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让人心生平和。
而且……原来她也是会哭的。
瞥见她哭泣的脸,林相如顿时觉得心头抽痛起来,却不知为谁而痛。
原来自己,并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原来对她,早已入心入魂。
那个不会说谎,总是清澈的看着人世的小兰子……
林相如苦笑一声,转过身,不想继续看下去。
可是刚一回头,便见到玲珑倚在旁边的一个大树旁,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林相如突然有种什么东西被看透的感觉,没来由的一阵尴尬,他咳嗽了一声,正色问:“你的病人怎么样?”
昨日来了一个中毒的白衣人,虽然玲珑安排得很妥当,却还是没有瞒得过林相如。
“需要我帮忙吗?”见玲珑没有回答,林相如又问。
他是药圣传人,一般的毒绝对不在话下。
“操心你自己吧,蛊毒还没解吧?”玲珑避而不答,反问了一句。
林相如不语,太后落的蛊毒,若是没有蛊母,是断然解不开的,而蛊母如无意外,应该在太后那里吧。
亏得你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玲珑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带着些许的责备与担忧:“每晚都会疼吗?我昨晚见到你……”
“不劳你担心。”林相如淡然的打断她的话,转身向房里走去。
玲珑噎在远处,他们现在,虽然名曰盟友,但是林相如对她,依然疏远得很。
信任这东西,一旦打破了,想要复原,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玲珑垂下头,掩饰眼中的落寞,然后又抬起头,顺着角门的余光看向里面的人。
在林相如看向上官兰兰的时候,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到温柔。
那么,喜欢她吗?
你难道喜欢皇上的妃子吗?
心中隐隐一痛,玲珑不再过多揣测,只是深吸一口气,往另一间房走去。
她确实有一个病人,一个中毒的病人。
轩辕浩。
轩辕浩受伤,让她很吃惊,她原以为轩辕浩是永远不败的人。
可是吃惊过后,就是欣喜、
他原来也可以被打败,会输的轩辕浩可比以前可爱多了。
人若是无敌,未免可怕,既然可怕,难免就会想着将他除去,否则如芒刺在背。
至少现在,玲珑觉得自己可以不必杀他了。
因为,他现在。是她的病人。
心,已经是她的了,身,也在她的掌控中。
即使换了女装,玲珑还是那样英气勃发,雌雄难辨的容颜,俊美之余带着点点邪肆的味道。
眼睛是两块敲碎的宝石,眸光流转间,一丝慑人的寒意缓缓划过。
手按在木门上,轻轻推开。
寒意褪尽,一张明媚的笑脸出现在轩辕浩的眼前,
“浩哥哥。”
玉石相击的声音,说不出的悦耳动人。
第五十九章 太师的客人
太师府。
林肖南手执毛笔,手腕垂在一张宣纸上,沉吟半响,却迟迟不肯落笔。
守在林肖南身后的赵允文,也已经侍立多时,却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不催不动。
林肖南还是林肖南,既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憔悴崩溃,还是那样自信满满,周身洋溢着让人挪不开眼的儒雅与威严。
单单面前的这个人,有谁能想到他是那个在猎场上失常的男子,有谁能猜到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不堪入耳的谣言竟与他有关?
他依然站得笔直,神色安然,为一株海棠的轮廓,而蹙眉沉思。
只是,这样的表象到底是真是假,恐怕连赵允文也看不透。
“今日花未开尽,明日再画吧,”林肖南终于搁下笔,只是渭叹的内容,却是花月之事。
赵允文终于忍不住问道:“太师,你打算永远在这个地方呆下去吗?”
他真的,打算这样被软禁一辈子吗?
惊才绝学,泼天权势,就这样囚禁于一室之内,等着寿终正寝?
连他赵允文都不甘心,何况林太师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物?
