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了这话一百个不信,但是既然买卖上门,她无论如何要去通禀一声,由首领决断。便叫另外个丫头看着这边,自己跑到大土包后头找人。马贼当家的是个身高体阔的地道胡人,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凭着勇武,跑到这里做了这一任的马贼大当家。她不幸把家小安置在了大顺雁门太原一线的宁化城里,辽军下来时,这伙马贼被阻挡在了关外。等她设法进到城里时,几个夫郎连同大小孩儿尽数屠灭。
大当家背井离乡,孤身一人闯荡到此处地界。本就是因为家里死绝了,如今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又叫辽人一锅端。真个是心如刀绞,恨地牙根痒痒,偏生奈何这些人不得。也不敢太过伤心伤身,马贼就是一群狼。稍微露出点疲态软弱,便会被其他的狼撕咬连皮带骨吞下。这会听说旧相识墩子回来了,心道来的真是时候。老娘心里不快活,正想找人练拳脚呢。
后面一句却又听回禀的人道,墩子带了一班人马,说是来谈买卖的。大当家冷笑一声,什么买**吞并另一伙贼人划算,比黑吃黑还来的长久经济。就叫把墩子一人领来,自己在厅堂里见她。不一时墩子来了,却不是单身来的,还领了一个魁梧女子。这人她不晓得是谁,大当家挑挑眉毛,终究沉住气没发一言。再看领路的那个丫头,适才出去还是好好的,这会已经是鼻青脸肿成了猪头了。
墩子不待她发问,便给她介绍,同来的这位姐姐姓田,名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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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夜思()
老田一瞧,嘿,眼前这位姐姐真不是寻常人。身形轮廓比中原人大了一圈,肤色像是死人惨白。一脑袋卷毛,两个眼珠子还是彩色的,情知这是位色目人。看她在北地春寒料峭时节犹自身着单衣,就晓得是个有些修为的。怪不得墩子那般形貌,她老娘还要在这人手底下吃亏。她也瞧不出人家具体年岁,反正是求人来的。便上去打着哈哈叫一声姐姐,和人套近乎。
大当家在这雁门内外,四战之地闯荡经年,虽是胡虏也被汉人文明浸染透彻。闻弦音而知雅意,一听墩子和这田黑子说话的调调,便晓得这些人不是来与自己比划的,但说什么送买卖上门也太扯蛋。大当家不动声色看着这二人做戏,最后老田恼了。
好话说尽这人连屁都不放一个,起身吼道:“不怕实话说与你知道,俺们要去会会耶律老贼,奈何人少。这才来找你借兵,你就说帮不帮这个忙吧。”墩子一看,得,老底都抖落给人家了。就说不带老田进来,该找那个义军的首领一道。那人长得比老田白净,可是两眼灵活,嘴皮子利落,人精一般。自己怎么就任人唯亲,选了老田呢。后来想起来了,自己真是气糊涂了。不是她选的老田,而是田沙河揍过那个传话的,就拉着她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大当家终于开了金口,看向墩子道:“她说的可是真的。”不看人,只听音。这人开口却是字正腔圆的老西,老田愣了愣,正要开口驳她两句。墩子已经点头开口道:“不瞒当家的,我如今在行伍里讨生活。跟着已故雁门杨将军后头,大小战役也打过几回。现在在小杨将军手底下做事,我们跟那耶律老贼的仇怨太深。朝廷为着大局。已经决定和她们签合约,放这些人回去。我等的打算便是在她们离开前,咬块肉下来。”墩子索性把话说透,看当家的肯不肯赏这个脸。
“中!”大当家听完墩子的话,掷地有声丢下个答复。墩子和老田都没想到,这事居然这么容易就办成。她们还预备了些说辞没说出口,一并烂在了肚子里。“出来吧。”大当家拍拍巴掌,二当家的带着几个姐们从隔壁暗室钻了出来。这处机密是墩子离开后修建的,是以她见状也吃了一惊。
