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昱看着她。
“那个,是我把你撞伤了,我也很歉意,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一定会对你负责的。但是我们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大叔他们要和牛群迁走了。我要去内地,你记得路吗,我可以送你回家。”
看她。
“那,那你也好得七七八八,上路应该没问题吧。”
弘昱闭上眼,慢条斯理躺下。
“后天我们就出发吧。”根据经验,这表示他同意了。
松了口气,只要把他送回家,她就可以去欧洲了。只是他家在哪儿?管他的,再远也在中国吧,反正她时间多,就当游山玩水啰。
想着出发那天,策旺两父子依依不舍,塞了好多青稞面,糌粑和牦牛肉干给她。但是,烙烙好笑的想,他们都不敢和奶宝说话,连凶狠的獒子也只摇着尾巴咬住她不放,离他三丈远。
奶宝是她给伤员起的名字。他不说话,她也不能老喂喂的喊他吧。
给他起名字的那天。
“你叫什么名字?”
看她。
“名字…”把嘴张得又大又慢,象问小孩。
看她,好像脑袋撞傻的是她。
换个方式。“你看,我的名字。烙……烙……”拿树枝在地上划,“看,烙…烙……,就是烙在心里的烙印。”抬头对他灿烂的一笑。
眼里有一丝亮光闪过,眼珠变得黑漆漆的。
有反应了也。把树枝塞在他手里。“来划你的。”
没动,还是黑漆漆的看她。
失败。鼓励自己见到家人就可以问出来了。
“那我给你起个。”
黑漆漆,黑漆漆。
“阿牛?”
……
“狗子?”
……
“石头?”
……
“富贵?”
……
“旺财?”
……
“小强?”
……
“小白?”
……
突然福至心灵。“奶宝!”
某人闭上眼,仰面重重倒在草地上,嘭地好大声。
烙烙忍住笑,“那是同意了,就叫奶宝。”
某人死闭着眼,一动不动。
哎,她也知道,他一定不满意这个名字,可是她这方面真的想象力很缺乏啊,真是对不起啊。
烙烙一屁股坐在早地上,“歇会儿,歇会儿,我不行了。”
他慢吞吞的坐下。
已经在草原上走了四天,碰倒的人一只手数都还有剩。
把干粮袋子递给弘昱,“饿了吧,我去捡几块干牛粪生个火再搭帐篷,你先吃。”
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倒在草地上睡着了。干粮袋子散在旁边,没吃多少。烙烙把藏袍脱下来,盖在他的身上,赶紧生火搭帐篷,边干边苦笑,以前受的野外生存训练现在通通都要派上用场了。
搭好帐篷,太阳已下山。藏区即使夏天只要没阳光温度一下就变得很低。推推他,“吃东西吗?”
他只是缩了缩。
知道他病并没有好全十成,担心他路上辛苦累得又病了,一心想让他吃点东西,使出杀手锏,“奶宝,奶宝。”
那个人眼没睁开,眉毛已经皱起来,脸蛋象个可怜兮兮的干苹果。烙烙看他小嘴干得起了层皮,连忙把水袋拿过来。大少爷睡在地上不起,只好去把他的头架在自己腿上,喂他喝水,看他闭着眼,小嘴吧滋吧滋喝得那叫一个美,烙烙极力忍住笑好不容易才没捏下去。然后又很想哭,想她二十一世纪也是一个被捧在掌心里的娇娇女,现在沦落成一个半失忆附带自闭症奶孩的保姆。
“进帐篷去睡,晚上外面冷的很。”
没动,根据经验,是某人极度疲倦,完全不想动。
将包袱放进帐篷,去把某人半背起,某人完全没有清醒,又高出她一个头,整个身子重量全部压在她身上,挺住,挺住,终于搞定,她平躺在毡子上大口大口哈气,好想给罪魁祸首一拳,以后就不用受苦了。
半夜,被冰雹子的声音惊醒,翻身而起,抱头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回帐,发现毛毡子裹着的人已经坐起来,直直看着她,黑暗中眼睛又圆又亮,靠过去,轻轻拍了几下,“别怕,没事的,睡吧。”那个身子绷得僵直。
搂着他的肩,又笑笑的柔声说,“是下冰弹子,一会就下完了。奶宝乖,闭上眼睛睡觉,我在这儿,不怕。”
那个身体慢慢把头靠进她怀里,烙烙想起小时候怕打雷,自己的爸妈也是这么搂着她哄她,后来爸妈不在了,就换成了哥哥们,眼睛有点湿湿的。看来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奶孩,八成没见过,被吓着了。手上不觉也轻轻一下一下地拍起来。
冰雹子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完全没了声音。
怀里的身体渐渐软下来,最后完全沉沉地靠着,发出细长的呼吸声。
烙烙搂着他,有下没下的拍着,脑袋终于也垂了下来。
草地上一片寂静。
第三章 烙印
从稻坝出理塘,过了草地之后,打箭炉城的城墙已经可以看到了,终于要看到人了,到了打箭炉就可以买马车,他们就不用走得这么辛苦了。清代的打箭泸就是现代大明鼎鼎的康定了,而城郊20里的峡谷内热腾腾的温泉让烙烙欣喜若狂。
吔…吔……歐吔
某女发神经中,某男视若无睹。
温泉哪,温泉。烙烙仰天长笑,哈哈哈,终于可以洗澡了。
奔到一个小池她迫不及待的就要三下五除二。一转眼,看到弘昱直挺挺的。
“要洗澡不?”
