有前日见识过宋蝈蝈潇洒的军中无赖,见她从城外回来。便一脸坏笑问她,那小郎君滋味如何。宋蝈蝈做出一脸愤然道:“莫要提了,果真是要论世上无情义,倌儿当属为第一。那不要脸的爷俩第二日晚间,摸清我身上没有多少家底,便卷了包裹跑路了。”听得人哈哈大笑,笑完犹未尽兴。又用表面劝慰,实则幸灾乐祸的口吻,对宋蝈蝈道:“想巧便是当啊。官人莫要烦恼了,不如姐们几个明日去看醉花阴的小梅香吧。那身段、那眉眼,啧啧,真是爱死个人。”。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520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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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东瀛()
宋蝈蝈为了满足某些人的恶趣味,每逢有人问起她那日的暗倌父子,便故意摆出副愁眉苦脸模样。那些人力邀她去楼里爽快,她也不去。理由是现成的。“被那无良父子洗劫一空,如今囊中羞涩。”其实她是头一回经历如此大事,在思想和言行上背叛朝廷和上官,心里紧张。害怕和人吃酒后,一个不慎,道出实情。于是,问话的那些人便笑得更加开怀。宋蝈蝈谎话说得多了,最后连自己也信以为真。况且,她积蓄的银子确实一并搭进去,用作了贿赂。末了,连崔文焕都听说了此事,还特特派人叫宋蝈蝈过去,笑问她道:“听说你被人玩了仙人跳。”
宋蝈蝈虽不乐意再谈论此事,可是面对顶头上司,她只有赔笑应承的份,便答是。不想崔文焕倒是个可心人,当真自掏腰包请宋蝈蝈去郡府最兴盛的醉花阴快活,点名要了小梅香伺候。这真是峰回路转,宋蝈蝈尝得切实好处,也觉得崔文焕人品不错。晓得大人是在着力培植她,愈发精心办差。官路顺畅,没过多久,便又有了升迁。
此为后话,且说宋蝈蝈送走沈茂德,不几日得了宋县令书信一封,宋老爷包裹一个。见到字里行间老娘的谆谆教诲,吃着老爹送来的肉脯小食。觉得这一切既亲切又陌生,恍如隔世一般。她挑了些好的,作为谢礼拿去送给崔大人。礼轻情意重,多少是个意思。
把东西送到门房上,与人闲扯几句,宋蝈蝈便要离开。突见有快马急报上门,她一时好奇多问一句。众人都晓得这位营官如今是崔大人欣赏的,便也不避讳她,把实情相告。竟是马大鱼那伙贼寇死灰复燃。打劫了今年漕运的大船。
宋蝈蝈闻言大吃一惊,漕运的东西不是上贡给官家的,便是作为储备物资充盈国库。马大鱼等人此举可以说是老虎嘴里夺食,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却不知这胆大包天的主意,正是她的好友沈茂德想出来的。经过上次夜半偷袭,马大鱼在本地的据点毁于一旦。人马也损失不少,崔文焕杀人立威的把戏确实有些成效。水上陆上的贼匪如今都收敛起来,小心翼翼过日子。
但这样憋屈窝囊的生活,哪里是豪情恣意的江湖客过得了的。收拢回来的人马,不几日便鼓噪起来。只是有老帮主马大鱼的名头在帮里镇着。没有人敢明面上做些什么。沈茂德眼见长此以往要出事,那姓崔的至少还要再任上做满三年。便建言,如此大伙不如另寻出路。
这个话题是在帮中大会时抛出来的。当即一石激起千重浪。立时有人反对,说干嘛不从崔文焕本人下手。用银子男子贿赂她,不行就用刺客杀手胁迫她就范。沈茂德笑了,这些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崔文焕是个什么出身,京城将门崔家的大小姐。今后是她的亲舅舅。家中自前朝起便是累世的富贵,又自命家族武力不凡。