二当家和墩子也是熟人,现在两方是友非敌。便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二当家看看大当家,后者点了头。二当家才向墩子和老田道明缘由,二人一听这次兵祸中遭难的居然还有帮中姐妹的家人。连大当家的家小也不能幸免,都是好一阵感慨。死难者中有墩子以往熟识的几家人,闻言不禁黯然。等到二当家说话停下,墩子便道:“烦请两位当家的,找个人带我去拜祭下吧。”
墩子说话真情实意。二当家心中感动。也得说这是亏了当初大当家没把事做绝,还留了一丝生机给墩子,如今姊妹见面方才有些情分。墩子和二当家自去拜祭,老田就不去了,坐下来和大当家拉家常。田沙河自持武力,在军中这些时日也没遇见过敌手。现下见了大当家这样的人物。忍不住见猎心喜。
大当家本是心中伤心憋闷无处发泄,见田沙河自己提起这个话头,当即应承下来。叫她与自己到院中宽敞地较量。不一时就有得了消息的双方人马,在院里围了一个大圈。大当家和田沙河两个像是角斗士一般,身着短打从两边各自出来。
江湖匪类厮打,见面也不用行礼说话,立刻交上了手。大当家出手直来直往。硬碰硬,拼得是份蛮力。田沙河是个水匪。在军中混的久了,练了套歪七扭八讨巧的拳法。小巧腾挪施展开,一时也没落着下风。一边是大道至简,一力降十会;一边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二人比划一会拳脚,发现没法分出胜负,便各自下去提了兵刃二次比过。
老田用的是大刀,这玩意简单常见,可要寻到趁手的却是不容易。大当家用的兵刃是中原不常见的,是柄长把双刃斧。田沙河一看到这个,就想起墩子爱用的那两面板斧,心说怎么马贼都爱用这劈材的家伙。她这般想的轻松,应付起来却不容易。墩子的板斧在地上打斗时,其实只发挥了一半功效,若是叫她骑上高头大马上与人开战。那双斧子砍杀一阵,还能远远掷出去伤人,煞是厉害。
至于大当家用的这个,老田不识货,不晓得这是她北欧同行爱用的兵刃。一般双手持斧,用来斩断别个武器,砍杀撕裂人肉最是淋漓畅快。差一差的兵刃遇到它都要退避三舍,难有一挡之力。老田的大刀叫它磕了一下,刀身有了损伤不说,虎口亦是发颤不已。
田沙河到得此时方晓得对方兵刃厉害,却也是晚了。再抄别的家伙,对方的巨斧已经贴身而至。老田打小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举起破刀架住,身子就势一滚。出了双刃斧的攻击范围,虽说田某人脱险的姿势不大雅观。可她本就不是什么好名声的人士,天大地大保命最大。这么一圈兜下来,老田自己犹自不觉得如何,倒把周围一众人看得心惊。墩子这时也回来了,看见场中情形,大当家打得兴致高涨,老田丢了刀又从一旁捡了副不知谁的马刀使上了。
这马刀也不是中原人用的那种朴刀,有知道便道那是个胡人回回带来的东西。可惜那位姐姐夭寿,饮食上出了岔子,拉稀拉死了。旁边便有人反驳说话的这位是个没学问的,明明那是伤寒。这些人胡乱说些因由,墩子被她们吵得耳朵生疼,只好把全副精力投到场中,看那两人拼打。
田沙河得了两把怪模样的马刀却不晓得如何驱使,在大当家凌厉的攻势下左躲右闪。眼见又要躲不过,只好用手里的刀故技重施,硬碰硬抵挡。哪晓得这次与上回不同,刀身没有折断,而是弯曲甚至到了90度。老田见机甚快。就势双臂一抖。利用刀身固有的弹力,把大当家抖落出去,倒退好几步。田沙河得了这次便宜,慢慢摸索出门道来。原来这刀不是用劈砍的,而是行云流水一般推出去。
按说这是个以柔克刚的法门,看起来不大适合田沙河这样的粗鲁人。可叹大伙都被老田骗过,以为她肚子里真的只有一根直肠子,从头通到尾。其实田沙河肚子里还有几圈弯弯绕,只是外间看不分明。老田得了好宝贝,心中欢喜得意。也不似刚才狼狈。招式大开大合,偏生大当家的刚猛力道奈何她不得。