看她。不要哇,难道连自己洗澡都忘了。
“奶宝乖,到那边玩,我洗洗就带你去城里买糖糖。”
怎么看起来眼光有点狠啊。这小奶娃精神好了,有力气瞪人了。算了算了,洗澡最大。
“去,去,去,那边也有个池子。去把你的奶屎洗干净。”指着另一头,她记得拐角过去还有个小池。
眼睛瞪得溜溜圆,好可爱哦。
“我要脱衣服了。”
他终于慢条斯里的走了。
还好,只是一个半失忆,男女有别没忘记。
泡在水里,好舒服,把头靠在石头上,好暖和,“终于走出来了。”
笛声,不知由何处传来,缥缈、悠远。
烙烙听着听着觉得整个人突然放松,便没知觉向水里滑下去。。。。。。
一个身影飞纵过来,捞起她。扶正她的脸,轻轻拍打。
这段时间她的确太累了,初到清朝的不安,把人撞伤让她内疚和自责,路途艰苦,还要担心照顾没有痊愈的伤员,扎营的辛苦,好容易要安全走出藏区了,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一下断掉了。
她撑开眼皮,眼神有些对不准焦距,脑袋也不灵光了,努力吐出一句话,“我好累哦,就睡一会。”已经没有力气安慰他,挺不住了。
那张奶娃脸上赫然有了多种表情,担心,惊恐,焦急,害怕……
确信她没有危险,才放心下来。把她拿袍子包住用力围在怀里。
但愿她醒了不后悔自己没穿衣服。
黑发缕缕的散在他的肩上,手臂上,胸口上。
凝视良久,终于轻轻俯下头去……
烙烙……,就是烙在心里的烙印。
打箭炉城内一家小小的客栈里。
一个貌若天仙的小佳人正在狼吞虎咽,桌上的红烧羊肉,小蘑汇鸡丁和清炒小白菜已被解决掉。烙烙扒碗两碗米饭又豪放的抱着汤碗一口灌下去,拍拍肚子觉得好满足啊。在那段艰苦的模拟红军过草地的日子里,天天都是青稞糌粑牛肉干,虽然她不是吃不得苦,可是如果有热汤美食,谁有想去啃干馍馍呢。不容易啊,革命红军不容易啊。
吃饱喝足,她昏昏欲睡,这是她的坏习惯,科学的解释是,血液都进入胃部消化食物去了,大脑正在缺氧。
弘昱抱着一包新衣进来,看到他的美眉本来快闭上的眼睛,一下睁得老大,开始偷偷的看他,欲言又止,粉唇张了张,一下子咬得死紧,同时又有了困惑的表情。最后使劲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飞快的爬上了床,拉过被子蒙住头。
他走到床边,面无表情地一把掀开被子。
大眼对小眼。
烙烙想起醒来躺在床上,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差点把自己吓死。但是吃饱了才来害羞是不是有点晚了?
突然被搂起,一只手扶住她的头,一张小嘴毫无预警的嘟了下来,她的眼睛幕然瞪住,呆呆的看着贴在眼前的奶娃脸。
奶娃脸离开她,冷静的看了片刻,稳住她的头,小嘴又嘟下来。这次是先小鱼轻啄般先吻住了她的眼睛,她不由得闭上眼。
很好。
小嘴又满意的吻住了她的唇瓣,开始软软的磨梭,再用力的吮吸。
不行了,她现在身体虚弱要脑充血了,头好晕……
一辆马车滴答滴答慢吞吞的走在蜀道上,不慌不忙的速度不象在赶路到象在踏青。
醒过来的烙烙在车里看着在前面驾车的背影,脑袋里正努力把糨糊咻咻刮走,整理头绪。
这一段时间她都在昏了又醒醒了又昏的恶性循环之中,好不容易头脑有点清明了,行程都走出了四川了。
她觉得她从稻坝捡到的这个孩子,从那次温泉事件后好象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表情还是酷酷的,说明他应该还没有恢复正常记忆吧,可是当他吻她的时候,分明是一个男人的眼神,专注,热情,霸道,还有浓浓的情欲……虽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也让她晕头转向,昏迷不止。
毕竟是新时代的女性,又是超超人类,虽然还是一枚纯白的处子,但也不会把男欢女爱看得象封建王朝的女性那样重。可是关键是,要和一个奶粉宝宝。。。。。。即使是没被吃到,天啊,她以后要怎么和他相处,和她一手拉扯的可爱宝宝。
思前想后,还是先给奶宝一个心理建设,毕竟还要送他回家,不要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拿棒棒糖的色姐姐,给他纯洁幼小的心灵因此蒙上了阴影,否则以后他会变得偏激暴戾,愤世嫉俗,仇恨社会,最后变成一个孤僻乖张的恐怖分子。
下定决心,探出身子开口道“奶宝,停车休息一下吧,我……”
眼睛一花,整个人已飞出马车被他抱在怀中,听见马儿撕鸣,回头看马车已散架成一堆木块。
这是什么状况,光天化日之下强盗公然在官道上打劫?乾隆的治安管理真差。奶宝还是个武林高手?
