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这样也许会让皇帝转移视线,以为是别的家族的陷害之策,说不定反而会使风家得到更大的利益。他终究是风家的人,见不得自己父亲愁闷!就当是回报吧!风云苦笑着。
好心计!风无业诧异的看着自己的五子,久久不能回神,又看了一眼还在怀恨在心的风驰强,无法抉择。
风驰强走上前一步,扫了一眼风云,恭敬的提醒父亲:“父亲,我看我们还是应该先和家主说一声,让他老人家拿个主意。这样比较能显示您的忠心!”
举棋不定的风无业暗思一下,点头答应了。他深深的看了看风云,轻声道:“烟雨生了个好儿子,好啊!”语毕,不再多说,带上脸上不佳的风驰强离开了阁楼,徒留下一个原地发愣的风云。
忽然一阵风过,一个纤细小巧的黑影随风飘然入室内,几个呼吸的瞬间,那人就轻松的落定在风云的面前,声音细细柔柔,却是极其锋利:“风云,感动的快要大哭一场吧。终于父亲重视了一个忽视十八年的儿子啊!真是个催人泪下的场面。”那人甚至举袂拭眼,真的就擦下几滴泪来,说哭就哭诡异至极。
风云放冷了脸色,睥睨着眼前的小个子,言语间不见丝毫的沉默内讷。“朱雀,不要以为仗着有逍遥撑腰你就能打的过我,我对少主的忠诚不需要你来判断。”
叫朱雀的黑影拉下头上的黑布,披肩黑发流水般淌下,竟然是个娇俏可人的女子,眉心一点嫣红的火心痔,灵气逼人:“最好是这样,我就不清楚少主怎么会相信你这样背叛亲人的家伙,要是我,早就一刀劈了你!哼!”
话音未落,一只手就已经卡住她的细致脖子,杀意凛然。“混蛋,你搞得我没办法呼吸!”朱雀怒吼,气愤的眼神里红光四射,在她的手心里,一朵浅兰色的火焰肆意跳跃,似要叫嚣着燃烧这个冒犯自己的风云。
“够了!”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激斗的两个人都觉得心神一散,杀气消失殆尽。收手的朱雀和风云恭敬站定,对看不见来人的声音行礼,这几乎是少主的代言:“风云,你做的很好,少主很满意。以后你不用和朱雀见面了,我会亲自找你的。朱雀,你玩儿过火了!”
风云察觉到身边的朱雀全身打颤,脸色苍白,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升腾起一起莫名其妙的不舍之情。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心境转变,他就听到自己的声音:“青龙,我想我还是和朱雀搭档比较好。”看到朱雀惊讶的神情,他支吾道:“反正都是为少主办事。”
青龙似乎没有惊讶,声音不变波调:“可以。朱雀,你和我一起去见修罗圣使。有些错是不能犯的!”
