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没做给任何人看呀。”他看着我,叉腰坐在他从小就坐的那个小板凳上,一副有话语权的样子。
景寿突然问我:“三年之约到底算不算数?”
“算。只怕你做不到。”
“我只怕我做到了,你反悔——或者,我努力三年,到头来是竹篮打水的一场空。”
我说:“只要你努力了,就有回报。”
只怕……他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来挽回失去的一切。
【约定】跑来我家过新年
景寿笑了笑,他不再吃了,反正我也没给他吃,他起身回到天井下,躺回那张大椅子上,盖上书本,继续睡——
看他这副样子,我不知道我是该喜还是该忧。
我吃完了,收拾碗筷,突然听到那里“睡着”的他沉闷的一声抱怨:“你好绝情啊,连碗饭都不给我吃——算了,明天我不来了,省得你见了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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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景寿真的没有再来我家院子睡过……
不见他出现,也没有他的任何音讯。
那一天白雪贴在我身边不断地蹭着我,我这才算起,景寿“消失”快半年了。阿妞也时常念叨:“景寿那混球又耍什么把戏呢?”
我笑了笑……
也许,他是去学着“长大”了。
过年的除夕,有人敲响了我家的门——
我看着天棚里安稳睡着的白雪,有些失落的叹了一口气,因为白雪对于景寿的到来会有反应。可是现在……来的人不是“他”。
我去开门,来的人是景大夫。
“景大夫,您……这是……”我盯着他手里一大堆的蔬菜……
“来你这里过年。”他站着没动,没得到我的同意,景源也不敢踏进来,他只是苦苦地笑了笑,“本想接你回去,只过一个年——只怕你不会同意。我让阿寿喊你,他说什么都不肯,阿寿说三年后……你不想回来也得回来?”
“呃……”我被问懵了。
并不是因为景大夫的此举,我是在诧异——景寿居然这么信誓旦旦的?
“小福,接下来是打算赶我走,还是让我们留在这里过年?”景大夫的口吻,九分奢望。
我没好意思把一个长辈拒之门外,点了点头:“请吧,景大夫。”
他笑了笑,进门的时候,冲着后头喊了一声:“阿寿,进屋洗菜。”
“噢!”那是少年爽朗的应答。
【约定】别嗅,一身的药味
我还没回神,原本躲在墙边的他跳了出来,一身月牙白衫出现在了我面前,我一怔,慢慢抬眼看他——是景寿,而他呢,顽皮地冲我一挑眉。
“傻了啊,不认得我了?”
不是不认得,而是……
我总觉得,我好久好久没见他了——都快忘了他的样子,事实上,这半年来,景寿的身影在我的印象里嵌得更深了,这一次是一支精湛的画笔将他整个人勾勒得更加有型。
“呜……”白雪听到熟悉的声音靠了过来,却只在景寿的脚边,嗅啊嗅的。
景寿见了他的狼,偏偏退了两步,忙不迭地说:“别嗅别嗅,一身的药味,有什么好闻的——”
我惶惶然地看着他被白雪逼到墙边,最后嬉笑着揉着白雪的狼脑袋。
难怪……刚才白雪察觉不到他来了……
难怪……景寿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他带着一身的药味,我都不敢相信……他是我记忆里的那没出息的竹马。
“小福,还要站多久?”院子里,传来了景大夫的问。
“阿爹!她想多看我一会儿!”景寿坏坏地笑着走来,轻轻地在我腰上一推手,他说,“大半年都没吃过你的饭菜了。今天过年,你不会赶我吧?”
“如果我赶你呢?”
他嘿嘿一笑:“你先赶了我阿爹再赶我。”
“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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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上了一桌的菜,景寿正在和白雪嬉闹,不用我喊他,他很自觉地跑了过来,他们父子这一次来,连碗筷都带了他们自家的。
景寿早就告诉了景大夫,说我家没有多余的碗筷。
我拍下他的狼爪:“等景大夫过来一起吃——”
“我饿,饿有罪吗?吃饭有罪吗?”
“景大夫呢?”我看了看院子里,没有人。
景寿很自然地端起了他的那碗饭,他说:“哦……我爹啊?被二蛋叫过去了,说是那肥婆吃坏了肚子。是啊,一天比一天胖,吃坏了减减也好。”
【约定】朋友们的孩子
“景寿,你积点‘嘴德’。”
他耸了耸肩,也不等景大夫,自顾自吃了起来——
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笑道:“很饿吗?需要那么夸张么?”
“岂止饿?我都不知道这半年是怎么过的。”
“你……怎么过的?”