她的身体自从来了清朝还有点排斥的反应,要晕了,又要晕了。
再一定神,已被十几个人围在圈中,要打群架了吗。
“清狗,你这个朝廷的鹰犬,此处就是你的葬身之处。”
好烂的对白,和电视剧没什么两样。
“那他是什么身份?”此语一出,全场楞住。这个清狗怀里的女人好象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他是朝廷的走狗。”一人恨恨说道。
“大叔,你没搞错?他才多大点呢?欺负小孩子不好吧。”一个小屁孩也能为朝廷办事,乾隆不是很有钱么?请不到壮丁?又不是她的军团,天才儿童多。
“姑娘,看你也是被人蒙骗了,这人带着官兵一个月前破了我白莲教的总坛,总坛教众无一幸免,我教十大护法恐怕也遭他毒手,看你也不是和他同路中人,现在醒悟还来的及。”
抱着她的人面无表情没半点反映,好象这事儿和他没一点关系。
“既然无一幸免,那你又怎么知道?”太好奇了。
“我……”总不能说自己装死吧。
“贾老三多说什么,这清狗诡计多端,冷血无情,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杀了男的,再把这女人买到妓……”
声音未落,魅影一晃,已成上下两截,血如细泉喷出,内脏留了一地,。
他黑亮的瞳眸睁得又圆又大,血丝充斥中透着凌厉狠毒的光芒,小奶娃的粉嫩脸儿上布满了阴惊与森然,艳红的小嘴儿残酷地紧抿着,宛似邪恶的煞神,狰狞的盯住剩下的猎物,手上竟是没有任何武器。
猝然间,余下的人很有默契的在同一时刻转身便逃,而且是不同的方向:几乎不分先后,瘦削的身躯狂飞暴闪,掣如闪电似的溜溜寒芒猝射又敛,瞬间后,弘昱又已立于原地。
人继续朝四周狂奔,两步后,十几个人同时裂开来成个半身,全都是一个下半身仰,一个下半身俯,一边往前倒,另一边往后倒。
如果这是在看恐怖片,烙烙一定觉得刺激又过瘾,可是看现场……
她呕了两下,这几天反复的昏睡让她没吃什么东西,只让她呕出两口清水。眼前的场面象是她从前参加战斗过后战场的升级版,反而不如他的变化带给她的刺激多。
再看这出情景剧的男主角,不知何时已经放开她站得老远,身上那股骇人的气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圆眼不安的看着她,向来平静的奶娃脸上竟带着明显的紧张,拳头捏得死紧。
如果不是刚看了一部血腥大片,一定相信他这时候看起来就象做错了事生怕被大人抛弃的小孩,而不是那个超级偏激暴戾,愤世嫉俗,仇恨社会,孤僻乖张的恐怖分子。
要死了,倒地之前烙烙在心中呻吟,偶滴神啊,我是不是从雪山上捡到天山童姥了。
第四章 日光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偶不太喜欢虐主,反正女主也是新女性,男主又是家传的死心眼,看官就成全他们早点表白吧,多提意见阿,希望他们有什么样的经历,偶都放在里面写一写。
终于不再反复的昏倒了,一日三餐,早睡早起,赶路兼旅游的日子幸福又有规律,如果没有一个可怜兮兮的尾巴跟着你的话。
不自觉地又回头,远远的那个黑点说明那个半人半孩的奶宝没有走失,放下心,埋头吃面。
自从那次恐怖大变身被她看到后,他就不像以前那样寸步不离的在她周围了,除了夜晚住店他睡在隔壁,白天他都远远的跟在后面。
沿途再没遇到过什么危险,也许危险已被偷偷解决了,有时停下刻意的等他跟上来,他也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停下来等她又向前为止。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仍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悲戚孤寂,还透着绝望和倔强。
烙烙不断的自我表现反省,心里空荡荡的,觉得他的绝望好象都是自己造成的,可是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啊,那次昏倒后醒来,她已经在客桟的房间里了,之后他就没再跟在他身边,而是远远的身后了。
叹口气,继续走,再回头。
黑点不见了!!!
闭个眼,再回头,还是没有。
烙烙立即转身,向来路发足狂奔。
又一群人,把他围在中间说什么。
又是十几个人。
又拿着兵器。
又要打群架。
烙烙暴怒,双眼发红,笔直冲进包围圈。
把弘昱一把扯到身后,指着看上去年纪最大的人,“你们有完没完啊!”
所有人全部傻住。
反身向弘昱,“奶宝别怕,有我在。”
奶宝,围观群众面部集体抽挲,如果不是性命攸关,真的想大笑几声。
年纪最大的,回神,“姑娘……”
“闭====嘴,吃饱了没事干去做恐怖份子;还敢袭警;袭警也就算了干嘛老袭他一个;看他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