几个江湖野人能有几多银钱,能叫崔大人的富贵眼着相。要说男子,京中人马对这位大人调查后,传回来的消息是,求娶二皇子不得忿然出京。世间男儿可与美艳无双的颜妃所出的二皇子相媲美的。只怕屈指可数。这其中能巧合落到水匪手上的,几率更是小的可怜。
再说用武力胁迫她,须知武人好勇斗狠是常事。凭着崔大人甫一上任。便胆敢调集大军半夜偷袭水寨这条。便可看出这人即便是个文官,也是个不安份的货色。如何愿意受几个蟊贼钳制,世家女儿的骄傲不是常人可以想见的。
众人连提了几个方案,尽数被沈茂德否定。大伙都不痛快,马大鱼看火候差不多了。便对沈茂德道:“莫要再吊她们的胃口,把你那计策说了吧。”沈茂德点头应承。这才说出自己的打算。
自从沈茂德参与到帮中事物以来,她便注意收集京城动向。虽然被官兵偷袭,中间延迟了些时日,可大消息都在把握,没有漏过。与众人切身相关的一条,便是朝廷要大举出海。王家人领路,朝廷海船作为主力。京中各家或是为了分得一杯羹,或是公事公办的应付,也都出人马。如今都齐聚沿海置办船务,习水掌船的船员杂役却是颇为紧缺。即便能找到足够的船员,但这些人听闻是到海上探索未知航路,不免眷恋故土,不愿同行。
沈茂德的想法便是,与其留在原处,被崔大人慢慢打垮打散。不如大伙主动化整为零,投入到大航海事业中。都是做冒险的营生,打劫显然不如探险,后者获利也比前者丰厚。她这话之前便与马大鱼商讨过,马帮主当时未置可否。本地湖上的买卖都是她年轻时一点一滴打下来的,如今叫她轻易割舍,真是有些舍不得。可她也明白,与黄金白银势力范围这类死物相比,帮众才是一个帮派最大的财富。没有人,这个帮才是真的死了。
崔文焕之后又组织过大大小小多次袭击抓捕,对待落到她手里的人,虽然已经不像处决“二当家”沈茂德那般狠辣,却也是个不投降就要零碎受苦的局面。马大鱼不愿意承认,可是事实摆在面前,她已经老了。沈茂德提出这个想法,其实也有她自己的考量。
“沈茂德”被斩首后,她在户籍上已经是个死人,不大适合在大顺,尤其在本地抛头露面讨生活。
其次,这里是船帮兴起之地。帮中和她竞争二当家的人物,个个都在这里有深厚基础。如果不另起炉灶,显然她无力对抗那几个帮中宿老。沈茂德如今离了这帮水贼无处可去,既不愿意退出,又想不伤和气地与人开展公平竞争。便只有另择一地,重新开始。沈茂德经过缜密分析,把目光投往海外。
最后众人商讨不出结果,马大鱼叹息一声,罢了,散便散了罢。荣枯本一体。祸福转念间。说不定这也是本帮二度兴盛的转折点,便做主把大好帮派分了两下行事。一部分继续经营内河湖泊,另一部分出海找营生。名义上还在马帮主的名义下统一指挥,实际上马大鱼还能活几年。她活着时候尚且不大管事,等她一朝驾鹤西去,两边谁还认识谁。她把这个决议公布出来,愿意跟着沈茂德谋算新出路的,只有帮众的三分之一人数。帮中老人也勉强接受这个割肉,换取最高领导权的安排。
只是这时分家的家底,却不大够看。为了淘换姊妹们出来、安顿冲突中的死伤者及其家小。也花费了不少存银。特别是粮食,因为朝廷在北方打仗,从去年起漕运控制厉害。粮草本就紧张。私货买卖又受到层层关卡的影响。水匪们的日常供给不光是本地的收不上来,外地的也不容易转运进来。库存也被崔文焕崔大人捯饬一空,若大船帮那么多张嘴没处找吃食。
沈茂德便提议打劫漕运,一来缓解帮中需求,二来她领着人出海。路上也需要口粮。
大顺漕运共分四道通向京城。淮汴之粟由江南入淮水、陕西之粟由三门峡附近转黄河、陕蔡之粟由惠民河转蔡河,皆经汴水入京。此外,京东之粟由齐鲁之地,入五丈河抵京。以上统称漕运四渠,其中淮汴六路因地处江南粮食主产地,其粟在大顺粮食供给系统中占据了主要地位。