林肖南并未说话,只是遥遥的看向远方翻滚的乌云,淡淡的说了一句,“要下雨了”。
赵允文明知他避而不答,却也不敢再问。
“回去吧。”拂下案台,林肖南转身向府内走去。
赵允文微一停顿,连忙收起案上的画卷,跟了进去。
深秋的天气,黑得很快,借着凌厉的风势,方才还在天边的黑云,很快便涌到了京城之上。
闪电划开,大雨倾盆而下。
天色阴沉沉的,房屋里,有股潮湿的味道。
林肖南靠在软榻上,闲闲的翻着书册,外面的风声,雨声,似乎没有一丝一毫,能入他的耳,他的心。
有丫鬟走了进来,点上了灯盏,阴沉的房间这才明亮了些许,灯火映在林肖南的脸上,出奇的安详,出奇的俊雅。
明明近四十的人,却偏偏能将许多少年比了下去,点灯的丫鬟暗暗的想:难怪太后……
这样的男子,大概会让人记住一辈子吧。
丫鬟正偷眼看着太师,悄情的走神,一个侍卫带着满身的雨意闯了进来,闻见动静,林太师不悦的抬起眼,望着那个一脸张皇的侍卫。
“什么事?”平和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威势。
“报……报告太师……有……有客人来……”那侍卫跑的太急,气喘吁吁,连话都说的不连贯了。
林肖南重新低下头,淡淡的说道:“不见”。
他已经闭门谢客很久了,这点满朝文武都知道,怎么还有不知趣的人来打搅。
“是……是……太后”侍卫又说,憋红了脸。
没有人看见林肖南当时的表情,因为等丫鬟与侍卫反应过来的时候,床榻上的身影已经消失。
猛然拉开的大门,在风中摇晃不定。
外面依然阴沉沉的,天,似乎也要随着这片雨势,倒塌,崩溃。
那个人带着斗笠,全身裹在厚厚的蓑衣里,她站得笔直,周遭的雨点狂肆杂乱,斗笠蓑衣将她的身形仪容都遮得严严实实,却依然不能减损她与生俱来的威仪。
林肖南停在屋檐下,却只是一顿,然后大步的踏入大雨之中。
“你来了”雨点嚣张的侵蚀了他的发丝,他的衣衫,他的样子是极其狼狈的,可是他的声音依然淡定安详,从容优雅,就像在一个风和日丽的郊外,等着自己情人的少年,踏着漫天阳光的斑点,走到姗姗来迟的少女面前,柔声说了一声,“你来了”,没有责备,没有询问,只是一种淡淡的欣喜,一如和风,一如暖日。
“对不起,来迟了,因为很多事情,还没有想好”。楚韵如忍住汹涌而出的眼泪,尽可能平和的回答。
“我知道”林肖南点点头,打湿的发稍贴在他的脸颊上,勾勒出愈加清晰的轮廓。
他终究,还是憔悴了。
“你一直在等着我的决定吗?”楚韵如又问,藏在蓑衣下的手紧紧攥起,用痛感来克制自己扑向他的冲动。
“我说过,这辈子,唯一能为我判刑的只有你。”林肖南同样自持的站在她的面前。
伪装的太久,以至于将伪装变成了习惯,即使两人都是如此激动难抑,却仍然守着礼法,客气而平和的你言我语。
楚韵如终于坚持不下去,挺直的身姿终于摇晃了一下,然后抬起手,取下斗笠。
仰起的脸,早已没有了二十年前的娇憨可人,却染上了沧桑,多了岁月的风情,在他的眼中,便不仅仅是那张魂牵梦萦的脸,而是二十年所有的隐忍与心痛,是所有的徘徊与守候。
雨尽数打在她的脸上,全是雨水,全是水,即使偶尔有泪水,也分不清,也无法可分。
“小如”林肖南终于伸出手,温热的掌心拭去她脸颊上或冷或热的水迹,然后滑到她的肩膀,将她猛然带入怀中。
他的动作太大,汗所她几乎是撞在了他的胸膛上,可是没有人觉得痛,因为心更痛。
“带我走”她攀上他的脖子,低声说,“我什么都不要了”。
林肖南没有接话,只是紧紧的搂着她,在潇潇雨势中,在冰冷的,深秋的夜中,给她自己的温暖。
屋檐下,赵允文轻叹一声,终于别过脸去。
从来,英雄难过,美人关。
芷缘宫。
皇上很耐心的将盏中的茶水喝完,然后缓缓的站起身。
起来的时候,他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胸口的伤被动作牵引,重锤般的敲打着他的痛感神经。
可是他并没有行之于色,他可以忍受任何痛楚。
西门轩老老实实的站在他身后,担忧的望着皇上。
上官兰兰失踪已经三天了,皇上表现的也太平静,太不以为然了。
这样的隐忍,反而更可怕,也更陌生。
若是从前的皇上,应该不会这样吧。
正想着,皇上已经抬步踏向太后的内室,他连忙紧跟上去。
行了没几步,皇上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道:“你就在这里等着。”
西门轩垂头待命。
皇上继续往前走,撩开那袭光灿灿的珠帘,然后吩咐一旁侍立的宫女太监道:“你们都出去”。
所有人鱼贯而出,内室里,很快只剩下皇上与太后两人。
只是皇上站在屋子中央,而太后裹着锦被躺在床上。
等了许久,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赵司言,不用再装了”。
锦被里的身子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的坐了起来,身着太后服饰的赵司言平静的跪在床上,深深的拜了下去。
在低头的一瞬间,她忐忑的瞟向皇上,皇上的脸上既没有诧异,也没有愤怒,有的,只有浓浓的疲惫。
“她已经和林肖南走了吗?”他没有称呼她为母后。
赵司言沉沉默以对。
“你不用害怕,朕昨晚告诉她要杀林肖南的时候,就知道会这样,”皇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平静的说:“朕虽然不会公开支持他们,成人之美的心却是有的”。
赵司言抬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皇上,哽咽了半天,方才谢恩道:“多谢皇上,太后……太后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你不用谢朕,”皇上的神色还是如斯冰冷,说出的话,也冷的足以结冰,“成他人之美,却要牺牲你自己,你谢什么?”
赵司言再次沉默,良久才低声说:“奴婢,心甘情愿”。
皇上转身,不再看她,只是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昭告天下,太后病重,药石难及,于今晚子时仙去”。
赵司言咬牙,再次拜倒:“奴婢,谢主隆恩!”