又打了一会,两人身上都出了不少汗水。大当家投身打斗中时。终于脑中有一时半刻,忘了死去的夫郎孩儿。到这会算是尽兴,便丢下斧子道:“不打了不打了。”招手叫过田沙河道:“你不错,俺请你吃顿好的。”老田也早打得饿了,便把两把马刀插到腰间。她到底还是个贼。贼不走空、有借无还,这双刀权当是她今日的缴获了。
大当家见了哈哈大笑,拉着人进去厅堂,叫二当家招呼其余众人。墩子的亲娘与她只是利益纠葛,没有血海深仇。如今回来也算是大半个自家人,也叫她去招待外面来的人马。到了此时。墩子才算是真正服气大当家这个人,端的是个恩怨分明的好女子。
席家村里,郭二叔睡到半夜冷汗涔涔。辗转反侧。他梦见二婶和几个乡人笑呵呵回到村口,他去把人往家里迎。再转身时,本还一路说笑的人却不见了。他挺着肚子追去,叫着那人的名字。却只看见个残缺不全的背影,惊得他跌坐在地。就此醒转。
郭二坐起身,看看身旁空出一半的床。心里也像空了一块。恍惚间各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怀孕的人本就心绪不稳,他控制不住哭起来。哭了一会才听到外面有拍门声,也不晓得拍了多久。他想起适才的梦境,并不觉得害怕,披上衣服就去开门。打开门却看见樊二郎和锦儿两个,满脸担心站在门外。郭二伸手抹了把脸,果然还是湿的。叫他两个进到屋里说话,问他们怎地半夜过来了。
樊二郎言道,他和锦儿一般,夜间做了个怪梦惊醒。梦到二婶到家里来,自己很是高兴还问她几时回来。她却不说话只是一味打躬作揖,樊二郎这才觉得有些不对,便道:“二婶,你是活人还是鬼魂。”二婶这时便笑了,还是和以往一样,笑的温和。
樊家老娘去世后,二婶一直照料这几个小的,樊二郎有时觉着二婶便跟自家亲娘一般。看到这个自小看大的笑容,樊二郎心中一酸,哽咽问道:“可是有何心愿未了。”
二婶抬手指了指隔壁,正是郭二叔那屋。樊二郎心下明了,二婶便渐渐隐没不见。樊二郎醒来见天还是黑的,又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就找上锦儿一同过来了。适才和锦儿说过,才知道她也在梦里见到二婶。两人再不多说,看到郭二的模样,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樊二郎扶着郭二在床上坐下,不忍心见他伤恸,口中宽慰道:“梦境都是反的,做不得数。”郭二听了这话,也不言语。
樊二郎见郭二渐渐平静下来,安顿好他,便告辞回去。他说给郭二的话,其实连他自己也是不大相信。想想二婶平日对自家的好,眼眶又红了。
锦儿过来拉着他的手,樊二郎的手脚不知什么时候起,冰冷一片。她也不敢走开,陪着他坐着。好一会憋出一句道:“二哥,咱们还要照顾郭二叔,自个可不能有事。”樊二郎听了这话,果然面上好了许多。勉强对锦儿笑道:“你说的极是。”看看外间天还是黑着,还要有一会才天光,睡也睡不着。两人沏了一壶茶水,在堂屋面对面坐下。没话找话,又说起樊大郎和方家嫂子。
锦儿道:“二哥,你说大哥几时去京城,咱们和狗丫将来也能去不。秦小猪都做官了,会不会还整天忙着吃喝。”
樊二郎知道锦儿这话有开解他的意思,便顺着话头道:“秦小猪不是说京城居大不易吗,她到现在还在别人府上借宿。想来方家嫂子便是在京城做了官,一时半会也没法接大哥进京。”
至于他自己,若是那个秦小猪不来找他,那他就一辈子守在席家村里。正好就近照顾郭二叔,等二婶的孩儿降生,再一起把她或他养大。至于锦儿,樊二郎道:“你好好读书,将来自然可以考学到京里去。狗丫还要顾着家小,怕是不能走那么远。”
说道秦小猪,这果然是个轻松的话题。樊二郎也不禁露出个笑容,道:“那猪活着一天就要吃喝一天,有什么好稀奇的。”锦儿闻言也突然笑起来,说道:“确实如此。二哥,可还记得咱们把她救回来的第二日,她就在家里捣鼓开了。你那时还骂了她,啧啧,真是可怜。”