朱雀苍白了脸,走过风云的身边,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风驰强一直看你不顺眼,自己注意点。不要在我回来之前把自己的命玩儿没了!”手中挥过一朵淡红色的火花在风云的手背上烙下黑色的印记,一个保护者的记号就在痛苦中完成。她咬咬牙,抓着黑布裹了头发,脚下一蹬,轻盈飞身而去。
朱雀印,杀手界的保身记号,代表四大圣兽的朱雀的保护。风云神色复杂的抚摩着自己手背的灼热黑记,冰冷的感觉却在心底蔓延。就如朱雀所说,出卖父亲的人还有忠诚可言吗?他自己都不清楚。
第二十章 子清丁忧
秋日的九华山,以它特有的苍郁、险峻、奇诡、以及汇集天下万山之灵气,迎来了范缜、尹诸这两位出游文士。漫山遍野的苍松翠柏点头致敬,缠绕于悬崖峭壁的云霓雾岚翩然起舞。不远处的小道上一个模糊的身影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俨然一头落入陷阱的野马重返宽阔的草原,疾奔而来。
“西文兄,尹诸先生!”那人欢喜的大喊道,“早知道你们公务繁忙,却不远千里来九华山看我,又恰好选定不孝子丁母忧服满之日,宗亮不胜感激。据闻天子朝堂论战,可惜樊阳无酒可陈,姑且向诗仙李欲百赊酒一壶,以谢二位。”
继而面向西边红日,引吭高歌: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霓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畔溪。谢公宿处今尚在,绿水荡漾清猿啼。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壑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潺潺兮生烟。裂缺霹雳,丘峦崩霹。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明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唱罢,仰天长笑。
“宗亮啊,放荡性子怎么就改不了,来这个樊阳之地也不见得让你有所收敛。”身穿黄色长袍,形态文质彬彬,官吏模样的范缜哑然失笑,这个同窗一直让自己无可奈何,尽管两人性情不同,但自己内心总是羡慕他不变的炽热之情。煌煌京都,冠盖如云,车水如马,能真正惦记天下黎民苍生忧乐的,能有几人?只他一个愣小子硬要和当朝宰相碰上对头,也不外乎一贬再贬了。
滕子清是个高大魁梧器宇轩昂的男子,约莫三十左右,神态专注而坚毅,眉宇间透着一缕风流倜傥的英气。他现在时樊阳的榷酤,也就是个管酒税的小官职,但他生性开阔,酒官就酒官,我不当这个酒官,皇帝老儿哪儿能餐餐享用美酒呢?见自己的好友说的无奈,他得意笑笑,我就要变色变身变它做什么?
倒是尹诸听他一唱,不免伤感。尹诸于尧龙十年出生于落祥,字师鲁。炎龙二年登进士第,授绛州正平县主簿,历任汛南府户曹参军等职,后充官馆阁校勘,迁太子中充,起居舍人。他不但文采出色,而且喜好钻研兵法,著作甚丰,其《叙燕》《息巫》《兵制》都是针对燕国、契涂、巫旭用兵破敌的经典之作。生平没有近友,只有范缜和年幼的滕子清以他为师亦友。范缜开罪炎帝被贬至苏越州时,他上书自言与范缜义兼师友,当同获罪,于是被贬至江北。如今,眼看滕子清终于结束了榷酤生涯,而自己至今没有被召回,焉能无动于衷?
“宗亮真是长歌当哭啊。”他哽咽道,“我也即兴口占小词一阕罢:
拍碎双玉斗,慷慨一何多。满腔都是血泪,无处着悲歌。三百年来王气,满目河山依旧,人事竟如斯耶?百户商妞酒,四塞已干戈。千金剑,万言策,良蹉跎。醉中合璧自语,醒后一滂沱。不恨年华去也,只恐少年心事,强半为消磨。愿替众生病,稽首礼为摩。”
“见笑了。”
滕子清赞叹道:“尹兄好文采,‘愿替众生病,稽首礼为摩’真是个有勇有志的大词人。天子少了你是自断臂膀,夜梦叹惋。”
范缜见尹诸伤感,滕子清悲愤,只得强作欢颜,尽力宽慰,攀登上一尊陡峭崖台,平视远方的大江,笑道:“如此好风景,就听的你们两个强颜欢笑,一唱一吟的,实在是难对清风松涛。我也就凑凑雅兴,沾上一脚。
黄江天下险,涉者利名驱,二友访贫交,过之如坦途。风波岂不恶,忠信无所扶。相见乃大笑,命歌倒金壶。同年三百人,大半空名呼。没者草已绿,存者颜无朱。功名若在天,何必心区区。孔子做旅人,孟子号迂腐。吾辈不饮酒,笑煞太白徒。”
滕子清和尹诸一起喝彩,鼓掌高呼,反而是尹诸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有些话也一时梗在喉咙口,难以出口。
三人有说有笑的游览九华山的几座高峰,又观赏了几多庙宇,折回一条泥泞小路,紧绕着燕峰山腰,来到一片空旷的山坡上。朝远处凝望,上有峭崖林立,云遮雾绕,山岚回还,下有潺潺流水,滴泉叮咚。江水浩淼,百里平畴尽收眼底,此地名为锦鸡原。
几年前,滕子清回落祥把父亲的坟墓迁葬在山坡上,一年前母亲刁氏去世,滕子清深感悲恸,父亲早逝,这些年自己带着夫人李氏,一直在外颠沛流离。儿女都靠母亲照顾,而自己却一直未尽孝道。想到自己恐怕难回落祥,就把父母都安葬在这里了。
范缜和尹诸看到松林中的两座坟墓,都离了墓碑,惟有腾父的墓碑上铭刻了一段文字,腾母的却是一片空白。范缜上前烧纸焚钱,点了香烛,与尹诸跪在墓前叩拜,滕子清欲阻止,范缜呵斥道:“宗亮差矣!君母吾母,岂有不行大礼之理?!”