等她抬起头时,内室早已没有了皇上的身影,只留了一个碧玉的杯子,在桌上泛着冷冷的光。
太虚子时,宫里传来二十七下撞钟声。
大丧之音。
正文 (六十)识痛
“浩哥哥。”
玉石相击的声音,让轩辕浩情不自禁的抬头一笑。
他的小公主。
玲珑走上前,靠着床沿坐到轩辕浩的旁边,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擦过他额间的汗,真怪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是不小心,”轩辕浩无奈的叹道:“没想到那人竟如此决绝。”
玲珑浅浅的笑,俯身轻言:“你没事就好。”
完美纯净的容颜近在咫尺,轩辕浩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怕粗重的喘息将自己泄露。
玲珑宛若未觉,仍然挨得很近,她的脸颊,几乎贴到了他的鼻尖上。
少女清新的香味,一阵一阵的袭入他的鼻内。
“浩哥哥,”玲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说,你到底会不会死呢?”
“玲珑!”轩辕浩心底蓦然涌出一丝寒意,看着眼前那张娇艳如玉的容颜。
“我当然舍不得浩哥哥死了。”玲珑却只是轻笑一声弹开,笑得纯净可人,“从小到大,好哥哥都是对我最好的人。”
轩辕浩还是觉得怪怪的,可一时半刻,有说不出怪在哪里。
“浩哥哥,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和父王闹翻了,你会帮哪个?”玲珑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轻描淡写的问道。
轩辕喊蹙眉,想了半晌,方回答道:“你们怎么可能会闹翻?你是王最宠爱的女儿。”
“回答我。”玲珑神色一正,严肃的重复了一句,“浩哥哥,你会帮哪个?”
轩辕浩愕然的看着玲珑娇嗔的容颜,思绪却突然间被带的老远。
恍惚间,仿佛回到自己初见她的时候,也是如此亦娇亦嗔,眸光回转时,让他失神的站了半晌。
那时候,他十岁,她不过才八岁。
八岁的女孩,已经有了惊人的美貌,惊人的才情。
梁王牵着她,从台阶上缓缓走了下来,那个尊贵的男人,全身都散着尊荣的光,而他的目光,却只是被他手边的女孩吸引。
女孩看上去不是很高兴,但是掩藏的很好,她笑得完美而无害。
“他是轩辕浩,你的新哥哥。”梁王将她带到前面,指着轩辕浩说。
“浩哥哥。”女孩轻然一笑,甜甜的,礼貌的。
为了这一笑,他晕眩了很久,十年时光流逝,他也未曾醒来。
还需要选择吗?在见她的第一眼时,轩辕喊的目光,早已经为了自己选择了结果。
可是当玲珑问他这个问题时,他反而回答不出来。
迟疑了许久,轩辕浩终于一叹,“帮梁王,因为……”
因为我会全心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帮你,不是选择,而是与生俱来的责任。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一阵刺骨的痛从脊梁传入了脑中,让他顷刻间失去了他语言的能力。
骇然抬首,玲珑宛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舒舒一笑。
轩辕浩阖上眼睛,心中微微一叹,那张堪比阳光的脸,俊朗英气的炫目的脸,突然黯淡了。
“很疼吗?”玲珑温柔的声音徐徐响起,她伸手从他的腰间抽出一根长针,看着上面淡红色的血迹,似观察什么新奇的东西似的,看着森冷的针尖:“只会疼一会儿,等下就好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轩辕浩没有睁眼,只是忍住充斥四肢百骸的疼痛,艰难的问道。
“制住你啊。”玲珑理所当然的说:“我现在要做的事情,若是父王知道了,定然饶不了我,所以啊,我不能等你选择的那一天再自保,浩哥哥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让浩哥哥死的,只是暂时封住你的功力而已,记得不能用强哦,不然全身经脉逆转,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何必,你明知……”轩辕浩张开眼睛,叹息的说了半句,却终于没能说完,因为又一阵骇人的疼痛从体内汹涌而来,让他硬生生的打住了话头,全力抵抗这匪夷所思的痛意。
好像所有的血管都已爆裂,好像躯体就要分崩离析,他握紧双手,这才发现手已经失去了知觉。
“我知道浩哥哥全心全意对玲珑,也知道浩哥哥绝对不会伤害玲珑,可惜……玲珑却不能相信你。”玲珑还是一副正直无害的样子,俯下身,用手指划过轩辕浩挺值的鼻梁。“因为人心,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轩辕浩咬紧牙齿,忍住不让自己呻吟出声,他的眼中并没有责怪,有的,只是深深的哀伤与悲悯。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玲珑突然生气,霍然站起,“你不过是父王手中的工具,父王交代我说,用完后便让你入鞘,你知道什么叫入鞘吗?”,她的声音渐柔,“你以为父王真的会把我赏给你?少做梦了,我这样能干,父王留着我还有用处呢,怎么会将我这样可爱的女儿给一个工具?”
轩辕浩并不接话,只是牢牢的望着玲珑,哀伤愈浓。
“其实……浩哥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像哥哥一样喜欢你,可是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我只能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