半暗的天色里,他瞟了我一眼,玩笑似的说起:“吃了睡,睡了吃,和阿妞家待宰的猪也差不多。”
我冷笑:“阿妞家的猪宰了能卖能赚钱过生计,你被宰了,只会害宰了你的人进大狱。”
景寿不服气地哼了哼:“她家公猪不带种,至少我还可以传宗接代!”
“咳——咳咳——”我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了。
景寿一边笑着一边空出一手来拍拍我的背——
这时候,阿妞和二蛋那一对儿大过年的又是夺门而入,这一次,两个人乐坏了,一人抓我一边!
“福老大!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小福!我怀上了,景大夫说我怀上了!哈哈哈——”
我很快明白过来那是什么意思,再看看景寿,他端着饭碗的手很明显的……是在发抖。
如果说我是因为景寿不懂事一脚绊掉了我的孩子而气他,那么他自己——再想起他胡闹的那一脚,他自己对自己的怨恨,可以活生生将他自己窒息。
很多时候,当旁人提起孩子,景寿表现出来的不安和嫉妒,比任何人都来得强烈。
今天阿妞和二蛋的兴奋,完全刺激到了他。
“恭喜啊——”我笑着打破了沉默。
我是真心为二蛋和阿妞高兴,终于能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了。
阿妞兴匆匆地拉着我的手,她刚要说什么,突然见到坐在沉默不语的景寿,她突然意识到了我的处境,黯下了笑容,阿妞对我道:“小福,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生下来他照样喊你一声娘!”
“是啊是啊。”二蛋也喜极而泣地直点头。
【约定】要孩子,我们自己生
我笑了笑,却不料景寿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谁要你们养的,我们自己会生——”
“姓景的,你嘀咕什么?”
不雅的话,总是伤人的。
何况阿妞对景寿的成见不是一天两天了。
“怎么,我说错了吗?”景寿毫不客气地起了身,那一耸,就是一整个的玉树临风。他忘了我和他之间还存在的隔阂,手一拽,把我拉到了他身边,义愤填膺,“小福想要孩子我会给她!不用你们生!”
“哈?相公啊——”阿妞也耍狠,一手挽上了二蛋的手臂,“柔情”万分,“咱们孩子怎么说也生在他的孩子的前头对吧?也不想想,那个谁一脚把自己的孩子踢没了?现在居然还敢理直气壮的,吼什么——老娘怕你啊?!”
“咳咳……”二蛋一脸歉疚地冲我摇头,他的意思我明白,二蛋是想说,阿妞以上包括以下的不雅用词绝对不是针对我的,她用的那针眼只想把景寿扎成一只浑身漏水的刺猬。
被阿妞的话刺激到的景寿沉着一张脸。  ;
他阴冷道:“姓肥的,你信不信我一副药让你落了肚里的孩子!!”
“景寿!!”  ;
这一声不约而同的大吼,炸响在院子里。
我、二蛋、景大夫——因为景寿的一句话,差点吓飞了魂魄。
二蛋不由分说,拉着气哼哼的阿妞回他们自己家,他要他的孩子,不敢再让阿妞刺激景寿。
阿妞到了院门口,她清醒了,大喊着:“小福!你见着他的德行了吧?这样的人,连你养的狼都不如!他凭什么再给你孩子!他就算有出息——也做不得大夫!活该他踢没了你肚子里的那孩子!”
我咽了咽口水……
我万能的神呀——这一下,什么不该出来的秘密都流出来了。
景大夫走了过来,我看着他捏起了拳,如果他一扬手,肯定是一巴掌甩上景寿的脸。
那拳头捏了很久……慢慢,还是散开了。
【约定】只能说明还没长大
景大夫没说多余的话,抬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吃饭吧,很久没尝到你的手艺了……”
“好……”
我哑着嗓子,悄悄看了看景寿,那张俊气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拍拍他的肩,他这才回神看我。
我说:“坐下吃饭。”
“我——没那个意思。”
我点头:“我知道,你只是气极了。说这样的话,只能说明——你还没有‘长大’。”
要怎么说呢……
景寿能那么狠毒地说那句话,也许是蛰伏在他体内的“罗刹”在隐隐作祟,当年的罗刹比景寿可狠毒多了。
× × × × × × × × × ×
过了这个年,我们都已到了15、16岁的花季,可在这古代算起来……我们算是老的了,那些比我们年纪小的,都成了孩子的爹娘了。
我和阿妞他们处得近,我见着二蛋是一副全职好相公的模样,忙前忙后伺候着——
看得我心里要多酸有多酸,要多涩有多涩。
如果说之前我对景寿已经绝望……可我喜欢那个孩子。就算景寿不会像二蛋那样温柔体贴,但是……有那个孩子,我就觉得我是幸福的,我会把孩子教得比景寿出息一百倍一千倍。
算算日子,倘若那个孩子还在,现在也该出世了。
“你怎么又唉声叹气了?”景寿陪着我走在街上溜达。
他如今很少出门,他说他整天和药草打交道,正在学着什么叫“出息”。
他问:“你是不是看到肥妞大肚子心里不爽快?”