拜罢,范缜道:“宗亮故乡本在落祥,为什么远隔千里,将双亲葬于此地?”
滕子清不在意的笑笑,神色间仍有萧索的味道:“西文兄忘了,那阵子在苔州,你回乡丁母忧,我赶在服满之日来看你,加上篆额方家邵篱先生和尹诸先生四人结伴,我们同游九华山时,你不是赞叹过,九华乃天下名山灵气吗?当时我就说过‘吾父必爱九华之美’的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海,吾父爱山吾母亲海,这九华山靠山望海,也算是遂了父母心愿。”
尹诸不由大恸,抛泪如雨:“当年游历九华山,这儿只见荒草没膝盖,如今眼前早已是满山松林了。难道真有山之灵气催生?”
滕子清眼中满是回忆,是深沉的温饮,连声音都有风的味道,浅浅的呼应着属于儿子的悲恸之情:“我自小喜欢植树,十五岁父亲病逝,我在父亲墓庐结床丁忧三年有余。尽管身体孱弱多病,仍植树十万有余。如今,漫山遍野尽皆松林覆盖。我在落祥善始,当在樊阳善终。父母双亲以及我的眷属,当回占三丈墓地,虽然宗亮已经付足地保置地费,但是土地乃是百姓生存之根本。为了灵魂安宁,我在此丁忧一年,每天除了给父母上香之外,朝朝暮暮都在开荒垦地,栽种树苗,到前天,已经栽种了一万八千三十八棵,所以眼前不见荒地,只见青松。我被贬此地三余年,索道之处要么村童牧牛放鸭,要么嬉戏玩耍,少有孜孜以读者,区区樊阳县城,算命摊子前取代拟状子的人,常常密如麻雀。一则贫穷无钱读书,一则学观太少,能教授人四书五经的,更是廖若星辰。樊阳虽然有丘陵,多生灌木,却不见森林,所以建造房屋的木材紧缺。三年五载后,当可伐木造房,替当地百姓盖上百十间学堂。再说,兴学重教,也是吾母生前夙愿。”
范缜感叹道:“如此丁忧,亡母无忧啊!”