沈茂德提议打劫的这条漕运。便是家门口的淮汴六路。朝廷推广多季稻播种,得到好处的却非地方。绝大多数都作为军粮,往北方和西北输送。沈茂德估算了下。北方大仗已经打完,往吐蕃去已经不需要那么多。现在往汴水漕运的谷栗,慢慢便转为粮仓的囤积粮居多。并不是朝廷急需的,想来自己一伙去“借”些来,官兵也不至于和人拼命。
打劫完。沈茂德便力邀马大鱼几个和她一起东去观海。马大鱼心说在故地呆着也伤心,反正她也不管事。不如归去。但却不是和沈茂德往东,她还是按照原计划,打算去一趟京城。螺蛳壳跟着老帮主,黄花鱼要跟着沈茂德。问到谢宝善、宝兴姐俩,因着宝兴想考学走仕途,宝善便婉拒了沈茂德,也跟在老帮主后面走了。她们各自分开走了没多久,崔文焕的厢兵们反应过来,在辖下各地疯狂反扑。留在本地的头目才回过味来,都骂沈茂德这个小白脸缺德。分完好处,她拍拍屁股走了,留下满世界麻烦叫别个烦恼。
沈茂德却是有想坑她们一把的意思,但也没想到结果这样严重。她在一件事上料错了,崔大人不是个大方人,简直可以说是到了睚眦必报的地步。她的功劳赏赐刚上去,这边水贼残余便打劫漕运,也让她面子上下不来台。还有一点,就是来自太女的压力。
太女在城中医馆,捉住那几个倒霉的调戏姬璞和玲珑的泼皮。不出所料,正是东瀛扶桑来的浪人。仔细审问,原来她们是桓武平氏一族。同族发生内讧后,东瀛朝廷插手干预。事关家族利益,时平氏唤作平将门的那位枭雄,便纠集反抗国衙的关东武士驱走关东北部朝廷官员。宣布关东八国独立,筑起宫殿,自称新皇。朝廷如何能容她如此作为,遣大军征讨。平氏内部其实自有矛盾,大军未至,先前被平将门杀死的平香国之女平贞盛,已经先行讨伐乱臣贼子。那作乱的平将门,混战中中箭身亡。
平氏作乱虽然很快平息,其余地方却从其中瞧出东瀛天家的羸弱之象。地方上武士往往一战成名,变成掌握实权的人物。权柄交替间,举国混战。此时,天家已经如同虚设,名存实亡,武力便是一切。有在大顺的扶桑人,不知从何途径晓得我天朝新得的火器厉害,便起了非分之想。消息传回本土,各方势力都有派遣前来大顺谋算。她们这几个不幸落到太女手里的,听说是落败的平氏一族的武士。
失了家族庇护的武士便如同流浪野狗,便有个新头衔唤作浪人。为首的那个是个平日不学无术,依仗平氏家族在东瀛关东势力为非作歹,欺男霸女的纨绔。源氏家族在争斗中后来居上,取代了平氏在关东的统治地位。这位纨绔日子大不如前,便也顶着为家族寻找大杀器的名义,远渡重洋,跑到大顺耍玩。叫京城的繁华眯了眼,慢慢本性暴露出来,又操起旧日的老本行,在街上追逐美色。却霉运当头,遇到了可能是全大顺最不该惹的男子。
太女审问她们过程中,看着这几人的伤处真是触目惊心,越发不喜二皇子姬璞。但对这几人说,是秦家小少爷玲珑折断了她们手脚的说辞,还是不大相信的。她在女帝那里见过秦三山,很是温和腼腆一个人,怎么可能有那么暴虐的兄弟。问过太女妃,也说在父后那里和玲珑说过话,不过是个生得娇俏可爱的小小子。被秦府老爷管的严厉,略有些束手束脚,看不出哪里血腥。
太女便把那些伤处也一并算到了姬璞头上,觉得这个弟弟实在是让母皇宠得不像话。今后谁娶他,后半辈子都要倒霉到家。事有轻重缓急,略去这些细节,太女姬璧面见女帝时,详细禀明了东瀛之事。女帝听完微微一笑,便叫人把姬圭寻来。太女听说了姬圭近日的作为,她说是加强了警戒,其实不过是买了几条大狗散放在院子里。那几只狗没见抓住一个蟊贼,却被军械监的少监秦小猪喂的脸膛滚圆,个个与猪相似。且看母皇问起她时,她如何应答。
三皇女听召进了宫,女帝笑问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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