樊二郎面上一红,他如今觉得自己当初有些凶悍。不晓得秦小猪会不会因此被自己吓住,从此离开再不敢回来见人。锦儿又说几句见樊二郎不知在想什么出神,她年岁渐长,也明白樊二郎和秦小猪之间有些关联,便悄悄起身回屋。
秦小猪来的书信,都被收在锦儿这里。最近的这份最是奇怪,字迹不像是写的,倒像是印出来的。而且都是反写,可谓是大费周章。内容平实,不过是说她在京城一切都好,八角和方书呆子也好。又说她在京城收的徒弟很是能干,代替不在身边的狗丫帮她做了不少事,她老人家很是宽慰。樊二郎看到这里就啐了一口,秦小猪没他看着,又得瑟的不成样子。狗丫也是苦笑不得,不过有个新师妹还是叫人期待的。
锦儿把秦小猪的来信又翻看了一边,一封封看下来,心里的阴霾散去不少。再起身时,天色已然大亮。太阳还没出来,村中有薄雾笼罩,鸡犬鸟鸣,打骂孩子、哭爹喊娘的动静此起披伏。听着这些喧闹,锦儿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她揉了揉眼睛,听到外间樊二郎叫她洗漱吃饭。一会还要照常去书院,今年的童生试,因为兵役的事耽搁错过。学里先生叫她莫要着急,稳住学业,考试不过是向别人展示学问。自家明理增长学识,才是读书做学问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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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租房()
锦儿出得屋去院子里洗漱,正与樊二郎闲话,院子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二人看过去,见是郭二叔过来,都起身前去迎接。郭二面色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好,却强打精神和两个小的说话。郭二进到院子里,对二人行礼道:“我有一事相求。”
樊二郎和锦儿都唬了一跳,心说这话从何而来。樊二郎忙道:“二叔切莫说这见外的话,但有需要我们做的,只管开口便是。”郭二垂了头,许久似乎才下定决心,看着樊二郎和锦儿,语气坚定道:“求你们帮我去找你们二婶。她托了这么一个梦,定然是出事了。我要去见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樊二郎没想到郭二叔平日里那样不声不响的一个男子,在这个时候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是也不奇怪,易地处之。若是樊大郎或是锦儿像二婶那般,他也忍不住要去亲眼看个究竟。“只是”,樊二郎看看郭二的肚子,起伏明显,算起来该有好几个月了,这样的身子能长途跋涉吗。“二叔,你要为腹中孩儿着想。”
郭二叔摇摇头道:“这也不算什么,我总归要去把她娘接回来,她若是晓事就不该在路上与我作对。再说,我们乡下人家哪有那些讲究,月子还要劳作,临盆生在地里的也不少。”樊二郎和锦儿对视一眼,晓得他这是下定决心,不会改主意了。便是如此,也不能放他即刻出发。樊二郎道:“二叔既然定下主意,我等小辈自然会鼎力相助。只是这行程,从哪到哪,如何去。路途上要带些什么,还要好生议上一议。”
郭二想了半宿才下定决心过来说话,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细节。他是真的没出过远门。也没什么见识。被樊二郎拿话稳住,若有所思地在厅堂里坐下来。樊二郎趁机叫过锦儿道:“赶紧去找狗丫,叫她去镇上方家找咱们大哥,最好能见到方夫人。把这事给他们说说,求个说法回来。”锦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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