尹诸长叹一口气,转头对滕子清说:“世人皆知孟母三迁,焉知腾母更胜孟母也!墓志铭就简单的写罢。”他抽出滕子清的腰间长剑,势如龙蛇,游垣环绕,只见风飞的石头碎末中,几行狂草滕耀碑上:
九江之上,九华之中,孝子宅亲,厥思无穷。茫茫万年,高岸可迁。尚有人焉,来此拳拳。贤哉腾夫人之墓。
滕子清喃喃再读一遍:“尹先生如此看中家母,母亲地下有知,定当感激涕零……”
只是范缜心中还有一丝不安,隐隐约约潜伏着,暗示着,他不禁紧皱眉头,叮嘱这个天真的同窗:“宗亮,你我称兄道弟鼠年有余,为兄仗着年长奉劝你一句,有些事能忍则忍,某些人就不要太较真。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嘀咕着那些话应该如何讲,自己兄弟的秉性他实在太了解,刚正到近乎让人绝望。
滕子清看着范缜的眼睛很亮很亮,有种被压抑的感觉在蓬勃,他的眼神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旭日初升绚烂耀眼,但言语间越发淡薄:“西文兄,我父亲常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走狗。那几年的自然灾害,举目之下,断壁残垣,饥民的哭泣和哀号声不绝于耳。苍黄的天底下,这儿那儿都看到半截埋于泥沙中的黄牛残骸。卖儿卖女,饥食野草,一路走来不忍看的灾荒年景。那时候朝廷在干什么?京都里几乎奢靡的繁华,大街小巷绿柳婆娑,蜂蝶起舞,紫燕斜飞,皇宫里依稀可闻的‘万寿无疆’的跪拜声。我愤怒,迷惑,哭喊,呵斥,我挥剑怒骂,却不见苍天垂泪。百姓何罪?黎民何苦?那时候我才知道锦绣文章大多是一种粉饰太平讨好皇帝的不实之词。我以为自己怀济世之才,缺用武之地,却汗颜自己为天下苍生做了什么?我追求的功名和苍生的饥寒究竟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考进士?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滕子清说的很动情,情绪偏激却是秉性使然,连尹诸也不觉问自己,为官究竟为何?滕子清再笑,不见了原先的激愤,反而如释重负,一身的轻松:“我想清楚了,为百姓做点实事,名利与我何干?青史于我何用?夏龙苍生的死活才是我真正的忧心之处。”
范缜的神色开始变的凝重,沉思了半晌:“宗亮知我来意?”
“略有所感。只是西文兄,我实在不想去参合什么太子皇室权势之争的事情。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和目标,高高在上的人不愿意关心这些。”
“可是只要你我辅佐太子,终有一天太子登位会成为一个你想要的贤君啊!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宗亮,不要信口开河,天下之大,又岂是你一人能照料看护的?”
滕子清但笑不语,有些话不好喝兴头上的范缜说,他的态度也无意中熄灭了范缜的游说热情:“你啊……此次去京都,一切都要自己小心。为兄不能常与你见面,但若有事,定当报来,万死不辞!”
滕子清将感动深深掩藏,细声说道:“哪有那样夸张。我去述职而已。没人会和我这样的小酒官过不去的。西文兄多虑了。”他没有办法告诉兄长他十分清楚那位太子爷,若江山在他手,则夏龙必忧!他的忠诚给了天下百姓,难以回收,在天下苍生前,皇权不过是一张纸,是他尊重却不会崇拜的一种势力而已。他的兄长,还是逃不开儒家学说的束缚。想到分别,他有一种错误的感觉,似乎真的与这位兄长诀别一生了。嘴角一笑,他笑自己太敏感,离绪乱心。
久久不语的尹诸见分别在即,神思恍惚,又想到腾宗亮一番刻骨剖心展现的冰雪性情、丹青胸襟,还想到这一别万里难再相聚。他双眼凝泪,注视着迎风而立的堂堂君子,那样一句感慨涌上心头: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第二十一章 朝殿除刺
龙城已经近百年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事,盛放不修,士卒未战。京城的紫荆军吓吓百姓还可以,尤其是一些贵族大家推荐的贪食蛀虫,平日里就缺乏训练,步兵携带武器和口粮,走十余里就气喘吁吁,骑兵中有的不会披甲上马,射出的箭干脆在马前一二十步就落了地,带兵的更是炎帝的同胞亲贵,根本不懂军事,加上因为四大家族的权力争夺,一些要点的将领更换频繁,军纪松弛,这样的京都如何能应付咄咄逼人的巫旭军队?
炎帝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把自己最担心的几支队伍召回京都,他知道,至少这样的时间里,这些心中本就目无天子的