我笑了一声,不敢说我真的是很羡慕阿妞。
我怕现在的景寿:自从我搬出了他们家,他才发现那个家里离不开我,他一直都对我很好,想早早把我接回家,于是对我千依百顺。
万一我说我看着阿妞大肚子心里难受,我怕景寿真的去弄一副药害了阿妞和她的孩子。
他前世的心狠手辣,我是深有体会的。
景寿见我不说话,他靠在了我身边,一身淡淡的药香混着他身上男人的麝香气,点点滴滴落在我的脸上。
【约定】别把自己当种猪
他说:“如果你看着心里不舒坦,那就别看了——或者,我们也回去努力努力?反正我们名份上还是夫妻,再说……都做过了……”
“景寿。”我不得不提醒他,“过去的就是过去的,如果你总想提起以前,我们连朋友的做不成。”
“不做就不做。”他咕哝着,健朗的身子又靠了过来,轻轻撞我一下,他道,“我们不做朋友,做夫妻,我名正言顺地再给你一个孩子。”
我冷眼:“别把自己当成带种的猪。”
他冷嗤一声,刚刚的死相一扫不见,恢复他张扬跋扈地嚣张:“是你自己不要的!你要是有种将来别跑来哭着求我。”
我嘲笑他的健忘:“我不带‘种’。”
他哼了哼——
我更补充了一句反驳:“天底下更带种的男人不止你一个,我可以找其他的。”
与我并肩的他,忽然落后了一步,他停步望着我的身影,身侧的拳头不禁拽得死死的。
我没意识到,我一句玩笑话,成了他日景寿悬在他心头的一口警钟——
这家伙总拿这口大钟在他心里撞啊撞的自我提醒。
× × × × × × × × × ×
那一年的麦乡似乎特别安静……
我们依旧过着平静的日子,摆摊讨生计,茶余饭后再说说东街那侯爷府里的乱七八糟。
这样的安静没有持续太久——
夏日里的一个午后,麦乡的上空好像被一片阴黑的气息笼罩,让人觉得压抑、不自在。
阿妞抱着一盘青豆坐在我的院子里,她这样的大肚婆有相公养着,还真是悠闲。
“听说……侯爷回府了……”她无来由地念了一句。
我看她,嫌弃地瞅着从她嘴里掉下的渣渣儿……回头谁来帮我扫地啊?算了算了……不和孕妇计较,谁让她肚子里的那个需要长身体呢。
我问:“哪个侯爷?”
【约定】侯爷回来的大阵势
阿妞哼了哼,似在贬低我的无知:“还能有哪个侯爷,王朝里唯一的侯爷啊——就是东口的那座大宅子的主人。那个侯爷府的侯爷——”
“哦……”我拖长了音节,回头想想不对,“那个侯爷回来了又怎么样?”
“小福!你没听说吗?那个侯爷一回来,就命他的小卒守着镇上的药铺,还不许大夫们出去给人探病!你说——天底下哪有那么霸道的人?”
“景大夫呢?景寿呢?”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他们!
景家的医馆可是他们唯一的生计来源啊!
“应该——困在家里了吧?”
“那侯爷为什么封医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昨日下午。听说是为了抓个采花贼,侯爷把那个家伙打伤了,说是要活捉,还开了好多赏银呢,说是怕那采花贼跑去抓药治伤,所以麦乡的几个医馆都重兵把守——唉,小福,你去哪里?”
我头也不回地道:“去看看景寿——”  ;
“看不到的啦——那么多的兵——”
“我有办法,妞,帮我守着白雪。”
我一路过去,还没到景家的医馆,路上隔三差五就有黑衣红襟的士兵与我擦肩而过,一张张凝重的脸色,他们挨家挨户地搜察却不破坏乡亲们家里的东西。
我不禁讶异了,丫的……这谁养的兵?不但看着威风,军容整齐,还挺守规矩的,不扰民?
等我到了景大夫他们的医馆,这门口堵得……我都看不到门后的门板了!
我饶了道,跑去后院那墙边,轻轻喊了两声:“景寿——景寿——”
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我使力跳了上去,挂在了墙上头,这不跳还好,一跳——忽的从里头的墙里也挂出了一颗脑袋!
景寿爬墙爬得气喘吁吁,冷不防和我撞了个巧,他看看我,我看看他。
他一声:“哎呀呀呀呀……”人开始往后跌——
【约定】关心不得的贱骨头
我拽了他一把,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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